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邹二宝狗血的人生在他八岁时就初见风骚。
他家是村里的贫困户,娘老子都懒,几亩地都不想种,承包给了一个外地人种西芹。承包费一年没几个大子儿,邹二宝到了上学的年纪,他老子硬是拿不出五十块钱学费,他上不成学,每天跟着他老子给外地人打工,赚来的钱全被他老子吃酒赌钱败光了。
隔壁老王他儿子王三狗,和邹二宝长得跟双生兄弟似的,从小就是二宝的跟屁虫。隐约听村里的大姨们背后嘁嘁喳喳地说,隔壁老邹是隔壁老王家的隔壁老王。邹二宝不太明白她们说什么,莫名感觉王三狗跟亲兄弟一样,玩啥都带着他。小时候玩尿泥,总是由邹二宝配料,用王三狗的黑爪子和泥。玩累了也不洗手,直接跟进屋里抓个糯米粑粑吃。
王三狗的老子是开大车的,三天两头不着家,偶尔回家歇一天,不知哪来的火气,总是打得王三狗嗷嗷直叫。这时候,邹二宝他老子总是找借口去隔壁串个门子,帮着收拾鸡毛掸子上打掉的一地鸡毛。
进城,是邹二宝最大的梦想。听王三狗说,他老子开大车进城里,住的是车马大店,那炕有五六米长,能睡十好几个人,早起起来老板娘还供清粥咸菜小笼包吃。王三狗的两个哥哥大狗和二宝,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村里人没见过的,白蓝布拼接的,料子特别软和,听说城里人叫运动服。王三狗从小拣哥哥们穿旧的衣服穿,过上一年,也能穿上运动服了。
最让邹二宝羡慕的是,王大狗玩的那个biubiu响的游戏机,一个小人人端着电影里见过的机枪,biubiubiu,打绿鬼,打倒一个又一个。大狗说,那叫植物大战僵尸。大狗跟他老子进过一次城,回来显摆了好一阵子,说城里的小卖店叫大超市,可大了,许多好吃的摆在架子上,推个小车,想要哪个随便拿。说城里的姑娘可好看了,细皮嫩肉,眼睛描成黑乌青,嘴马抹成红嘟噜,裙子短得能看见大腿。
邹二宝人小鬼大,机灵得很,一早知道,进城这事,他娘老子靠不住。
二月二刚过,天气才转暖,王三狗他老子又要出车了,二宝听到他骂骂咧咧地摧着三狗他娘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王三狗他老子就开始呜呜地发动那辆旧得快散架的卡车,邹二宝趁着他不注意,抓着车帮子跳上去,躲在了行李底下。等进了城,车刚停在货栈门口,还没等三狗他老子下车装货,邹二宝一纵身子,猴儿似的跳下车溜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