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云寨聚义堂。
许一刀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手中把玩着刀穗。原本油亮顺滑的穗子在许一刀的辣手摧残下,横一绺竖一绺地缠在一起,煞是可怜。
聚义堂安静得似乎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堂下的兄弟们都憋着气,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一两个年纪小的偶尔偷眼往往堂外觑。
“噗——”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兄弟没憋住,竟直接笑出了声。
许一刀登时眼睛一瞪,粗着嗓子朝下吼道:“还敢笑,再笑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其他的兄弟只好纷纷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被心情明显不太愉悦的许一刀逮着把柄,虽不至于真的被拧下脑袋,但一顿修理是少不了的。但憋笑又实在太辛苦了,大伙面面相觑,机灵的已经开始时不时地咳嗽了,其他的人也有样学样,一时间咳嗽声连绵不断,不绝于耳。
显然,许一刀这个老大,当得有失威严啊。许一刀也认清了这个事实,在心里暗骂平日里对这帮小兔崽子太好了,竟然无法无天到连老大都敢埋汰了。但许一刀还是没按捺住心里的好奇,也偷偷往堂外瞅了一眼,仍旧是没什么动静。许一刀心里犯起了嘀咕,卯时快过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这牛鼻子是存心诳人不成?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日,许一刀见黄历甚好,遂带着一帮伙计下山捞了笔油水。途中歇脚,遇见一位游方道士。这位牛鼻子不知是得罪了哪路大神,道袍横七竖八破了好几道口子,上面还沾了些血污,正靠在一间破房子下喘粗气,显然只剩下了半条小命。许一刀生在楚地,多巫道之术,故而对巫祝、道士也稍稍多了些尊重,虽然也不多,所以从抢来的油水里捡了一壶水、几块饼子递给了道士。道士也不推辞,直接狼吞虎咽起来,明显是饿的极了。随着一声饱嗝,道士拍了拍道袍,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来到了许一刀面前,眼神里已不见方才的落魄神采。许一刀本就随性而为,自然不求回报,也就点了点头以示问好。没想到道士一双丹凤眼竟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道:“我观壮士红鸾星动——”话没说完,只听许一刀的刀往地上重重一拍,道士怂了。但没想到,道士是个知恩图报的好道士,竟然留了个锦囊,临行前塞给了在破屋外把守的沙云寨小兄弟。那个小兄弟也听到了“红鸾星动”这一句,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本着法不责众的心思,竟拉着一帮兄弟一起拆了锦囊。只见锦囊内的纸条上明晃晃地写着“岁在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犬逢金兔动红鸾”。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许一刀知道了这件事时,整个寨子已经没有不知道的了。
许一刀很想收拾这帮不听话的兔崽子们,奈何大家都跟了他十多年了,亲眼见证着他从沙漠一枝花变成了如今的黄金王老五。说来许一刀也算得上一表人才,长相带了些楚地的柔美,站在那里不像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书生。这样的老大却迟迟遇不着一个知冷知热的,镇日在爷们堆里吹风吃沙,硬生生变糙了,不如十年前那么水灵了,兄弟们心痛啊!
此刻,那位游方道士的话,就如同一道光,给沙匪窝的兄弟们带来了爱与希望。有几个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的,凑在一起,对着纸条上的话七嘴八舌研读了好半天,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许一刀属鼠,鼠兔又是良配,这莫不是说,在卯年卯月卯日卯时,许一刀会遇到一位属兔的良缘?
算算明年就是兔年,这可真是犬逢金兔动红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