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杨癫子，又失眠了。
最近一个月，他总是从半夜惊醒，似梦非梦的场景早已记不清楚，但脑海里总能依稀响起一个沧桑且压抑的声音：我要……我要重见天日！
黄材村是个破败的小村子，拢共住着五十四户人家，两百来号人。村民们大多杨姓，杨癫子大名杨大壮，平日里好吃懒做，时不时有些手脚不干净，村里人都不怎么待见他。今年三十有五，还是光棍一个。也是，哪家的妹陀能看上这么个不务正业的懒汉。
杨癫子除了懒，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喝酒。每次喝了酒后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牛皮那是吹得天响，时不时叫嚷着自己二十啷当岁就跟着张大帅东征西战，还当过张大帅的副官——天知道是哪个张大帅。这些年军阀混战，什么张大帅李大帅王大帅如走马观花般轮番登场，过不了仨俩月，就有几个穿着破破烂烂军服的兵痞来到村里，趾高气昂地给村口挂了面脏不拉几的破布，说是某某大帅的帅旗，让黄材村的村民知晓，现在村子归某某大帅管。来来回回许多次，黄材村的村民都麻木了。
也有好事的村民打趣杨癫子：你都当上大官了，何解又回来了？
杨癫子把脖子一横，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对方，那目光好像要吃人似的，大声嚷嚷：你阁杂化生子不相信我？阁大的事情，我未必会喽戏你啊！
那人见杨癫子咄咄逼人的样子很是唬人，便讪讪说道：我晓得你阁杂鬼，嘴里哪句真的假的，恰哒几杯猫尿就开始装宝哦。
每到这时，便有一群小屁股一边冲着杨癫子扔土疙瘩，一边大笑着喊：杨五六，杨五六来哒。
杨癫子哪忍得了这个，把袖子一撸就要揍人，那群小屁股便撒丫子跑开了。边跑还边朝杨癫子扮鬼脸，而村民们也哄笑着拦着杨癫子，村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杨癫子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平时上山挖点草药，摘点野菌子什么的换酒钱，饿了就去村民家里蹭一顿，反正他不挑食，给块糠饼他也吃得津津有味。他嗲嗲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赤脚大夫，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受过他嗲嗲的恩惠，不管是伤风感冒、蛇吻虫咬，甚至刀伤断骨，他嗲嗲治后，总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可惜杨癫子七岁的时候，他嗲嗲上山采草药，不小心摔下山崖死了，这一身医术也没了个传承。
杨癫子的嗲嗲，就葬在村后的山上。杨癫子再次从梦中惊醒，抓了抓一头乱发，心想：是有些年头没去拜祭过嗲嗲了，那坟头草怕都有三尺高了，难不成是嗲嗲怪我不孝，故意到梦里来吓唬我的？
别看杨癫子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胆子真不大，这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身上发冷。反正睡不着了，干脆去村西头张寡妇家偷只鸡，杀了去拜祭一番嗲嗲好了。
打定主意，杨癫子稍稍觉得心安，又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一勺冷水咕嘟咕嘟灌下，这才披了件破褂子出了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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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4/4/6 21:00:47 [显示全部帖子]
你完蛋了，这场我都看你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