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台阶上淌着同样黑色的泔水,浓稠如沥青,一滴滴地滴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三楼一排的教室都是半掩着门,暗色的光倾泻进去,他轻轻推地开自己的教室的门,发现六个如太阳般黑色的孩童飘着慢慢要从教室踱出来。
他的心像被什么摁压住了,所有的心跳和呼吸都开始趋于归零,他的整个人像被压路机碾压过去,从碎肉到齑粉,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看到六个孩童正在贴着他的鼻尖与他对视,他骇了一跳,嘴巴大张,好像要发出什么急促的声音,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到耳边。
他眼睁睁看着六个阿飘孩童飞着出了教室,他一身冷汗,要追出去,却发现栏杆是虚的,他在一瞬间的晃神里,从三楼的教室跌了下来。
“啊——”十二岁的赵伟平一身冷汗翻起身,看了看白色的被单,耳边传来母亲轻轻的声音:“平平,做噩梦了?”
赵伟平被揽到母亲怀里,感觉安全许多,说:“是啊,好怕。”
母亲轻轻说:“妈妈在,不怕不怕。”
第二天一早,母亲对父亲说:“平平已经连续做噩梦做了半个月,是不是应该找个人来看看?”
父亲说:“我已经找陈先生过了,他给了个符,可以安神的。”
“咳咳咳……”
母亲正要说什么,卧室传来奶奶咳嗽的声音,声音时而短促时而高亢,一会像要咳断气,一会像要把肠子都咳出来,吓人地很。
父亲听着声音不对,忙跑进卧室,老妇人蜷缩在床的一角,脸色都开始铁青了。
救护车呼啸着穿越了整个城市,奶奶还没到医院就没了。
奇怪的是,赵伟平从奶奶去世以后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赵伟平第二次做梦是在十五岁的时候。
那是一个冬天的雪夜。没有月亮,虽然大雪使一切都很白,暗黑色的夜仍然让人心悸。十五岁的赵伟平陷在了大雪里,紧张地很,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他。他的步伐被层层白雪阻挠,他强迫自己快一点,但是所以很快就被追上了。
赵伟平的心脏被对方的气势所迫,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你要干什么?”
赵伟平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他做过类似的梦,他不愿意想起的梦。
对方血色的眼睛看着,缓缓地消失在了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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