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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看不下去系列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苏柯
  1楼 四褂初级  913帖  2016/10/30 14:55:00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1片金叶子 紫金城金主
:宁静致远 点击进入抢亲页面琳琅 点击进入五月兵器碧海潮生剑 点击进入小小金库松柏居 今日帖数:今日0 帖 点击参与风云风云0-3 届 典藏 浅聍 慕容薰 白小扇 长发及腰 典藏春秋 白若兰之抱琴 水小七 白若兰之入画 白小宫 叶染 佟掌柜 呆 明月何皎皎 瑾色年华 颦锁深年 琳琅 微笑向暖 清歌流觞 清扬婉兮 尘染 宛若初见 盛夏光年 清画兰妆 喵破破 秋声轻赋 佟萌萌 刹那芳华 浮生未歇 一遇倾心 七弦泠泠 世外仙姝 云朵小公主 歌灯 与子成说 绵绵延延 薰风入弦 可恋不可说 琴瑟静好 冉冉叶 典秋入词 岁月安好 春风十里 掌柜哒·佟学 水珮风裳 叶小葵微微笑 云鬓画颜 可遇不可囚 阳光灿烂的日子 苏聍 叶小小 莲叶何田田 周 月琅琅 称五两酥糖 夜雨声烦 因风初苒苒 破阵子 繁花朵朵 是谁的心啊
看不下去系列  发帖心情 Post By:2016/11/14 19:47:00 [只看该作者]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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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苏柯
  2楼 四褂初级  913帖  2016/10/30 14:55:00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1片金叶子 紫金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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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6/11/14 19:49:00 [只看该作者]

兄弟/作于搜狐,不知哪年

 

 

 

一、折枪黄马倦尘埃


 

一个人,一杆枪。

乌云蔽日,大雨倾盆。狭窄的山路上,雨水将地面混成褐色。段老三抹了把脸,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汗水。他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从来不曾如今天般窘迫。虽然身后还有十几个兄弟,但是面前这个人只凭手中一杆枪,就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那人一双冷冽的眼眸里,有冷漠,有不解,也有一点点怜悯。

“人在哪?”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

段老三握紧手里的刀,转过头去看着身后跟自己闯荡江湖多年的兄弟们,不知为何心里的紧张消失很多,平静地道:“我不知道。”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轻轻上前一步,忽地出枪!

枪长一丈三,镔铁打造,枪头细长如芦叶,精钢淬银而成。

枪身沉重,在他手中却颇显轻灵。或圈或刺,翩翩如蛟龙般神出鬼没;枪花飞舞,如同一张大网,将段老三等十四人死死困在其中。段老三拼命挥舞着手中钢刀,却始终无法靠近对方身侧三尺之内。他的兄弟武功不算弱,在那人面前却如孩童一般,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那人冷笑一声,脚踩七星,一枪圈圆之后蓦地转身,手腕一翻一振,枪杆笔直从腋下穿过,流星一般疾去,枪尖稳稳地插在一人咽喉处,收枪前指,带出一蓬鲜血。

“老七!”段老三目呲欲裂,一股鲜血冲上喉头,却被他硬生生憋回去。其余人等既是愤怒又是胆寒,却无一人敢上前。“告诉我人在哪,饶你们一条性命。”对方不急不缓地说道,仿佛刚才只是杀只鸡,不能在他心里泛起丝毫涟漪。

“告诉了你,我们也是死。”段老三惨笑一声,犹如老了十岁,往昔的争胜之心被那人一枪戳成粉碎。他十九岁带着这帮兄弟出道,武功不算高,做的也是下九流的事情。但是他们齐心,共进共退,这些年也闯下一些名声。他本想在做完这一票后,就带着兄弟们去大山里隐居,从此远避世事,却终究无法如愿。所有美好的想法,在这暴雨如注的山腰,被那人一杆枪打回现实。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我有几十种法子让你说出来。”那人像是老道的猎手,耐心十足地对待自己的猎物。

段老三忽地狂笑,手中钢刀指向那人,大声道:“好一杆涯角枪!好一个孤胆李沧!你愿意为了兄弟踏遍塞北江南,不惜杀人如麻,难道我就会拉着这些兄弟一起丧命?我段老三只是个小人物,不敢和你谈条件,我求求你,放过他们!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决定,他们并不知情,你要杀,就杀我!”

