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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参]烬馀
--  发布时间:2019/8/14 19:04:31
--  [C1区-25-2-2]玉魂—宿命篇(二)
玉魂—宿命篇(二)

“您好,我们是来自中国的访问团,我们和亨利. 埃德维尔先生约好的。”周主任向门卫解释道。
“周主任,在这里。”一位年逾古稀,西装革履的法国老人向周主任迎面走来,伸出双手:“亲爱的周主任,我们又见面了,非常荣幸接待您和您的朋友们。非常抱歉,小埃德维尔先生正在处理一些事情,不能亲自来迎接你们。”
周主任伸出双手回应这位法国人的拥抱:“皮洛萨馆长,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能够理解,你们刚刚撤展现在应该是非常繁忙。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金陵艺术大学文化遗产学院文博专业的陈贤君教授,您上次去中国应该见过,这位是埃德维尔基金会的皮洛萨馆长。”
皮洛萨向陈教授伸出手:“认识,认识,小埃德维尔在中国求学的时候在陈教授身边学习过。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边走边说”
皮洛萨领着众人走过一片巨大的草坪,像主建筑走去。
欧阳沐雪忍不住了:“哇塞,这是国家博物馆的馆长吗?汉语说得也太好了吧。”
周主任解释道:“欧阳啊,皮洛萨先生是这家博物馆的馆长。”周主任指了指眼前的建筑,回过头对着所有人说:“埃德维尔基金会本身就是一座小型的博物馆,创始人是法里德. 埃德维尔。基金会创立于十九世纪末,与大家所熟知的英国大维德基金会相比,埃德维尔基金会要早很多年。埃德维尔基金会和我国那可是有着深厚的渊源啊,一百多年来,他们致力于收藏、保护遗落在海外的,尤其是欧洲大陆的珍贵中国文物。至于皮洛萨先生的身份,用企业行话来说,埃德维尔家族是董事长,皮洛萨先生是总经理,他负责整个博物馆的运作。另外,埃德维尔家族大部分成员汉语说得都非常好,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欧阳沐雪听完捣了捣杨筱柔小声说:“哎,筱柔,这个大鼻子也不怕热的哦,这都快四十度了,他还穿着西服,住城堡的人就是讲究。”皮洛萨先生似乎听到了欧阳沐雪的话,他并没有做声,伸出一只手,将所有人请进主建筑。
欧阳一进大门打了个哆嗦:“这么凉快。”杨筱柔赶紧戳了戳欧阳小声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
皮洛萨解释道:“城堡里本来就很阴凉,而且我们整栋建筑都是恒温恒湿的。”周主任点点头:“嗯,标准的博物馆配置,皮洛萨先生,你们今年的纪念展放在国博是考虑到场地原因吗?”皮洛萨点点头:“是的,虽然我们尽可能做到标准化,但是我们与顶级博物馆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空间,我们这个地方虽然面积尚可,但是可供展示的区域还是很有限的,尤其是我们不能为观展的人数提供保证。将埃德维尔家族的几代收藏做一次大展一直以来都是让. 埃德维尔先生的志愿,这次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了吧。”
陈教授问道:“皮洛萨先生,既然基金会的展览这么有意义为何要提前撤展呢,非常遗憾啊?”皮洛萨回答道:“我们接到了相关部门的预警,有证据表明我们的展览受到了威胁,继续展览下去会有很大的风险,具体情况等会你们可以咨询小埃德维尔先生,他会给你们解答,撤销展览也是小埃德维尔先生决定的。”
周主任:“那我们现在?”
皮洛萨:“根据您和小埃德维尔先生的约定,您和您的访问团将在基金会展开为期一天的学习访问,你们现在可以随意观看,我将全程陪同。”
陈教授指着跟在后面的学生以及陈前三人:“机会很难得,你们注意观察,很多珍贵的文物在国内都是没有同类的器型,不懂得要多向皮洛萨馆长请教。”
欧阳拉了拉陈前的袖子,嘴角动了动:“大叔,找吧。”
陈前皱了下眉头:“别乱跑。”
陈教授:“老周,那我们…”
周主任:“跟着皮洛萨先生后面走吧。”
陈教授:“嗯好。”
皮洛萨:“那各位请,前面四个展厅都是瓷器展馆,后面是书画馆,中间是让. 埃德维尔先生的书房,楼上还有几间展厅有少部分青铜器和杂项。”
欧阳吐吐舌头:“比我爸沐雪阁大多了。”
周主任笑着接过欧阳的话:“你爸沐雪阁已经很了不得,30多幅林风眠,实力很雄厚啊。”
周主任话刚说完,随队的所有研究生们齐刷刷的看向欧阳沐雪,看的欧阳沐雪好不自在,赶紧闷着头往前走。猛地一抬头:“哇塞,官窑的。”
陈前点点头:“清雍正霁红釉蒜头瓶。”
陈教授投来赏识的目光感叹:“小伙子,不错,学名报的非常准,年代很到位,你们几个看看。”陈教授点了点他的几个学生。
周主任也点点头:“嗯,说的很好,这个馆和隔壁几个馆所有瓷器都是官窑的。”
陈前有点懊悔自己不该表现出来,应该低调。筱柔还是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欧阳最激动:“我的天,有眼福了,找几个带彩的我要好好看看。”
周主任笑着说:“那你得看仔细了,这还有只明成化的斗彩鸡缸杯,你找找。”欧阳一脸憧憬:“真嗒?好神奇,周伯伯,这埃德维尔基金会也太厉害了,这东西也能在欧洲收到?”周主任张了张嘴,没有接下去。皮洛萨开了口:“抢来的,掠夺。我们馆的部分文物是基金会通过藏家处直接购买,也有拍卖会拍回,以及少量捐赠等渠道。你们看到的大多数文物都是很早以前从贵国低价买来的或者说掠夺而来。周主任刚才说的那只斗彩鸡缸杯确有其物,而且,确实是抢来的,埃德维尔家族中的其他成员参与了1860年的侵略,这只斗彩鸡缸杯原来是宫里的藏物,被掠出来后由法里德. 埃德维尔先生购买下来。”
馆长的言论没有丝毫遮掩,老人的语气平缓,满是皱纹的脸微微有些颤抖,嘴角一直在抽动。
气氛略显尴尬,欧阳习惯性地把架在额头上的墨镜摘下来,她没有直接卡在衣领口,她把一只眼镜腿放在嘴里咬了咬,思考着什么:“请问皮洛萨馆长,你们馆藏文物有这么多,当代的..呃..那肯定都是正规渠道,很多年以前从中国买来还有呃搜..刮..来的也都记录有序吗?我的意思说,也许斗彩鸡缸杯或者别的什么也是,呃,你们也会把怎么抢来的记录在册吗?嘻嘻嘻。”
杨筱柔赶紧把欧阳拉到一边:“大小姐,你这张嘴我要给你缝起来。”
周主任看了看皮洛萨馆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嗯,埃德维尔基金会的所有馆藏确实是记录有序,每一件文物都有它的来历,早年间埃德维尔家族的人都会把在中国的经历写入日记,家族的后人会根据日记中的记述来对老馆藏进行整理,标注。”
皮洛萨馆长听了周主任的解释点了点头:“各位请,前面就是历代基金会主席的中央书房,因为让.埃德维尔先生去世不久,小埃德维尔先生还没有来得及搬过来。所以小埃德维尔先生现在的办公地点还在五楼的小书房。”说着皮洛萨向众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主任边走边说:“这个算是整个基金会的珍宝馆。各位注意观展礼仪。”众人点了点头,依次步入中央书房。
进入中央书房那一刻,众人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所有人几乎都长大了嘴巴。陈教授定了定神开了口:“中式的!”欧阳也忍不住:“没想到啊,这么古老的城堡最主要的场所居然是中式设计。”
中央书房面积大约600平米,长方形,书房前部是正方形展区,,后半部分做了两个阶梯的抬高,抬高部分是书房主人的工作区,工作区是一整套明代黄花梨家具。工作区的靠墙处放置着一长排紫檀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个时代的古籍善本,书架正中央是四排现当代线装书,这,应该就是皮洛萨先生口中的埃德维尔日记。
陈教授问道:“请问亨利先生,这些古籍善本这样放置没有问题吗?我非常关心这些纸质文物的保存。”
皮洛萨馆长解释道:“我们这个城堡都做了恒温恒湿处理,而这间书房还做了其他一些特殊保护,确保纸质文物的保存。各位请放心,贵国的珍贵文物在基金会一定是受到最好的待遇,我们在对待宣纸的处理方面远好于欧美一些大型博物馆。”
很久没有发话的陈前听到馆长的解释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敬仰。随后,陈前紧锁双眉,在展品中慢慢的移动着脚步,时而抬起头四处寻找,忽然他停住脚步,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到了藏品外面罩着的玻璃上,陈前死死的盯着玻璃防护罩里面的藏品“找到了。”
许久,陈前两眼发酸,他眯了眯眼,再睁开眼时,发现玻璃罩的对面似乎也有个人和他一样急切的关注着,他抬起头,玻璃罩的另一边也有人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人愿意撤开自己的目光,就在时间与空间凝结的一瞬间,对面的人开口了,是陈教授。
“真的很美”
“嗯,是的”

