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香
靠在沙发里,一边听着不知所谓的电视,一边翻看手机。厨房里传出阵阵饭香,在鼻翼间萦绕不绝,恍惚中仿佛还是住在乡下的年少时光。
经常有一起吃饭的南方的朋友好奇地问:哎,你们东北是不是爱吃馒头啊、面条啊这样的面食?于是就要不只一次郑重声明:我们也是以米饭为主食的。然后还要补充说明,虽然家,在东北,但我老家那里也是产稻区。再强调一句,东北大米是很好吃的。
在我的认知里,东北大米最好吃,我也不只一次这样向人宣传。这大约也带着些爱屋及乌的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米界中东北米不是最好,也着实受得起这一声夸赞。只是关于种水稻的事,小时候没听大人们提起过,我亦是不知的。
在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见识和走过的路一样短浅的年纪里,水稻和美人一样,只属于凌波不过横塘路的江南,及至去了县城里读高中,宿舍里一个女同学的父亲来看她,给她带来一饭盒香喷喷的白米饭时,才知道她家就有稻田,她每年都要帮家里插秧。自己家里的秧苗插完了,就去帮别人家插,几天下来虽然累到直不起腰,却也有笔不小的收入。彼时年纪尚小,曾深深羡慕过她小小年纪就能赚钱,及至自己知道赚钱的辛苦时,也只余唏嘘和感叹。
古人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那个女同学家距离我家不过是百里,我竟然不知自己家门口也有这样一个可媲美江南的地方,以至于直到现在每次从那里路过都要狠搂几眼。那里果然绿意葳蕤,水渠纵横,种植着大片的稻田,颇得江南景致。
其实也难怪我小时候有水稻属于江南的想法。少时家贫,米和面属于精细的东西,只能年节或是有亲戚朋友来时才做,平时吃的多半是小米饭。大概吃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对小米饭深恶痛绝,甚至连累了大米小米放一起煮的二米饭,宁可吃玉米饼——乡下的叫法是大饼子。玉米在我们老家,可算是盛产了。
曾经有一首老歌唱道:我的家就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和高粱。我的家恰在松花江两岸,却未近水泽。那里大豆高粱是有种,只是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大豆多是用来榨油的,以前乡下还有油坊,后来城里建了个大的工厂,好像生产些高蛋白的产品似的,这些小油坊就渐渐消失了。
高粱多是用来酿酒,因为高粱米饭是极难入喉的,尤其是在吃惯了精米细食之后。彼时父亲身体有恙,有个老中医说每日少少喝上一点酒对他的身体有好处。父亲信了他的话,三钱装的白瓷盅,每天晚上都要喝上两三盅酒。酒自然就是乡下常见的高粱酒。父亲不只一次说过自家酿的是纯粮食酒,好喝不上头。
老家附近几个村落都有酒坊,张家或李家,并没有挂着牌子,但十里八乡的也都知道。乡下人家没那么多的讲究,家里来了客人或者红白喜事都要备上几斤,所以他们的生意也还勉强做得。后来这些酒坊曾和榨油坊一样衰落、消失过,近几年不知什么原因又渐渐兴隆起来,还有扩大的趋势,猜测和父亲说的"纯粮食酒"有关。
在我年少的记忆里,老家种的玉米、大豆、谷子、土豆多些,小麦也有,还记得小时候吃过哥哥烧的麦粒——大概是产量低的缘故,后来也少见了。
谷粒脱壳后就是小米,小米也叫粟米,而古时的粮食作物也笼统地称为粟,于是暗自揣测这小米大约算是古时的主要粮食产物了。毕竟在古代水稻的产量并不高,我小的时候吃顿白米饭还要赶上年节或是家里来客人时,更不必说是千百年前的古人了。现在水稻产量这么高,甚至连塞外也能种植,以至于白米饭成为家常,最应该感激的,应该是袁先生这样的人。是他们的努力和付出,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近年来老家那里也辟了些水田种植水稻,只是成本太高便没有那么多。因近处没有江河水泽引水,多半是在田地中间打井,用井水灌入稻田,于是有了江水稻和深水稻的区别。,若论哪个更好,我是吃不出的。但每次闻到饭香扑鼻,便觉得整颗心里都是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