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根据大数据模拟计算,参加这档节目对公司品牌形象将起到较大的提振作用。详细数据分析结论我已经发在您的邮箱了。”
这是一间昏暗的办公室,或者说,比起办公室来更像一个机房——宽大的U型办公台上七八台电脑屏幕不断闪亮,而办公台背后的架子上,无数台密密麻麻的主机的数据灯明明暗暗。
在“群脑”环绕中,一个穿着蓝格子衬衫的男人在打电话汇报工作,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背微微佝偻着,被烟熏黄的手指还一边在电脑上查询翻阅着什么。
1、
灯光璀璨的演播厅。
“我们是大学同学,不是同一个专业,是在一门选修课上认识的。”江栀笑吟吟地看一眼旁边的男人,秋波流转,满是深情。
摄 像机的镜头前推,给了她一个大特写。
镜头里的女子穿着裁剪得体的米色羊绒套裙,搭配小巧的珍珠项链,自带书香浸润出的优雅气质,是经得住镜头检验的那种美。
给够了美女特写,镜头又缓缓移到旁边男人的脸上,男人虽然比不上时下的小鲜肉们俊美,但线条硬朗,身材修长,叠加千亿总裁的Buff后,也足够迷倒一群少女了。
此时,男人有些宠溺地,又有些无奈地看着江栀——场外看着监视器的女编导心想,这个徐总的眼神真是太会了,如果现场有弹幕,一定已经开始刷起“磕到了”“这CP保甜”之类的了。
男人名叫徐杰,富二代出身。
他父亲原本是一家民营企业的董事长,而他却难得地超越了父辈的成就,大学毕业后独立创业,进军炙手可热的大数据领域,没几年功夫已经成为科技圈的新贵,坐拥当前炙手可热的“独角兽”企业,估值过百亿,听说也已经在筹备上市了。
见惯了长得像ET的科技公司CEO,再看徐杰,简直是总裁文的人设照进现实。某博某书上,不乏他的一批女友粉,后宫粉,幻想着和霸道总裁春宵一度。
可没想到,她们的梦想前几天被一个网红实现了——狗仔拍某个小网红时,不小心拍到了小网红与神秘男人共同进入某奢华酒店,黑粉扒着扒着发现居然横跳到了财经圈。
财经记者们八卦的功底不比娱乐记者差多少,没过24小时,竟然顺着公司股权关系,八出了徐杰隐婚的消息,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研究生导师的女儿,现在还开着一个艺术品画廊,在艺术品圈小有名气。
被扒出来没几天,徐杰就带着妻子出镜,顺便秀一把恩爱,粉碎一下流言蜚语。
毕竟对于企业家来说,绯闻不重要,如果离婚则是影响股权结构的大事件,会动摇公司经营以及投资者信心的。
“徐杰这么帅,当时学校里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女主持人露出一脸花痴的表情。
“其实没有。”江栀轻轻撩了下头发,把头往徐杰那边侧了侧,“那时候他也不爱说话,总在坐在最后一排,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跟女生聊天,酷酷的样子。”
“是这一点吸引了你吗?”
“就是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呀,后来发现他在写代码。”江栀似乎陷入了甜蜜的回忆,嘴角轻翘,纤细的手指做出敲击键盘的动作,又轻灵又可爱。
徐杰充满磁性的男声接过了话,“其实那就是第一代的'偃师'。”他把江栀的手拉过来,握在掌心里,“我就是一个工匠,只能用自己手里的算筹,来计算有多大可能遇到她。”
女主持睁着一双人工痕迹过重的大眼睛,演出很吃惊的样子,“哇,这也太浪漫了。”
镜头缓缓下移,定格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江栀无名指上的鸽子蛋闪着耀眼的光芒。
2、
科技新贵的家该是什么样的?