另一边,杨筱柔正在欣赏着一副董其昌的山水立轴,欧阳向她招了招手:“筱柔,你来看,我有个新发现”,筱柔示意欧阳不要再招手了,赶忙走过去。欧阳急急忙忙把杨筱柔一把拉过来,挽着她的手正要说什么,一声呵斥打断了现场所有人的举动:“你们怎么进来的。”
所有人循声望去,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同样西装革履的法国人和之前陈前在城堡门口偶遇的杨梓虞警官正站在书房门口,说话的人正是杨梓虞警官。而站在杨警官身边的那名法国人,从衣着相貌年龄上看应该就是现任基金会主席亨利.埃德维尔。
亨利说道:“啊,李女士,您不用这么惊讶,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刚才已经和您说了,今天我本来是要接待江苏省博周主任一行。”亨利说完快步走向周主任,伸出手:“周主任,让您久等了,我刚才和李女士有些急事需要处理,非常抱歉,”周主任微笑着和亨利握了握手:“亨利先生客气,我和您的父亲让.埃德维尔先生是老朋友。”亨利点点头随即走向陈教授:“教授,这一别十年不见,我很想念您啊”陈教授和亨利握了握手,随即向众人说道:“亨利主席10年前啊曾经在我们专业研修学习过两年,算起来,是你们的师哥呦。”陈教授望着李紫虞:“小李,快过来,原来今天让我们等这么久的人是你啊,你怎么到法国来啦,找你师哥来了吗?哈哈哈,以前也没听你说过你跟亨利有什么交集,你俩差了好几届呢。”
李紫虞一边听着陈教授的话,一边却死死的盯着陈前:“我来是处理一些公务。”
周主任疑惑道:“小李啊,你来法国处理什么公务?没听你妈说啊,你们队长呢?他来了没,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李紫虞紧紧咬着嘴唇,像是要把陈前给撕裂:“秦队长牺牲了。”
周主任大惊:“什么?小秦他?”说完一脸震惊地望着陈教授。
陈教授也是嘴长得老大:“秦海峰,他,他也是我的学生,怎么就?小李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李紫虞走过来,眼神始终没有放过陈前,恶狠狠的说道:“我和秦队长这段时间正在跟一个案子,你们也知道,我们队人手本来就少,平时也没什么任务,哪知道这次徐州一个盗墓团伙要出一批明器(随葬品),这个团伙非常狡诈,盗洞做好了以后东西没有拿出来,只是拍了样张,拿着照片投石问路寻找下家。被我们盯上后,我们准备乔扮成买家跟那帮人接洽,他们非常老道,要求在下面交易。按他们的规矩一起进盗洞,在下面看了货,交了钱再人货一起上来。而且对方要求只准去一个人。我一个女人不方便,所以秦队长就亲自去了,结果去了以后没多久我们就和队长失去了联系,等到外围的同事收网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根据经验,队长应该是被下了黑手,我们连夜找来施工队伍,挖了三个小时,才找到了队长的遗体。”
周主任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对方本来就是想谋财害命?根本不存在交易?”
李梓虞摇摇头:“墓中的货是真的,这个我们前期已经查明,对方是老手,不会坏了规矩。是秦队长包里的执法记录仪暴露了,我们挖到秦队长尸体的时候,执法记录仪已经被损坏,存储卡也被拔了。墓中的明器却一样都没有拿,秦队长包里面的钱已经全部被卷走。”
周主任摇了摇头满眼的伤心:“可惜了秦海峰,正当打的年纪,家中还有老人小孩。他小孩今年刚高考吧?”
陈教授结果话:“嗯,我知道,他女儿今年考得我们专业,专业课很优秀,文化课应该也过了。小李,有查到是什么人干的吗?”
李梓虞忍住泪水:“不知道,这帮人应该是流窜作案,平时伪装成施工队,他们的资料很少,只有一点点零星的资料显示安徽有几个案子从手法上看应该也是他们做的,但是由于缺乏关键证据,不足以做并案处理。不过多种迹象表明他们曾经的销赃对象就是吴用。”
周主任问道:“吴用是谁?
李梓虞望了眼陈前正要回答,陈教授抢了先:“小李,不是已经确凿证据了吗?可以实施抓捕了啊?”
李梓虞摇摇头:“不,对方都是老手,仅从盗墓、交易、销赃手法上就能看出来。但是我们事实证据有限,很多环节都是在做有罪推定。”说完李梓虞狠狠地瞪了一眼陈前。
陈教授继续问道:“那你这次来法国是做什么?也是秦队长的案子吗?”李梓虞望着陈教授:“不,徐州的案子现在交给了同事,我这次是替秦队长来的。本来徐州的案子是我跟进,秦队长要来法国,结果秦队长…”
亨利听了半天若有所思:“嗯,没错,本来大使馆那边是联系的秦海峰队长,非常遗憾,我表示哀悼。我们这次在国博做的展览刚刚进行到第三天就接到了有关部门的警示,有证据显示活跃在欧洲大陆的著名文物盗窃团伙盯上了我们这次展览,我们一开始觉得非常费解,因为这些人之前对中国文物根本不感兴趣,后来经过我们调查,在出入境的影像资料中发现了来自中国的杨波。并且我们在展馆的摄像头中也发现到杨波的踪迹,据了解,杨波正是五年前贵国一起文物造假案的嫌犯,哦不,相关当事人。我们把相关资料经大使馆交由中国警方,中国警方鉴于属地化管理,所以安排秦海峰队长前来协助调查。”
杨波?杨筱柔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双膝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欧阳沐雪紧紧地搂着她,用力支撑起来。
李梓虞警官看了看陈前三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亨利先生,皮洛萨馆长,周主任,陈教授,这位就是杨波的女儿,而这位则是大名鼎鼎的陈前,五年前轰动我省的玉器案就是他的杰作,他也因此入狱,最近才放出来。而刚才说到的吴用就是陈前的师弟,他们都是杨波的义子。”李梓虞狠狠地说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咬牙切齿。“你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李梓虞指着欧阳沐雪。
欧阳昂起头:“切,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陈教授解释道:“她是苏州沐雪阁欧阳千秋的女儿欧阳沐雪,她是你师妹。”
李梓虞满脸的鄙夷:“师妹?苏州欧阳?哼,沆瀣一气。”
欧阳大怒,叉起腰:“李什么鱼,我们家怎么了?再说了,你刚才不是承认了吗?不能做有罪推定,什么都是你嘴里说的,我还想问是不是你把你们队长卖了呢,不负责任的话谁不会说。”
李梓虞大怒:“你?”
欧阳拿起劲来:“我又怎么了?杨波叔叔是自由身,国内也没有限制他人身自由吧,人家法国国博大门敞着,买票了还不让人进?我大叔,啊不,陈前,五年前他就是被冤枉的,你们自己没查清楚,他这次来法国海关也没人拦着他吧。退一万步说,即使怎么样,啊呸,就算你说的都对吧,请问,你有必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关杨筱柔什么事?她爸怎么样她就要怎么样?那埃德维尔家族祖上还是强盗呢,人家后代不还是致力于收藏、保护中国文物。”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大惊,本来瘫软的杨筱柔被惊得僵直了身子,而一旁的陈前望着欧阳,深邃的双眼向沐雪投来感激之情。周主任和陈教授都向欧阳伸出了手,示意她此番言论非常不妥。
皮洛萨馆长身体有些扭动:“孩子啊…”
亨利捏紧双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位女士,请你注意你的措辞。”
欧阳沐雪毫不退缩,她用手指在眼前划过一道弧线,指了指眼前的这些文物:“我的措辞?那你倒是把这些还给我们啊!”
亨利再也控制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书桌上:“送客。”
欧阳扭过头拽着筱柔:“不用!筱柔,我们走。”
筱柔被欧阳拽着走出书房,陈前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跟着她们走了出去,走的时候回头深深的忘了一眼玻璃罩中的器物。

