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事开始
相传佛主膝下有一只狸猫和一只玉兔。
一天佛主对兔子说,只要你能说服猫去人间走一遭,我就赐你一件可以轮转时间的法宝,有了这个法宝你便可以在无限循环中修炼,直至修成正果。
于是,兔子就把佛主的话说给了猫,称只要自己获得了法宝,就让猫和自己一起用这个法宝修行。
“修行太苦了,我不想修什么正果。”猫拒绝了兔子的诱惑。
“那你想要什么?”
猫思考了一会:“我只想顿悟生命的意义。”
兔子懵了。
这都啥啊?
“那你去还是不去?”
猫大义凛然地瞥了兔子一眼,喃喃了一句:“佛主说,我不入地狱,谁啊——”
看着快速坠落时四爪乱扑,但下一瞬间立刻就后背朝上的猫,兔子掸了掸手。
“佛主,猫下去了。”
佛主看着兔子也就是须臾时间。兔子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宛如月升潮起又月落潮退。
该不是自己武断了吧?
“你的做法没问题,这本能够掌控时间《玲珑志》是你的了,”佛主大手一挥,一本九彩流转的贝叶经落入兔子手中,“只不过,你推猫去的那个人间,不是我说的那个……”
佛主说完,又是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个云雾萦绕的光团,猫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光影氤氲之中。
话说猫来到人间,四爪刚刚落地,迎面过来一辆卡车。
猫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妖怪!?”
它灵活地一闪,避开了“妖怪”的冲击,但立刻惊愕地发现,自己误入了一个奇怪的法阵,那是许多条白色粗线平行排列而成的。法阵两端各有一盏灯,当灯色由红变绿的时候,潮水般的人流,向着法阵**涌来。
“这……”,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急忙跑开。它穿过法阵,避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圆脚妖怪,顾不上路边凡人们投来的目光,一个劲地想找一处阴暗的角落躲藏。
突然,猫似乎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一个急转它拐进了一间宽敞的店面。
店面门头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宠物医院。
兔子捋了捋自己的耳朵,有些无奈地看向佛主:“我们是不是该招它回来了?”
“有点难,”佛主直摇头,“我在那个人间的信徒太少,法力有点够不着。试试吧?”
只见佛主再次挥手,兔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它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
猫猛地惊醒,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我的铃铛!”
是一场梦?那可真是个噩梦,说好的去人间走一遭,怎么兔子把我推入了地狱?
它起身一看,发现一双陌生的腿。伸手去掀被子,怎么自己爪子上那层漂亮的绒毛不见了?光秃秃的,这是投胎成人了?
“小李子,你醒啦?”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猫的思绪。
“小李子?”
“对,就是喊你呢。你自个儿看看伤口,要是血止住了,也别急着喝水,要是想尿尿,就憋住了。忍三天,知道了吗?”
那声音隔着窗户提醒道。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伤口?什么伤口?
猫正纳闷呢,猛地一震,仿佛遭了雷劈,他缓缓掀开自己的裆布。
这个人间他熟,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了。
“兔子!”猫在心里骂了一万句,眼泪都流下来了,“我只说去人间走一遭,没说来人间做太监啊!”
二
小李子知道自己这次是掉坑里了。他给自己算了一下,要出坑,至少二十年。小侍童想要脱掉那身青素衣,换上总管太监的红袍甚至绣蟒服,那可不就得熬二十年么?
也不知道回去后,兔子会不会兑现它借法宝的承诺。可一想到兔子,小李子的心又是一阵难以名状的痛苦。
可恶!虽说下凡也是一种修炼,但每每想到自己的铃铛没了,小李子便心浮气躁起来。
戒烦戒躁,阿弥陀佛。
“啪——”小李子正神游天际呢,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打。
疼!
他不敢吱声,因为上次他喊了一声哎哟,结果被揍得更凶。
“又杵那儿发呆!事儿都忙完了是吧?去把老祖宗那院子也打扫了。再偷懒,打断你的狗腿!”说着,那人抄起手中的拂尘,又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是是,”小李子连忙应衬着,拿起苕帚和撮箕就往前面的院子跑。
也难怪刚才那太监要派小李子来这个院子打扫。这哪里是什么宫内的居所,简直就是一片菜园。一进院子,小李子看到的就是一片片犁好的田地,叫不出名的菜秧正吐嫩芽。一间小屋倚在墙角,倒有几分宫廷建筑的样式,只是整齐摆放在屋檐下的锄头水桶和扁担,与这宫廷小院显得有些不搭。几口水缸一字排列在田边。
“打扫?从哪里下脚呢?这里也没什么落叶可扫啊?”
