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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区-25-4-3]和培西一起旅行(一区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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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杀玩家 47帖 2019/7/28 12:56:40 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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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区-25-4-4]和培西一起旅行
Post By:2019/8/22 20:54: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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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培西一起旅行
一、
岑晨对着手机,仔细核对了一遍门牌号,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按响了门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他还是无法克制地紧张。
“谁啊?”随着悦耳的铃声,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位中年男子从缝里往外看了看,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请问,这里是…啊,邓队长?”
“小晨?怎么是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邓小欢表情就严肃起来,“小晨,我这里随时欢迎你过来,但我们话说在前头,不谈工作,更不准送礼,你知道我最恨这一套。”
“啊,邓队,不,邓哥,我…”岑晨一时舌头都打结了,攥着手机的手里全是汗。
“你还年轻,有冲劲,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就好…呃,咳,咳,咳…”邓小欢这才发现,面前的年轻人穿着朴素到有些寒酸的白T恤衫,全身上下连个口袋都没,正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贴着裤线,一直重复着握拳,松开,再握拳的动作——好像真是空着手来的。
“邓哥,请问,你是邓思远同学的家长吗?”岑晨终于理清了思路,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对。原来你是…”
“啊,是岑老师吗?快请进,快请进。”还没等邓小欢回过神,吴小玲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把他推到一边,开门把岑晨迎了进来。
“岑老师您快请坐,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厨房没听见,我家那口子性子又急,您别往心里去。”
“邓哥一直很照顾我,我心里当他是大哥一样。”这句听起来像客套的话是岑晨的真心话,助学群里,和岑晨最亲厚的就是邓哥,正巧毕业后又进了邓哥的刑警队,他心中,是真把邓哥当父兄一般尊敬。
“唉,你是来给小远辅导功课的啊,误会误会。没想到你还会这手,小伙子可以啊,能文能武,有前途有前途。”邓小欢自觉不好意思,连声夸奖起来。
“就是,想不到小岑老师这么年轻,我可是和中介指名要他们最好的物理老师。”
“没那么厉害,就大学时候勤工俭学带过几个学生。”岑晨腼腆地笑了笑,眼睛盯着脚尖。
“哦,不知道小岑老师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岑晨轻声说了名字,吴小玲脸就有点垮了下来,“哟,警校毕业的啊,你们也上文化课的吗?”
这话一出,岑晨便觉得屁股下的椅子有点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邓哥,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晨高考成绩好着呢,你别瞎掺和。行了行了,快做饭去吧。我来跟小晨说。”
吴小玲起身去厨房,嘴里还嘟囔着:
“不止是高中,小远物理有天赋,我是想让他提前接触下大学知识,可别是中介搞错了吧。”
“邓哥,你也知道的,我们大学文化课确实学得浅,恐怕教不好。你不用为难,我这边也不缺学生。”听见厨房传来热油下锅的滋滋声,岑晨立刻说。
“你听她瞎说,小远才上初中,能把初中学好都不错了。”邓小欢苦笑着摇头。
“要不还是让我先见见他,和他聊聊吧,看看他能不能适应我的教法吧。”
“也好,我带你过去吧。”
二、
对孩子的成绩期待过高,这是很普遍的现象,岑晨遇到的家长十个有八个都相信自己的孩子聪明不凡,“只是潜力还没有得到挖掘”,可偏差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岑晨看着手中只有三十多分的物理考卷,对“物理很有天赋”感到深深地怀疑。考卷的主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留给岑晨一个后脑勺。
“邓思远,邓思远,小邓。”岑晨试探着叫了几声,完全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看得太投入,还是不想搭理老师。岑晨把目光转到屏幕上,在放的是一部动画片。这动画片或许真的很好看吧。岑晨又试着叫了几声,然后盯着眼前不时发出笑声的后脑勺发了一会呆,放弃了继续沟通的打算,直接去找邓哥。“邓哥,你看要么还是换个老师再试试吧。也不是谁的问题,就是不太合适。”岑晨很谨慎地组织着措辞,“学生也是要碰到合适的老师才能更好发挥潜力。”
“你也发现了吧,那孩子。”邓小欢笑得很苦涩,“他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什么?”岑晨一惊。
“他有自闭症,三岁时候就确诊了,一直在做干预治疗。”邓小欢看了看厨房的方向,“他妈妈不肯接受事实,一直坚持他只是性格孤僻。”
“我看新闻里说,很多自闭症儿童都是天才。也许…”岑晨试图说点什么,但对上邓哥更加勉强的笑容,乖乖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要么,我试试?”