“走,吃大餐去,我请客。”欧阳一脸的无所谓。“我知道附近有家三星的,非常正宗。”
三人在餐桌前坐下,他们餐桌位于整个餐馆的顶楼,是个套间,打开套间的阳台可以俯瞰整条街景。
筱柔心疼地说:“这家很贵吧,沐雪你不要破费了”
沐雪摇摇手:“无所谓的,这儿安静。哎,大叔,在书房里你看到了什么,怎么说?”
陈前仍在回味着之前所见,他点点头:“嗯,看见了。眼见为实啊,和看照片感觉完全不一样,可惜不能上手。”
沐雪追问:“你看出了什么门道?”
陈前摇摇头:“太震撼了,春秋谷纹玉璧”
沐雪摘下墨镜放在桌子上:“啊?这有什么震撼的,春秋玉璧我爸爸那好像就有一块,还是出廓璧呢。”
陈前眼中无物,凝视着远方,一字一顿的说着:“春秋谷纹玉璧,羊脂玉,无沁色,满…包…浆。”
沐雪不以为然:“包浆就包浆呗,上手玩的多啊…什么?无沁色,满包浆?不是出土文物?传世的?这,这怎么可能。筱柔,春秋哪一年来着?”
筱柔眨眨眼:“公元前700多年到400多年吧。”
“好学生!”沐雪竖了竖大拇指:“公元前700多年到400多年?传承了…2000…多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前点点头:“之前最好的一块应该是故宫中的那枚双凤纹出廓璧,即使是这样,那枚玉璧也有几处沁色,是出土后再传世的。现在,这枚玉璧一经展出我想应该会在国内引起巨大轰动,加上国内的那枚玉圭,可惜啊,那枚玉圭我没有看到实物,不好判断。但是我总觉得两件器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能问问义父就好了。”
杨筱柔突然眼睛中噙着泪水低着头不做声。
欧阳递给筱柔一张餐巾纸,瞪了陈进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迅速岔开话题:“大叔,你注意到了吗?陈教授似乎也对那枚玉璧特别感兴趣。”
陈前摇摇头:“我能看出来的东西,陈教授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么震撼的发现他不可能无动于衷,我之前看了宣传册,宣传册上说这枚玉璧是第一次展出,陈教授不感兴趣才怪。而且我感觉陈教授对基金会的馆藏处理方式非常关切,他是真的希望这些文物能得到很好的保护。倒是周主任,他似乎没怎么去关注这块玉璧,可能他和老埃德维尔太熟,以前就见过吧。”
欧阳一脸不屑:“拉倒吧,我都懒得说。老周叫周德显,和我爸可熟了,不知道拿了我爸多少好处。这人就是个草包,宣传口子混上来的,业务能力一塌糊涂。还有那个李什么鱼”“李梓虞”“哎对,李子鱼,我想起来了,她妈就是出入境站的副站长,也是主任研究员,叫…徐凤仪,哎呀,反正她家人名字都怪怪的。我听我爸说徐凤仪的业务能力比周德显强多了,有时候评审拍卖会图录,老周都是直接扔给徐凤仪,评审费自己照拿。”
听到沐雪说到李警官的种种,杨筱柔又想起了之前李警官在众人面前发誓要抓捕自己父亲的豪言,筱柔没有再继续听沐雪说下去,她走向窗台,望着沿街的人流,“爸,五年了,您在哪儿?您既然来到法国,我们会相见吗?这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有您的身影吗?”
沐雪朝筱柔挥挥手:“筱柔,你怎么啦?菜不吃啦?还有好多,我跟你说这好贵嗒。”
陈前摇摇头:“让她一个人安静会吧。对了,你之前在书房拉着筱柔说有新发现,你发现了什么?”
沐雪嘿嘿笑了笑,用手丈量了一下宽度:“我能有什么发现,我就是一不小心看到埃德维尔那排线装书里面插了一本,嗯,厚厚的,伟人选集。哈哈哈 ,红色的,就是觉得好突兀哦,真不搭调。哎大叔,你说按照皮洛萨馆长说的,那些线装书不就是埃德维尔的日记了吗?我的天呀,一个法国人拿线装本记日记,这是对中国文化有多热爱。”
陈前点点头:“可惜,如果能看到日记内容就好了,也许能知道玉璧的来源。”陈前望了望筱柔:“筱柔,过来吧,外面阳光太刺眼。”说完要起身去接,被沐雪按住:“我去,我去。”
三人重新坐下,一时无话,各自吃着各自面前的食物,三星的大餐在他们嘴里似乎没有任何味道。还是沐雪先开口:“筱柔,你不能不吃点东西啊,能吃多少是多少,给我个面子。”筱柔突然忍不住大哭:“哥,我想我爸爸。”陈前站起来正要上前安慰,筱柔迎上前,抱住陈前,头埋在他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陈前抚了抚筱柔的头发,安慰了几句。一旁欧阳沐雪嘴巴撇了撇,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她递给陈前几张餐巾纸,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前哥,我想出去走走”筱柔无力的偎在陈前的怀里。
陈前点点头:“嗯,我陪你。欧阳,要不你先回酒店。”
欧阳耸耸肩:“不了吧,我收拾收拾东西,我早点回国吧,快要开学了,我要赶紧回家准备准备。”
陈前想了想:“我想在法国再待几天。”
欧阳有点诧异:“找你义父?”
陈前叹口气:“嗯,试试吧。”
欧阳眼睛骨碌一转:“好吧,我也留下来,反正开学还有几天,我们到时候一起回国,给你们升个舱,嘿嘿嘿。我先回酒店啦,你们回头就住我那个酒店吧,我把地址给你,你睡我房间,我重新开个标间,我和筱柔住。”
“嗯”