并不都是一副性冷淡模样,至少徐杰在黄埔江畔的大平层就与倒腾煤炭起家的土老板们没什么本质区别,一水儿的金碧辉煌。
面对着一线江景的客厅里,一只手机在大理石台面上锲而不舍地震动着。
江栀走过去,拿起了看了看,一串未知的号码,面无表情地直接按掉了,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想了想,她又捡起手机来打开了微博。
那期节目全网播出后,一切如预料般引爆。“偃师”适时做一波推广宣传,宣布进军AI领域,整体流量大涨,公司也顺利开始Pre-IPO融资,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很快就可以提交港交所过会了。
而她的微博小号和大号,却被那些徐杰的极端“女友粉”给轰烂了。她刷着看那些污言秽语,嘴角却不由噙笑。
徐杰正要出门,看到她对着手机发笑,说:“别看了,那些人都没价值。”
江栀一挑眉,“哪里没价值,这不都是你的数据吗?”
她的下巴微微一抬,半仰脸对他说,“冲动,盲目,拜金,消费主义最容易洗脑的那群人。”
徐杰没接她的话茬,“这两天你少出门。不想看的话,就让公关部门来处理。”
“好。知道了。”江栀低下头继续开始刷微博,“不用处理,挺有意思的。”
徐杰皱了一下眉头,他想了想,说,“下午你再测一下数据吧。我叫人过来。”
听到这话,江栀抬起头,冷笑一声,“你不放心我?”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定期测一下,对你……对我们,都好。”徐杰的手在半空中画了半圈,似乎像给员工演讲,“毕竟现在是上市关口……你懂的。”
江栀往前走了几步,抱着臂倚在一根大理石柱子上,她的目光在徐杰脸上徘徊,就在徐杰有些不耐烦地时候,突然说:“行呀,来呗。”
江栀脸颊旁边的一缕长发从肩头滑下去,好像黑缎子一般柔顺。徐杰想起过去谈恋爱时,很喜欢抚摸她的头发,每一根都在恰当位置,让他觉得很安心。但已经多久了,没有再抚摸过她的头发,已经多久了,他们之间不再有亲密关系。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如她的外表一样顺从呢?
徐杰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江栀忽然问道:“你没给小蜜桃测过数据吗?”
小蜜桃,那个惹事的网红。
“什么?”徐杰仿佛没听清。
“你没有给小蜜桃测过数据吗?”江栀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每个你身边的女人都会测的吗?她怎么还会乱说话。”
“为什么这么问?”门厅里,徐杰的声音冷下来,又追加了一句,“谁让你这么问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江栀淡淡地说。
“这不是你该问的。”
“好,知道了。”
华丽的房门关上后,徐杰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电话:“伟平,下午你来给江栀测一下数据……对,你亲自来,别人我不放心。”
3、
徐杰坐在车里,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瘫在椅背上,望着全景天窗外的停车场天花板发愣。
他想起了和小蜜桃度过的那一夜。
他身边不缺女人,但对于每一个女人,他都更像是耐心的猎手,他会一点点地确认她们是否足够好掌控,也就是足够安全。
能走到他身边的女人,他都会带到赵伟平的云计算实验室,完成最后一步:数据检测。
赵伟平实验室的心理学家会对她们的生平、家庭、心理情况做全面的分析,再通过赵伟平的程序,用大数据计算她们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确保她们是理智的,安全的,除了钱没有其他的诉求。
只有通过大数据检测的女人,才能上徐杰的床。
但不知道为什么,徐杰觉得所有通过大数据检测的女人,她们的内里都是一样的。她们有的美艳,有的清纯,有的丰腴,有的轻盈,有的来自社会底层,有的出身中产……但她们的眼睛里都像是江栀一样,冷如寒潭。
小蜜桃不一样,她眼睛里有一团野火。
她缺钱,却也缺爱。
徐杰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无法通过大数据检测的女人。
