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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厉小真
  1楼 群杀玩家  8帖  2019/8/1 21:07:19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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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西区:求道(帖杀高青松1刀吴少华1刀,攒刀,挖I)  发帖心情 Post By:2019/8/16 21:00:03 [只看该作者]

求道

山庙里住进了一个异乡人。
庙是破庙,两进院落,经了风风雨雨,乌瓦顶漏了许多窟窿,青砖墙也破了几道坎子。前殿供着一尊低眉菩萨,如今香火已经断了,泥塑的法相也被一个军阀大帅砸去了一半。
住庙的和尚早已经云游不知去处,少了念经的和尚,镇上的人也很少来了,后来有湘西的赶尸匠常在这里歇脚。久而久之,镇上的人就把这里当作了义庄,停放客死异乡的尸身,除了云游的道士停脚,挥一挥引魂幡,念几遍救苦经,就再也少有人来。
异乡人就这么来了,背上挂着斗笠,骑着一头白驴。
采药的药民发现异乡人的时候,他正在给白驴梳毛。药民想起了庙里闹鬼的传言,伏在草堆里看了半天,最后确认异乡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他没有见过僵尸恶鬼会养毛驴,他只听老人们摆龙门阵讲过“八仙过海”,骑着毛驴的,是一个神仙。
异乡人抬头看见了药民,打一声叨扰,继续理着白驴的毛,白驴打个呼哧,甩甩尾巴,慢慢地嚼着草。
药民站在半坡上,隔着山墙问:“你从哪里来?”
异乡人指了指远处的青山白云。
药民抬头遮手,看了看远处的山,歪着头又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尿泡草。”
尿泡草是一种药草,青羽叶子,赤红花瓣,镇上的老中医常常抓来消肿,山外战火连天,各种生活用品早已经断了,老中医看病只能开药方子,用药要患者家属自己想办法,药民只好攀山越岭,十几种药草早已寻遍,只剩尿泡草,翻来覆去寻不到,只好到义庄周围碰碰运气。
异乡人招招手,转身从前殿中拿出油布背囊,抓出一把青青红红,挑了挑,捡了捡,挥手示意药民来拿。
药民揪着头发犹豫,异乡人摇了摇头,走出山墙,把一把药草放在门口,转身掩上了半扇庙门。
不出一日,镇上便传,义庄住了一个异乡人,骑着毛驴,还会辨识药草,看病救人,传到最后,摆龙门阵的老人晚上聚在一起就问:
“听说义庄住了一个云上来的神仙?”
“神仙?是采药的王对胡遇到了迷惑人心的妖怪。”
“妖怪能骑一头白驴?”
“聊斋里都写了,肯定是山里的野驴成了精。”
山上的破庙逐渐成了镇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出农归来的劳力、煮饭生火的妇人、喝茶下棋的老头、满街乱跑的孩子,时不时的都会看向山上的破庙,看屋顶有没有飘起炊烟,看夜里有没有火光跳动。
久而久之,镇民倒也习惯了山上有个异乡人,再也不以为奇,只当是庙里又住了一户人家,战火连天的年代,背井离乡的人,总是要有个落脚的屋檐。
破庙四周的人气也多了起来,每次有人从庙前经过,都会见到破庙略有变化,庙门前多了几株野菊花,门柱上添了两副对联,有时候庙里会传来煮茶的清香,洒出几声短短的笛音,只是少有人见过异乡人。
人们越发好奇庙里的异乡人,很少有人见过会吹笛子、会煮清茶、会写对联、会种花草的异乡人,即使不是下凡的神仙,大概也是隐世的高人。
第一个推开庙门的,是镇上老中医的儿子,三九天,正北风,请异乡人下山看病。
异乡人赶到的时候,老中医披头散发,大声嚷嚷,说自己好热,家人劝也劝不住,年逾古稀的老头,坐在冰寒刺骨的水缸中,不肯起来。
异乡人围着老中医转了一圈,把家人拉在一起,嘱咐不要靠近老头,并且要老中医的儿子去找镇上的木匠,定一口寿材。
家人感到不解,异乡人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皮包,摊开了,里面整整齐齐竖着七十二根银针,他独自一人,制住了发疯的老人,几根银针下去,老人神志逐渐清醒,但是身体四肢毫无知觉。
