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兮宇宙，群星璀璨；浩浩兮诸域，繁星万点。有单恒一颗，名曰太阳，并八大行星，年载环绕。所谓近者速，远者缓，大者强劲，小者弱力。轮转间见一蔚蓝星球，刚刚行至一处方位，此时正被太阳光线直射其北纬23°26′，即北回归线，其人民称此日为“夏至”。

站在沙滩上，眺望远方无边无际的海洋，方生感受肩背上阳光的灼热，脚底下海水的清凉。从鸡鸣时分他便睁开眼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待日出他已经来到海边。自晨至暮，他一直站在这里，不肯离去。他知道，夏至就要来了，就在这一两天。

一年前，方生还不叫方生，他其实没有名字，因为从事航海事业——这种随时可能死于航行的工作——所以他叫“方死”。方死刚入行的时候只是一名水手，几年以后他便成了船上公认的最秀水手。前年夏至出海，他一个偷袭，干掉了水手长，于是方死成了船上的现任水手长。

去年夏至出海，他又是一个偷袭，干掉了大副。当然，他资历尚浅，大副轮不到他，但是二副会升大副，三副会升二副，那么三副多半就是他的。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三副，是因为三副是一名退役军人，方死觉得即使偷袭他也很难干掉三副，一旦事有不逮，他五年之内当上船长的计划泡汤不说，还会背上“不讲武德”的骂名。

方生站在沙滩上想着之前的事，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去年他成功干掉了大副，但是并没有如他所愿排队升迁，因为一夜风暴，船长以下全都不见了，他自己则流落到这个小岛上，航行被迫搁浅了，他的所有计划也搁浅了。过了半个月，他遇到一个少年，少年说他也是方生那条船上的人。至此这少年就成了方生的跟班和助手。方生总觉得船长他们都死了，自己也该死，但是又活过来了，所以改名叫做“方生”。

此时太阳已经渐落西山，方生知道了，夏至到了。

夏至到了，方生带着少年修了将近一年的船也修好了。明天，就是离开这座小岛，再度出海的日子。晚上，方生让少年把所有食物统统拿出来，又开了一壶酒，两个人好好地吃喝了一顿。平日里少年有些怕方生，不怎么说话。今天许是借着酒劲，和方生说了好多笑话。两个人相处的氛围从没有这么融洽。

少年问：“咱们食物本就不多，今天这样吃，在海上怕是不够了吧。”

方生喝了口酒，又塞了一大块肉：“没事，吃！你不知道，我养了一只活物，那肉，嘿，一小块就够一天的，哈哈！”

少年又问：“回去后，您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去干咱们男人最想干的事，哈哈！这一年可把老子憋坏了。”

“你呢，小子。”

“我回去第一件事是去给我叔叔扫墓，祭奠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哦？看来你跟你叔叔很亲近啊。”方生似乎有些醉了。

“我自小父母双亡，是叔叔抚养我长大的。”少年红了眼睛，立即低下头。

“真是可怜的孩子”方生最后喝了一口酒，“那你打算准备些什么祭品给你叔叔？”

少年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方生：“您的人头。”

第二天，一艘船离开了小岛，船头站着一个人，正是方生。他把手上的一小块肉塞进嘴里，念叨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