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是否,可以重拾
在这相聚相拥的时光里,是否,还在怀念
我,我们,我们的未来是否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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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婶的未来,可期。
去医院看望五婶时,她正在吵闹着要出院。
萍妹说,姐,你帮我劝一劝。
五婶说,你们就断定活不过年了吗?说完,她忽然把头靠向我的肩膀,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刹那间刚要出口的话被淹没,满是心酸。以前我并没觉得她老了,甚至把她当作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样子,健康、精力充沛,满山满山地追打我们。而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我觉得,她老了,那么需要关爱和慰籍。
不对,她是病了,触发了潜在的弱,那么需要理解和鼓励。
怎么会活不过年呢?五婶,我们是希望你早治疗早康复,萍妹还指着五婶带孙孙呢。
听我这么说,五婶的双眼闪着希冀的光。
她说,小时候我们调皮捣蛋。爬老高老高的树上掏鸟窝,在她的被窝躲猫猫,把鞭炮放在白菜心里……上窜下跳各种捅篓子,没少挨打。然后,她指着萍妹挺起的肚子:他调皮捣蛋的时候,已经打不动喽。
“你听话,好好治疗,就打得动。”萍妹说。
五婶没有接萍妹的话,而是在给我们描绘年的光景。她还有很多必须做的事情。要扫房除尘,泡汤圆,打豆腐,切糖打年货。要把洋芋种了年后得出苗了;要把靠在桃树上的柴火搬开,挑枝要发牙了。最后,她说这些也不是十分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陆续回来,老家热闹了。说完,五婶的眼眶开始泛红。
我抱了抱五婶:好,我们回去,过完年再来治疗。
总要有一个人去理解她,鼓励她,我想,我能。
五婶的病是前几天才被发现的,检查结果已是宫颈癌晚期,去了好几家医院,医生的建议都是只做放化疗,不做手术。如果生命已然看到尽头,又怎能忍心剥夺她当下的快乐。大家都在串门拉家常热闹非凡,为何将她关在清冷的医院守着白色方墙?
送她回老家,屋前有桃树新芽,屋后大片茂林修竹,仰望是蓝天祥云环绕,低头是她的瓜果飘香……在这些熟稔的温情中,五婶的未来,就可期了呢。
五婶回去的第二天,大哥喊我回老家吃杀猪饭。
刚下车就听到五婶在喊我,声音很洪亮。
我担心的五婶,系着红色围裙,站在屋檐下,指挥着她的儿子女儿,把那些压在桃树上的柴火搬到屋后。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围裙,发丝裙角翻飞,满满的幸福,满满的感动。
老家总有一些人,一直守在那里,慢抚着经年的苍凉和无情,留着爱和温暖,只待在年的时候游子归来领取。五婶就是其中之一。从清晨到日暮,从青春到暮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知疲倦。以至于,她的病根其实已埋下两年有余而不自知,因为心中只藏着爱和慈悲,只留下了别人需要的,忘了自己的病和痛。
我说:五婶,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养病,不能劳累。五婶哈哈一笑,把双手推在我面前:你看,他们什么都不要我做,闲人一个,说完就要转身去给我拿糖。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五婶还是以前的五婶,她每个动作,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无不在表达她内心深处最自然的声音和情感。想起昨天在医院时委屈的样子,回家应该是正确的。
桃树旁边有棵年轻的苹果树,五婶说过两年就应该结果了。我说那正好,等萍妹的孩子爬苹果树时,我们看您还像不像追赶我们一样追赶他。
关于五婶的病情,我们不约而同地对长辈们守着秘密,在五婶的病情没恶化之前,都想为她创造一个可期待的未来。
五婶啊,接您出院回老家,是因为在年的时光里相聚,我们一起怀念孩提时依在您身边,撒娇要着糖果的情景。
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们一起摆往常唠亲情,帮您重拾病魔带走的梦。
你的未来,必须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