老人嚎嚎大哭。
原来老人听闻山外战火已经停了,就打算到县上去买一些药材,半路被山匪劫了道,在寨子里受了两天罪,险死还生的逃了出来,又迷了路,遇上了逃荒的,随着他们啃了几口老树皮,又在人市吃了几个肉包子,这才摸着路回来了,刚一回来,就发了疯。
异乡人点了点头,问他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老人本就是医手,也知自己时日无多,眼里噙着泪,哆着手,指了指自家中堂上“悬壶济世”的牌匾,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
一家人登时放声大哭。
临走,异乡人嘱咐说,老人是吃了人市上的肉包子,染上了瘟疫,尸体要立时烧毁,不然全镇都要遭大灾。见老中医家人有所犹豫,他又嘱咐了抬棺送葬、登天仙路、风水吉穴等后事,随后便径直离去。
老中医平素救死扶伤,在镇上人气极高,虽然八仙手抬的是空棺,但是送葬的队伍一直绵延几里,素白的孝衣像是一阵天降大雪。

异乡人会道术的传闻,在镇上呼啦一下传开了。
破庙登门的人越来越多,求医问药的、摸骨相面的、纳吉定喜的、阴宅选址的,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异乡人一一过问,进庙的人一脸愁容,出庙的人满面春风。
异乡人的名声传到了县上,新任的县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姨太大兵,登门拜访,要算自己的官运财运;县上的士绅抬着猪羊鱼鸭,随着仆从管家,敲门问吉,要算自己的家道前程;甚至连县里的私塾先生也结伴前来,和异乡人攀谈半晌,就想问问自己天命几何。
访客日多,难免有三教九流,异乡人约了三条,一是只算访客自身,旁人所求一概不问;二是不算是非仇恨,杀人越货之徒免进;三是不收任何谢礼,若有劝礼闭门谢客。规矩虽多,但也奇怪,异乡人真就如神仙一般,算的八九不离十,即使偶有偏差,也是毫末小事,无伤大碍。
有人就很奇怪,问异乡人不求财物权势,所图为何。
异乡人说自己修道数十载,每日独坐空山,参悟道法,但是所求天道,仍然混沌懵懂,一知半解,所以就下了山,入了凡,想从芸芸众生身上寻求天道。
也有人问过异乡人姓氏,从何而来,师承何人。
异乡人说俗世的姓名,自己早已忘记;自己的家乡亲人,在浩浩天道面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自己的师父毕生追索天道,但是求而不得,自己如果能够完成师父的遗愿,也算是不没师门,报得师恩。
还有人说要把庙里的菩萨请走,因为异乡人修道术,不参佛。
异乡人说佛家道家,念的经不同,但是求的道相同,留下这尊菩萨像,也无碍。乱世之中,人尚且有个落脚屋檐,菩萨虽然坐在小庙,但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请出去,那就是一摊泥巴,不是一尊金身了。
后来,人们不再问他奇怪的问题,登门临走,总是留下一些土鸡蛋、鲜青菜、小磨油等居家用物。再后来,人们不再叫他神算子,而是尊称他老先生。再再后来,木工修了庙门,瓦匠补了砖墙,破庙不再是破庙,镇民也变成了人民。
但是异乡人仍旧是长发布衣,白驴依然是睡觉嚼草,镇上的人生死变换,异乡人却毫无变化,似乎是修习了驻颜仙术,永生不老,连那头白驴,也是毛皮锃亮,精神抖擞。老一辈人纷纷说,这个先生真的是神仙了。
年轻人们则议论纷纷,他们看向破庙的眼神透着怪异,每天高呼奇怪的口号,不再相信老一辈人口中的神仙先生,而是咬定他是牛鬼蛇神,每天都有小子往庙里扔石头,在门上贴大字报,老人们噤若寒蝉,再无人登门拜访。
异乡人不为所动,仍旧理理白驴毛,打打清闲坐。
愤怒的年轻人冲进了庙门,揪住异乡人的头发,绑上了牛车,车轮子一圈一圈的转,异乡人一顿一顿的饿,身上都是用柴火棍捅的淤青,无数不堪入耳的辱骂填满了异乡人的耳朵,他常修整的长发,被剪成了阴阳头,眉毛被刮去了一半,年轻人们扒光他的衣服,让他跪着上山。
有人说异乡人是看风水的,眼睛毒辣;又有人说异乡人是看面相的,眼神贼溜;还有人说异乡人是牵红绳的,眼里惑人。
“那就挖了他的眼睛!”