傍晚,埃德维尔基金会中央书房
“这帮讨厌的中国人终于走了”,亨利.埃德维尔摊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两脚架在条案上:“这破椅子坐的也太不舒服了,回头告诉后勤,我需要一张沙发。”
皮洛萨馆长站在一旁:“小埃德维尔,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中国客人,他们其中有你的老师。”
亨利拿起条案上的砚台猛地砸向远处的地面,砰的一声巨响,砚台与地面发生激烈的碰撞,一分为二:“不要叫我小埃德维尔,我现在是埃德维尔基金会的主席,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啊哈哈哈哈,那帮愚蠢的中国人,你看看他们的眼神,谁不是在觊觎我的财产,觊觎这个词用法语怎么说?哈哈哈哈,多么博大精深的汉语言文化,形象吗?生动吗?”
皮洛萨解释道:“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而且你太祖、祖父,你的父亲已经立下誓言”皮洛萨指了指亨利背后的日记“收藏、保护,在适当的时间,对于有主文物一定要做到物归原主,无主文物如果是掠夺性质的一定要归还给中国政府。”
亨利哈哈大笑:“别闹了,老头,我父亲,祖父什么时候说过要归还给中国政府,我太祖、祖父去世的时候中国政府还没有成立呢,别在这跟我玩文字游戏,我在中国游学那么多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门清’。按道理这里面有些东西还是爱新觉罗家的,这不大清都亡了。这么说吧,我如果说要归还,你看看吧,就连头猪都会说自己是中国人,都会说这件东西是他家的,你说我还给谁呢?我还给一头猪吗?哈哈哈哈。”
皮洛萨气的直哆嗦:“真没想到,你的祖先将毕生精力致力于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埃德维尔家族能够延续至今无不受其影响,你说你在中国游学这么多年,你都学成了什么?”
亨利仰起头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飞机头等舱中,欧阳沐雪站了起来,弓着腰,头向前座探去:“大叔,筱柔睡着了啊?”
陈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
欧阳沐雪哦了一声,想和陈前说点什么,看了看杨筱柔,又缩了回去。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大叔,我爸派人来接我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苏州。”欧阳闪烁着眼睛问道。
陈前摇摇头:“不了,法国的事麻烦你先和欧阳叔叔说一下,回头我给他打电话。我先陪筱柔回南京,我也要把家里收拾收拾,可能过段时间我要回一趟河南。”
欧阳问道:“是去寻找线索吗?”
陈前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件事麻烦你,我师父那边你帮我照看一下,地方你去过的。”
欧阳点点头,向两人道了别,坐上司机开来的保姆车,回头望了望两人,低下头,拿出了包里的印章,轻轻摩挲。

