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帝王子孙的贵称。
我总以为阴其文的留守,是为了赴死。当漫天魔神出现时,沙洲不过是他们脚下的一滩肉饼。所以神秀身披金光,化身为“佛”时,我有些不忍读,因为明知前路艰辛却依旧义无反顾,因为结局早已注定。
神秀的消散,比之慧因的涅槃,更让人动容。尤其当他说出那句“我没给赵家丢人”时,我与赵妙音几乎同步回答“你没有”。当我们在已知结局的时候,还能如此义无反顾地去抗争,这是极难做到的。我不愿意相信那个坐在蒲团上的年轻人,就以这样的方式退场,我也终究明白了,当时程子安所说的会让佛门有个“体面”的退场是何意。
一整座沙洲城,换来的是赵无疾们追求的再也没有妖魔,大大小小的寺庙,连同僧侣,一起消失在地下。三百年的荣光,就此灰飞烟灭。当严贵一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时,所谓的“不能辜负”不过是染了无数鲜血的一句话,即便赵无疾落泪,在我看来,也不过只是一时的心情,且这些眼泪在“再造李长钧的功业”前,不值一提。
程子安收编了残存的魔神,带着他们一路去匈奴。而余晓风折断了笔,没有了魔神,他的画也没有了意义。
我总觉得程子安是个不定时炸 弹,这些残存的魔神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叫魂》中,程子安曾说,他奉了大晋公主的懿旨,这个懿旨的内容到现在都没有明示。
黑夜结束,太阳照常升起。正如余晓风所言,他们都忘记了。他们忘记了金佛,忘记了魔神,忘记了生命的逝去,忘记了沉眠于地底的庙宇。一切都那么祥和,鸡飞狗跳的日常,吃喝享乐的时光,美好到令人沉醉。
只有秋延宗还隐约记得那个“梦”,在梦里,他是尸陀天女,他有不死之身,他说的全是真话。
这一段,我以为是神来之笔。
cha科打诨、幽默风趣,以上帝的视角读文的作者,在被带入其中后,内心的焦灼可想而知。他们恨不得扑上去,拽着那些沉迷的赵无忧、杨元西、阴其文、赵妙音们喊:你们快醒醒啊!可是他们听不到。
如果遗忘是最好的方式,那么黑暗中消失的生命不就成了笑话?
秋延宗,总是那个能串联起一切的关键人物。在《翦商》中,他肩负着政 治和宗教两条线,在《叫魂》中,他目睹了“联合国”的分崩离析,到了《金枝》中,他保有着仅剩的一丝清醒,跌跌撞撞,试图唤醒同伴。这个角色如此鲜活,他哪里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分明是智勇双全的点睛人。
李乐意的出现,是我在读文时的第一个惊喜点。当他说出“李长钧的李”时,我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作者总能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给出惊喜,我以为,虽然李长钧很妖孽,但也不过是个背景板式的英雄罢了。结果,李乐意一下就打破了我的以为。
死去的倪三、被吞噬的萧哲,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前两篇所有关于他们的猜想全部被推翻。我确实忽视了倪三这个人物,当作者在《翦商》里写,倪三婉拒了坐上大宛宝驹时,我就应该想到,作者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我为什么这么后知后觉,又要被自己蠢哭了。
(所以,偷偷问一句,萧哲是真的死了吗?没有什么后续的可能了?)
如果说,杨元西的身体里装了一个李长钧的魂,这一点已经让我的脑容量不够用了,那么其后关于李长钧的反转则更让人头皮发麻。造神,说起来简简单单不过两个字,可事实上,历史上,被造出来的“人神”能几个?好吧,先把“造神”这个梗抛一边,当赫连琳琅一声声责问李长钧时,我已经麻木了。
我就是问,作者,你还有多少脑洞,一并抛出来吧,我都能接住!
这个系列的设定太过庞大了。《翦商》中,以沙洲为主,《叫魂》中,铁勒和匈奴相继出现,到了《金枝》,南楚出场了!好家伙,我看了一眼背景,四十个人物,一个不落,全部粉墨登场。虽然主次有分,但每一个都个性鲜明。这一份掌控力,令人拜服。
当我以为刘元昊只是一个有点本事的先生时,他纵身一跃告诉我,他是一条蛟龙。(好家伙,江滚儿,快来,你家小黑蛟有伴了,虽然只是个糟老头子)
钓出许真人的阵眼的三条要求,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第一,要有祭祀,要杀人,要流血”,沙洲以一城为祭,流的血够多了;“第二,要有契机,有大势”,容我想想,举佛门之力灭魔神算不算?“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法咒。施展这个法咒的,一定是要真心信仰它的人”,葛萨娜娜的献祭符合吗?满沙洲的信仰符合吗?或者,安七哥符合吗?
“三般俱合,只能看天意”,而天意,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在我脑容量已经十分堪忧的情况下,作者又抛出了此篇的最后一个炸 弹——大泽,或者说云梦大泽。
作者,你!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屈原用《九歌·国殇》哀悼死难的将士,礼赞为国捐躯的亡灵。当年,楚国有十五万将士横死沙场。“殇”指死时未满二十,楚国战败,这十五万将士成了“无勇”者,不能入殓,无人收尸,最终只能暴尸荒野。
人虽死亡,然精神不灭;魂魄仍在,实乃鬼中豪杰。
一将功成万骨枯,七个字中,埋了多少无名“殇”者。
八百里云梦,在一首楚歌中醒来,它睁开了闭了千年的眼睛,看向人间。而我的鸡皮疙瘩啊,争先恐后地冒出!我再也没想到,沙洲的地下,镇的是这样一个“东西”,什么罗刹、魔神,什么拜火教、佛门,在它面前,不过蝼蚁。
群山震动,洪水漫延。
唐太宗时期,侯君集攻灭高昌;唐宣宗时期,张议潮乘吐蕃内乱,先驱逐沙洲吐蕃守军,后收复十州之地。此二人,历史上皆有有记载。我又一次佩服起作者的阅读量。在写这个系列之前,作者到底查了多少资料?
牛,这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这个系列第三篇《金枝》,信息量大到爆炸,一个接一个地反转不要钱地扔出来。
我以为叫回来的是杨元西的魂,结果原来他们叫的是李长钧的魂;我以为佛门的“体面”是被魔神一脚踩碎,结果神秀和佛门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消散前“永久驱逐”了魔神;我以为李长钧是个“神奇”的英雄,结果他居然搞出这么个事儿;我以为沙洲地下镇着的是什么罗刹之类的可怖东西,结果是八百里云梦;我以为阴其文要去赴死了,赵无疾带着梁静茹给的勇气去灭匈奴了,结果阴其文还活着,赵无疾好像不好大了;我以为程子安几百年的寿命够长的了,结果蛟龙化作一个叫刘元昊的老头,坐在井边钓鱼;我以为我读得够细了,结果倪三……
行了,别我以为了,人都麻了,还以为个什么!
最后我们再来看看开篇那一段墓志铭,奥西里斯,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王,因为对这个实在不够了解,所以读完后,我的脑袋里全是问号。盼作者解惑。
至于《金枝》这个题目,我想了又想,似乎与所谓的帝王子孙的贵称毫无关系。那,难道指的是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创作那部《金枝》?
要不,作者,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