他手掌一松,钢刀落地,斜插在泥地里。

“大哥!”其余人看他这般,无不眼中含泪,再望向李沧的眼神中已是刻骨的仇视。

李沧没想到此人这般硬气,收起轻视,沉声说道:“段老三,我并非执意杀人,你若有苦衷,可以说给我听。”

段老三摇摇头,脸色苍白:“那人手段狠辣,行事诡秘,我亦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去做,我这些兄弟和我们的家人都难逃一死。李大侠,我们五日前绑走秦姑娘后,按照他的要求送往历城城南姚家庄,之后便不曾联系。”

李沧凝视着他的眼神,半晌过后,终于点点头,算是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段老三忽地出手抓住面前的刀柄,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这辈子干过不少坏事,只是今天真的后悔了。李大侠,一切的过错都在于我,只希望我以死谢罪之后,你不要再为难我的兄弟。”

李沧听他说到一半,便知他已萌死志,然而仓促间无法阻拦,只见光华一闪,雪亮的刀锋毫不停滞地抹过段老三的咽喉,现出一道血痕,随即便见到鲜血流满脖颈。

他身侧众人齐齐怒吼,两人上前扶住他的身体,随即便有数人挥舞着武器径直朝李沧攻来,招式大开大阖,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李沧心中震撼,不想再伤人,枪尖以拦带拨,逼开众人后,悠悠叹息一声,转身施展轻功离去。

山风呼啸,带着一群汉子的呜咽之声,飘出很远。

李沧心中百感交集,下山后缓步而行,片刻过后对面迎来一人,年纪不大,神情飘逸,见李沧有些魂不守舍,心中一沉,道:“大哥,他们逃了?”

李沧摇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那青年男子不禁愕然,亦是摇头叹息:“想不到这段老三一生作恶多端,死前倒像条汉子。”李沧点点头,说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还是尽快找到水瑶,这次的敌人诡计多端,不容小觑。”

青年男子一听到水瑶二字,脸上浮现怒容,道:“莫要让我抓到他!大哥,我们现在去哪?”

李沧凝望着漫山烟雨如幕,一字一字说道:“历城姚家庄。”


 

二、眼前岂是江湖窄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一直以来,齐寰对这句话的态度多半是不屑的。他才二十八岁,已是武林圣地落花谷的谷主,有一个行侠仗义的好大哥,还有一个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即便是三年前中原武林对抗西域光明教的危急时刻,他也不相信落花谷会就此没落。最后他和李沧携手杀入光明教总坛,与光明法王及其手下四大护法鏖战三个时辰,终于迫使对方立下毒誓,此生再不入中原。


 

这是何等荣耀?回转中原之后,齐寰顺势从师父手中接管落花谷,隐隐已可执武林之牛耳。三年前那惊天一战之后,李沧便隐世独居,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只因为三日后是齐寰和秦水瑶的婚期,他才再度出现。


 

李沧来到柳城第二天,秦水瑶便悄无声息地失踪。他和齐寰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跟踪,终于在这座小山上截住段老三一行人,好歹没有断了线索。


 

此去历城,不过半日路程。


 

两人没有骑马,沿着山间小路穿梭而行。走了数里地后,雨势渐弱,乌云向南移去,光亮从天际透了进来。越往前走,山路愈发艰险,道路两旁灌木繁密,嫩草新抽,带着绿色的芬芳。两人一身本领,自然不会将这窄路难行放在眼里。齐寰在前,李沧在后,步伐轻松地向东行去。


 

“大哥,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齐寰随意问道。


 

“很好”,李沧顿了一顿,一贯冷漠的脸上有了些许暖意:“没人烦我,日子很安静。”


 

“你武功高出我许多,其实你更适合做落花谷主。”齐寰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看不见身后李沧的表情,但他可以猜出那是一脸苦笑。果然只听李沧说道:“二弟,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需知你这个位置可不是武功高就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师父的眼光一向奇准,再说你现在做得很好,我不担心。”


 

“哦?大哥这些年也关注过我吗?”齐寰好奇地问道。


 

李沧微微一笑:“我只是远离武林中人,不是去做野人。”


 

两人边走边聊,下山之后,穿过一片密林便是历城地界。密林中树木繁茂,枝叶参天。大雨终停,阳光穿过乌云照向大地,在林中投下斑驳碎影。


 

走至一株古木下,李沧心中忽生警觉,前方一道耀眼光芒闪过,迅猛疾风般朝他前面的齐寰当头袭来。齐寰反应更快,向左一闪躲过刀锋,腰间软剑便已出手,如灵蛇般朝那人小腹刺去。那人前面一招尚未用老,刀锋忽地前指,身子一侧避过齐寰的软剑,脚尖蹬地,竟然以比刚才快愈数倍的速度捅向李沧的胸口大穴。原来他这招虚砍齐寰,实取李沧!