2007年10月
龙门石窟,奉先寺

“线条柔了”
“谁柔了?你行你来,哎呀”
“嘘,都是你同学”
“死人,死人,死人”
龙门石窟奉先寺内,十余名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临摹寺内造像。欧阳沐雪回首间看到了陈前:“你个死人,我给你发那么多短信,你为什么不回?”
奈何欧阳的嗓门是怎么也低不下来,同学们纷纷向她转过头。
陈前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你这么大声干嘛,你没给我发很多短信好不好。”
欧阳沐雪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热切地眼神肆无忌惮的撒着娇:“发啦,发啦,就发啦。写了好多个没按发送键而已。你个死人你不是说你要来河南吗?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快走了,你怎么老让我等。”
陈前低着头不敢看同学们的眼神也没有回答欧阳的问题:“师傅在你爸那边还好吧”
欧阳沐雪有些生气:“好什么呀,我说别接走,我爸非要接走,你师父跟我爸就对不上眼。不过总比住那破地方好。”
陈前想了想:“还是有些误会,毕竟五年前的事…哎。筱柔呢,在哪?你们不是书法绘画联合写生吗?”
欧阳先是有点失落:“不是写生,是学院为毕业展做准备呐。你妹妹,嗯?你妹没跟你说她在哪儿啊?嘻嘻嘻,好吧,走我们一起,我带你去,她在古阳洞。”说着,欧阳和陈前一起离开奉先寺。
“呦,雪公主,这是哪儿招来的驸马爷?”
“雪姐姐,快问问,我姐夫家里还有没有兄弟了,我要跟你做妯娌”
欧阳满脸通红:“大叔,别听她们瞎说,你们啊,一个个没羞没臊的,看到帅哥走不动路了,这是杨筱柔她哥。”
“杨筱柔她哥怎么了,她亲哥哥就不能做你的情哥哥了?大叔,哎呦喂,沐雪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大叔控,去吧去吧,你别走不动路了,哈哈哈。”
欧阳沐雪嘟着嘴,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