小李子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在“田埂”上,看到有杂草就拔一拔,瞧见有叶青虫,就捡到一旁。走近水缸,发现五口空了三口,便拾起水桶扁担去挑水。就这样,忙碌了几个时辰,总算把这院子收拾了个遍,身上微微出了层汗水的小李子正准备从水缸里舀瓢水喝,却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你个小太监还挺勤快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李子回头一看,是一个梳着两角辫的小丫头,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霎是可爱,仿佛刚才那一番话是从她眼眸里说出来的。
“你是?住在这里的……”小李子本想说你就是那些太监口中的老祖宗?但看她那样子,说是刚进宫的小宫女,也小了点吧。
小丫头歪过头,将小李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道:“新来的,你把这里的活都做完了,叫我怎么练功呀?”
“练功?”
“是呀,挑水除草是我每天的功课。”
真是怪人,小李子暗自嘀咕着:“你这么喜欢干活,可以去浣衣局帮忙洗衣服啊。”
“你胡说什么呢?”谁知,这话倒似惹恼了对方,小丫头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你快走,我要练功了。”
小李子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只不过刚做这些杂事,本想在这里睡个午觉,这不,又被撵着走。他话也不回便朝院子外面走。本是猫妖下凡的他,即使没走田埂,穿过菜田那几下,愣是没踩倒一颗菜秧。来到院外还不忘回头瞄了那小丫头一眼。
只见那小宫女正忙着在田间蹦来蹦去。
“这就是练功了?”小李子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
后面连着几天,每当小李子从那院子门前路过,便忍不住朝里头看几眼,有时扒在墙头,有时透过门缝,那小宫女倒也勤奋,天天都有“练功”。菜地里的那些菜秧倒也神奇,每天都在长高,几天下来足足拔高了三尺,而那小丫头也是越跳越高。
“原来地里种的是芝麻啊。”芝麻开花节节高,没想到竟然有人拿这个来练轻功,挺有想法的。
小李子正琢磨呢,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这声音来得快,传音的人动作更快,一把揪住小李子的后颈,一推一送,丢入院内。小李子身形轻盈,还在半空中便调整好了重心,稳稳落地,除了心跳得砰砰直响,倒也没显得有多狼狈。
“哟,身法不错,练过?”
刚才擒拿他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身上暗红色的锦袍绣着飞鱼,至少是总管级别的老太监了,“我瞧你偷看曹萌萌练功,好几次了,想学功夫?”
老太监一口吴侬细语说得软糯婉转,但小李子知道对方绝非善茬,尤其是刚才那一下擒拿他后脖颈的招式,高深莫测,这是个隐藏在宫里的武林高手?
小李子连忙跪倒,磕头道:“小的不敢造次,只是想着手里的活干完了,找个地方好偷懒。”
也难怪小李子这么说,在天上当猫的时候,他一天可是要睡十四五个小时。可这话倒把眼前这位逗乐了,在这宫里做事的,哪个不是人精,遇着上级管事,起码图个表现,这个侍童胆子挺大,敢直言偷懒。
“呀,怎么是你?”小丫头曹萌萌也走了过来,她一眼便认出了小李子,“我义父最烦有人打扰,你怎么又来!”
她特意加重了“我义父”三个字。
但小李子都懒得搭理她,若不是这副凡人皮囊,你义父本事再大也休想捏住自己。
但嘴上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句:“小的知道了。”
“那就快走吧。”
曹萌萌倒没有不依不饶,摆摆手,算是送客了。
老太监目送小李子走出院门,低头对曹萌萌说了几句。
曹萌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会心一笑,便追了出去。
小李子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笤帚,正准备回“包干区”再磨磨洋工。这还没走远,便觉着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猛地回头,可还是遭到当头一棒。
“咚——”这可比拂尘打得痛多了。
小李子感觉两脚都陷进地里了,眼前金星乱飞,还是伴着钟鸣鼓乐的那种。
“咦,你天灵盖挺硬的嘛?”眼前这个搞偷袭的小矮子可不就是曹萌萌。
“你有病吗?!”小李子舌头都麻了,半天憋出四个字,但这已是最后的挣扎。小李子眼前一黑,什么流星彗星全不见了,身子一瘫,咕噜一下昏死过去。倒地那一瞬间他总算看清了,曹萌萌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根挑水用的扁担。
三、
老太监本想让曹萌萌去试探一下小李子。谁知曹萌萌直接用扁担把他挑了回来。
“还好,”曹萌萌笑着说任务完成,“就比两桶水沉一点。”
于是,小李子算是被“小菜园”收编了。老太监表面上留他在院子里做一些粗重活,每到夜里或不当值的时候,就教他读书识字。
“想不想知道,为何留你在这?”
“大概是因为我面相好?”小李子的意思是自己运气好。
“也是,”老太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不但面相好,而且脸皮厚,将来说不定能坐到我的位置。”
小李子揪了揪自己的面皮,问:“那是多大的官?”
