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即事
春是一幅绘卷,残雪困缩在陇间,野草的嫩苗已在生机勃发。若干年前,皇居内室的王公贵胄们望着雪融春替的景象吟诵着香山居士的闲适诗,哀叹世人不知我,乡民不懂我,而他们亦看不到熬过一冬的卖炭翁们额头上,又多了几道白衫儿们牵牛辗过的车辙,终于,挂着星条旗的黑船一声炮响,砸碎了绘卷中如梦似幻的虚无。
春是一缕风,是绝望中的勇气,彼时,圣彼得堡(列宁格勒)的春比其他地方还要严酷许多,除了迟迟等不来的斯堪地纳维亚暖风外,德国人的困守也让城里物资短缺,苏维埃民众们每天都在饥饿中死去,但他们却不肯服输,不肯交托出一个在全学科都诞生过伟大先驱的民族骄傲和自觉,炮声隆隆,歌剧院里还在演出着肖斯塔科维奇的新剧,食不果腹的民众们衣着端庄有秩序地排队购票,这对于精神的执着就是化开贝加尔冰层的暖风,只可惜,当若干年后他们的孩子以侵略者的姿态出现在阿富汗时,这风已经乏力了。
春是一调暖色,是逆境中文人笔触下的温暖,权势下,富贵如累卵,危机下朝夕可破,钱财没了,仆人散了,能说什么呢?道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吧。唉,真得看开了吗?不知道,可话说得大气一点,总能让旁人高看自己一眼不是?战争中,国破家亡,袍子、辫子,朝堂的律令一改老百姓们就得乖乖就范,可即便委身山野草庐,傲气不能丢,什么亦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娈,笑啼杂之还夸在口上,亡国了还在犹唱后庭花,也可以算不爱国、没志气,但当话题矛头指向一个用一生护卫自己民族文化的痴人时,斗士们的底气并不足。
春是多姿的情,嫩芽中的香气都弥撒着催情的荷尔蒙,年轻男女们在塞纳河边的咖啡馆耳鬓交错,在莫斯科的郊外牵手漫步,在东京霓虹的角落里相拥深吻,在中国校园里班主任的办公室内痛哭流涕地写着检讨,哭嚎、求饶,祈求不要把情书和二人丢脸的情愫转告给父母,爱情是丢脸的,性是可耻的,时至今日,当中国大都会的生理卫生教材上出现男女性交描绘时仍有家长们义和团潮水般诉以唾骂,可别教坏了孩子啊。是啊,孩子的本职是学习,谈恋爱会耽误读书,可一个人能不眠不休读书吗?对异性能毫无感觉吗?心里的疑问应该被强权所压抑吗?好,就随你们的愿,那就别管我们不谈恋爱不结婚,你们联合七大姑八大姨催促我们去相亲去生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恋爱是需要经验来堆叠的,对异性的认识是需要理性来加深的,而生育更是需要经过性交来完成的,难道人人都要像汉高祖母亲那样跟白蛇去交配吗?
春是一束光,是人们的渴望,十月革命的炮响送来了马列主义和八小时工作制,天安门城楼挥别了失败屈辱的情感,春天的故事里,老人画下的一个圈,人们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不眠不休地地投入激情其中,谁人料到,枯干龟裂的千年古树上,又有春的新叶长出,黑暗与光争斗,却始终不曾战胜过光,只要内心不被黑暗吞噬,那光始终会照亮我们,带领人们战胜严冬、拥抱春天。
春是什么?是具象的景色吗?还是那抽象的精神向往,我实在不知,也许每个人对春都有他的定义吧,毕竟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