“哎,筱柔”欧阳挥着手
陈前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做声“别,就在这,别上去”
欧阳不解:“你站这干嘛,赏荷呢?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陈前努努嘴
欧阳更是迷惑:“是啊,陈教授啊,你不是见过嘛,还有几个老师也来了,他是指导教师之一。”
陈前摇摇头:“看看他写字。别打扰”
远处,陈教授面前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他正在临摹龙门二十品其中之一,七八位书法系的同学正围在他身边。
欧阳问道:“怎么样?”
陈前啧啧嘴:“你不是说你们学校教授3000一方的印章不如我那2000一方的?”
欧阳吐吐舌头:“我那是奉承,你还当真了,不过说真的,你确实比一般打引号的专家学者强得多”
陈前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陈教授可比我强多了。”
欧阳有些疑惑:“不会吧?陈教授理论方面比较强吧,他在学校主教博物馆学,文物鉴赏基础,哎,怎么?书法这么厉害?我印象中他不写字的啊”
陈前望了欧阳一眼摇摇头:“陈教授临摹能力极强,而且魏碑本就是金石味浓郁,你看这龙门二十品经由陈教授临摹,感觉他拿得都不是笔”
欧阳忙问道:“是什么?”
“是刀”

不远处
陈贤君教授落笔“丁亥年九月初三延庆临”
四周围同学无不鼓掌叫好

“哥,你晚上住哪儿啊?”
“我还没找住的地方。”
“别找了,和我们住一起,我给你开个单间。”
“欧阳,你怎么不吃烩面啊,多好吃。”
“不要不要,你俩从小河南长大的,我吃不惯,我还是吃米饭吧。”

“哎,筱柔,你小时候和你哥是不是感情特别好啊?”欧阳躺在床上把头扭向隔壁床的杨筱柔。
“我哥大我十岁呢,我爸不怎么着家,我妈去世的又早,长兄如父吧,他看着我长大的。我本来就内向,没主见,所以我特别依赖哥哥。哥哥以前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很阳光,可是你看他出狱以后,话也变少了,老是沉着个脸。”杨筱柔回答道。
欧阳整个身子转过去一只手撑着头:“你哥亲生父母呢?”
筱柔摇摇头:“不知道,我都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子,我哥是孤儿,他和吴用都是我爸从孤儿院抱来的,我听我爸说,我妈一直都没有孩子,就把陈前当自己儿子养,还非要让我哥跟她姓,我妈就姓陈。后来我妈好不容易怀了我,结果体质不好,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哎,现在,我爸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以后该怎么办。不想了,想不了,头好疼,睡吧沐雪”
“嗯好吧”

兴许是白天累了,欧阳沐雪昏昏沉沉的闭上眼,杨筱柔却辗转反侧,她口干欲裂,爬起来猛灌了一瓶矿泉水,头越来越沉,她打开门,正好发现站在门口的陈前。

“怎么10月份还这么热”,欧阳蹬着被子“咦,筱柔呢?”欧阳猛的坐起来,穿上拖鞋,想了想,又把脚抽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口,她猫着腰来到陈前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咦,没声音啊,不在这?啊?筱柔跑哪去了?”啪啪啪,啪啪啪。“大叔,筱柔不见啦”啪啪啪,啪啪啪“睡这么死的啊?人都哪去了?”欧阳沐雪急的直跺脚。她光着脚在走廊里到处乱晃,跑到一楼又回来,又走上楼梯,走向顶楼露台上…
“哥,我想爸爸”
“嗯我知道”
“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了”
“我知道,我也只有你了,啊我头好疼,你爸爸为什么要害我”
“哥别说了”
“你爸爸为什么要害我”
“哥”
唔…
“我现在身子好热,好难受”
“我也难受”
唔…
欧阳强忍着泪水正要转头下楼,叮铃铃铃铃。
“啊,火警警报”
正在激吻的两人瞬间打了个激灵“啊?怎么回事”
“哥,我们”
“别说了,火警,快跑”
欧阳本想提醒两人,见两人已经分开赶紧先行一步跑下楼去“哎呀,崴脚了,哎呦呦呦”欧阳一扭一扭的往一楼走去。
陈前拉着筱柔赶紧往外跑,跑到欧阳房间,刷了房卡,“欧阳快跑,着火了,咦?不在,已经下去了,筱柔我们跑。”
一楼大门口站满了住客,“怎么回事啊,没火情啊?”“开什么玩笑”“耍我们呢”

“沐雪,呃,刚才和我哥聊了会,突然警报响了,我们去房间找你,你已经下来了。”
“哼,我等你们喊,等你们喊我就成欧阳浴火了,还好是假警情。”
“欧阳你怎么光脚就下来了,我把拖鞋给你吧”
“不要不要,大叔你自己留着吧,嫌弃你,我上去了,困死了。”
“沐雪,我们一起”
望着两人走上楼梯,陈前拍拍脑袋,哎,头好疼啊。陈前扶着楼梯慢慢往上走,抬起头,缓了口气,他揉揉眼,看见吊顶上的烟雾报警器被熏得有点黑,他低下头寻找果然发现一枚烟头“金南京,啊,义父?”陈前把烟头塞进口袋,回到房间,一夜未眠。