但他还是想要她,他赌了自己的运气,然后赌输了。
她既要钱,也要红。
小蜜桃那拙劣的炒作伎俩在他们公关部的眼中不值一晒,但也给“偃师”的Pre-IPO融资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还好,高薪青睐的公关团队果然身手不凡,他们迅速抹平了在互联网上小蜜桃带来的的各种水花——大数据的计算没错,幸好他去年没有克扣市场公关部门的奖金。
但是,那一夜在徐杰脑海中留下的记忆却迟迟无法消散,他抬起手,摸了摸耳后,似乎那里还留着女人的舌头舔过时留下的酥麻。
徐杰闭上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耸动。
他想起,似乎在很久以前,江栀的身体也曾经让他流连忘返。
跟在镜头前所说的故事不同,他们俩的第一次相遇其实是在雨中,他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衣裙单薄被雨淋透的少女,怯生生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相逢,他曾经以为是金风玉露。
可笑的真相是,当时江栀的父亲侵吞科研经费,当时江家急需补上这个窟窿才能被免于起诉,家境优渥的他不过是一只被精心挑选过的猎物。
最后,他回家恳求了父亲和祖父,还清了江父的欠款,同时江父也为他提供了这个绝无仅有的创业机会,还用一场婚姻将他与江家彻底绑在一起。
可能连大数据都算不清,他在江栀身上到底是亏还是赚?
****
晚上,徐杰到家的时候,发现江栀画室的灯还在亮着。
门没关。
江栀穿一身平常的家居服,长发用一支木簪子挽着,在画一幅巨大的绿度母像,她画的全身贯注,耳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摇晃。
灯光照在绿度母慈祥的眉眼间,也照在江栀的脸上,泛出珍珠样的光华。
徐杰的心底微微一动。
他走过去,从背后握住了江栀持画笔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另一只手抽掉了挽着头发的木簪,瀑布一般的长发垂下,穿过徐杰的手指,让他的心里也难得的抽动了一下。
他操纵着她的手把笔放下,伸手去解家居服的腰带,她身上的香味萦绕着他,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的那场雨中。
江栀没有反抗,却淡淡地说:“赵伟平下午来过了,他说我的数据有问题。明天会向你单独汇报。”
解腰带的手停了下来。江栀冷笑一声,从徐杰僵硬的怀抱里抽身出来,转身走掉了。
徐杰抬起头看到画架上的绿度母。
佛母无言,满脸慈悲。
徐杰提江栀提起过,这幅绿度母所有的颜料都来自于宝石研磨,色彩才能如此瑰丽,而所有的描金都用的是真金。
“X”徐杰心里暗骂一句,所谓艺术不过是金钱的粉饰。
4、
徐杰走进了赵伟平的实验室,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多个电脑屏幕泛着幽幽的光。
谁也无法想象,这个蜷缩在电脑前的男人才是“偃师”平台背后的“大脑”。
他曾经是徐杰的学长,那一届老师公认的编程奇才,却在研究生毕业那年遭遇车祸,被冲过来的汽车轧断了一条腿,也彻底失去了工作机会。
也恰好赵伟平的导师是江栀的父亲,他把赵伟平正在研究的大数据项目推荐给了徐杰,两个人一起合伙成立了“偃师”。
凭借赵伟平的算法,偃师在BTA、TMD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独立的大数据公司,为许多行业的提供大数据支持。
简单说,假如一家化妆品企业要做广告投放,那么偃师的数据服务可以告诉你,你的钱应该投放在哪个平台,什么时间段投放,投放给谁,效率最高。
再比如,一家制造业企业要制定生产计划,偃师的数据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买入原材料更便宜,该在什么时候生产多少数量,可以满足市场需求,而又不至于过剩。
而更让徐杰惊喜的是,当收集了足够多的数据后,赵伟平做了偃师的pro版。。
赵伟平说,这才是真正的偃师,因为它几乎可以计算出每一件事情对未来的影响。
这个决策,对公司未来是好还是坏?
