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爱五

1.画鬼画形难画魂，不如画个蔬菜包

“小和尚，你在干嘛。”

白马寺前，问话的是一昆仑奴女子，她皮肤黝黑，张嘴问话间贝齿洁白如雪。

所问者是一中年男子，他蹲在地上，姿势像极了兰州城里排排蹲吃拉面的苦劳力们，但他口里叼的手里握的分明是画笔，龙飞凤舞一番泼墨下，一颗颗大白菜映现在画纸上。

明明画得挺不错，只是如此作画姿态是不是忒接地气了点。

大俗即大雅？

男子瞟了她一眼后并不答话，把画作完工后信手在身旁溪水一冲。

“喂，跟你说话呢！”

男子不理他，把洗好的画笔放进笔袋中。

“神仙？妖怪？哑巴？谢谢！”

昆仑奴女见这家伙总是不理自己，狠狠一跺脚后准备无视他直接进寺庙，却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缓缓盖在画作上。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不是和尚，只是住持前日给我理发下手狠了点显得有点秃。”

男子抬头站起来，小腹微凸但身姿挺拔，阳光照在他圆滚滚的头上，刚出来些许微huang色的发茬潦草生长着，看来确实不是和尚。

画作上印章已然盖落，小篆字体的余晓风三个字让昆仑奴女欣喜不已。

“原来您就是余先生呀，小女子明月唐突了，冒犯山门还多请见谅。”明月双手一拱向前伸出后深深鞠躬，余晓风也不搀扶，就待她自己把礼数做完。

“敢问先生刚才在做什么啊？”

“画蔬菜包。”

“蔬菜包是什么，先生不是以经变见长吗？”

“都是些老黄历，我多少年没画过人像了。”

“那先生为什么要画蔬菜包呢？”

“当然是画出来吃的咯。”

“难道先生是神笔马良，画出来给寺庙的大师父们？”

“呵，我这画可不是画给活人的。”余晓风说完将刚才辛苦画好的画作一折，塞进寺门口焚燃着的炉火中，黑烟袅袅而起，风吹过，一丝一缕中似乎几股力量在争抢着什么，它们彼此扭打纠缠着升入天空，消失在目光不及的边际处。

明月打了个冷颤，不是画给活人的，那就是画给鬼的咯，这么邪的吗？为什么是蔬菜包不是葱爆海参九转大肠？哦，对了，佛门净地画这些也确实不合适。

犹豫再三，明月还是说出来此行的目的：“听说先生潜心佛法不再画作商用了是吗？”

“谁说的，钱给够就画。”

“诶，这样的嘛，那外面的传言……”

“同行造的谣吧。”

“那就好，我家先生想邀请您画幅人像。”

“你家先生是男是女。”

“男的。”

“可以，黄金二百两。”

虽然贵了点，但以余晓风在沙洲画坛的地位，确实也值这个价。

“太好了，不过画的不是我家先生，是他的好友赵妙音。”

“女人？没听过我的规矩吗？不画！”

“别这样，妙音姐姐和您同为佛家弟子，您就破个例吧。”

“破你妹啊，说了我不是和尚，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余晓风被骚扰动怒有些失态，转头骂骂咧咧却见明月打开一副画像，虽然画工远不及自己，但人物轮廓还算清晰。

青灯苦盏下，一年轻女子手捧一卷经书在读，袖口浅浅露出的藕臂上，胎记是半朵奇怪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