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于遥远边陲的一个小镇。这是一个历史悠久、有着优厚历史底蕴和文化基础的小镇,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据说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张老三、李老四、范老七、王张老八……等等历史名人,多如恒河之沙,这如漫天辰星,可惜都没有多大名气,毕竟我们这里太偏僻,无论如何辉煌与荣耀,都很难为外界了解。
小时候,我是立志做一个优秀的小镇做题家的。认认真真做好题,踏踏实实练好功,然后走去边域,进入中原,上京城,考状元,骑白马,戴红花,娶公主,当附马……噢不太对,应该是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为天下,为苍生,为生民,为往圣……在此理想的加持下,我六岁开蒙,七岁学诗,八岁做文。十二岁练习殿试策。
志学的岁月是枯燥而无趣的。村上的小伙伴们每天上山掏大鸟,下河摸小鱼,躲猫猫,过家家,过得欢乐而有趣。有好多次,我都差不多顶不着他们的诱惑而放下书本,去和他们一起浪荡于欢乐的原野。特别是村西的二丫来叫我,说要和我一起扮家家玩“娶媳妇”的时候……我都快要跑出书房了。不过这时候我才听明白,她是让我去扮演吹琐呐的,扮新郎不是我,而是挂挂……我一下子泄了气。不过,话说回来,吹琐呐也不错啊,琐呐是乐工之王啊。俗话说,琐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反正都能吃席啊!
正在我迟疑的时候,我的启蒙老师,其实也是我的授业老师,还是我的解惑老师,及时出现了,一脸威严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吓得我一下子收拢着了我差点放飞的野马。老师告诉我,做学问,必须要耐得着寂寞守得着沉闷,要持之以恒、坚定不移,要有绳锯木断的信心,要有精卫填海的勇气,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梅花香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并给我讲了李白小时候遇见磨铁棒的老太太的故事。
我听了大受感动,深为自己的心志不坚而羞愧。尽管我不明白,来村上的货郎担就有卖针的,那老太太发什么神经,要亲自磨针?一根铁棒能换好多针了吧,足够她用一辈子的!
不过我还是深受感动。于是我断然拒绝了二丫让我当琐呐手的邀请,毅然返回了书房。挂挂啊,你和二丫拜堂去吧。没有我给你们吹琐呐,我看谁会去吃你们的席。
自此以后,我不忘初心,笃志向学,愤而忘食,夙兴夜寐,皓首穷经。冬三九夏三伏,囊萤映雪,头悬梁锥刺骨,窗窗苦读了十二年。十八岁那年,在我流利地背下我们镇上的最后一本书:《论母猪的产后护理》之后,我的启蒙老师对我进行了一次完整而全面的考校。考校结束,老师手捻银须,瞪着我久久不语。我还以为我是老砸了呢,正在惴惴不安羞愧难当之际,却听老师叹道:小子!今次一考,为师方知汝远溯博索,学贯古今,已大成矣!在此遐方绝壤处,此生当再无寸进。天下之大,尔当可去得。去休!去休!
老师一边说,一边激动得老泪盈眶,端着酒杯的手一个劲地发抖。嗯,老师早年因为好酒贪杯,患上了帕金森症。所以他现在喝酒,只是一种习惯罢了。满满一杯酒,从酒桌上端起来,到就唇喝下去,在他的抖动之下,进嘴的不过一滴,还是特小的那种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