在IDG和红杉之间应该选择哪个投资人?
是否应该争取政 府产业扶持基金?
……
凭借着大数据,徐杰在企业经营上决断压力骤然减轻,他在商战场上几乎无往而不利。
徐杰甚至怀疑在赵伟平那个幽暗的机房里,装着的并不什么芯片和电线,而是一个邪神。而他,每一次来到赵伟平的机房就是在向这个身材佝偻的巫师,祈求神的谶言。
此时,“巫师”赵伟平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看徐杰,“徐总,大数据显示,江栀很安全。”
“真的?”徐杰皱起眉头,他虽然因为江栀安全而放下了一点心,但江栀骗他这件事本身让他更不安起来。
“伟平,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也不是跟我闹,就是,反正就是不对劲。”徐杰单薄的词汇库形容不出江栀的表情。
“这种是正常的,在安全范围。从数据可以看出,江栀是个理智的人,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赵伟平把江栀的数据调出来,曲线图看上去确实非常安全。
徐杰点点头,“那就好,你知道,现在是在上市前的关键节点。我不能和她离婚。”
“嗯。”赵伟平没说什么。
“结婚了就是真的麻烦啊,当时要不是……”徐杰突然止住了话头,看了一眼赵伟平,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赵伟平对面。“伟平,你看过上次那个访谈节目了吗?”
“哪个?”
“就我和江栀上的那个。”
“哦,看了,分析过了。比预想数据更好。”
“江栀采访中说,看到我在编代码,根据你的数据分析那一段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赵伟平回忆了一下,“徐总,结合微表情数据分析,是真话。”
“哦?我以为是假话。”徐杰两手一摊,眯起眼睛看着赵伟平。
徐杰可以肯定江栀当年在教室后排编程的少年绝不是自己,那会不会是眼前这个男人——当年那一场车祸完全摧毁了这个年轻人的锐气和健康,现在的赵伟平就像是一个装在人类皮囊里的硅基生物。
那当年呢?带着天才光环的赵伟平,会不会曾经经常出入导师的家门,会不会遇到纤细美丽的师妹,会不会曾经有一段明恋或者暗恋?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赵伟平见他不讲话,又汇报起了其他的事情。
“嗯,大数据计算,比起给普通员工做上市前股权激励,更好的选择是去三亚团建,同时可以引爆舆论,产生宣传效果,还能让员工更有归属感。还有,大数据显示……”
汇报到最后,赵伟平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不过大数据显示,徐总你的心理最近在波动,做出非理智决定的可能性高达76.9%,这个偏高了。现在是公司冲击资本市场的关键时刻,风险会……”
“我心里有数。”徐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好,只是数据显示,数据显示。”赵伟平有点尴尬地搓搓手,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遇到别人的情绪反弹时,就会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
赵伟平踟躇了片刻,长年面对电脑屏幕,让他的脸部肌肉变得僵硬,当挂上扭曲又迟疑的微笑时,显得十分怪异。他从电脑桌旁边拿出一个密封极好的小盒子来,递给徐杰。
“这是什么?一张芯片?”徐杰打开盒子,手心里是一片不到成 人小拇指指甲盖一半大小的芯片。
“徐总,这是我,我这段时间最新的发明。如果植入到大脑里,可以实时把人的判断实时传输给大数据处理中心,实时处理反馈,提高决策效率。”
“这岂不是变成了一个……一个……机器人?!”徐杰皱起眉头,声音沉了下来。
赵伟平似乎没有察觉到徐杰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现在是公司上市关口,非常重要,跟政 府领导接洽、媒体关系,我觉得非常重要的时候肯定很多,需要实时决策。”
“你觉得我做不了决策?!”徐杰提高了声音。
赵伟平的声音低落下去,像个犯错误的孩子:“徐总,你看,大数据显示,你现在做出非理智决定的可能性高达76.9%。”
“徐总,这个真的很安全的,我已经……”赵伟平不经意间抬头对上徐杰的眼神,冰冷彻骨,让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赵伟平。很好。”徐杰捏着那薄薄的一片芯片,忽然平静下来,“很好。”
5、
早上醒来的时候,徐杰揉了揉太阳xue,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分辨出自己身处一个叫周菲菲的女人的床上。