“你试试吧,我们也没什么要求,成绩无所谓的,他肯跟人说话,能做简单的交流,我就很满意了。你也别有压力。”
“嗯。那我试试吧。”
三、
拧开出租屋的门,岑晨把自己扔到床上。床是单人床,占据着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白床单上印着的校名已经有些褪色了,岑晨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数到六十的时候,他从床上弹起来,先把警服脱下妥妥贴贴地挂好,换上便服,然后开始做饭。
当警察累,当编外警察更累,出完一天勤,晚上还要去给学生上课,等踏着星光回家时,全身和散了架一样,只想闭上眼就睡过去。但岑晨只能给自己一分钟时间,一分钟已经是小小的奢侈,他没那么多时间。
岑晨时常觉得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路,而自己是那个赶路的人。这条路的开端是一条长长的山路,一头连着家,一头连着学校。走十里山路去上学对山里娃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有时候追逐着嬉闹着就走完了,可岑晨的记忆里,那条路却是在爸爸的三轮车上颠簸着走完的。岑爸爸人勤快,脑子也活,买了辆电三轮,农闲时候就去县城里载客,也会顺路接送儿子上下学。那时候的岑晨像田间的麻雀一样欢快,他最喜欢站起来抱住爸爸的脖子,红领巾就会在晨风中飘起来。
这是岑晨走过的最无忧无虑的路,却被一块巨石生生截断了。地震来的时候,爸爸着急忙慌地开着三轮往学校赶,妈妈不放心,也跟着跳上了车,然后,小小的电三轮在山道上被滑落的巨石砸了个正着。
之后的事岑晨记得不太清楚了,葬礼是乡亲们和来赈灾的志愿者们一起帮忙着张罗的。停灵的那几天,岑晨一直坐在灵堂的角落,直愣愣地盯着爸妈的鞋子看。两双鞋子,一双宽厚,一双纤细,并排放在倒扣的竹篮上,篮子下面扣着烛火——家乡的风俗,去世的人要走很长很长的路,要暖着鞋,才不吃苦。在岑晨眼里,竹篮化作一辆电三轮,爸爸骑着车,妈妈侧坐在车厢里,鞋子随着颠簸的节奏一晃一晃的。三轮开得慢悠悠的,爸爸还不时回头看看,可是无论岑晨怎么拼命,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想要大声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渐行渐远。当三轮车消失在山路尽头时,爸爸最后一次回头,带着笑容,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妈妈不说话,只在一旁温柔地笑,岑晨拼尽力气朝前扑过去,摔倒在山路上。
等他再醒过来时,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一位声音温柔的姐姐守着他。姐姐告诉他,他在出殡那天晕倒了。那天出殡的远不止岑家爸爸妈妈,现场兵荒马乱的,也没顾上在灵堂角落发呆的岑晨,本来有个邻居想到了,又担心他承受不住,就没叫他。但灵车刚开起来的时候他就冲出来追着车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在山路上晕了过去。姐姐说到这里摘下眼镜,悄悄背过身去。
姐姐叫高青松,从那天起,就开始资助岑晨的学业和生活,后来,资助人的名单又多了邓小欢,多了林海,多了苏六金…岑晨把这些名字一个一个记下来,开始是记在小本本上,后来就记在了心里。
从那之后,岑晨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只剩下奔跑,因为他觉得那条路的前方有人在等他,如果他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就不会错过了。
岑晨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米饭和排骨的香味飘起来了,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撩得人心痒。晚饭很简单,冬瓜排骨汤配米饭。出租屋没有厨房,岑晨只能简单地煲个汤。吃饭前,岑晨把桌角几个小白瓶里的维生素片挨个吃了一粒——这些就是他的蔬菜了。
揭开电饭煲,用筷子戳一下炖得咕嘟咕嘟响的排骨,岑晨露出满意的笑容。开饭前,他又想起了什么,拿过了手机,打开下载好的动画片,一边吃一边看。