 

时光仿佛在这瞬间静止,李沧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和两侧都有高手袭来,宛如十面埋伏。对手布下这样一个连环杀局,显然志在取他性命。李沧灵台清明,手腕一动,涯角枪出。


 

枪挑世人,天涯海角无对!


 

李沧拔身而起,势如冲天,枪尖如幻影,眨眼间分刺向四人。他人在半空,只瞟了一眼便看出那边围攻齐寰的两人身手亦不弱,只不过对方显然更加畏惧他的实力,所以要除之而后快。但李沧岂是易于之辈,人未落地,枪尖已在地上一点,顺势而荡,稳稳站立在附近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破了对方围攻的企图。


 

这些人黑巾蒙面,亦不通报姓名,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两人便如飞猿般攀上树干。当先的那人使剑,身法轻盈,砍向李沧的双腿;另一人使棍,飞身而起,由上而下向李沧头部劈来,力达棍梢。还有两人执单刀站在树下,隐成合围之势,如果李沧跃下树枝,便会跳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黑衣杀手显然彼此之间十分默契,配合的天衣无缝。


 

李沧临危不惧,身子往下一压,然后借助树枝的弹力腾身而起,在空中侧过身,双腿连环踢向使剑的那人,一时间脚影穿梭于剑光之中,在左脚弹开那人剑锋后,右脚毫不犹豫地踏在那人胸膛上。那人闷哼一声,向后飞去,倒在草地上滑出丈余。然而上方那人长棍已至,李沧无法躲避,顺势背过身,用后背抗住破空一棍。借着棍力,李沧如苍鹰博兔般飞快地下坠,手中长枪急刺树下一人咽喉,那人疾退数步。这一枪不过是虚招,李沧趁另一使刀的黑衣人偷袭自己身后时,人不回身,枪身反转,似游龙般离手而去,径直抵在那人胸口,枪尖破胸而过。


 

杀一人,伤一人,退两人!


 

高手过招,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分出胜负。


 

李沧取枪,昂然而立,站在他身前的两人眼中已有惧意。


 

李沧见那边的齐寰已经和对方陷入缠斗,浓眉一拧,刚要出手,他身前的黑衣人忽地施展身法,扶起受伤的那人逃之夭夭。围攻齐寰的两人见势不妙,使了个虚招便也转身逃去。齐寰拔腿便追,李沧在他身后喊道:“二弟,穷寇莫追。”


 

齐寰回转身来,神色怪异地向李沧走来。他手臂上被对手划开一道口子,不过伤的不重。李沧望着他,忽地说道:“二弟,你的脸?”齐寰摸摸自己的脸庞,问道:“我的脸怎么了?”李沧看着那已经消失的黑线,心念电转,一把抓住齐寰的手腕,惊道:“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齐寰有些尴尬地睁开他的手,强笑道:“大哥,我虽然武艺不及你,对付这两个人还不妨事的,你莫要担心。”


 

李沧摇摇头,刚要说话,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原来他方才硬抗棍手全力一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伤了肺腑。他一直隐忍不发,此时又见齐寰脸上怪异的黑线,心中想起一事,惊痛之下,伤势便克制不住了。


 

齐寰担心地扶住他,急切地问道:“大哥,你受的伤不轻!”


 

李沧席地而坐,默运功法。他自幼痴迷武学,三岁便开始筑基,七岁后专研枪法,十年中练断十根白蜡杆。因为基础扎实,他这身功夫十分精纯,即便是伤筋动骨,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调养,又可恢复如初。


 

一炷香过后,李沧收功起身,胸中的翻腾之意已经平息不少。他看着身旁齐寰关切的眼神,心中颇为感动,说道:“二弟,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再好好想想,最近这段时间身体可有什么异状?”


 

齐寰顾左右而言他:“大哥,你说是谁派人袭击我们?”


 

“应该是绑走水瑶的幕后主使”,李沧沉吟道:“对方能够在此地埋伏,显然是知道我们会去历城。他先让段老三等人故意留下踪迹,将我们骗到那座小山,而去历城,这片密林是必经之地,所以伏下高手要取我们性命。此人心机深沉,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那我们现在还去历城么?”齐寰问道。


 

李沧点点头:“当然要去。从段老三死前的神态来看,他没有说谎。”


 

“这几年我一直待在落花谷,不曾与人为敌,不知道是哪个卑鄙小人,居然伤害水瑶。”齐寰恨恨说道。


 

“也许是光明教所为。”


 

“光明教?”齐寰吃惊道:“当年法王不是立下毒誓,此生再不入中原吗?”