“南北两厂的提督,手底下管着两万多锦衣卫。”
老太监本以为小李子会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要么跪下磕头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要么溜须拍马说您老这样的身份怎么住在如此简陋的院子之类云云。
谁知小李子只是呆呆地做了个仰头望天的动作。
“那您老怎么还自己种菜?”
老太监顿时就有些岔气了:“这叫韬光养晦,算了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小李子的潜台词还没说出口呢:你这么大一官儿,犯得着抓我的小差,还把我关在这里做苦力?
至于“小菜园”里的另一位小主人曹萌萌,就是拿小李子当奴才使唤的,在安排工作方面,没一点折扣。
“小李子,寅时挑水。手脚轻点,别打扰我义父休息。”
“我叫李茂。”
“小李子,卯时劈柴,记得要粗细一致。”
“我有名字,叫我李茂。”
“小李子,辰时除草,我瞧你最擅长这个,别踩倒了菜苗。”
“……”
“我跟你说话呢,又发呆?”
“……”
白驹过隙,人间十年。
不知不觉,李茂从每日挑水砍柴这些日常中,练就了一副好身板。曹萌萌也从那个有些微胖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十年下来,没怎么变的,大概就是两人的性格。
“你吃慢点!爹的酒还没喝完呢,你敢撂筷子!有没有点规矩?”曹萌萌瞪着李茂,一边说一边反手就是一肘砸在对方端碗的那只胳膊上。
那一肘可不轻,不过李茂的碗也没被打掉。
李茂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曹萌萌又看了看自己的碗,咽下口中的饭菜才开口道:“那我再去盛一碗。”
曹萌萌有些无语,以前她总觉得李茂有些呆,对自己唯命是从,可以随便拿捏。可渐渐长大了,她发现这个小李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木讷,他习武悟性相当高,看上去懒散懈怠,学得却比谁都快。那张嘴也是,要么不说,一开口就能堵得你无话可说。除非,你愿意撕破脸,重新回到十年前。比如现在:
“饭桶、就知道吃……”
“他明天有任务,”老太监知道自己女儿性子直,“等会吃完了,我来收拾,你俩就在院子里逛逛,聊会天。”
“爹,我想跟李茂一起去,”曹萌萌立刻变了张脸,笑嘻嘻地往老太监碗里夹了一只鸡腿。
“你有你的任务啊。”这时李茂盛饭回来了。
“闭嘴!吃你的饭。”说着,曹萌萌给李茂夹了个鸡屁股。
老太监也不掺和,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提着酒壶,自顾自走了。留下曹萌萌和李茂大眼瞪小眼。
“我就是觉得啊……”曹萌萌突然欲言又止,“这些年,一直对你呼来喝去的……”
“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也不知哪里飘来一片云,把天上的月光掩去了半边。曹萌萌那张白皙的脸似乎也黑了不少。
“从刚才吃饭开始,我就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曹萌萌故作寻找状,末了,从墙边抄过那根扁担,“果然还是它趁手。”
这次轮到李茂头皮发麻了,这扁担在他记忆里就是天敌克星:“喂,有话好好说!我愿意认真听。”
曹萌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愿意认真听吗?那你跑啥:“我就是…我就是…想着这次出去办事,没个人使唤,怕不习惯……”
李茂越跑越远,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四、
江南,八月。
屋外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院子里的落了一地的桂子,淡淡的花香中掺杂着灼热的土气。挂有玲珑阁匾额的书房内,涂钰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数月前,东海倭国入侵高丽,高丽不敌接连遣使者赴燕京请求夏朝出兵救援。而此时的夏朝正在西北与罗刹国激战,一时难以分兵救援。正当朝廷举棋不定之际,官拜兵部尚书的涂钰挺身而出,称愿意远赴高丽与倭国谈判,为朝廷拖延时间。
谈判的过程倒也顺利,涂钰对倭国统帅说,只要倭国撤军,什么都好谈。倭国毕竟还是忌惮夏朝的国力,但仗着自己兵强马壮、火器先进,依然提出了割裂高丽、和亲夏朝公主、开放通商等条件。涂钰想着,左右是拖延时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临走时还对倭国统帅说:“依老夫对我朝陛下的了解,他一定会答应的,请耐心等待。”
谁知涂钰刚一回国,便遭贬官,他知道自己答应和亲犯了皇家忌讳,便主动逃出京城,回了江南老家。
“师父,高丽传来消息,倭国与我夏朝大军僵持不下,我军伤亡不小。”
“知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夏朝刚与罗刹国一场大战,本来就伤了元气,如今不能速胜,恐怕,想到这里,涂钰连忙喊住对方,“范筱,你去账房支取一百两银子,发给将府中各人,让大家各自回乡吧。”
“师父?”范筱不明所以。
“要大祸临头了。”
涂钰话音未落,只听得屋外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纷纷砸落,屋顶上传来咚咚声响,犹如心跳骤然加速一般。
来了!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涂钰连忙将手探入从怀中,但什么都没有。半晌,涂钰无奈地摇了摇头:“法宝不在,看来这是天数。”
此时此刻,屋外已经可以听到砍杀声与呼救声。
范筱急忙来到门口,打开一道门缝,查看着外头的动静。可迎接他的,不是外屋满地的桂子和花香。
涂钰只见一道银弧从范筱左边锁骨处嵌入,直到脊柱位置方才停歇。雪白的窗纸上,红梅绽放,忽如腊月骤降,寒意整个书房化作了冰窖。
范筱未能发出一声呼喊,四周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竟是如此冷冽清晰:“差不多就可以了,杀光了回去不好交差。”
没多久,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闯进了玲珑阁,在他们身后还押着府内的妇孺。
“老爷,”其中一位老妇人看了眼涂钰,她怀里正护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遍地血肉,她神色凝重,却没有惊慌。
“你们锦衣卫,”涂钰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来办案的,还是来灭门的?”
