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乐园第31场游戏【晚来天欲雪】第三轮散文02：踏雪 - [ 奇幻乐园 ] - 五月吧论坛

故都的雪

故都和古都还是有区别。中国城市六百有余，能称得上古都的有不少，而冠冕故都的可能只有北京、南京、西安、洛阳四座。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写得便是冬日洛阳。说起天欲雪，让我想起已故大师李敖先生的小说《北京法源寺》，同样是欲将下雪，李敖在书中给出了一个词“温雪”，这温雪说得是下雪前的一种气候现象，下雪前气温会突然升高。

《北京法源寺》，大学时初读，现如今对书中关于雪的描写依旧念兹在兹。书中写法源寺天王殿前屋瓦延伸至**台阶，再由**台阶蔓向庭院，所到之处都覆盖上了雪，看上去一片寒澈洁白。后面还写到梁启超雪中独立，观摩石碑研究佛法。

数往知来，言犹在耳。终在那一个雪天，我立于殿前庭院，细数着石碑上的故事。而身后不再有硝烟弥漫，民族危亡。只有一只猫穿过侧殿回廊，跳在窗台上，身后留下雪地里一串脚印。顺着脚印望去，历史的车辙消失在远方，这儿已经不再有大刀王五的呐喊，只有中国佛学院的高才们唱诵着国泰民安、世界和平。

窃以为北京的雪能写的并不多，大多数人记忆中还停留在郁达夫那篇《故都的秋》。老舍写过《北京的春节》，然而老舍先生的另一篇《济南的冬天》可能知名度更高。似乎越往北，雪便仅仅是雪。无外乎吹着雪的风以及凝成的冰。

也曾去往北国，同样是“都城”。长春之于伪满洲国就显得倒行逆施。而伪满皇宫前的雪，白茫茫一片，被地质宫的工作人员浇上水，一夜过去结成冰。偌大的地质宫广场成为吉大师生、城内百姓滑冰、雪橇的好去处。再能看到些什么，恐怕也不愿提起。

紫禁城亦是如此，只是白雪皑皑的紫禁城要比伪满皇宫绚烂的多，如果赶上雪霁天晴，飞檐翘脚上露出的琉璃映照着一整片红墙。而漫天飞雪时，却没有多少色彩，透过厚重的宫门，远观大殿，雪虐风饕、摧枯拉朽，视线迅速被掩埋，也掩埋了一段腐朽凋敝、苟延残喘。

作为两京之一，南京有城门，却没有宫门。两京这个词汇虽然仅存在与一些学术活动中，尤其是文化活动。但正是这样的文化活动往往规格极高，并且没有类同。从未听说过京沪活动，京广活动，更无须提京洛或者其他。而我，把生命深深镌刻在这两座城，从天安门穿越中山门，如今，用一片雪花来感悟两京不一样的冬天。

南京主城位于长江以南，吴头楚尾，在以前也是年年都有雪的。南京的雪也如江南，比起北京要文雅些。然而那种刺骨的湿冷，又不如北京来得爽冽。冬天若做不好保暖，湿冷的空气会顺着脚踝，手肘和脖子往身体里灌。

很多人不屑于这种湿冷，一提到冰雪，更多人都会想到亚布力，或者哈尔滨，亦或者西北的天山，西南的高原。那儿的冬天，雪下得似乎更加壮丽，而南京，在我的心中，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附着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或者随秦淮河流淌着，那一片片晶莹剔透都包涵了这座故都的人文情怀。

所以说，有的城因为冰雪才变得美丽，而有的冰雪因为一座城而更有意义。

比起北京，南京的冬天更为丰富。南京拥有比北京更久远的历史纵深，那是一片雪花覆盖在地表上就能看得到的底蕴。当你漫步于城中，随细雪一眼千年。这样的厚度非北京能比，这样的真实非洛阳能及。

雪起时，站在外秦淮河，看着雪花扫过石头城遗址，雪下得久了便嵌入了城墙，嵌进风化斑驳的砖缝，嵌进箭簇留下的坑痕。也把观雪的人嵌了进去，遥想公瑾当年，羽扇纶巾。遥想淮水东边，山围故国。

顺着外秦淮河往北，要走许久，能看到雪中的长江大桥，大桥虽不及其他几座桥那么现代化，但是大桥有大桥的气魄，桥头堡上的红旗在风雪飘零中似乎生动了起来，也更加鲜艳。而桥下的高铁动车风驰电掣，在城北下桥时，飞一般钻进雪雾，两团白色揉在一起，奔向远方。

顺着外秦淮河向南，随北风送雪，不多久。便是明城墙，立于城墙头，看着雪花卷入河，从内秦淮中来，伴着六朝脂粉、秦淮八艳缓缓向长江流去，湮没了多少故事。内秦淮也是我爱去的地方，冬天里，雪后，徜徉于瞻园，见证染白了的半部金陵史。或者桨声灯影，去人声鼎沸处，寻得一片寂静，和着窗外的飘雪，听一段古琴，赏一柱檀香。

再有就是总统府。在这里，一片雪花同时飘过两江总督署、太平天国天王府还有子超楼、八字厅、熙园……站在不系舟石舫上看雪是一个景，雪后又是一个景。不禁让人想起，这儿还曾站过谁？那时候也是一样的雪吗？

在我心中，北京很美，北京的冬天也很美，但在我心中，南京更美，南京的冬天堪称完美。这座城几乎拥有一切，长江相伴，高山依随，内河环绕，湖面开阔。而且，一座城市不仅需要山河装扮点缀，还要有自己的 “语言”。南京随缘堪称东方最美校园，她的冬天，便是修容饰性后的姑娘，略施粉黛、银装素裹。

南京的美，也伴随着缺憾，这是一座伤城。雨后的南京有一种凄美，而雪后，清冷中更显出壮美，这儿的壮并非壮丽，更应称之为悲壮。这种感情落差大约就是雪后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相比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如果你见过雪落在大屠杀纪念碑上的模样，大概就能明白，眼泪是可以定格。

十朝烟云给这个城市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然而，又有多少记忆能够日久岁长。李清照甚至说过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伤感似乎成为了这个城市的主基调，但是伤感绝不是这座城市的唯一基调。一直认为，吊谒中山陵最适合的便是冬天，只有白雪覆盖在琉璃蓝瓦上，才更显雄伟庄严。从紫金山眺望整个南京城，白雪如被，绿树丛丛。这便是南京的雪下得恰到好处，眼前不是一望无垠，那被雪覆盖住的地方，还有一排排青绿高耸入云。所以，南京的年轮里不仅仅刻下了伤感，也刻下了这座城市面对伤感时的顽强。待到雪化时，洗脱的便是崭新的明天。

不信你看，紫金南麓的梅花山，花儿开了。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踏雪寻梅，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当年种梅的人还记得吗？他们也曾怀念这样的日子吧，在每一个冬天，踏着雪，撑伞接着的不知是雪还是花，一阵细风，吹落一片，又是一阵，复又吹起，飘向远方。在远方，飘过海，飘到你那，飘到冬季只能看雨的台北，等着你归来，填补一座故都最大的伤，不留遗憾，下一场完完整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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