洛阳老城西大街文博城
“倪菩萨”
“呦,陈爷,您怎么找这来的?叫我卫东啊,我哪敢在您面前摆字号。请进请进,我把门关上。 ”
“别爷啊爷的叫了,我现在是个有黑点的。不过,呵呵,找你还是容易,你,前几个月是不是出了个铜香薰?”
“啊?哎,这都让您老给逮着,我服气!您老人家没事就好,您这不是出来了嘛,怎么,现在在哪发财?”
“你看我这像发财的样子吗?”
“谁不说呢,都是混口饭吃,怎么杨老还没找到呐,广东严家这五年可没闲着,他们损失太惨了?我都躲了好几年,我当时抽了哪根筋,怎么想起来给你们提供原石,遭大罪了。”
“知道你委屈,不过,这么多年你好处也没少得。都是老家人,不提这事了。倪菩萨,不瞒你说,我是来投靠你的。”
“别啊,这玩笑开大了,我这庙小啊,吴爷呢?听说,他最近可是风生水起啊”
“没找着,你能找着他?”
“您怎么老爱开玩笑,您看看我这屋子,哪样东西上面的土是老的?我这五年学乖啦,现在,充其量就是个骗,话说回来了,整个这个文博城谁又不打点组合拳,我这淌的水还不够没您的脚趾盖。”
“好了,别废话了,我要大货”
“没有”
“嗯?”
“真没有?啊…我这真没有,您老现在怎么这脾气,以前不这样啊,不愧是进去过的人,狠!九都路东段古玩城有家卖普洱的,茶不错”
说完倪菩萨伸出了三根手指。

洛阳九都路东段古玩城
“坐,喝点?”
“有好茶吗?”
“这就是好茶,60年的红旗厂的老砖普洱”
“啊噗,换”
“嗯,这回还差不多,这怎么说?”
“60年的红旗厂的老砖普洱,刚才拿错了。”
“别端着了,南阳杨家人。”
“啊?您姓吴?还是?久仰久仰。”
“你说呢?看看吧。”
“厉害,我这前脚刚收的,呃,到里屋吧。”
“嗯。”
“您怎么看?”
“不怎么看,釉残了”
“高手,不过这已经很好啦,现在这市面上哪还有真的唐三彩?”
“要不你讲个行(读hang,做中间人的意思)?”
“那好啊,我这都三手货,那边门槛高,我垮不得”
“垮哪座门槛?”
“据说是安徽亳州‘地神仙’,别的我不知道,我这三彩是这个月才收的,他们估计这把挣到了已经回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怎么个垮法?”
“底下交易,一个人去。”
陈前猛地抬起头心里一紧“就是他们。”
“那回头事成了行利?(中间人好处费)”
“送你个铁饭碗。”


陈前坐在开往南阳的大巴车上,他端着手机,给欧阳千秋发了一条短信,不多久,欧阳千秋回了一条电话号码。陈前想了想,拿起手机编辑起来,发送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发这个给我干什么,我知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证据。”

陈前望着车窗外道路两旁完全没有印象的风景。景色在他眼里飞快后退,算一算,自己已经八年没有踏上这片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被义母接回了家,从小跟着梁铭师父学习玉器,稍微大点了又随着义父学习古玩鉴赏,偶尔听听义父和吴用说说洛阳铲的事。这一晃就是二十二年,想那年筱柔才十二岁,义父把师父、吴用留在南阳,带着自己和筱柔去了南京,在南京买了套三居室的学区房,在夫子庙古玩城又买了套门面。三年后自己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却锒铛入狱。陈前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烟头,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和筱柔做了什么?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义父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触动警报?五年前是不是你亲手做的局,你想害我?早就可以下手。想让我背锅?那又为何当儿子养了那么多年?哎,头疼欲裂。