带队的千户长面无表情地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卷圣旨,念道:“上谕:你涂钰枉为我大夏内阁官员,本朝自开国以来,对外不和亲,不赔款,不议和,不割地,不纳贡!而你却私自允诺倭国统帅,割裂我属国土地,和亲我大夏公主,与贼人议和,简直罪无可赦,虽已罢官去职,但朕思来想去犹难解恨……”
百来个字,没一会功夫就念完了。
皇帝仅仅是命南厂彻查此案。可锦衣卫几乎已经将这涂府血洗干净了。
“锦衣卫行事,虽然早有耳闻,不想今日得见……”涂钰微微抬起了那颗沉重的脑袋,这次他看清了那位千户长的脸孔,他眉毛微挑,显得有些吃惊,“李茂!李公公?是你——”
“尚书大人认得在下?”这次任务带队的千户长正是李茂,“但属下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大人。带走。”
那句带走是对手下说的。得到了上峰的命令,几个一拥而上,将涂钰捆了,正准备将他与其余涂府妇孺一起押走。意外发生了,那个原本依偎在老妇人怀中的孩童,大约是见到了死在地上的范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范筱!范筱!你怎么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劲,竟然挣脱了老妇人的束缚,孩子扑向血泊中早已咽气的范筱。
押解老妇人的锦衣卫见横生枝节,不禁有些恼怒,哗啦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老妇人连忙上前抱住那个提刀侍卫,大喊,“不要伤害小柒,那还是个孩子!”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道寒芒掠过,小柒身首异处。
“畜生呐!”
涂府在场的所有人,开始躁动起来。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突然,嘭的一声,老妇人被人用刀柄砸翻在地。那一击正好砸在嘴上,老妇人崩落了两颗门牙,口中鲜血不止。
李茂洞察全场,见到这一幕,没由来地感到颅内一阵刺痛。这一路杀入涂府,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虽然他负责带队,但这些锦衣卫仗着自己武艺高超、器械精良,稍遇阻拦便大开杀戒,这一切,他并未约束,如果说生命的意义是虚妄的,那逝去与延续皆是无相罢了。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愠怒。
噗嗤——李茂手中的绣春刀穿透了那个锦衣卫的胸膛。
“我记得出发前说过,”他神色泰然,将刀重新归鞘,“抵抗者死,妇孺及老者押解回京。这个人违抗本千户的指令,就地处决。还有谁想试试?”
所有人都愣住了。
涂府上下也停止了挣扎。
“谢过千户大人,”涂钰扶起老妇后,朝李茂躬身一揖。
李茂未动声色,但心里还是升起一丝疑虑,这个涂钰确未见过,但怎么总觉得有些面熟呢?
五
李茂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一众锦衣卫和大大小小五辆囚车。将涂钰押入囚车的时候,李茂突然想明白了,也难怪这些锦衣卫不留活口。一共就只带了五辆囚车。
如今还空着一辆,估计是为那个小柒准备的。
李茂打了个哈欠,他懒得去想谁该死谁该活的问题,一切皆因果,应得如是观。生死本无相,应得如是观啊。
就在这时,李茂发现前方大道**躺着一个人。他抬手叫停了队伍,骑着马上前查看。可还隔着百步远,李茂闻到了阵阵酒气。
是个酒鬼?