动画片正是小远最喜欢看的那部。岑晨给邓思远辅导功课已经快两个月了,一直没什么进展。每次上课的时候,小远看着岑老师的时间还不到看动画片时间的十分之一,这让岑晨很过意不去。岑晨几次跑去找邓哥提换老师的事,都被劝了回来,理由是岑晨已经是小远最喜欢的老师了,之前的几个有的甚至还没走进房间,就被小远尖叫着赶走了。“他肯让你在他旁边看动画片就已经是进步了。你也别压力太大。”邓哥总是这么说。岑晨只好打消辞职的念头。可他心里还是不太舒坦,觉得邓哥是怕自己为难才这么说的,因为吴姐明显很不满自己的工作,明里暗里抱怨过几次了,说岑晨只知道陪孩子看动画片。岑晨就这么夹在两个人中间,进退两难。
岑晨就想,要想和小远沟通,或许应该从他喜欢的东西入手,于是在网上下了这部小远循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动画片,想研究下这动画片到底有什么魔力。
动画片是讲述一群小火车在一座小岛上共同生活的故事,主角是一辆叫托马斯的红色小火车。岑晨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盯着屏幕,看屏幕上的小火车们鸣着笛开来开去,感觉也没什么好看,他不由自主打起呵欠来。
一集还没看完,岑晨歪在被子上睡着了。
四、
“邓思远,我们开始上课了。”
没有回应,男孩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小思远十三岁了,他眉眼长得很像邓哥,但面部的轮廓更为柔和,配上异常清澈的眼神,有种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清秀感。觉得岑晨有些挡住他的视线,他往边上挪了挪,继续盯着电视。
岑晨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不气馁,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托马斯出去玩,发现培西鸣着笛迎面开过来,托马斯听到培西的汽笛声好像变尖了哦,是不是培西生病了?”
听到托马斯,小远终于转过头,开始看岑晨放在茶几上的练习题。
“嘿,有门。”岑晨心中一喜,赶紧趁热打铁,开始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为了勾引住小远,他特意把两个卡通小火车的形象画得很仔细,果然,小远主动凑过来,开始看他讲解题目。
“托马斯在匀速上坡,那么他同时受到哪些力的作用,请画出受力分析图。”
“托马斯是一辆蒸汽小火车,是用蒸汽机发动的,请问蒸汽机是根据以下哪种现象发明的?”
这一整套练习题都是经过岑晨魔改的,手绘的卡通小火车有些歪歪扭扭,岑晨只好在他们身上标上号码来区别身份。
“对,这个是1号,是托马斯。”
“这个是6号,是培西。”
“这个是5号詹姆士,这个是4号高登。”
看着小远兴致勃勃的开始认小火车,岑晨悄悄舒了口气,来之前他就下了决心,要是这次还是不成功,就坚决辞职。
“不对,这个托马斯不像,托马斯应该是红色的。”小远忽然说。
“今天的托马斯没有刷油漆。”
“不对,托马斯就是红色的。”小远特别郑重的宣布。
岑晨瞬间紧张起来,因为按他的经验,一旦小远开始用这种认真的语气说话,再不顺着他的意思,他就会开始尖叫,再然后吴小玲就会冲进来,大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还好书桌上的水彩笔解了围。“那我们一起给他刷上红色的油漆吧。”岑晨赶紧拿起红色的水彩笔,开始填色。于是,物理课变成了美术课,小远也拿起笔,和岑老师一起涂小火车。等把所有的小火车都涂上色,下课时间也快到了。
“对了,就是这样的。”看着被涂得花花绿绿的习题纸,小远满意地宣布。岑晨觉得横在他们之间的大门,似乎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那次之后,每次上课岑晨都会带上一张小火车版练习题,小远愿意花在练习题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还会主动提问。
“这道题为什么过不去呢?”
“隧道只有2米高,托马斯有2.5米高,当然过不去。”
“可是这里只说了有多高多宽,没有说他有多长啊,要是像纸一样,叠起来不就过去了。”
“……”
“托马斯的车厢里进了水,让水干为什么要加热呢?”
“题目里说了不能把水吸走。”
“那我们可以用冷冻机,把水冻起来,然后biu的一声,就拿走了。”
小远说“biu的一声”的时候,居然还很有画面感,岑晨觉得仿佛真的看到一大块冰被铲起来。然后就华丽丽的词穷了。
不过,被各种问题轰炸到招架不住的岑老师,很快找到了万能答案:“你说得对,是这道题出错了!”