南阳竹园镇
陈前按照记忆在街上找寻着,街两旁是一排小二楼,门口堆满了各种原石。每家每户门口都竖着牌子或写着“赌石”,或写着“来料加工”。陈前摇摇头,看了看路牌,“哎,应该是拆迁了。”陈前打上一辆车:“师傅,去孤儿院。”
陈前拎着满满两大袋水果,推开孤儿院的铁门,铁门没有上锁,走进孤儿院,孤儿院像是一座废弃幼儿园改造的,三层小楼,年久失修,围墙上的铁栏杆满是铁锈,墙壁斑驳, 墙上画着的儿童画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模样,还有几处墙面隐约能看见大字标语,后又被重新刷了白漆。楼里偶尔能听见几声孩子的啼哭声和吵闹声。“您好,请问院长在吗?”
“你找谁?找院长啊?我就是院长。”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坐在孤儿院院子里摘着菜。
陈前走向前:“您好,我叫陈前,我就是镇子上的人,不过很多年没有回家乡了。”
院长没有抬头:“回家乡干嘛,年轻人,不都出去发展去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你来什么事啊,代表单位还是?”
陈前笑了笑:“我代表个人,我就是想来看看孩子,表示一下慰问。”
院长看着陈前拎着的水果,继续摘着菜:“东西放传达室吧,感谢感谢。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陈前放好水果,走进小楼,隔着玻璃窗,三五个刚学会爬的孩子在地垫上到处乱爬,还有一个似乎还不会转身的小婴儿躺在垫子上用手在够自己的脚。陈前走到另一个房间,里面坐着几个稍微大点的孩子在玩玩具,一个孩子剃着光头,不停地在咳嗽;一个孩子发疯似的到处乱跑,还有几个孩子在打闹,唯一的老师在角落里玩着手机,任由孩子们胡闹。陈前鼻子酸了酸,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一千块钱,抽出八百。
“院长,给孩子们买点衣服吧”陈前把钱递给院长。
“哎呀呀呀,好心人,谢谢谢谢,功德无量,功德无量,来坐坐坐”说着院长把钱揣进了口袋。
陈前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院长旁边帮她摘菜:“院长不客气啊,其实我也是孤儿”
院长抬起头:“哦,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前”
院长想了想:“陈前?没听过,我们院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陈前很诧异:“院长,我都三十岁了,三十年前的事您都记得吗?”
院长继续摘着菜:“这有什么记不得,你看看我们这个孤儿院有几个男孩子,你有胳膊有腿的,长的这么帅,你爹娘把你送过来弄啥呢?”
陈前继续问道:“我的名字是我义母后来起的,我可能送过来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
院长:“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没有,我在这干了四十多年,院子就这么大,来过哪些小孩我清楚的很。来我给你看看。”
院长把陈前领到院长办公室打开文件柜:“哪一年的材料都有,你自己看吧”
院长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镇上的孤儿院确实收留的孤儿很少,男孩子更少。他迅速的翻着三十多年前的入院记录和领养记录:“院长,我想问问,有个叫梁正博的您知不知道?”
院长想都没想:“没有”
“那领养人中有没有叫梁铭的呢?”
“你自己看啊,我记得没有。”
陈前翻来翻去确实很难找到几个男孩子的名字,一瞥见“啊,吴用”
院长:“没有这个人,哎,不对不对,有吴用,这个小孩我记得,也有三十年了,他来的时候是有名字的,襁褓里塞了小纸条。我们还笑话他爹娘怎么给起了个这么没用的名字。”
陈前:“您知道他父母是谁吗?”
院长叹了口气:“这个小孩就可怜咯,是私生子,他妈妈就是后面黄庄人,我看看叫什么名字”院长翻了翻入院记录“嗯,看,对,吴喜莲,这个小孩是跟她妈姓的,吴喜莲我记得年轻时候长得好漂亮。我听讲,那时候下放的人里面有个高级知识分子,在这里待了好多年,小伙子长得好,又能说会道,一来二去把吴喜莲肚子搞大了,结果自己返城走了不认账,小孩生下来他妈就疯掉了,最后听说是投井。哎可怜,作孽啊。”
陈前满脸惊讶。院长问道:“怎么,你认识啊?哎,可怜哦,你说我们这的小孩哪个不可怜,世上要多点你这种善人就好了。你自己的找到没有?”
陈前摇摇头“没有”
院长继续道:“小伙子,你是真的好心,你这是做功德你知不知道,等你以后老了就有福报,来来来,你再帮阿姨一个忙,做功德。”院长把陈前带到一个储藏室,打开储藏室门,“你帮我把那几个箱子拿出来”陈前拽了拽面前的蜘蛛网,按照院长的指示拖出来四只死沉死沉的大木头箱子,四纸箱子没有上锁,院长一一打开,顿时灰尘四起。“多少年的东西,哎。以前每个乡都要建图书站,每家每户都把不要的书捐出来,好的书都给图书站选走了,剩下的打个包一起当废纸扔给我们,以前都是当草纸用,后来拿来生火,最后实在懒得收拾直接扔进储藏室,来,把所有的箱子书全部倒出来。”
呼啦一下。陈前被这陈年老灰呛得直咳嗽:“咳咳咳,那今天拿出来做什么呢?”
院长解释:“县里面要来检查,孤儿院非要有个图书室,你说我们一个孤儿院小孩子肚子都填不饱还要什么,怎么说来,精神食粮。就是笑话,一分钱不拨就瞎折腾。来,小伙子,你帮看看哪些书能用的拣出来。”
陈前拍了拍书上的灰,很仔细地一本一本的选着,看样子,他是真想选出来一些适合的书给小朋友看。
“啊?”
陈前发现了什么疯狂的扒拉开书堆
“伟人选集”
陈前从书堆中扒拉出两本,他翻到版权页“伟人选集大字版1968年第一次印刷,印数200000本,一套三册,定价…陈前疯狂的在书堆里扒着。”
院长:“小伙子,你慢点,急什么。”
陈前:“院长,都在这里了吗?里面还有没有了。这本书一套有三册,怎么只有第一册和第三册。”
院长看了看陈前手中的书:“这个扔了吧,什么年代的,你这个选集放我办公室我都嫌弃,你放小孩子阅览室更不合适。哎呀,这些书缺一本少一本的很正常,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被人扒拉多少遍了。”
陈前心想世上那有这样的巧合?欧阳在埃德维尔基金会看到的会不会就是第二册?他赶紧拨打欧阳沐雪的电话,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在失望至极时陈前把两本书使劲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书中夹带有东西,再翻时,偶然间翻到扉页,魏碑钢笔字:
“陈延年藏书”





--  作者:[队]阿都沁
--  发布时间:2019/8/14 19:5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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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队]绿绮
--  发布时间:2019/8/15 10: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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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队]一条草
--  发布时间:2019/8/16 3: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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