 

“他愿意遵守誓言,不代表他手下的人肯枯守西域。光明教觊觎中原大地的念头从未断绝,逐鹿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应先救出水瑶,再将此事查个明白。”


 

“好!”齐寰当先走去,只不过后面的李沧不曾看到那瞬间他脸上复杂的神情,有不解,有疑惑,有冷峻,还有愤怒,仿佛刚才在李沧面前那个毫无主见、心思单纯的二弟是另外一个人。身为落花谷主,他自然拥有很多张面具,在自己情同手足的大哥面前,他戴的又是哪一张?






 

三、草色烟光残照里




 

历城。


 

在很久以前,李沧来过这里。模糊的印象中,这座江南小城犹如泼墨山水画,隽永且淡雅。青石街道上奔跑的孩童,穿城而过的小河旁洗衣的妇人,老旧门楣下神态安详的老人,构成一幅与世无争的画面。


 

踏上逼仄小巷,道路两旁是斑驳脱落的墙壁,凝刻下岁月的光影。


 

李沧有了片刻的失神,他霍然觉得,自己本不该再次踏上江湖纷争之地。


 

这一路齐寰沉默不语,越是接近历城,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他一直习惯掌控大局,无论是对落花谷还是对整个武林。然而这次,自从李沧出现后,先是秦水瑶失踪,然后又遭高手袭击,事情的发展渐渐偏离他的预料。他是一个能藏得住自己心事的人,即便是在李沧面前,他也能很好地隐藏一切。


 

只不过这一路走下去,究竟谁对谁错?结局如何,谁又能预料?


 

姚家庄突兀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绵长的围墙显示出它曾经的风光,只是现在仅剩下断壁残桓。两人走进院子,这里已经破败许久,不见人烟。在很多年以前,这里的主人亦是武林大豪,几经沉浮,最后被仇家摸上门来,纵火灭门,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肯放过。于是往昔的辉煌便成为幻影,消失在江湖的风云变幻中。


 

齐寰迈步走进大堂,仔细地查看四周。李沧只是站在门口,凝望着阴暗潮湿的屋子,脑海里忽然跳出那个清秀的身影。


 

齐寰失望地来到李沧面前,摇摇头不再说话。李沧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要着急,既然水瑶在这里停留过,肯定会留下些许线索。”


 

“对方既然没有伤害水瑶,又不肯和我们谈条件,究竟是何居心?”齐寰沉思道。


 

“也许,他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然后便有机可趁,做他想做却又怕我们阻扰的事情。”李沧道。齐寰点点头,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有可能是光明教所为。”


 

他话音甫落,忽地目光如电直视门外,沉声喝道:“谁?”


 

屋外人影一闪即没,李沧施展轻功跟了出去,齐寰亦缀在他身后。三人在历城迷宫般的小巷中快速穿梭,速度越来越快,肉眼几不可辨。最前面那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似乎有意在带他们兜圈子。齐寰心中一动,忽地拨高身形,飞上屋檐,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逃窜的身影。


 

那人在绕了几个圈子后终于摆脱李沧的追踪,只是没有料到上方的齐寰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又刻意地转了几圈后,他停在一户普通的民居前,抬起手敲门,片刻后大门打开一条缝,那人侧身闪进去,然后便快速地关上门。


 

齐寰将一切尽收眼底,折身返回找到李沧,两人来到那户民居前。


 

齐寰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惊讶的眼神,他还没有来得及呼喊,李沧手中的涯角枪尖已经抵在他的咽喉处,一步一步,将他抵入院中。这是一户普通的民居,只有大堂和两侧厢房,里面还有七个人,见情势不对已经手执兵刃冲了出来。


 

李沧的目光停留在当先那人手中的木棍上,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认定这人便是在密林中伤了自己的黑衣人。这人三十多岁,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看起来是这群人的首领。


 

“来了?”使棍之人淡淡说道,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在和朋友打招呼。


 

“放了秦姑娘,留你们一条性命。”李沧并没有动怒,轻声说道。


 

“八个打两个,你觉得我们会输?”那人不置可否地说道。


 

齐寰冷笑道:“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


 

“如果我们挟持秦姑娘,二位能否下得去手呢?”那人忽然笑了出来。


 

“如果那样的话,他会死的更快。”李沧手中的枪依然抵着一人,只要再进半寸,那人就会命丧当场。


 

“久闻孤胆李沧一杆枪打遍天下无敌手,确实名不虚传”,那人轻叹一声,不知道是为李沧还是为自己:“秦姑娘就在里面,这个时候我逃走的话,结局恐怕是生不如死。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地和你一战。”


 

