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入的新行当,就是出一本书。”
老涂话毕,便挥了挥手,伙计们便拖着盘子走下讲台,挨着前面的人,把托盘中的十几本书发给了大家,一些没拿到书的,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
“这本书,叫做《玲珑志》。”老涂把一本书举在手中。
堂下众人纷纷疑惑不解,有些人翻开书,发现里面都是大段大段的文字,写的都是一些枯燥的数字,或者就是一些某年某月发生了什么事件,零零散散,像是个记事本。
“诸位手中的书中,都是老涂我最近旬月打探到的消息,零零散散,但是一些消息集合起来,那可就是串珠成线,懂行的人就能看出一些门道。”老涂敞开嗓门,压住了众人的喧闹。
“这本书只是一些消息的散集,我以后每月每旬,都会把打探的消息写进书里面,同时,我也会对这些零散消息穿珠成串,出一本集子。”老涂继续说。
“这些零散消息,不值钱,老涂就当送大家一份人情,只收三文钱的成本价,但是每旬的集子,是我老涂呕心沥血之作,诸位如有需要,可以等本月下旬来李瓜堂看看。”老涂大声说。
“你这集子确实不错,消息很是周全,但是我们如何信你?”有人在堂下发问,顿时引来了大家的附和。
“信与不信,只听老涂一言。”老涂四下看了看众人,“据我所打探的消息,我敢断言,不出十日,江南的木材必然大幅涨价。”
这句话顿时炸开了锅,堂下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撇嘴瞪眼,有些人连连摇头,还有些人干脆就笑出了声。
“诸位不信,就可以等一等,看看十日之内,江南木材是否涨价。”老涂说罢这句话,又顿了顿,追加了一句,“如果没有应验,我愿连摆十日酒宴给大家致歉。”
堂下众人将信将疑,在一番观望以后,众人见老涂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便纷纷作鸟兽散,坊间街头,一时议论纷纷,有些人把此事当做一个笑料,有些人仿佛铆足了劲,四处打探消息,想要分析老涂的论断,京城上下一时纷纷翘首期盼,看看木材价格到底会不会上涨。老涂也似乎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抛头露面。
一连九日,市面上木材价格仍然平稳,甚至有来自云贵地区的行商带着大量的木料进京交货,交货价还低于市面行价,这又加剧了大家对老涂的不信任,纷纷相约在第十日当天去李瓜堂看老涂颜面扫地。
第十日一大早,就有好事者守在行市,等着一开市,就去打探木材生意的消息。另有一批人早早就赶去李瓜堂,抢占了好位置,就等好戏开场。
老涂不早不晚,悠悠闲闲的坐在了李瓜堂的讲台上,他看着堂中络绎不绝坐满了客人,点点头露出一批笑容,又问了问伙计现在是几时几刻,就等着开市的时间到。
开市的铜锣响了三声,所有人的精神蓦然振奋起来,大家一句话不说,但是纷纷张头往外看去,有些大户早已经雇了人去市面上打听消息。
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开始在李瓜堂响起,有些腿脚麻利的探子已经回报雇主,木材价格依然平稳,甚至还略有下探,大家看向老涂的目光中已经有了一丝异样,但是也没人说破这件事,只是颇有玩味的等待老涂自己宣布结果。
就在大家认为赌局已定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了堂中,一个探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门就抢过一杯茶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他慌慌张张抹了抹嘴巴,大声说“一批木材新货入市,报价高了三成。”
堂中所有人的耳朵瞬间支棱了起来,有人的笑容顿在了脸上,有人不敢相信探子所说,要求他再重复一遍。还有人撇了撇嘴角,说这不过是一批货,搅动不了大行情。
老涂气定神闲,吩咐伙计扶起来探子,让他坐在椅子上喘口气,他仍然没有说话。
这时,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起来,越来越多的探子纷纷回报,越来越多的木材新货入市,报价逐次升高,最高加价达到了昨天的五成。
待得最后一个探子入门大声说出“四成”的消息后,所有人再无质疑,大家纷纷起身,有人带头鼓掌,还有人凑到讲台下,问老涂是如何算出来的。
老涂依然气定神闲,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蓝皮册子,翻开第一页,拿手顺着字里行间,指到了一句话上面“旬内木价大涨”,然后看着所有人笑而不语。
堂中众人纷纷眼红起来,他们蹦起来去抢那本书。老涂后退了一步,掀开讲台后的竹帘,十几名伙计再次鱼贯而出,他们搬着厚厚一摞书,口中大喊“三两银子一本”,老涂站在一旁,看着争抢的人们,开怀大笑。
老涂的新行变这样开张了,他盘下了李瓜堂,作为印售《玲珑志》的店面,第一期《玲珑志》一售而空,书中的论断,十有八九都一一应验,这本书成为了京城人每期必看的奇书,老涂也因这本书名满天下。有人私下问老涂这种本事叫什么,老涂神秘一笑,说叫“大案牍术”。
后来,新皇登基,看中了老涂这种本事,一纸诏书将他召进了宫里,命他负责筹建一个新的衙门,专司情报消息,这个新成立的衙门,就叫做玲珑门,老涂的《玲珑志》就此合上了最后一页。
再后来,老涂因为朝廷党争,被罢免了官职,赋闲在家,重回铜鼓巷子李瓜堂,不久便穿出李瓜堂重启《玲珑志》的消息,有些人登门拜访,看到老涂坐在讲台上说书,书名也叫《玲珑志》,只不过内容不再是消息情报,而是玲珑门历年所破的奇案妙案件。
这时候,大家也不再叫他为老涂,而是称呼他为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