五、
“邓队,你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小岑,你先坐,有话问你。”
岑晨依言在邓小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低着头,身体不自觉的就绷紧了。
挺大个小伙了,怎么一见领导,还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邓小欢暗中叹了口气,想问的话更问不出口了。
邓小欢十年前就认识岑晨了,那场地震中,他和高青松一起去灾区当志愿者,从山路上背起了晕倒的岑晨。连助学群都是因为小晨才建起来的,这些年来,已经成了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小晨从初中,一直到大学毕业再到穿上警服,这段路,是他看着走的,他心里,是真把小晨当自家后辈一样护着。可小晨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也不爱说话,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让人想关心也找不到由头。
“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这次转正的名额队里推荐小吕了,这是队里综合考虑的。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别有情绪。”
“邓队,我没事的。”听说是这件事,岑晨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吕哥本来就比我有经验,我还年轻,可以自己考。”
“考编哪有那么容易,你是学霸,面试还不是失败了好几次。现在这点工资,连房租都不够。”本来是给小晨做思想工作,这会却不由的替他抱不平起来,终归是自家孩子。
本来这次转正,群众评价和业务能力考核两项岑晨都是第一,队内讨论也定的是他,另几个编外人员提着礼物去邓小欢门前转悠了几圈,都被他硬挡了回去。可是名单都上报到市局了,却被市局卡下来了。据上面传下来的消息说是因为岑晨工作作风有问题,收受群众财物被举报了。这话邓小欢起初是压根不信的,小晨那孩子自尊心强,上大学后连他们的帮助都不愿意接受,怎么会拿人东西。可是传言越传越有鼻子有眼,连林海都特地打电话来问了。岑晨当初当这个编外警员是林海推荐的,现在林海正在竞争市局局长的当口,出了这事也不怪他脸色难看。
邓小欢想问问收财物的事,话到嘴边又变了,“最近小远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感觉小远越来越配合了。”
“那就好那就好,前几天物理还考了七十多分,老师都给我打电话夸他进步了,还夸他在试卷上画的小火车画得特别好看,他妈乐得合不拢嘴。”
“那是他自己画得好,不是我的功劳。”
“对了,上次隔壁科的朱姐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不肯去。听她说那姑娘挺漂亮的,家境也好。”
“邓队,你看我这条件,好姑娘能看得上我吗?平白耽误人家姑娘。”
“什么你这条件,你条件怎么不好了?成绩好,脾气好,人又上进,还长得帅,我就问我们队这些小伙子,谁穿上警服能比你精神。我可告诉你,背地里向我打听你的小姑娘一把一把的。”
岑晨笑笑,低头不吭声。
“唉,我说,我知道群里新加的那个晨风是你了,大家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别藏着掖着了。我们吧,也不是反对你加入,可是你才刚毕业,又没点根基,自己都过得不容易。我们总得把自个儿过好了,再去帮助别人,你说对不对?”