“真的那么想死?”李沧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我们的命不属于自己,不死又何为?”那人缓缓说道,语调平静,没有悲哀。他们是死士,甚至没有名字,自从当初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回头。当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死局。他和他的兄弟面对的是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他们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虽然屋内还有一个女人,他却不能动她分毫。慷慨赴死并不只是英雄的专利,哪怕是像他这样终日躲在阴影里的人,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也希望能和对手堂堂正正的一战。


 

“好一个不死又何为。你要战,我便战!”李沧收回涯角枪,和齐寰并肩而立,脸色沉稳地望着对面八人。


 

刀光剑影之中,齐寰好像又回到三年前的光明教总坛。那一次,是他的成名之战。一路冲杀,李沧帮他挡下数次致命袭击。这个如自己亲哥哥一般的人,曾为中原武林出生入死,隐忍三年,真的会有那么不堪?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齐寰有些分不清楚,已臻圆满的人生,因为一次意外,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只知道自己和那些死士一样,选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如果不将那些疑惑弄清楚,心中就如同长了一根刺,永远都会硬生生地刺痛自己。


 

枪影刺过,使棍那人只觉浑身一松,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望着四周倒下的兄弟,以棍柱地,缓缓垂下眼睑,却没有倒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人,生于无名死于寂寥,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惨烈而绚烂的人生。






 

四、斜风细雨不须归




 

李沧心中叹息一声,和齐寰一起走进屋子,推开厢房的门,那张三年未见的容颜出落的愈发清新脱俗,没有意料中的那声“大哥”,素来淡然如菊的秦水瑶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神情复杂的难以描述。


 

齐寰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半晌方道:“水瑶,你还好吧?”


 

秦水瑶惨笑一声,脸色有些发白。她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平息着胸中澎湃的心潮,淡淡说道:“大哥,齐寰,坐吧。”三人入座,李沧注意到秦水瑶的异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齐寰想起一事,手背上青筋暴起,沉声问道:“水瑶,是不是那些人欺负你了?”


 

秦水瑶摇摇头,悠悠说道:“我们从相识算起,有十五年了吧?”


 

听她这么说,李沧好像回到十五年前的那片青山绿水。


 

那时,齐寰只是前落花谷主秦琨的关门弟子,秦水瑶则是秦琨的独生女儿,两人年纪一般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齐寰性格开朗,总喜欢趁师父不注意带着小水瑶去谷外的离水旁嬉戏。他们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李沧,后者年纪虽大点,毕竟也是孩子。


 

小水瑶总喜欢躲在齐寰身后,这让齐寰变得像只骄傲的公鸡,离水旁的那片青草地就是他的领土。面对肆意闯入的李沧,齐寰总想教训他一顿,然而彼此实力相差太多,他总是被揍。交手的次数多了,三个孩子也就成了朋友。自从李沧出现后,齐寰的脾气改了很多,对武学愈发痴迷,心中总是想着要超过这个大哥,然而事与愿违,直到如今他也无法如愿。


 

时光倥偬,转眼间三人都已长大。李沧凭借一身高明的武功和正派的作风名扬江湖,齐寰则逐渐成为落花谷主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三年前西域一战,两人终于奠定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只不过李沧从此消失,外界多有传言,说齐寰见不得自己大哥如斯强大,遂起了杀心,弄出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


 

见两人都陷入沉思之中,秦水瑶转头望着李沧,轻声问道:“大哥,我记得三年前你们从西域归来,爹爹就将谷主之位传给齐寰,却对你的功绩只字未提。我心中气愤,数次找他理论,最后还是你劝我不要计较。”


 

李沧点点头,道:“是,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怎么能不记得”,秦水瑶紧盯着李沧的目光,犹豫着说道:“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希望今天你不要骗我。”


 

李沧心中一凛,似乎想到什么,然而对上秦水瑶泫然欲滴的双眸,终究狠不下心,只得说道:“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那好。我被人掳走这件事,和大哥有没有关系?”这句话说完,仿佛已经消耗她所有的力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沧的双眼,不想漏过一个字。一旁沉思的齐寰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惊道:“水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大哥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呆呆地看着李沧,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水瑶……”李沧欲言又止,在朋友面前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更何况面对这样的诘问。


 

“昨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听到那些人在大堂商议,要用我来要挟齐寰,逼他让出落花谷主之位,我当时想着大不了一死,也绝不要你们为小人所趁。方才那些人要将我带走,但是望风的人说你们已经来到历城,趁他们慌乱之时我本想逃走,挣扎时我不小心从领头那人身上拽下一样东西,当时很混乱没人发觉,可正因为这样东西,我便不想再挣扎了。”秦水瑶一口气说完,心头又是一阵剧痛,秀美的脸颊愈发显得苍白。


 

听到这里,李沧面不改色,只是长长叹口气,说道:“那件东西,可是我的指环?”