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喂,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官道嘛,别挡着官爷办差。”
李茂还未开口,跟上来的锦衣卫当中已有人叫喝上了。
地上躺着的那位大约也是被叫醒了,伸了懒腰,喃喃自语道:
“酒啊酒,我带你如红颜如知己,天天将你揣在怀里含在口中,可你却一而再再二三地坏我大事。”
“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让开,在磨磨唧唧,小心官爷劈了你。”又一人叫嚣道。
可那人依旧慢慢悠悠掏出酒葫芦,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咕嘟咕嘟一阵后,又道:“好在我虽误事,事不误我,这不,他们把我叫醒了。”
“找死!”一人抽刀上前,醉汉他们见多了,借着酒劲充大侠,酒醒后又变怂包的,京城里比比皆是。总不能站在这儿等他醒酒吧。
刀影如练,柔韧中带着狠戾,可醉汉只是瞥了对方一眼。
上前叫阵的锦衣卫便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一道道银光,犹如有迹可循的杀气,缓缓在醉汉身前汇聚,须臾之后,众人终于看清了那凶器的本尊,一柄长约六尺的利剑。
硬茬。
李茂微微蹙眉。
醉汉将剑尖插于地面,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定元宝,丢到李茂脚下:“这里是二十两,换你们囚车里的人,这银子你们是拿去喝茶听曲,还是给自己准备棺材,随便。”
见对方如此嚣张,锦衣卫们不禁面面相觑。
“不够!”李茂淡淡地说了一句。
醉汉扬了扬眉毛,忍不住又举起葫芦喝了一口。
“有点意思,看来可以谈,”他往怀中探了探,胡乱往地上丢了五枚碎银子,“再加五两。”
李茂摇头:“他们是钦犯,这些只够换个老妇。”
“五十两,打包全部!”
“最多再给你带走一个孩子。”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远处囚车内的涂钰可听得清清楚楚,吊起一口气大骂道:“姬无双,你个王八蛋,你是喝酒喝麻木了?玲珑门绝后了,派你个酒鬼来搭救老夫!”
那个叫姬无双的醉汉也是个暴躁脾气,当即就扯开嗓子:“谈不拢不谈了,人我必须带走,你们一起上吧!”
被他这么一激,几个锦衣卫又蠢蠢欲动起来。但李茂一抬手,众人又安静了。
只见他张开五根手指:
“五百两。不二价,你不是要救人吗?人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这倒有点出乎姬无双的意料,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收买了锦衣卫,他出门前就多带点钱了。
可转念一想,哪里容易了,那可是五百两啊。把整个玲珑门卖了,到不到的了这个数哦?
“老子没那么多!”
“你的剑可以抵二百两。”
“你想多了!”姬无双怒喝一声,拔起地上利剑直奔李茂杀去。
“酒是我大老婆,这剑是我二老婆,二百两想买去,做梦!”
剑是好剑,恰逢日头西晒,阳光照在剑身上,流光溢彩,宛如游蛇一般沿着剑身来回波动。直闪得李茂眼前一阵恍惚。
躲是躲不过了。
李茂睁圆了双眼,只见他那双瞳仁猛地竖起,身上汗毛倒立,周围的景象似乎都慢了下来。
拔刀格挡?不,直入要害!
只见李茂手握刀柄侧身突入至姬无双近前,姬无双也是只攻不守的路子,长剑横在胸前便是贴身短刃。
当当当一连数次交锋,火花激射,一众锦衣卫早已分不清二人谁左谁右,但见利剑钢刀锦袍葛衣战成一团,绞绳一般不断分开又贴近,却始终不见二人撞在一起。
姬无双有些急了,这阉人好生厉害,难道练的是童子功?
李茂杀意大盛,下凡之后,头一次战得如此酣畅淋漓。
“阁下功夫了得,佩服佩服!”
“大侠不必客气,拿出五百两,我便放人。”
这小子毒啊。
姬无双一口淤气都堵到嗓子眼了。
他是明知道自己穷,故意在那儿消磨自己的斗志。
姬无双此刻却已萌生退意:涂钰被擒,玲珑门一众小辈皆死于贼手,若我也陷身此处……
两人摆好架势,准备再一次近身肉搏,但心态却已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呼喊传来:“姬长老,接着。”
但见一条长棍飞来,姬无双伸手一揽,接住后一看,竟是一根扁担。
什么玩意?
可还未等姬无双破口大骂,李茂却下意识退了一步。
姬无双看准时机,一手挥舞长剑一手抡起扁担,朝准李茂攻来。
李茂不禁皱眉,顾不上反击,大喝一声:“看好囚车!”