“邓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我带课还能赚点钱,没亏着自己,顿顿都有肉吃,真的。”说着,岑晨还握拳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把邓小欢都逗乐了。
“去去去,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搁这里都嫌给我们队丢人。”
“邓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记得你在工作时间不喜欢谈私事的。”
“呃,也没什么事。”邓小欢的声音罕见地有些犹豫,“就是有人举报你收了群众财物,收了一整条软中华。这事我是不信的,你根本不抽烟,家里也没人抽……”
“邓队,我知道了,您等我一会。”岑晨跑出去一会又跑回来,“啪”的一声把一个红色纸盒拍在办公桌上,“我错了,我认错,我上缴。”
邓小欢疑惑地打开面前的喜糖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几十支烟,颜色深浅不一,什么牌子都有。他愣了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些怕是来办事的群众散的烟,虽然局里禁烟,却总也挡不住群众的热情,每天下班的时候,办公桌上总会遗落一些,岑晨大约是觉得丢掉可惜了,才会顺手收集起来。
“唉,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糊涂。”邓小欢又气又心疼,“这种时候,高压线怎么能碰。你扔了哪怕或者事后抽了都没啥,也没人说你,收起来干嘛,这不成了罪证了。羊肉也没吃,还惹一身臊。”
“反正我上缴了,邓队你处理吧。我就是舍不得,我爸从来都没抽到过这么好的烟!”岑晨说完招呼也不打,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哟,还学会闹情绪了,这孩子。邓小欢摇了摇头,把本来想随手扔掉的盒子又放回了桌上,陷入了沉思。
六、
岑晨出完火车站的外勤,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今天是周末,晚上又没有课,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岑晨一路都吹着轻快的口哨。
之前香烟事件解决得挺圆满,邓队把喜糖盒原封不动交到了上面,反映了群众散烟屡禁不止的问题,还顺带提出了解决方案,把这些散烟都收集起来放到市民办事大厅的吸烟区去,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方案被批准了,岑晨的投诉也波澜不惊地解决了。更高兴的是,前两天省里的政法干警考试成绩下来,岑晨笔试面试都通过了。这次录取的本科生,会去高校深造两年再分配到政法岗位,是岑晨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过,也有小小的烦恼,岑晨觉得自己好像变懒惰了,为了想周末睡个懒觉,连上门的学生都推出去了。
这肯定都是受那个动画片的影响!最近看动画片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是陪小远一起看,有时候自己边吃饭边看,看得多了,岑晨觉得自己有些迷上这群可爱的小家伙们了,看到有趣的地方时,也会和小远一样开怀大笑。变得爱笑的结果就是同事纷纷反应岑晨最近好像变帅了,本来就干净清爽的小伙,再变得开朗爱笑,秒变阳光少年,再被警服这么一衬,挺拔得像棵小白杨,据同事观察总结,连来办事的群众都更喜欢往他那里跑。邓队也表扬了岑晨最近的表现:“不错,年轻人就要这样有朝气才好。别成天紧绷着,看起来比我还老成。”
岑晨觉得,这大概是因为那动画片实在太洗脑了,导致自己的画风越来越崩塌了,就像现在,岑晨发现自己一直吹着的,竟然是小火车托马斯的主题曲。他赶紧停下来,换一个曲调吹,结果没吹两句,发现自己吹的竟然还是托马斯的主题曲,于是他放弃挣扎,一边吹感叹这动画片简直有毒。
“咦,小远?”看到那个挤在人流中的小小身影时,岑晨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还是立刻就跟了上去。等确认那孩子背后晃晃悠悠的书包正是小远一直背着的那个时,岑晨果断出手把人从长长的队伍中拉了出来。
“小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我要去找托马斯。”
“不行,你马上给我回家。”岑晨一只手拉住小远,一手开始给邓哥打电话。
“不要,我要去找托马斯。”小远扭着肩膀,试图从岑晨手中挣脱。
“邓哥吗?我是岑晨。你听我说,我在车站碰到小远了,对,就他一个人,吴姐也不在。哦,是这样啊,好,我知道了,我马上送他回家。”
放下电话,小远还在锲而不舍的挣扎,一边大声喊:“我要去找托马斯,你放开。”
岑晨深知小远固执起来的威力,他开始采用怀柔政策,“下次一定带你去看托马斯,现在跟老师回家好吗?”
“我现在就要去。”
“爸爸妈妈在家都着急了,你一回家他们就带你去。”说这话岑晨有点小心虚,本来这次旅行是邓哥一早就答应小远的,票都买好了,却因为临时任务取消了,从来不懂掩饰感情的小远,失望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
“我现在就要去。”
“你听我说,车票还在爸爸那里,没有车票也去不了,我们回家拿了车票就去好不好?”岑晨硬着头皮,继续哄。
“我现在就要去,啊———”失望的情绪爆发了,小远开始尖叫。还好淹没在车站喧嚣的人潮中,没掀起大浪,但岑晨还是感到周围人的目光开始往这边聚焦,他只好继续打电话求援:“对不起邓哥,我劝不住小远,他,好像,真的挺想去的。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啊,什么?我带他去?”
“我看行,小远挺信任你的,我之前票都买好了,你去自助取票那里取一下就好。好,就这么定了,我再安排个人去接应你们。”
邓队布置起任务向来都是这么雷厉风行。放下电话,岑晨特别底气十足地对小远说:“走,老师带你去看托马斯,现在就去!”
