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至，江南已到闷热潮湿又阴雨不断的梅雨季了吧。这个季节里，无论江南还是塞北，大概都不会缺少雨水，于是有关夏汛的消息慢慢传出来。除了夏汛，还有秋汛，更有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桃花汛。
老家春旱的时候居多，守着一条江水，每年听到的防汛消息，除了夏汛就是秋汛。其实那条江水泛滥的时候很少，这些年中，我所经历的大约只有那么一次特别大的，其余的每年里，汛期都是悄悄地来，再悄悄地离开。所谓的防汛，大抵还包括市内的一些防涝措施。
城市里的地下排水管道平时还算通畅，只是急雨暴雨一来，地面的水来不及排出去，就脱缰的小马般到处流窜。有人玩笑说，这水大的，都可以划船了。其实不止是我所居住的这座小城，有的一线大城市亦不能幸免，甚至还有内涝灾害的。看来生活条件的改变，还是任重道远的。
早上醒来时，听到外面淅淅沥沥在下雨，屋子里也暗沉沉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蒙头大睡了。无论是梦或醒着，都是难得懒惰的借口和机会。
小时候最讨厌下雨的天气了，甚至比下雪更讨厌。因为雪天虽然很冷，但至少可以在路上行走。雨天就不一样了，若非有急事，雨天时镇里很少有人出门。
那时候小镇里的路，除了通往县城的，都还是土路。下急雨时还好，一阵雨过去，天大地大，雨水都不知流到哪里去了。地面积水也不会有多少，偶有水洼的地方，路过时绕个弯就过去了。但若是细雨霏霏，没完没了地下上那么一日半日的，地面就会泥泞难行。别说是车马，连行人都很艰难。按母亲的话讲，就是“泥头拐杖的忒难走”。单单想到雨天里地面上压出的车辙印，干了时都要比车轮还高，便知道雨天时的道路是如何的泥泞不堪。
“这雨要是一直下着，你姐她们怕是过节也难回来了。”
望着窗外阴雨连绵，母亲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小镇通往县城的路，虽然早几年已经修成柏油马路，但不知是不是质量不过关，经常有路基被雨水冲毁，于是此路不通，只能等着天晴时重新修好路才能通车，或者干脆绕行，于是两三个小时人路程可能会拉长为四五个小时，甚至中间还要下车走上几里路，倒一次车。彼时两个姐姐都在县城里工作，虽然离家百十里，却也难得回一次家，遇上这样的雨季，难得回一次家就可能变成回不了家。
百余里路，对现在来说，也不过是一脚油门的事。汽车撒个欢儿半个小时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只是小镇上再也没有盼望儿女回去的人了。
其实这样的雨天，对于向来不太喜欢出去玩的我是没多大影响的。本无所谓喜欢或者讨厌，只是因为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该上学的时候还要上学，所以讨厌起来。
从家里到学校，大概只有二三里地的样子。这段路不远，但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讲，也不算近了。天气好的时候还好，笔直的乡下公路，一路蹦跳着就去上学，但若是雨天，一脚踩进去，如陷泥淖，甚至鞋都可能会被陷在泥水里面拔不出来，更不用说自行车之类的根本无法前行。
不记得那天为什么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裹着那种透明的筒式雨衣，弯着腰从泥水里拔出两只鞋子。天地四方，只觉到处都是水，白茫茫的连成一片。路中间只有我——不敢靠着马路边上走，直觉那里很危险。因为马路两边挖的半人多高的壕沟，壕沟里已然积满了水，和路上的积水连在一起，看不到边沿。
拎着两只鞋子，慢慢摸索着走过这段路。雨渐渐小到快要停下了，车站前已经有行人路过，偶尔看过来一眼，直觉很尴尬，赶紧穿上鞋，走过车站前的十字路口，再淌着水继续往家走。
这一段路虽然也泥泞，但比学校外面那段路要容易走，大约也是因为路两边种的都是树的缘故。公路上实在不好走，可以从小树林里走。小树林里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一条小路。好在这里不是山区，小路并不崎岖。只是偶尔有风吹过，树叶上的积水籁簌而落，直如又下了一场小雨。
那时候的我，是不喜欢这样的雨天的，甚而是有些恐惧，因为除了道路泥泞，再有就是经常听到雷电劈折了哪棵树、劈死了哪个人。雷电劈死人我是没见过，但看到过被雷电劈焦了的树木，黑黢黢的一棵杵在那里，一半焦枯一半翠绿，半枯半荣，一眼看到就能让人想起《天龙八部》中枯荣大师修练的枯荣禅功。若树有灵，也是那树的劫。
不知道那棵历过劫的树最后是个怎样的结局，只是但逢雨天，都有些惧怕，不敢在树下多停留，于是对雨天不再只是讨厌，还隐隐地还有些个惧怕。
想不起在哪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是环境可以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情，晴雨的天气也算是吧。
喜欢阳光明媚的日子，哪怕是不出门，推开窗子看到瓷蓝的天空，棉花糖般的云朵，心情也跟着莫名好起来。于是阴雨天便变成了心情挹郁的代表。当看到漫天阴云密布时，直觉把晴雨表调低了好几度。
终于不再为雨天出行难发愁了，我却也愈发不喜雨天出行。雨雪的天气，最适合做的事蒙头大睡了。做一个似是而非的梦，或者闭上眼睛，细细想一些遥远记忆里的人或事，细碎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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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1/6/22 22:43:47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