众锦衣卫之前看两人缠斗看得出神,恍然大悟,回身望去,见五辆囚车已经空了三辆。只剩涂钰,因身体太胖,卡在囚笼门口还没来得及逃脱。
李茂见状连忙飞身阻止,但后有姬无双抡着扁担,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人,这个蒙面人轻功了得,在李茂身前不断游走袭扰,搞得他根本无法赶往捉拿涂钰。
但一众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见上峰被困,便一窝蜂冲向涂钰的囚车。
“杀了算了,省的无法交差。”
一人拔刀,众人纷纷抽刀上前。
涂钰眼看自己就要被千刀万剐,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老夫远赴高丽,为的是避免生灵涂炭,不想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刚落,忽有一物出现在涂钰怀中。只见此物迸发出九彩琉璃之色,如美玉又若明火。
涂钰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天上人间皆缘法,苦集灭道相涅槃。”
紧接着九色大盛,强光汇于一处,化作炽热的白焰,将涂钰整个人淹没其中。
六
李茂翻弄着那本贝叶经,回想着当时离奇的一幕:白光消失之后,姬无双、涂钰和那个蒙面人都消失不见了。五个囚笼空空如也,只在原本关押涂钰的囚车内,留下了一本外观古朴的贝叶经。
涂钰涂钰,原来是玉兔将自己名字反着写。
李茂颇感无趣,原本兔子会是一个不错的审问对象。
李茂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几个问题,诸如这些年你遇到过哪些事?修行的心得有哪些?
可想着想着,他猛然记起自己被割了铃铛的事。
兔崽子,跑得倒挺快。
不然一定弄死他。
李茂一抬头,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小菜园”门外。推门而入,院内的陈设依旧,只是人去楼空。
可还没等李茂感叹物是人非,一道靓丽的身影翩然而至。
“小李子,你终于回来啦?”
“师姐?”李茂愕然,这可不就是曹萌萌吗?
曹萌萌喜笑颜开,依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怎么像见着鬼了?瞧你那小脸,煞白煞白的?”
这可不就是见了鬼吗?李茂暗自思忖道。那日帮助涂钰逃脱的那个蒙面人,难道不是她?
“回来就好,我给你做饭去……”
“萌萌。”李茂喊住了她。
“嗯?”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曹萌萌回眸笑道:“不该问的别问,莫坏了规矩哦。”
李茂看着曹萌萌远去的身影,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回了小院,仍是一家人。
“听说你这次,大杀四方?”不知何时,曹公公出现在他身旁。
“师父,”李茂躬身一拜,“未能将钦犯带回京师,李茂愿受责罚。”
老太监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涂钰的罪,问不问都无所谓,他得罪的是皇上。你说他已亡故,尸骨无存,是否属实?”
“属实。”
李茂知道,涂钰是借助法宝《玲珑志》轮回时空去了,无论他回到过去还是将来,都不可能回到当下了。贝叶经现在已是他李茂之物。除非……
涂钰特地跑到未来某个时间,等着他。可这不正是自己渴望的吗?
老太监见李茂说得如此肯定,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待曹萌萌做完饭,三人又一次围坐在小饭桌前,老太监喝着小酒啃着鸡腿,李茂埋头扒饭,曹萌萌则时不时数落他几句。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夜深。
李茂独自坐在油灯前翻看着贝叶经。这其实是一本故事话本。讲的是开天辟地,女娲补天,佛祖修行等等无穷无尽的故事。
李茂不经意间翻开一页,书中写着《一生所爱三》几个字。
往下读,讲的竟是一个女人囚禁男人供自己玩乐的故事。李茂看着看着,不禁气血翻涌。
但随即他打了个寒颤。
他这一世,接触最多的女人是曹萌萌……
“如果她将我……”李茂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期待,当即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阿弥陀佛,嗯?”
但清醒之后他发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玄小柒。而李茂清楚记得,在这一世,那个叫玄小柒的孩子应该在前不久的行动中身首异处了。
“《玲珑志》的故事应该都真实存在,是我们的过去或者……将来?”
想到这里,李茂立刻披上外衣,出门下楼,他一路小跑来到宫门。是夜,天上无月,宫门上悬挂着的两盏灯笼似乎被黑夜浸润着,犹如两团鬼火。
“李公公?”宫门守卫当然认得他。
“提督大人命我出宫办事,”李茂编了个理由混出宫去。
在城门口,他又借南厂公干的名字要了两匹快马。一路南下,双马交替,每经过一个驿馆,他便换上新马,就这样,一天一夜,他终于又重返了涂府。
涂府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南厂的封条,李茂翻墙入内。发现府内空空如也,所有尸体都已不在。
第二日,李茂找到当地衙门询问,得知钦犯家属的尸体都已按上头的要求,焚烧火化。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上头的要求?
李茂不记得自己曾安排过此事。
焚烧尸体?这用意何在?