 

秦水瑶缓缓伸出柔荑,摊开洁白的手掌,一枚碧绿的指环静静地卧在掌心,上面一个银钩铁画的“李”字分外耀眼。


 

满室寂静,针落可闻。


 

齐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哥,怎么会这样?”


 

“我到柳城的当天晚上,这枚指环就丢了。”李沧依然很平静,尽管连齐寰望向他的眼神都变了味。他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这件事他有动机也有物证,再多的辩解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穷途末路的狡辩。


 

“于是第二天,我就被人掳走了。”秦水瑶忽然绽放笑容,然而笑容中是说不出的凄美。面前这个男人,在十五年前就住进她心底。她一直敬他、尊重他、默默地支持他,从不要求他的回报。哪怕是三年前他不告而别,她也没有真正恨过他。如果不是父亲生前的遗愿,她又如何会嫁给齐寰?落花谷主又如何?感情这种事,只有喜不喜欢,没有配不配得上。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再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好像会一直这样漂呀漂,漂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静静地等待生命的终结。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难怪如此,我刚才还奇怪为什么大哥会跟丢那个人,以你的武功怎么会这般不小心?现在看来,段老三那里是个骗局,密林中的杀手也是骗局,你做这一切只是想让我相信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可是你没想到我会发现这里。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想做落花谷主,只需要说一声,为什么要伤害水瑶?大哥,你怎么能这样!”齐寰面红耳赤,说到最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沧抬起头,眼底深处有着一抹浓重的悲哀。他看着面前两个人,一个是如亲妹妹一般的女子,一个是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此时此刻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陌生。


 

良久,他终于起身,呼出胸中那股不平之气,对着秦水瑶涩声说道:“水瑶,对不起。”


 

语罢,转身离去。


 

江湖不再是曾经的江湖,兄弟也不再是曾经的兄弟。以他的心智又如何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可他不想再管。如果水瑶和齐寰从此能幸福地活着,也算是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一点心意。等到他年风轻云淡,仇恨不再成为彼此之间的羁绊,他们终究会明白这一切。


 

只是现在,不如归去。


 

郊外官道旁的小酒铺子,李沧喝着酒想着心事。天空阴蒙蒙的,细雨斜织,有风吹过,荡起一层层雨幕。


 

喝完这壶酒,离开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有酒偷得半日闲,看尽浮云似神仙。


 

李沧喝完酒,将酒钱放在桌上。然而那个孤单而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却没有急着离去。这个老人是落花谷的老仆,从小就陪着秦琨,为人老实,对落花谷极为忠心。他冒雨前来,显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李沧。


 

李沧静静地听他说完,一双浓眉渐渐皱在一起。他知道这个老人不会骗自己,望着他乞求的眼神,李沧心中叹息一声,却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天际渐暗,犹如山雨欲来。






 

五、男儿到死心如铁




 

依旧只是一个人,依旧还是那杆枪。


 

只是这一次,围在李沧身边的全是江湖中一流高手。各大门派的首脑人物全部在列,每个人脸上都是沉重的神情,更多的是惊讶和疑虑。那抹孤寂的身影站在人群后面,一袭玄衣,神情木然。


 

“李沧,我们需要一个解释。”说话的是当今武林泰斗华山派掌门张擎苍,一个华发白须的老者。


 

“什么解释?”李沧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我虽然老了,但是眼睛还没瞎。我看着你从一个无名小卒成长起来,知道你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我想让你讲清楚,为什么要杀害落花谷主齐寰,为什么要将落花谷一把火烧个干净?”张擎苍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李沧会做出这种事,但落花谷被灭非同小可,他得到消息后立刻发出英雄帖,历经千里奔波,终于在半月后拦住李沧。


 

“齐寰是我杀的,落花谷也是被我所灭,至于解释,没有。”李沧干脆利落地说道,他的目光更多地望向远处的秦水瑶,看到她空洞的眼神,心中蓦然一痛。


 

“李沧,你莫要嚣张!我看你是觊觎落花谷主之位,所以才害了齐寰的性命!但是我们还在,你这种奸诈之徒又岂能得逞?今天我们就要取了你的脑袋,替落花谷七十八条性命报仇雪恨!”张擎苍的二徒弟张小凡高声嚷道。


 

“小凡,住口!”张擎苍轻喝一声,看着李沧无奈地说道:“无论如何,落花谷的人不能枉死,既然你不肯给大家一个解释,那就请你留下吧。”


 

他话音刚落,四周已经涌上十多个好手,将李沧困在其中。因为顾忌李沧手中的涯角枪,所以这次能来的都是各派当中有数的高手。然而张擎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沧居然没有用枪,而是空手对抗四周的高手,并且游刃有余!


