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而表哥在外面打工混了几年,在城里买了套60平米的房子,算是城里人了。说起表哥,二伯总是把胸膛挺的鼓鼓的,这孩子真是替家里长脸,毕竟这村里的孩子,不是都能在城市立足的。不少是混了几个月没着落,灰溜溜回来种地的。表哥不仅站稳脚跟,还时不时的往老家添置点家电,什么电冰箱,大彩电,都是表哥张罗买的,用表哥的话说,农村人自己种菜养鸡养鸭,给家里钱没什么用,还是添置点东西实在点。
二伯乐呵呵的在家里看大彩电,还让左邻右舍也过来一起看,大家一边看,一边说二伯有福气,孩子们知道二伯家有个大宝贝,三天两头往二伯家跑,二伯也没计较,一个人看是看,三五个人看也是看。反倒是人家过意不去了,隔三差五的送来鸡蛋还有河鱼。
去年四月,一大家子人因为农村的宅基地征用的事情,难得聚了一回。大人们吃饭谈论正事,小孩子们就一起玩耍。这地是卖还是不卖?真是一件大事。老人感觉自己没法做主,所以叫孩子们都回来。一方面是祖上留下的地,另一方面是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
表哥说这是千年难遇的机会,得卖了。没了地,这钱可以投资,闯出一个事业出来。还说自己家里算是村里风水好的,价格得卖的高一点,要不就亏了。
表哥的意思就是二伯的意思,或许不仅是盈亏的问题,还有能提前分下家产没人会去反对。总而言之,几顿饭吃下来,宅基地是决定出了,连分成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我和表哥许多年没见了,就问他在哪里发财,他开始不愿说,禁不住我软磨硬泡,于是坦白,自己做臭豆腐的。我顿时就不高兴了,你做臭豆腐的,这么久都不给我几块尝尝,有这么当哥的嘛?表哥的脸抽动了下,喃喃开口,“不是哥舍不得,这东西你还是少吃点。”
“又臭又香的,为什么不吃?隔三差五的,不吃点胃不舒服,会没胃口”
表哥深深看了我一眼,这眼神有点不对劲,像是在看一条流浪狗。慎重而缓慢说道,“以后还是少吃点。特别是长沙黑臭豆腐。”
我有点疑惑,还想问什么,表哥就走开了。
关于表哥的那个眼神,还有不吃臭豆腐的话,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每当路过臭豆腐的摊,看着外焦内嫩的臭豆腐,我都会记起这件事,然后去纠结是吃还是不吃,最后我还是不吃吧,除非解开这个谜团。
在三年之后的一个周末,谜团毫无征兆的解开了。
那是一个城市热点的新闻播报,说是警方城管联合出击,取缔了无证的臭豆腐作坊。shexiang机下,工坊内塑料桶掀开盖子,馊猪肉,死田螺,咸菜,还有黑乎乎的汁水被一一拍摄取证,而更为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同样的塑料桶里,还放着半桶粪便。记者说,这粪便看来都存了有些时日了。
新闻播出后,社会反响极为剧烈,零星的小臭豆腐摊闻风而动,一夜蒸发停业,不知道是供货断了,还是被过度监管了。反正就一直停业,直到换人做了其他的生意。
多年后,每每看到臭豆腐,想起了表哥,我是又爱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