带着这些疑惑,李茂重返了京城。虽然来去路途遥远,但他一共也没花三天时间。回到京城,他没有立刻返回小菜园,而是直奔南厂衙署。
同僚一见李茂便上来道贺,李茂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称自己刚出京城办了些事回来,不知道大家道的这是什么喜。
“恭贺李公公,不,李提督大人高升。”几个曾经的手下直言道。
是的,三天的时间,李茂虽然感到意外,但自己如今已是南厂提督大人了。
七
时光流逝,又是十年。
十年复十年,不知不觉,李茂已入花甲之年。
曹公公早已驾鹤西游,现如今的李茂不但坐到了当年曹公公总管南北两厂提督的位置,更兼任司礼监掌印秉笔二职,皇帝不问政事,任由他一手遮天,他成了整个朝廷的九千岁。所有政令、批奏都出自他李茂之手,他犹如大夏王朝的中枢大脑,任意杀伐,肆意屠戮,没有他做不到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除了,曹萌萌。
她的师姐在曹公公死后便销声匿迹了。
李茂一直记得当年与曹萌萌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好像说:你这个小太监还挺勤快的。”李公公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又摸出了那本《玲珑志》,翻到那篇《一生所爱三》,想象着了玄小柒是自己,沐无情是曹萌萌……
这时,宫殿一角传来了一声叹息。
“没想到十恶不赦的阉党头子李公公,晚年生活竟然是这样的。”一道蹒跚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大殿内的烛火似乎也受到了感应,纷纷跳动起来,人影的面容逐渐被照明,虽然苍老,但李公公认得,这不是涂钰嘛。
“是你啊,老友,”李公公没有丝毫诧异,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几年,你坏事做尽,你……悟道了吗?”涂钰没有反驳“老友”二字,只是从他冰冷的脸上透露着失望。
“悟道了,”李公公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他斜倚在司礼监大总管的座椅上,漫不经心地回答,“生命的一切皆是虚妄,生死无相,凡人在有生之年追逐名利,却终难回归一抔黄土。我杀了多少人,就是帮了多少人,我还帮这个天下,扫尽苦难!”
涂钰默默地听他讲完,苍老的面庞上,仅剩一双眼眸闪烁着生机,他太虚弱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那你成佛了吗?”
李公公一愣,旋即呵呵大笑起来:
“我为什么要成佛,我现在是菩萨,我在普渡众生!”
涂钰摇了摇头:“你可知道,众生因你而涂炭?”
“你可知道,大夏在我手中西拒罗刹,东退扶桑,南疆被我划入版图,西域成为新疆?大夏已是万国朝圣的天朝!咳咳咳……”李公公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越是歌颂自己的功德,越感觉自己的渺小。
涂钰一句话便浇灭了他的气焰:“你见过佛祖向我们炫耀他的功德吗?曹萌萌又为何离你而去?”
李公公沉默了。良久,他喃喃自语道:
“她去哪了?”
“想知道这些年,我悟道了什么吗?”涂钰缓缓走近李公公,四周的烛火再次跳动,这次大殿变得更加明亮了,而涂钰的身形也在这光芒的照耀下逐渐挺拔起来。
李公公抬起头,看着涂钰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他惊愕地发现涂钰竟然返老孩童了。
“你……悟道了?”
涂钰点了点头。
“生命的意义?生与死的归处?天地之始,宇宙的终点……?”
李公公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对道的渴望,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佛祖说的没错,生死无相,但生命的意义在传承。”
涂钰语重心长地说。
传承?李公公不解地看着对方。
“你跟我来,”涂钰一把拉住了李茂的手,那本揣在他怀中的贝叶经,突然绽放出九彩光芒。
李茂看着那些光芒逐渐汇聚在一起,最终化成白色的火焰。
要开始轮回了吗?我拿到法宝之后,它可从来没有绽放过一丝光彩呵。
白光泯灭,李茂与涂钰消失在了原地。
八
“娘,我饿,”一个孩子哭喊着向母亲讨要食物。
母亲从怀里拿出一个白面馍馍递给孩子。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别噎着,慢点…”母亲也很虚弱,她也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今日出门乞讨,她路过一座破庙,发现供桌上有两个白面馍馍,拜了又拜之后,她偷走了那两个馍馍。
孩子三两下将馍馍吞下肚,但他还没吃饱,于是女人又拿出了一个。这是最后的馍馍了,她知道自己不吃一点,也许熬不过今晚。
孩子开心地接过馍馍,正准备吃,却回头看了一下母亲。
“吃啊,”母亲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谁知孩子将馍馍还了回去:“娘,你吃,我好像吃饱了。今天,我到外头找点吃的去。”
听孩子这么说,母亲原本干涩的眼眶湿润了,她颤颤巍巍地接过孩子手中的馍馍:“其实娘也不饿,娘就吃一口。”
可她刚拿过馍馍,便急切地咬了一小口。大约是白面里没有挑干净砂石,这一小口,竟然崩断了女人两颗门牙。
女人痛得眼泪直流,但她没有吱声,只是捂着嘴,将满口的鲜血往肚子里咽。
“这是?”李茂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为什么那么熟悉呢?