 

围攻的人群当中,亦有张小凡的身影。他虽然脾气暴躁,一身武艺却不弱。看着李沧并不用枪,顿时觉得此人太过狂傲,分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于是招式愈发毒辣,手中的长剑变幻万千,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将李沧刺个对穿。


 

李沧身侧险象环生,他却毫不在意,面色平静,像是在和自己的同门对练。以张擎苍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此人并未使出全力,看来他没有杀意。但是又能如何?他凭一己之力灭了落花谷,如果不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华山派以后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李沧在鏖战之中,转头望向秦水瑶,见她根本不曾看见这里的厮杀,仿佛已经魂游太虚,不禁眼神一黯。他忽地加速,径直冲向左边的张小凡,后者大惊,一把长剑舞得水滴不进。李沧侧身避过后面的一刀,视若无物般冲破剑网,左手擒住张小凡的右手腕,微一用力便夺了他的剑。


 

张小凡脸色苍白,见李沧右手掌印上自己的胸膛,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然而一股绵力传来,他只是轻飘飘地向后飞去,却没受到任何损伤。


 

李沧的身形微微一顿,望着北方,望着那遥远的柳城,眼前一片血红,那场焚尽落花谷的大火似乎还在燃烧,一直在他眼前燃烧。


 

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停下,但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却不停顿,齐齐刺入李沧的身体。


 

李沧没有闪避,没有嘶喊,甚至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相反众人看到的只是解脱。当刀剑刺入自己身体的刹那,李沧仿佛看见了齐寰。在落花谷,他亲手将枪尖刺入兄弟的咽喉。齐寰死的那刻表情很淡然,血从他脖子流出,一直留在地上。李沧握紧枪不敢松手,三十二年来从未哭过,却在那一刻流下大滴大滴的泪珠。


 

李沧死了,但他没有倒下。


 

他就那样站着,身上插满各种各样的兵器。风吹起他的衣袖,飘荡着无尽的萧索悲凉。这个从小就想着要做个英雄的男人,至死,依然睥睨天下,岿然站立。


 

那杆涯角枪孤单地矗在他身后,分外寂寥。


 

张擎苍心中怅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如此轻松。他明白这其中肯定会有隐情,但斯人已逝,再去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挥挥手,带着面面相觑的武林中人离开。看到那个女子依然呆立在那边,张擎苍摇摇头,心情沉重地向北方行去。


 

曲终人散,秦水瑶看着站在那里的李沧,眼珠儿微微动下,却没有一丝悲伤。


 

齐寰死了,李沧也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


 

孤立许久,秦水瑶转过身,心中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个老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脸老泪纵横。秦水瑶看见他,半晌方说道:“柳伯?”


 

“小姐,都是我不好,你错怪李兄弟了,他,他是个好人啊。”柳伯哽咽着说完,忽地跪下。


 

“柳伯,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秦水瑶连忙上前,用尽力气将柳伯扶起,然后问道:“到底怎么了?”


 

柳伯平静心绪,一句一句说起。原来齐寰在三年前那场大战中,不小心中了光明法王的剧毒,他一直心高气傲,自然不肯将这件事告知他人。法王利用这一点大肆派手下到落花谷驻扎,每次都会带解药,但是那种解药根本无法根除齐寰身上所中的毒。落花谷中原来的人渐渐被排挤出去,偌大的武林圣地竟然逐渐变成光明教的中原分舵。


 

其实齐寰也想过脱离法王的控制,但是那剧毒发作起来根本无法克制,他就这样一直备受煎熬,到最后性情大变,只不过他擅长伪装,竟然许久都不曾被人发现。柳伯也是偶然才看到他剧毒发作的模样,一直不敢声张,直到李沧来到,才在那个小酒铺子里告知他一切。


 

秦水瑶心神大乱,再看向那边李沧的尸身,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她的全身。


 

柳伯又向她讲起当日在落花谷发生的一切。


 

############################################


 

齐寰坐在大厅里看着握着涯角枪的李沧,神情复杂。


 

“你中毒,为什么在密林里不告诉我?”李沧的声音中满是痛苦,仿佛那剧毒是他所中。


 

齐寰沉默许久,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李沧跟前,冷笑道:“告诉你?你帮我解毒?”