“对!挖了他的眼睛!看他怎么害人!”
“用他的银针,戳瞎了,看他还装成神仙!”
年轻人们蜂拥而上,从庙里后院搜出了小皮包,在菩萨像下支开了刑架子,用一根根银针,戳瞎了异乡人的眼睛。全镇的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异乡人眼中喷出的鲜血,溅在菩萨像上,菩萨低眉看着他,眼中无限慈悲。
躺在菩萨脚下,异乡人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老一辈人纷纷摇头长叹,心里痛骂自己失了良心,他们物色了一个逃难而来的陈姓小乞丐,按期施舍一些粗粮,让他住到了山庙里,每日照顾异乡人的起居,以弥补自己的罪过。
异乡人不再下山,每日骑着白驴,任凭白驴走走停停,白驴也颇为神异,每日清晨驮着异乡人出门,黄昏载着异乡人回来。那名陈姓小乞丐也尽心照顾,偶有闲情,异乡人还会传他观山看水的道术,教他识文断字的本领。
镇上的锣鼓再也不响了,年轻人们逐渐外出。老一辈人日渐心安,偶尔登山拜访,异乡人依然如故,身体健朗,精神平静,没有丝毫老去的皱纹,也没有丝毫厌世的悲愤,只不过不再说话,不再算命。
称呼他为神仙的人逐渐老去,镇上也再没有人叫他先生,人们只知道山上破庙里,住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瞎子,还会算命。

重修破庙的传闻随着春风吹进了镇里。
破庙又热闹起来,镇上的泥瓦匠、县里的香火客、市里的包工队纷纷来访,他们绕着小破庙转了又转,围着异乡人看了又看,但是他们一推庙门,小乞丐斜着眼,大白驴瞪着眼,异乡人瞎着眼,他们满嘴的漂亮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但是有一个人不同,这个人是个收藏家。
旁人登门,要么是大大咧咧拍门,要么是大声呼喊开门,要么是二话不说闯门。收藏家来的时候,清清淡淡的敲了敲门,小乞丐推门一看,门外规规矩矩立个人,手上奉过来一张薄纸。
小乞丐接了,一字一顿地读给异乡人听。
异乡人指指门,摆摆手,意思是快请客人进来。
客人抬脚进了前殿,站在菩萨像下看了一阵,才转身对着异乡人。
“天师所求何道?”
“求天道。”
“所悟几何?”
“未曾得悟。”
小乞丐立时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异乡人开口说话。异乡人的声音像是磨刀的砺石,粗糙沧桑。
收藏家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就是为了修缮这座佛寺,他早早便从镇上打听过异乡人的生平,虽然知者寥寥,语焉不详,但是对异乡人的所求所往,他理解并且尊重。
两人相坐而聊,渴了喝一点井拔凉水,饿了吃一口糟糠窝窝,天色由青转红,星斗由东向西,两人彻夜长聊,等小乞丐清晨挑水回来时,两人和衣睡在菩萨脚下,脸上挂着平和笑意。
重修破庙的事情渐渐没了消息,日子重归平静,小乞丐仍然挑水煮饭,异乡人仍旧骑驴出门,只不过多了一个收藏家,收藏家有时候牵着驴,有时候拄着拐,他和异乡人似乎成为了知音挚友,有时候一去数天不回,有时候打坐便是一天,小乞丐偶尔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但只能听到说了什么,不能听懂说了什么。
日子一天天挪,白驴一天天卧。
收藏家从山下带了量尺刻刀,卷了被褥凉席,住进了庙里,他整天对着前殿那半尊菩萨,用刻刀在石膏上一丝不苟的刻,地上洒满了细碎的粉末,异乡人坐在一旁,空洞的眼睛对着那半尊菩萨,细细听着刻刀的声音。
收藏家的眼睛红了,手也抖了,异乡人的眼神亮了,笑更浓了,半尊菩萨也刻完了。小乞丐跑来看,石膏菩萨和泥塑菩萨一模一样,连砸破的断痕、嶙峋的断口、斑驳的面妆都严丝合缝,但是收藏家刻的菩萨,虽然也只有半尊,但是灵性十足,法相恩慈,就像菩萨真身,忽降凡世。
异乡人说,收藏家心里有天道,所以刻出来的是慈眉善目的菩萨;如果收藏家心里没天道,那么刻出来的就是面目可憎的妖魔了。
第二天,收藏家就走了,带着那半尊石膏菩萨像,一去便是数月,直到枫树红了满山,秋声入了寺院。
收藏家带着几个劳力来了,扛着粗糙的桐木箱子,到了庙门,他遣散了劳力,跟第一次来一样,敲门奉贴,异乡人请他进来,两人聊了些近况,吃了便饭,就到了寂静深夜,天中月圆。
收藏家在院中缓缓打开了箱子,莹润的光泽从箱子中溢了出来,像是有一团月亮睡在里面,小乞丐揉了揉眼,定睛再看,里面是半尊玉佛。
收藏家摒住了呼吸,他小心翼翼的从箱子中把玉佛请了出来,动作轻盈柔缓,怕弄碎了这饱满的玉光,也怕玷污了这神圣的佛像。他面容平和地捧着佛像,缓慢地进了前殿,缓慢地登上了木梯,缓慢地把半尊玉佛合在了半尊菩萨上。