七、
经过一番在人山人海中的跋涉,岑晨终于在开车前,拉着小远登上了这列开往厦门的火车。
“怎么不是红色的呢?”上车前,小远很认真地问。
“因为今天托马斯休息,我们坐培西。”
“没错,绿色的,6号,果然是培西。”小远看着车厢上醒目的6,满意地点点头。岑晨暗中佩服邓队买票时的先见之明。
列车上人不多,还有不少空位。岑晨带着小远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小远的座位靠窗,他从上火车开始,就表现得特别兴奋,一直拉着岑晨问这问那。等火车开动起来,这种兴奋更是达到了顶点,一直扒着车窗不肯坐下来。火车从城市里穿过,高楼与车流在车窗里飞快的掠过,火车穿过马路时,甚至能看见被拦住的人群脸上的表情。这座岑晨呆过五年,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夕阳中分外妖娆。慢慢的,建筑变得低矮,车窗外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绿色,那是树木和原野的颜色,再然后,静默的山峦,幽长的隧道,奔腾的河流都从车窗里扑面而来又飞速的倒退,唯一不变的,只有一直向远方延伸的铁轨。
岑晨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家乡离这座城市很远,要坐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但岑晨之前对火车的印象,就只有拥挤的车厢,在地上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的人和各种方便面混合的味道。今天,似乎是被小远雀跃的心情感染了,岑晨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直到夜幕把整个大地温柔覆盖,乘务员经过把窗帘挨个放下来,小远才依依不舍地坐下来,接着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培西为什么不说话?”
“……”
“动画片里的培西才会说话,我们这个不会说话。”
“不对,培西就是会说话。”
“培西说话了啊,就刚才,他不是还说到站了,让旅客朋友们下车吗?”
“不对,培西不是这样说话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需要帮忙吗?培西是谁啊?”坐在对面座位的圆圆脸姑娘放下手里的杂志,有礼貌地询问。
“培西是动画片里的小火车,这孩子一直相信小火车真的能说话。”岑晨尽量简短地回答了她。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托马斯里面的那个嘛,我也看过。你们还真浪漫。”姑娘嫣然一笑,岑晨感觉被晃了下眼睛。不过眼下也顾不上多看,安抚小远才是绝对优先。
“培西今天感冒了,不想说话。”
“培西没有感冒,他没打喷嚏。”
“大家好,我是培西,欢迎大家和我一起旅行。”
“不对,这不是培西的声音,是老师的声音。”
“……”岑晨感觉自己汗都要出来,看着情绪越来越烦躁的小远,岑晨简直可以想象变声期童声发出的尖叫在这狭窄车厢里的穿透力。
忽然,列车广播响了:“晚上好朋友们,我是培西,我现在正要去送邮件,欢迎大家和我一起去。”
这声音并没有在车厢里激起多少水花,晚上了,半个车厢的人已经昏昏欲睡,剩下的也不太关心列车广播的内容,只当是广播节目,只有几个小孩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激动又好奇地四处张望。
但小远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对了,就是培西的声音,培西真的说话了。”
接下来广播继续播放培西的声音,还有其他几个小火车的声音,好像是在播放动画片中的某一集。小远满意了,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听培西说话。只留下岑晨还在苦苦思索,培西为什么真的说话了?
这时候对面的圆圆脸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坐下,冲岑晨眨了眨眼睛。岑晨灵光一闪:“刚才那个是你?”
“怎么样,我学得像不像,我大学时候可选修过播音主持。”姑娘又笑了,岑晨的眼睛又被晃了一下。
八、
接下来的旅途过得特别快,岑晨和姑娘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你现在都回来了,怎么广播还在放?”
“我手机里有托马斯的视频啊,拷给他们了,他们答应帮忙播。”
“我手机里也有,你看。”
“我可喜欢这个动画片了,可是为什么是和培西,不是和托马斯呢?”
“因为这火车是绿色的。而且我们车厢还是6号。”
“这么巧,这里面我最喜欢培西了。”
“我也最喜欢培西了。”
“真的?你为什么喜欢培西啊?”