“这就是你的儿时。”
一旁的涂钰说道。
李茂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仿佛想起了一些什么。
“你是想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在于传承,而传承的意思便是繁衍后代,将他们抚育成人?”李茂笑了,捧腹大笑,“可我是太监啊,我是无根之人,你让我如何感悟这传承?”
涂钰大手一挥,贝叶经再次光芒闪耀,这次他们来到了一座茅屋前。
一个孩子冲出茅屋,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正是曹萌萌。
“小李子,你今晚不把论语背完,就别回来了!”
小男孩转过身,倔强地对曹萌萌说:“不回来就不回来,我才不要住这里,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说着说着,孩子哭了起来。
曹萌萌走上前替他擦拭眼泪,安慰道:“你至少还有自己的家,等你学好了儒家礼学,你就可以去参加科举,如果你中了举,就可以入朝为官,然后替你父母平反冤屈,你想让他们一辈子喊冤九泉吗?”
孩子哭的更伤心了,他攥紧自己的小拳头:“不想,我乖,我听话,我要背完论语才睡。”
曹萌萌一把将孩子搂入了怀中。
涂钰指向曹萌萌说道:“这也是一种传承。”
李茂沉默了,他更多的在关注曹萌萌,这是什么时候的她?为什么她要离开自己去照顾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难道是曹公公安排的任务?
“我不明白。”
李茂坦言道。
涂钰点了点头,解释道:“传承可以是一一个家族的延续,也可以是一个王朝的延续,更可以是天下人的延续。当你有权力改变这个天下的时候,你有为天下的传承而付出吗?天下在你手中不堪重负。你可有想过……为像你这样和他那样的孩子,创造一个没有饥饿,没有苦难的天下吗?”
李茂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些。他只知道完成一个一个任务,解决一个一个问题,可旧的问题刚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他应接不暇,干脆将所有提出问题和制造问题的人处死……
这根本不算悟道。
当他沉溺于自己权威之下的“天下太平”时,世间早已经民不聊生。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我该怎么挽回?”
涂钰欣慰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重新变回了白兔的模样:“老友,既然你已有所感悟,涂钰在此间的缘法便了了。我将重归佛祖身边,玲珑志就留与你,你好好使用。”
说完,玉兔越升越高,逐渐消失于天际。
李茂看着手中的玲珑志,又看了看曹萌萌小屋的方向,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九彩光芒扑朔泯灭,李茂也消失在了原地。
九
江南,八月。
屋外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院子里的落了一地的桂子,淡淡的花香中掺杂着灼热的土气。
一队锦衣卫正准备突入兵部尚书涂钰的府邸。这时带队的千户长突然说:“收到曹提督的密令,这次只是带涂尚书一人回京,我大夏与倭国的谈判还需涂老出马,任何人,不许打烂这府里面的一坛一罐!”
一队锦衣卫带着兵部尚书返京,发现大道**躺着一个酒鬼。
带队的千户长走到醉汉跟前就是一脚:“起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醉汉郁闷了,自己可是天底下大名鼎鼎的无双剑神,竟然有人敢趁自己睡觉的是踹自己?
“你要干嘛?”
醉汉反问。
千户长指了指人群中的涂钰,看不客气地说:“给我二十两银子,那位,兵部尚书涂钰,你们玲珑门的长老,归你了。”
醉汉一脸懵,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说:“我只有五两银子,能便宜点不?”
千户差点就要骂娘,你之前台词不是这样的,二话不说直接从醉汉怀里抢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出来:“那老头归你了,滚蛋,别让我在看到你!”
小菜园内,曹公公正在喝酒。李茂一屁股坐在了老太监对面,抢过鸡腿啃了一口问道:“说吧,你把我安排去南厂管锦衣卫,又把曹萌萌派去神机营,老爷子你安了什么心?”
曹公公懵了,啥情况?小李子以前不是这样说话的啊?他是个即使明白了也不说透的孩子啊。
“你在说什么,洒家听不懂。”
砰!李茂一把掀了小圆桌:“你个老狐狸,你让萌萌进玲珑门,是为了讨好太子,你让我去南厂,是为了继续控制锦衣卫!一根甘蔗你想两头甜。想得挺美啊!”
“你……”曹公公见自己的计策被人识破,不禁微微蹙眉,“你想怎样?”
“从今天开始,萌萌跟我走,我们要离开这里,你不许阻拦!”
一间草屋。
曹萌萌看着眼前的小菜园,神情有些恍惚。
“小李子,我隐约记得,故事不是这样的。”
李茂笑了。他掏出一本贝叶经递给曹萌萌:“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一篇话本,叫一生所爱三。今晚…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说着说着,李茂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