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要谈音乐,于我而言,绕不过诗仙李白的一首五言律诗《听蜀僧濬弹琴》。
实则,大抵于每一个人而言,音乐都是生活中或多或少的一部分。
曾经有一段时间,极爱听古琴曲。纯音乐的东西,即便没有歌词可以跟着唱,也能让人轻声应和。
记得那年于古镇,午后的细雨打湿了庭院内郁郁葱葱的花草,六月初夏的风尚未染上燥热,伸手就能够到爬满架子的几近成熟的葡萄。竹制的躺椅摇晃,雨水滴落又溅起,我独自一人在这一方清幽之地,坐在屋檐下听古琴曲,任凭时光被拉得很长很长。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来自峨眉峰的蜀僧濬怀里抱着绿绮琴,他为我弹奏了一首琴曲,琴声清越又铿锵,恰如万壑松涛声在山谷中回荡。
诗人与僧人皆来自四川,一个“蜀”字,道明了二者的共同之处,又隐约点出诗人的思乡之情。
提及绿绮,不免联想到司马相如,此琴与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和蔡邕的焦尾并称四大古琴,可惜此四者无缘得见。
幸而,曾看过李祥霆先生挥手弹奏唐琴九霄环佩的视频。拂去旧时的尘埃,琴音依旧,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若琴有知,不知会不会惋叹一声岁月无情,流逝无声,“譬之犹驷驰而过隙也”。
“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这一刻,心中郁郁的情怀被流水般的琴声洗涤、抚平,沉醉于与钟声混合缭绕的馀音中。不知不觉间,暮色侵染青山,秋天的云彩也随即暗淡几分。
对纯音乐的喜爱,始于读大学时。
彼时课业的繁重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每日灰头土脸地奔波于教室与宿舍间。
某一日视听课,老师在课前放了一首纯音乐。时至今日,已然忘记曲名,却清楚地记得那一刻的感受。多日的阴霾被音乐带走,同学的笑闹声也渐渐停歇。第一次发现,纯音乐也可以如此之美,美到不忍用歌词破坏。
整首诗不过寥寥数十字,便将蜀僧濬的高超琴艺刻画得淋漓尽致。读此诗时,仿若坐于青山绿水间,琴曲缭绕,琴音在群山间穿巡涤荡。
除却古琴曲,我还喜爱琵琶曲。
少年时,学香山居士的《琵琶行》,描述琵琶女的琴艺高超,他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文字之美,已让人心驰神往,每每读到此时,便止不住想象。
前些年,有人将此篇谱上曲,一时广为传唱,尤其深受背诵之苦的高中生们的欢迎。曾经听过一个版本,演唱者是梅葆玖先生的入室弟子郑潇,唱腔优美动人,念白更是韵味十足。
后来有一日,无意中听到了刘德海大师的琵琶独奏《十面埋伏》。刘德海大师随多人学习琵琶,指法完美,演奏风格集众家所长。这一曲《十面埋伏》气势磅礴之极,香山居士的文字在琵琶曲中化为实质,让人真切地体会到了何为“急雨”,何为“私语”,何为“大珠小珠落玉盘”。
听过刘德海大师的《十面埋伏》后,就再也听不下别人所奏此曲。
20年时,鼓乐《兰陵王入阵曲》红极一时。以战鼓声为前奏,琵琶紧随其后,两者交融相织,极具感染力,初听时震撼之极。
无数人看到开头时,便情不自禁吟出:“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以及“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那一阵子,与友人闲聊时,都会提及此曲,可见流传之广。
国内的传统乐器,大多都有为之独创的曲目,如《二泉映月》之于二胡,《渔舟唱晚》之于古筝,《梅花三弄》之于笛或箫。
可惜随着现代音乐与西方乐器的涌入,这些传统之物与曲谱逐渐淡出,即便近些年呈回归趋势,也只是小打小闹,与盛时相距甚远。
而我,作为一个小小的听众,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手中的笔写一写它们给予我的震撼和感动,也好叫人知道,它们一直都在,从未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