“呃,大概是因为,培西总是很开心,而且他喜欢帮助别人……”其实岑晨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到底更喜欢哪个小火车,但是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最喜欢培西,那个单纯快乐又有点迷糊,总是忙忙碌碌送着邮件,还总喜欢帮助别人的小火车,就好像那个一路奔跑着的自己。
慢慢的,聊天变成了岑晨一个人说,姑娘听。或许是被姑娘聆听时专注的神情鼓舞了,有些寡言的岑晨今天显得格外健谈。
“我挺喜欢当警察的,虽然我都算不上正式工,可是到我们那边去办事的人都特别喜欢找我,我也挺高兴能帮到他们的。”
“我这个人特别容易紧张,去其他部门办事,都觉得特别紧张,别人一大声,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犯错了。所以,别人来找我办事,我都会尽量和气一点,大概有那么点希望自己也被这么对待的意思吧。”
“我这个人吧,挺倒霉,又挺幸运的。我们村的人都说我命里有贵人相助。说得也对,这些年来,不管什么时候,总能遇到肯搭把手的人。我们那届那么多同学,最后考出来的就我一个。”
列车到站的时候,小远已经枕着岑晨的腿睡着了。岑晨惊喜地发展,姑娘竟然和自己在同一站下车,而且目的地都是海边的一家叫“七海之风”的民宿。于是岑晨背起熟睡的小远,和姑娘继续侃。
“我也不是要逼着自己,我就想努力地活,特别努力的那种,我想要活得特别好,特别幸福,爸爸妈妈,还有那么多帮过我的人,他们都在看着我呢。”
“你知道我们这样农村来的,城里姑娘都管我们叫凤凰男。之前我不知道凤凰男是什么意思,就问一个女同学,她说我不用担心,那种一心只知道孝顺爸妈的才是凤凰男,之后我就一直没找女朋友。要是爸妈还能让我孝顺,我宁愿当凤凰男。”
那天的路上,海风格外柔软,月光脉脉含情,岑晨觉得,那是他走过的最美的一段路。
当天夜里,岑晨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妈妈开着三轮在前面慢悠悠的走,自己在后面拼命追,只是这一次,场景变成了沙滩上,海风吹到嘴里有些咸。爸爸妈妈最后回头的时候,岑晨终于听清了父亲的话。之前,他一直猜测会是好好活下去,要幸福啊之类的话,所以他一直努力跟自己较劲,想证明自己活得比谁都认真,比谁都幸福,今天,他才终于听清了那句话,爸爸说的是:“跑慢一点,小心摔倒。”
岑晨醒过来的时候,满嘴都是海风的味道,窗外,海浪声起起伏伏。
九、
助学群十五周年的版聚还是定在“七海之风”举办,这次版聚最大的惊喜,无疑是岑晨和刘一芊牵着手向大家宣布他们要结婚了。
“你们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恭喜恭喜。”
苏六金,洪海燕,邓小欢他们几个早就知道的,全都笑而不语。
大伙儿不依不饶,一定要让新人老实交代是怎么搭上线的。
“这个嘛,首先要感谢媒人邓大哥。”刘一芊主动爆料。
“我,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媒人了?”邓小欢自己也一脸茫然。
“你忘记了,就是你拜托我赶火车去陪小远的那次,你说两个孩子,你不放心。”
“啊,什么,你们那时候就…嘿,居然连我都被瞒了这么久。小伙子翅膀硬了,有了媳妇就忘了我这个老队长了。”邓小欢笑着打趣。
“邓队,我哪敢啊,之前这不是还没追上吗?”岑晨有些腼腆地笑,其实他早就不在邓哥手下当兵了,但还是习惯性的叫一声邓队。“咦,不对,一芊,你刚才说那天是邓队让你去的,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傻气啊。”
“你猜。”刘一芊眨眨眼睛。
之后在围观群众一片禁止撒狗粮的抗议声中,新人收获了满满的祝福。
接着,吴小玲站起来大声宣布还有喜事,小远的第一本绘本终于出版了,一边说一边把样书分发给大家。
又是一片惊喜,大家也明白小远这个孩子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和培西一起旅行?这书名是什么意思啊,培西是谁?”有人翻着书问。
“我也不知道啊,小远自己起的。我也看不太懂他画的是什么。反正我儿子画的就是好看,专家都夸他色彩感特别好,是个天才!”
岑晨和刘一芊默契地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段最美丽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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