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双鲤佩
锦鲤衔着荷花沉落满天星辰,素色的女子,拎着水色衣裙穿过桥尾。
醉了一夜酒的油纸伞跌落湖面,桥上的影子伴着涟漪逐渐模糊。羊脂白玉雕刻的双鲤佩沾染斑斑血色。青衫的书生锁着眉头,久久无语。
晨曦撒落,熙攘的人群随着风踏过石桥。桥尾一株瘦弱的柳努力伸展着腰身。
春去秋来,细柳落于桥尾已有三年。满塘残荷,衔花的锦鲤躲于枯叶下,等着下一季荷花盛开。
◎ 檀木箱
一炉檀香半卷着相思,随着月光蔓延。窗外梅花和雪,木柴噼啪的声音打碎女子沉睡的梦。梦中荷叶万倾,小舟穿莲而行。荷花锦鲤,渔歌霞光。
清愁的面孔落了两行清泪,湿了荷花压制的信笺。素手写下清愁,枣红色的檀木箱锁满荷花笺。箱上刻着双鲤戏水的景致,一鲤跃水而行,欲衔新荷,一鲤隐于叶下,满目欢喜。
雪下了一夜,仿佛女子盛世的哀伤。踩踏着新雪,缓步而行。桥尾的柳只剩枯瘦的枝丫,衔花的鲤鱼没了踪影。
女子拎着衣裙,从桥尾走到桥头,又从桥头回到桥尾。一百七十二步,步步都有着深深的眷恋。
◎ 荷花笺
雪化了一季的哀伤,春日回暖,两只紫燕嬉戏在柳丝间。风动柳丝摇,千条绿丝绦,每一条都是一份无法言说的爱恋。
那抹素色的衣裙捧着檀木箱来到柳下,花铲在柳下刨出深坑,满箱的荷花笺眠于树下。素色的女子洗去满手泥污,一尾锦鲤亲吻着她的掌心。
掌心有缺,层层叠叠的纹路似是融了无尽的忧愁。
素色的女子走过桥尾,走过柳树。石桥依旧,只是那株柳浸染了一夜露水,露水赤红如血。
◎ 女儿红
出嫁的酒醉了不该醉的人。青衫依旧,荷花依旧,只是那行于莲湖的小舟,独自晃荡在荷叶之中。
只因那坛酒,琼华的仙君入了魔障。一眼便误了终身。手中的酒跌入湖中,醉了两条鱼。一条幻化为人,历经人世情爱。一条隐于莲叶,衔荷饮露苦修千年。
仙家的酒,锦鲤的身,素色的女子幻化而行。世间千百浮尘,唯情爱二字最痛人心。仙家万千美玉而生的琼华仙君坠入尘世,动了凡心。仙妖之恋,天地之间竟无容身之地。
王母专横,废了琼华一身仙法,锁南极寒冰之洞。小妖锦素本该抽其妖魄,散魂天地间,亏西王母垂怜,收了妖骨,入轮回。
◎ 桥边柳
清风往来的小城,云烟隐入尘埃。三万六千七百九十一刀风刃割伤脸颊,划破肌肤,却带不走入骨的相思。
再入尘世,一袭青衣立于石桥。素色的女子经过,目无斜视,琼华沉声,锦素。女子淡笑,公子是叫妾身吗?
琼华递上双鱼佩问道,还记得吗?
女子摇头,接着拎起衣裙疾步而行,妾身要帮夫君打酒,迟了就没了。
只是那一次见,便过了百年。百年间南极无穷尽的风霜打在身上,也不及此时的心痛。她嫁人,她嫁人了……
一口鲜血喷在羊脂白玉上,斑斑点点的红,已耗尽琼华的精气。青衫的仙人,站在桥上思了一夜,却不知湖里荷叶下有只锦鲤陪了他一夜。
天书上琼华仙人的星晨陨落,石桥边一株瘦弱的柳钻出缝隙。
◎ 戏水鲤
那坛误了相思的女儿红,醉了琼华仙君,成全了素色的锦鲤。只有那条隐于叶下的鲤鱼,依旧在湖中经历着酷暑寒冬。
不是不动心,只是有些爱永远也无法说出口。锦叶之上是锦素,两条鲤鱼在湖中依存百年,仙家的酒成全了锦素,也坠了仙界的琼华。众仙家均指责锦素自私,唯她知,姐姐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脱妖骨,塑人身。
琼华是缘也是劫,那年求得西王母的锦素便立下重誓,终身不得和琼华仙君有儿女之私。入了千年轮回,每次轮回都是劫难,西王母准其入轮回,却不许饮孟婆之汤。前世情爱,世世刻入心肺。
锦叶修行千年,终于等来那袭青衣再立石桥。尽管他不曾记忆只有六秒的鱼用了多大的念头才将那个名字刻入心底。
一眼千年,锦素的忧伤锦叶知,琼华的哀痛锦叶知,唯有自己的悲伤无人知。
◎ 双生花
那年秋,城中张秀才的娘子痛了三天三夜,终于生下双胞女儿。
张娘子喜荷,家中大小缸池之中尽是荷。秋未荷已败,张娘子锦素产后血崩,命悬一线,唯愿死前去西湖中再观一次荷。
张秀才含泪应声,雇人将张娘子抬到湖前,那满湖残荷将一瞬间如雨后初绽,万里接天莲叶。张娘子手指桥尾之柳,含笑而终。
桥尾的柳也在那年秋枯死,巷中尽传张秀才的双胞女儿,降生之日满湖荷花绽入,又得柳仙赠双鱼佩,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次年湖中荷花又绽,只是那满湖荷叶下再无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