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一直期盼,你还在,然而,这只是我的奢望,是我不敢醒来的梦,你已不在,去了一个我遥不可及的世界。
二十年,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好像几个世纪一般长,长到我抓不住你离去的背影;
二十年,一个很短很短的时间,恍如昨天那么短,短到我一直没法忘记你的容颜。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父亲
我的书房里一直保存着一本泛黄的手账,那是我的父亲留在这世上仅有的几个物件之一,是30多年前父亲写下的。那时候父亲在我们乡里负责农保,这个笔记本里是父亲到各个村里收农保的原始记录。那是父亲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因此这么多年搬家数次,我都没舍得丢掉。每每翻开,还能回忆起那时候的一点一滴。
我的家乡位于黄海之滨一个小渔村,长江之水滚滚入海处,历经海水千百年的洗礼,海水退去后形成了绿洲,后来逐渐有了人烟。
这里的人有一部分是在这块土地上辛勤耕耘了一代又一代,也有一部分是从其他地方迁来的,我的祖辈就是因战乱迁徙而来,父亲就出生在这个地方。
我的祖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境贫寒,有四个儿子,老大只读了几天小学就帮着家里干活,老三十五六岁送去当兵了,父亲是老二,从小头脑聪明灵活,只是那时候恰逢特殊时期,没法高考,而且满脑子只有种庄稼的爷爷也是希望父亲能找个踏实的活就行。开放高考后父亲还是没能如愿参加高考,那时父亲倔强的光着脚跑到了十多公里外的舅爷爷家呆了10天都不肯回去,只是最后还是无奈服软,回到家里,老老实实的做了村里的一名会计。
后来我常想,如果不是改革开放的号角吹到了这信息闭塞的乡野,我想父亲这辈子大概就一直是村里一名会计或者再做个村干部吧。
随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吹遍祖国大地,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和“三农”政策的深入实施,广大农村的旧貌变了新颜。当那阵春风吹到海边小城我的家乡时,这里也悄悄的在发生变化…
80年代中期,乡里(那时候也称人民GS,简称GS)和上海一个食品公司一起合作成立了一家食品厂,主要生产巧克力(这种巧克力不是我们现在见到的德芙那种巧克力,是最简易的类似饼干的那种,市面上偶尔也能看到,具体牌子我忘记了)、麦丽素(现在还能吃到的那种麦丽素),夏天有冷饮。那是我印象中我们乡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厂子。
新厂需要人,尤其是年轻能干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村里的老shuji推荐了还是什么原因,我只记得那时候乡里有个shuji来找父亲,让他去食品厂里做总账会计。刚开始父亲还是有些担心做不好的,最后还是辞了村里的会计去食品厂工作了。
我真正能体会到父亲在食品厂工作的红利时,应该是我刚上小学那会儿,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没有什么零食,而我经常可以带着一些在他们看来很是奢侈的零食,比如做巧克力的废料、还有形状不好看的麦丽素,即使是这些,那时候也是我们最好的零食了,所以那时候我身边有很多围过来和我玩的小伙伴,长大后偶尔想起这些,我都会笑起来,其实那时候吸引他们的不是我,而是我书包里的那些零食吧。
父亲在食品厂工作了五年,厂里的领导对他评价都很高,后来乡里机构扩编,父亲被推荐去了乡里工作,最初是负责海洋管理,那时候的名称好像是叫渔政管理所,在那里工作了十几年。
1992年国家发布了《关于印发〈县级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基本方案(试行)〉的通知》(民办发[1992]2号)。我们所在的县里立即对各乡镇进行了部署安排,于是我们乡里也着手成立了农保所,由乡里和县minzhengju一同管理,机构有了,就需要找几个人来干活了。有着会计功底的父亲被乡一把手周shuji找过去谈话。
“周shuji,您找我啊?”
“小林,你先坐。”
“小林,县里要求一个月内要把农保所人员落实到位,开始着手保险宣传和收缴。我和李xiangzhang讨论了下,农保所负责人只能是你了。你这些年从食品厂到渔政所,工作方方面面都开展得很好,各村里也多多少少打过交道,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去负责这个业务。”
“那渔政呢,这块工作交给谁?”父亲问道。
“不交给谁,还是你兼带着。渔政再配一个人给你,农保再给你配两个人,全部由你管。”
“这,我不行吧。”父亲担心把工作搞砸了。
“别担心,小林,你的能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肯定行。你准备下,下周就去县里参加培训,回来了就开展工作。”周shuji一锤定音了,就这样,父亲开始了新的工作历程……这一干就是一辈子,直到最后病倒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