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扶着电动车后面用来放药箱的框子挤进后座,也不好意思去抓医生的腰,上半身也往后靠着框子。医生叮嘱了一句,抓稳。春生也不知道医生让他抓什么,条件反射一般,反手去抓了框子。
回到家,春生爹蜷缩在堂屋地上铺的破竹席上,肚腹上裹着已经看不清花色的被子,腿脚露在外面。医生凑近一摸,春生爹一张脸潮红,满头大汗,脖颈滚烫,手脚冰凉。赶紧让春生把他爹抱起来放床上去:地上这么潮湿,怎么能让他睡地上。别说生病的人,就是健康的好人也不能睡地上啊。春生也不能告诉医生,是因为舍不得开电扇,地上凉快,所以爷儿俩一个夏天都是睡在地上的。
春生轻轻松松就把他爹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力气大,是因为他爹实在太瘦了。常年泡菜下红薯稀饭的人,哪有机会长出肉来。这么大动静,春生爹也没力气睁开眼睛。医生拿出额温枪给量了一下体温,快40℃了。又问了春生,还有些什么症状。医生也知道和春生说不清他爹到底什么病,其实他自己也拿不准到底什么病,先给输上液再说。
液体挂好,医生在旁边坐得无聊,出门到院坝里刷起了抖音。整个村子,就在那么个小小的手机里热闹起来。春生在他爹床前守了一会,听着院坝里的热闹,忍不住凑了过来。站医生身后跟着看了一会,想起来该做晚饭了。知道自己家的饭没办法待客,就去摸出来几个鸡蛋打算给医生煮糖水鸡蛋。又去柜子里拿出待客用八九成新的碗筷来仔仔细细洗了。热腾腾的糖水鸡蛋端出来给医生,医生也没嫌弃端过来就吃了。不管是每年县里、镇上、乡干部慰问贫困户,还是村干部来家里,都是站一站,拍完照或者说完事就走。县城来帮扶的人也最多在家坐坐,帮忙做点眼跟前的活,哪怕春生拿出待客最高规格的糖水鸡蛋,也没任何人动筷。春生心里知道,家里没那么干净,人家嫌弃是正常的。还是每次都会给来人每人煮一碗四个糖水鸡蛋。
天慢慢暗下来,直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春生才拉开灯。春生去看了看他爹,液体也刚好输完,让医生拔了针。医生看春生爹面色也正常了,摸了摸颈动脉,体温也降下来了,呼吸也舒缓了。春生从枕头下摸出钱来准备给医生,医生看了看,推了回去,让春生给他捡二十个鸡蛋就行,反正家里也要买土鸡蛋,春生家散养的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