“好嘞，马上到你。”张老五把大锅盖掀开，从里面捞出一碗分量十足的清面，加入秘制卤水，端给在小窗口等待的人。

几分钟后，张老五端着一盘面条和半瓶酒到郭山做的小桌子:“您的面来喽”说罢从盘子中摸出两个杯子。

“你呀，守着饭店还喝客人的酒。”郭山一脸无奈地说。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可是好心帮你，别不领情，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我申请调夜班了，明天可以先休息一天。”郭山咬口大蒜，再吸溜一口面，很是满足。

“夜班好，白天时间多……”张老五话刚说了一半便闭口不言。

“走了老张，你今天的面盐又放多了。”吃完面后，郭山放下一把钞票，还不忘记吐槽好友的手艺。

“奇怪，怎么今天就把饭钱都给结了呢？”老五看着桌子上的钱，嘟囔了一句，不过也没在意，转头就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顺着昏黄的灯光，郭山回到家中，他和妻子多年以前就搬到这栋旧楼里面，因为房租便宜，可以省下不少钱给女儿看病。打开门，妻子正在收拾客厅，听到声音头也没抬道:“回来了。”

他接过妻子手中的抹布，把剩下的地方打扫干净，悄悄站在女儿房间门口待了一会便回到沙发上，“今天好心人的捐款又到了，我顺便去交了下个月的住院费，手术费医生说要提前交。”妻子抹着眼泪，对郭山说。

闻言他的心中很是酸楚，随即又恢复了笑脸，劝说道:“没事，我后天申请了夜班，月底工资会多一点，应该够了。”女儿的手术费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两个中年人身上，在这栋楼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大家每天都早早起来，上班的上班，吵架的吵架，只有夜晚才会宁静一点点。

“本台播送新闻，昨天夜里东海大学附近的北山上发生一起车祸，一名出租车司机和几名东海大学毕业生不幸遇难，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交警提醒过往车辆注意安全，不要疲劳、超载驾驶。”

张老五坐在柜台前，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当死者照片公布出来之后，他愣住了，随即匆匆跑到屋外，但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又回来了，“老天不长眼呀，”他大声地咒骂一句，回到自己的面馆。

北山，位于东海大学北侧，山高林密，每逢周末就有学生去爬山，那里的盘山路是市区到学校最近的距离，到了晚上视野很少，基本上没有车辆经过，昨晚却偏偏有人打此过，导致多人伤亡。车祸现场，年轻警员陆猛仔细检查了道路痕迹，脱掉手套走到队长乔风的面前说:“队长，这就是一件普通的车祸，至于连您也来吗？”“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再者有位死者的父亲不是很放心，才让我们刑警队过来走一遭。”乔风抽支烟，看着山下顺畅的公路回应。

“这不是违反规定吗？”显然在陆猛的心中有着无限的正义感，看到他，乔风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连你也认为这是一场普通的车祸，那就说明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他似乎故意在和眼前的青年调侃。

“队长……”陆猛郁闷不已。

“行了，别抱怨了，跟交警队说一下，让技术检验科给出租车做下检测，我们去司机家里看看。”乔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回到车中。

旧楼下，乔风看着往来的人群，回家的人们都会在附近的饭馆中吃便宜的晚餐，也有小情侣提着刚买的菜相互依偎着上楼，张老五面馆此时正人满为患，“哈哈，你小子有口福了，今天请你吃大餐。”乔风笑着走向面馆，陆猛连忙跟上。

“老板，来两大碗宽面”乔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后找个角落坐下，他知道老板一定能够听到自己的话，走在桌子旁，看着依然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陆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陆猛似乎很不理解，队长为什么要突然请自己吃饭，关键他打小在南方长大，还是喜欢吃米。

“唉，你们听说了吗？老郭昨晚上出了车祸，今天一大早公司就有人来看望他的妻子，听说还给了一大笔慰问金。”

“可不是吗？他这一走倒是轻松了，可怜他的妻子要一个人照顾瘫痪的孩子，他们这一家也是不容易呀。”边上有个人低声回复。

“我还听说，他私下买了一份保险，你们说他会不会？”一个大汉刚要询问同桌的人。

“啪”的一声，张老五端着面走来，“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踢了下说话人的椅子，将宽面放在乔风的面前，微笑道:“您的面好了。”

“谢谢老板”他接过，先闻了闻味道，然后仰起头给张老五竖起大拇指，夸赞他的手艺不错。

一阵风卷残云，乔风满意地放下碗筷，看着心不在焉的陆猛，用手指敲敲桌子，“赶快吃，不能浪费。”

“噢”对方哭丧着脸，却又一脸奈何。

过了一会后，俩人从饭馆出来，乔风径直走向车，“队长，不是说去死者家里吗？”陆猛疑问道。

“不用了”他摆摆手，打开车门，把钥匙放进陆猛手里，钻进后座。

“队长，刚刚饭馆里那些人说的？”

“有道理，毕竟一个老司机不可能不知道北山的路况，并且山下的路更远。怎么想他都不可能会选择近路，至于究竟是不是故意为之，还要等鉴定报告。”乔风躺在坐上眯着眼道。

“那为何还要拉上别人呢？”陆猛有些头疼，觉得司机的做法过于极端。

“他总不能一个人开车吧，这样更加明显了，更何况家中还需要一大笔钱，必须要通过意外鉴定，才能拿到公司慰问金。”乔风解释着，“或者车子里有乘客让他觉得自己必须如此做”，不过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刹车系统老化，需要经常维修，初步判断为意外事件。”陆猛收到这份报告的时候，顿时长舒一口气，他觉得这次终究是队长猜错了，毕竟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并且还要伤害其他人。

“嗯，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下我们也可以交差了。”乔风笑着对陆猛说道，他越发觉得眼前的青年，正直又善良，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小风，我这一辈子只犯了一个错误，你是聪明的孩子，将来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当警察，最重要的是坚守自己的职责。”十年前，乔风也是刚刚参加工作，他的队长因为一起案件提前退休，临走之前说了这一番话，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但两个人都知道，是乔风向上级反映了队长的受贿问题。

“呦，大帅哥又来了呀。”王姐一边登记信息，一边调侃着眼前的人。

“是啊，不过以后就不来了……”

“这才对嘛，你也不小了，应该留点钱结婚，姐姐有一个妹子，人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好，改天介绍给你。”王姐又当起了媒婆。

“好啊，我相信姐的眼光。”乔风笑着回应，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王姐。俩人又胡乱攀谈了几句，他便借着工作离开了捐款中心，走到外面抬头看了下躲藏在云层里的太阳。“队长，警察也是人啊”乔风默念了一句，拦下一辆出租车。

“先生去哪？”司机询问道。

“东海大学，走北山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