他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周菲菲,大学刚毕业,想要留在大城市,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和努力,找个金主,挥霍青春,过一天算一天的人生哲学,让她在两个星期前通过了大数据测试。
昨晚,周菲菲卑微的笑容,讨好的娇嗔,以及那种时刻恰到好处的求饶,都让徐杰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得到放松——对某一个人绝对掌控,这让他重新感觉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来面对这个足够X蛋的世界。
他甚至花了几分钟来怜悯这些出卖身体和时间的女孩子,如果她们有大数据系统,那么她们会发现,除了一些钱,她们根本从他这样的人身上拿不到多少东西。
他不由地想到,江栀又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呢?他们共有的偃师的股份?等到上市之后,还是有办法套现和转移的。
也许,等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会重新变得更柔顺,更听话吧。徐杰摆弄着手里的早餐叉,然后将它狠狠地扎破了沙拉上的水波蛋。
“今天不能陪你了,一会儿我有事。乖。”吃完周菲菲精心准备的早餐,徐杰拍拍周菲菲的手。
他今天要去参加一个政 府组织的峰会——作为本土孵化的大数据类的独角兽企业,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大背景下,“偃师”享受了不少政 府的优惠政策,那么相应的,各类政 府峰会的站台也必不可少。
而今天,他参加这个峰会还有一个目的,去见一家政 府引导产业基金的执行总裁。作为大数据企业,投资方中有“国家队”的背景会给偃师减少很多审查的麻烦,所以董事会不介意让出一块利润蛋糕给政 府背景的产业基金。
而当助理把车门拉开时,他发现在车后座上竟然坐着江栀。
徐杰恍然以为是周菲菲昨晚给他喝的酒里加了料,导致他出现了幻觉,用劲眨眼,却依然是江栀美丽的脸庞。她穿一身嫩黄 色的粗花呢套裙,冲着他微微一颔首,“阿杰,早啊。”
在情人的楼下,被妻子抓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当你身价数亿时,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羞耻感了,因为你的羞耻感可以转嫁给你的下属。凡是把老板置于尴尬境地的下属都是蠢货。
徐杰瞄了一眼蠢货助理,却看到助理一脸无辜。
“今天峰会上你要见的那位产业基金负责人,是我爸的老同学,所以董事会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江栀主动开口,表明自己不是来抓jian,而是有正事。
她顿了顿又说,“大数据显示,我的参与,会提高9.5%的成功率。所以,你最好对我笑一笑。”
徐杰笑了起来,吻上了她的面颊。“今天见到你感觉很惊艳,你穿职业装倒是很好看,”
“是吗?我以后会多穿。”江栀摆弄着胸口梵克雅宝的白贝母蝴蝶胸针,状若无意地说。
两人联袂出席峰会,让到场的财经媒体们过了一场娱乐记者的瘾。而娇妻在侧,也让徐杰显得春风得意。当与政 府产业引导基金执行总裁在午宴上一番觥筹交错之后,Pre-Ipo轮的融资也基本敲定。
当站在峰会的演讲台上,徐杰看着台下一个个可以反射灯光的光滑头顶,不由得生出“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豪情来。
他的手无意间伸到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盒子——那张芯片。徐杰嗤之以鼻,“赵伟平?妄想用大数据控制我?”,他撇了撇嘴,开始了演讲。
于是,在大数据计算中,危险的事情就这么到来。
聚光灯下,长达十多米的舞台上,巨大的PPT横亘,徐杰的表情被放大再两个耳屏上,以便人们能轻松看到。
在两千人的注视下,五十多家媒体的镜头前,徐杰说:
“在我们的理解中,每一个人从生到死都产生数据,而这些数据经过计算,我们可以轻松知道这个人过去在做什么,现在在做什么,未来在做什么。”
“在偃师系统,每个人就是一串代码,可以产生的利润的代码。”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台下,江栀缓缓闭上了眼睛,起身走出了会场。
6、
Pre-IPO融资暂停。
上市计划搁浅。
有关部门开始要求严查偃师。
一个月不眠不休的工作后,徐杰终于遏制住了公司分崩的态势。开除了一半的员工后,徐杰一头栽倒在了会议室里。
等他醒来时,无意中打开微博,发现他已经成为互联网世界的头号渣男。那些小蜜桃、周菲菲一类的女人们似乎找到了流量密码,争相恐后地曝光他的行径。
他愤怒地质问公关团队负责人。
公关团队的负责人说,徐总,这是常见的公关套路,别往心里去。她们骂的越狠,对于数据隐私的讨论水花就越低。毕竟那些数据隐私所有权什么的,哪里比得上桃色新闻劲爆呢?
