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夜半，湘州城外西郊。

月黑风高，墨色的流云吞噬了一切光亮，土道两边的林子像是在欢呼着某位魔王的降临，争先摆弄着枝叶发出簌簌声响，夜色浓稠得让人透不过气，阴风呜嚎声不绝于耳，不似人间。

林子稀疏处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幢木楼，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门口几个发旧的红灯笼随风胡乱摇摆着，隐约可以从门窗缝隙透出来的光亮看到门额的匾上挥舞着的几个大字，二月客栈。

也许是天气恶劣，今儿的木楼里不复往日的清冷，大厅中央的几张桌子上几乎都坐满了客人，喧哗声、杯盏碰撞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楼梯边上一桌人的对话引起了周围人们的围观注意。

“你们听说了吗，从我们湘州出来，在海洲城做西行宝船主船设计师苏喆的死有蹊跷啊！据我一个在苏府内的仆役透露，是他在船上的一个设计犯了某位大人的忌讳，才被做掉的。”

客栈里多是些暂住的来往过客，大部分都对海洲城内的事情知之甚少，有人好奇询问，有人嘴上质疑。

“呵呵，一个下人会知道那样的消息？你这也太不靠谱了，散了散了。”邻桌一人闻言嗤笑道。

“你懂什么！这事现在苏府上下传的人尽皆知！苏家夫人在苏喆死后都疯癫了，每天在房内大声嚷嚷着苏喆生前和那些大人的勾当，责怪他们见死不救。苏家的丫鬟和仆人生怕听了不该听的，基本都走没了，我这兄弟也是几天前我和他在海洲喝酒时才跟我说起这事的，酒后吐真言啊！”先前说话那汉子恼怒道。

有听闻过此事的人唏嘘道：“听说苏喆死时候的那惨状呦，真是可惜了我们湘州这大好的人才，”

“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地叩门声，店小二是个机灵干练的小伙子，闻声便把正在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甩，一溜烟跑到门口抽开门闩，先是不动声色瞟了一眼来人身后，然后躬身一让，满脸堆笑向着门外人热情招呼。

“客官里边请，三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

闻言，小二脸上笑容更盛，心想着今天的生意真是不错，尖声向楼上喊道：“有客到～楼上雅间伺候着！”

随着为首的人刚一迈进店内，明亮的灯火照亮了她的身躯，离门比较近的几桌客人瞥见来人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厅里热闹的气氛霎那间冷下来一小半。大厅后方的客人不明所以，看向这安静的根源，此时，客栈又如同往日一般寂静到针落可闻。

店小二满头疑惑地转头望去，后背瞬间浸出一层冷汗，嘴唇哆嗦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来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手上拿着面锣；另一个是位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上则是提了个铜铃。

最奇怪的是跟在她们身后的人，穿着宽大的黑袍，没有衣袖，有些臃肿气象，头上一顶草帽盖着，草帽稍向后翘。上身僵直，却一步步有节奏地往前移动。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步伐僵硬，很不自然。

见此情景，众人脑海里同时冒出一个词——赶尸人。

赶尸一道虽说源于湘州，不过时下此道已没落多年，剩下的消息大部分都是些坊间传说，真正的赶尸人并没多少人见过。不过阴锣和铜铃这两件赶尸人的标配，湘州百姓们还是知晓的，所以进门那两人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哎呦，喜神打店，这是好事啊！小二，速速去给二位客官备菜，这顿饭不算账上！”

客栈台前打算盘的掌柜是个老头子，留着山羊胡，人看上去十分随和友善，见场面冷了下来，他连忙出口。

“哼，不必了，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有白吃过别人的，饭菜做好了送在我们房间，钱算账上明日一同结。”手拿铜铃的小姑娘哼了一声道。

说罢，三人便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二楼雅间，大厅里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不过话题不约而同转变到了赶尸人身上。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三副碗筷上了楼，人们纷纷议论，这尸体还需要吃饭？

“咚咚咚咚”。

门外又传来一阵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