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一场大雨把泥泞的马路洗刷一净,凌乱不堪的枯叶被冲到排水沟里,挤成一团。冬雨来得有点猝不及防,去得也不怎么干脆。往后的两天淅淅沥沥,小雨下个不停,温度又升高几度,有点儿春天来了的感觉。
果然雨停后气温攀升到十九度,这已经是初夏的样子了,街上的小女孩不约而同换上轻薄的春衫。很快气象部门给了个紧急降温的预警,于三天后断崖式降到九度,五度,零度,一路向北走,降到零下五度,又一场雪如期而来。通常情况下,江南地带的冬天会下雨,虽然湿冷,但基本上不会下雪,而今年不但下雨还下了两场雪,两场雪跨年相隔不过半月,拖拖拉拉的像个肺炎患者,总是不能好的利索点。
下了一天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夜很快阴沉下来,周围雾气蒙蒙,打湿了衣服,头发上结了一层碎冰碴,又冷又沉很不舒服。没一会儿又下起了雨,又降了温,下起了雨夹雪,雨夹雪又停了,还刮起了风,刮来一阵干雪,像是从西伯利亚抢来的白布单,兜头罩在夜归的人的脸上,眯眼看天空仿佛一块黑漆漆的废弃铁皮,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是凭着往日的感觉摸索前行,深一脚浅一脚,破皮鞋踩出咔嚓咔嚓声在寂静的街道传到很远很远。
街两旁旧厂房高高的围墙在黑夜里影影绰绰,无限延伸到更深更远的黑夜里,而更高的地方一定还有看不到的云层,层层叠叠压在黑夜的头顶上,雨和雪在巨大的压力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交替着从那里来一阵,掉在头发上,肩头,地上,然后融合,消失,完成他们在人世间短暂的旅行,并接力下一次循环。这一天很不寻常,完全没有江南温蕴如玉的模样,气温起起伏伏,天空阴晴不定,风雪交加雨夜来临,却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样令人窒息恐怖。
往常追逐的夜猫野狗也不见踪影,没有打闹的地方比蛇窟还阴暗,咔嚓咔嚓声夹着一声声喘息,是夜归人慌不择路的焦急。夜越来越沉,人越走越远,一切最终归于沉寂。
寒夜终将结束,无数生命挨过雨雪终将迎来黎明,新的一天很快开始了,街道重新恢复了生气。街角藏着的夜猫野狗又打起来了,互相追逐着扑腾着,却并不下死口,双方配合默契,都像是在活动筋骨驱走寒气。早起的人因为歇了一夜精气神也好上许多,不再是步履蹒跚,而是迎风奔赴各自的岗位,完成一天的活路。天老爷也不再为难人,很放松地平躺着,平平淡淡的看人间烟火,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