而再往下翻,则是江栀作为偃师新任CEO出席某慈善晚宴的照片,下面一片“姐姐好飒”“姐姐不哭”“甩掉渣男,姐姐美在我心巴上”……
当徐杰推开CEO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正如报道中一样,办公桌前坐着的是江栀。她穿一身黑色套裙,长发盘起,卡地亚的猎豹手镯在手腕上熠熠生辉。
“你怎么在这里?!”
江栀从文件中抬起头,美目流转,“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哪里管过公司?就凭你?”徐杰盛怒之下,脱口而出,“你不过是个花瓶而已!”
江栀却并不生气,她温和地走上前,伸出手,抚摸徐杰的前胸。
“阿杰,你看。”江栀幽幽地说,“我,不会乱说话,没有绯闻,现在几乎所有的舆论都在同情我。根据大数据评估,社会形象这一方面,我比你好太多。”
“我父亲和政 府对口部门不少领导是世交,这一块的隐形资产,对后续公司的支持作用有多大,我想你也知道。”
“而最重要的是,CEO交给我,我们是一致行动人,不会有股权的问题,对公司上市来说,是最平稳的权利过度。”
徐杰“啪”地打掉她的手,“你懂什么公司?!”
“那又怎么样?阿杰,你别急。”
江栀拿起徐杰的手,放在自己耳后——那里,是一块金属质感的,小小的,只有成 人指甲盖一般大小的东西。“我有大数据啊,实时的,会帮我做出正确决策的大数据计算系统。”
“这是……赵伟平的……芯片”
“对,我现在更理性了。你不喜欢吗?”江栀仰起头看着他,檀口轻启:“倒是你,或许该测个数据,我觉得你的情绪太不稳定。”
7、
昏暗的办公室中,赵伟平坐在电脑前面,静静看着一段不太清晰的车祸视频。他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刺耳的刹车声和惨叫声一遍一遍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回旋。
穿一身白色真丝长裙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在了赵伟平对面。“师哥。”
“阿栀。”
“原来师哥你早就知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江栀说。
“去年跟交警系统合作时拿到的。”
江栀叹口气:“当年我爸爸也是没办法,偃师系统研发吞掉了那么多实验经费,你一毕业又要带着成果去大厂,谁能眼睁睁看着就要生金蛋的鸡飞了呢?”
“我这个人,过去的能不能就让它过去,要看现在你有没有诚意。”
江栀笑着说,“你知道的,等上市股权解封之后,哪怕是夫妻共同财产,也有很多可以转移和操作的空间。”
她纤细的手伸向赵伟平,“祝我们将来合作愉快。”
赵伟平枯瘦的手握了上去,江栀手上一枚宝格丽的灵蛇戒指,闪着寒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