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靖西,这个让我不想提及的名字,我又不得不去面对。蒲州城,我几度想要逃离的地方。
长仪进了举,进京赶考,获得了二甲头名的好成绩,被皇帝钦点为翰林院编撰。在翰林院待了两年,长仪请求外放地方,皇帝看着这位为民请命的臣子很满意,钦点为蒲州知州。二兄来信让我去给长仪做幕僚。可是蒲州这个地方就是谢靖西驻守的地方,让我如何面对他。
那年我才十五岁,在一次踏青时候,偶然结识了永靖侯谢靖西,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相遇,没想到竟然能让我一生都不能放下。
那时候的谢靖西还是永靖侯府的世子的家世背景极其深厚,从小养在宦官世家,气度自是一流的。翩翩君子温文尔雅,可就是这样温和的贵公子,居然还有侠客风范的一面。第二次见面是在乐游原,恶奴伤人,谢小候爷一剑破光阴,得救的农家女意欲对风度翩翩的小侯爷以身相许,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小侯爷的自此留在某心中,心脏缺失的那部分似乎隐隐有弥补回来的迹象。那是小侯爷第一次搭话,温润如玉的声音至今难忘:我记得你是安平王府的幕僚,可与吾一同回京否?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侯府的马车上了。
很久以后谢靖西才跟我说,第一次见我时,我就只是傻愣愣的瞧着他,第二刺见面的时候我比之前更傻了。明明我比他还大一岁,可是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永远抬不起头?
谢靖西出现在王府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每次都找各种理由与我单独谈心。久而久之,谢靖西再来王府,王爷就不再接待,直接让我去代他接待。王爷虽然不问事实,但是能在皇权争斗中安稳的做着太平王爷,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已经知晓我们之间的渐渐生出的情愫。
长安城红色的红墙下,有我们一起走过的痕迹。乐游原上的夕阳,曾经照见我与他共沐思雨飞花。那一年,他带我去蒲州,我们去过蒲州的白云城,也在白云城里许下诺言。可是,欢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我与他不得不回到长安城,那个禁锢我们的牢笼。那朱红色的城墙如同鲜血漆成般,在夕阳下发出刺目的暗红。
出了长安城,他是我的谢郎,进了长安城,他就是永靖侯府的世子。我忘了,我们之间短暂的快乐是偷来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始终要还回去的。他有自己要守护的,而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或许他曾经是我的侠客,但是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了。
他接过了皇帝赐下的诏书,那是永靖侯府与荆南王嫡女的赐婚诏书。诏书传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塌了,我的心已经不再鲜活,它死气沉沉的躺在我的胸膛里。那夜他翻墙来到我的塌前,他让我等,等他平定南疆回来,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功勋,等他有了推掉帝王的赐婚旨意的能力。可是我知道,不会有那一天。赐婚诏书的消息是安平王爷传来的,他很清楚我与谢靖西之间的关系,在不涉及朝廷颜面的情况下,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一旦朝廷的体面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时候,我们也将不复存在。我死不足惜,可是谢靖西不能死,他是永靖侯府三代单传的继承人,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曾承诺我今生不再背叛我,可能是这都是在他为侯府留下血脉以后的事情了。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和我进京那天情形差不多,都是满城落花的季节,可是那时候的落花,美丽而神圣。可如今的落花,和枯枝烂叶一起腐烂在泥土地里。这座埋葬了我一生的巨大坟墓,终于在我生命中落下了帷幕。在安平王的安排下我离开了,给谢靖西留下一封诀别书。那一行行文字,一刀一刀在我心中凌迟着,也搅碎了谢靖西。我以为我们今生都不可能再相见了。可是这封家书让我不得不再次去往蒲州,去往谢靖西镇守的地方。二兄信中说,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就是长仪,他希望我能去辅佐长仪,当然也是培养我与长仪之间的感情,让长仪为我养老送终。我明白二兄的心意,可那是蒲州城,那是我曾经无数次梦中都神往的地方,可是我却迟疑了,梦终究会碎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去,我想要见他一面,可是我始终不敢见他。我盼着他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是我又想让他入我一般孤苦一声。终于我们还是要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