嗡——
半尊泥塑菩萨,半尊玉雕佛相,两者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一线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玉相低垂地眉目上,小乞丐仰起头看着,感觉到无比亲切,又无比浩瀚。
后来,寺庙重修,落成的那天,高高的扯起了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感谢收藏界刘文风先生、郭玉祺天师云云。
再后来,小乞丐清晨醒来,再也不见异乡人,只剩下那头白驴还在嚼着草,殿中法相依然低着眉。
再再后来,寺中主持讲经,以寺名“求道”为题,问何为天道。一个法号名为释难的弟子,指了指前殿的法相,说:
“天道如同此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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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刀帖:
问灵 ? 星子暗垂,四野寂然。 笃笃笃—— 吴用猛然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心跳仿佛擂鼓,仿佛有人在敲门。 四下无人,刺骨的北风从窗棂灌了进来,掀起满堂素白的灵幡,灯火抖动起来,影影绰绰,似乎后面站着一个个僵直地人影。 没有人敲门。 吴用摇了摇头,揉了揉眼,摸了摸枕头,枕头下那柄剔骨尖刀还在,但是除了冰凉的精铁,还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摸起来,像是死人的手。 冷汗瞬间冒满了后背,吴用睁大了眼,一把掀开了枕头,抓起尖刀就要往下刺,但是枕头下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吴用大口的喘气,他又四下看了一遍,仍然什么也没有,除了抖动的灵灯、惨白的灵幡、吹开的余烬,就只剩下灵堂正中的棺材了。 今夜,是吴用守灵的第六夜。 原本吴用是不用来守灵的,但是神算子郭玉祺给他算了一卦,说不出数月,将有血光之灾。吴用一介土夫子,对此相当重视,马上就问如何破解。郭玉祺让他找一个横死之人,独自在灵堂守灵七天,这样就能避过这次横灾。 临走,郭玉祺特别强调,守灵之时,一定要待在棺材一丈之内,切不可远离。 吴用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从地铺上起身,围着棺材转悠起来,虽然是横死的,但是这家人财力雄厚,特意从一名柳州木匠那里定了一口楠木棺材,四周都用铜钉封死了,连一道缝隙也看不见。 转悠几圈,倒也没有什么意思。吴用重新躺下,希望自己可以睡个囫囵觉,睁眼就到天亮,他迷迷糊糊闭上眼,混混沌沌将要睡着时候。 笃笃笃—— 吴用猛地炸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跟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本能的远离棺材,贴着墙,盯着门。 仍然没有任何人。 但是他总感觉不对劲。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小孩的啼哭,打锣的更夫,主家的狗叫,通通都听不到了。他感觉脖子有点紧,喉咙发干,连手脚都僵硬起来。 他慢慢转身,踮起脚往窗户外看,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一点人影灯火也没有,夜风吹的灵堂的白幡飘了起来,扎彩的纸人纸马隐隐约约,像是死人一样,站在角落一动不动。 大风猛然吹开了窗户,吹倒了扎彩,白幡卷到了房梁上,灯火没了遮挡,一下子就灭了,灵堂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吴用全身都绷紧了,他仅仅握住那把剔骨尖刀。 笃笃笃—— 声音从背后传来,缓慢又清晰。 吴用的冷汗刷的一下全冒出来了,他僵硬地转过身,牙齿不住的打颤,最终确定了那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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