 

“我们可以再杀进光明教总坛,逼法王交出解药。”李沧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柔。


 

“哈哈哈哈,是啊,你是谁?你是孤胆李沧,你只凭手中的涯角枪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区区一个光明法王,你又如何放在眼里?”齐寰双眼渐渐变得通红,提高声音说道。


 

“二弟,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是兄弟啊!”李沧痛苦地说道。


 

“不要叫我二弟!”齐寰怒吼道:“从小到大,你样样比我强,就算我当上落花谷主,别人也只是说因为我是你的兄弟,因为你我才能打败法王;我喜欢水瑶二十年,她却一直忘不掉你!就算我要和她成婚,也只是听到你会来,她才露出笑颜。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你这个大哥?因为你,我这辈子从没快乐过,从没快乐过!”


 

李沧后退一步,他看着面前像头受伤狮子一般的兄弟,胸中一滞,竟无话可说。


 

“是我让人掳走水瑶的,是我嫁祸给你的,我就是要水瑶讨厌你,我要全天下人都唾弃你,我要你消失,我不要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之下!”齐寰已经逐渐陷入癫狂之中。


 

“你到底要怎样?”李沧忽地想哭,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他都在忍让,他只想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齐寰抽出腰间软剑,一字一字说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听柳伯说到这里,秦水瑶已然泪流满面,她颤声说道:“齐寰既然如此作为,大哥为何不说出来?”


 

柳伯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李兄弟说,齐寰做下这一切都是被逼的。他既然亲手杀了齐寰,就不想自己的兄弟死后还背着骂名。他还说,你和齐寰,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秦水瑶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地,望着李沧死后平静的脸庞,想起那日在历城民居里对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顿时泪如泉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膝盖爬行着向李沧的尸体移去,呜咽着说道:“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一心求死?大哥,你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大哥,你带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柳伯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秦水瑶爬到李沧身前,抓着他的衣袖,一直跪在那里。柳伯走到李沧身前,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风中便响起他苍老而悲伤的声音:“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一老一少,身影单薄,面对着李沧,无法克制的呜咽随风飘散。


 

北风迎面如刀,愁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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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苏柯
  3楼 四褂初级  913帖  2016/10/30 14:55:00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1片金叶子 紫金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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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6/11/14 19:51:00 [只看该作者]

太阳自远方升起

 

/另一篇同名,可见我是有多懒啊,不知作于哪年

 

 

  一、青砖小瓦马头墙
  不管过去多少年,朱毓娴都不会忘记那日初见时他的模样。
  那天天气晴朗,日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是春天里最舒适的时光。她躲在厢房内,悄悄推开木窗的一角,嘴角噙着笑容打量跪在天井里的少年。一贯严厉的任伯父不怒自威地站在少年面前,手中的藤条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我任家自先祖以下,皆以诗书传家,何时出过你这样的逆子!”任父恨恨说道。他年近四十方得此子,是以家里人百般宠溺,却不想养成他这种不服管教的脾气,更有各种顽劣淘气,让人恨得牙根痒痒。朱毓娴伸出手托着下巴,趴在窗台上看着笔直跪在那里的少年,大眼睛一眨一眨,心思悄然翻转。
  “是那狗官仗势欺人,孩儿不过是小小惩罚他一下。”少年终于开口,语调十分生硬,显然对父亲的惩罚颇为不满。
  “住口!你这逆子,如果让齐大人知道是你暗中使的绊子,咱们任家数百年家业就毁在你手里了!”任父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藤条终于扬起,一声刺透空气的响声后,狠狠落在少年并不宽厚的背脊上。少年吃痛不禁双拳紧握,却没有喊叫求饶,依然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看到藤条落下,朱毓娴心中一震,待看到少年依然在硬撑,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对父母口中的愣小子愈发兴趣浓厚起来。
  “父亲大人放心,那狗官绝对不敢声张此事!”挨了数下打后,少年嘴里又蹦出来一句。任父闻言楞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少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出真相:“孩儿趁夜色将那狗官胖揍一顿后,又扒光他的衣服将他扔进东街张寡妇家的院子里。”任父彻底呆住,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这样大胆,虽然在自己心底深处,他也觉得儿子的举动十分解气。
  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天井里,久久不曾散去。那笑声入得少年耳中,犹如仙乐般柔和,又像枝头上百灵鸟的歌唱,无比空灵,丝丝缠绕。看到任家父子一起转过头来望着自己,尤其是注意到少年刚毅的面庞上坏坏的笑容,朱毓娴一下子脸红到耳根,连忙放下木窗,转身靠在墙上,捧着胸口想平息那剧烈的心跳,眼前却不时浮现少年好看的笑容。
  这一年,他十五岁,她十四岁。
  任家与朱家本是世交,到朱毓娴父亲这一代,两家更是相交甚密。只不过她自幼跟着娘亲住在北京城,最近才回江南。因为老家的房子在翻新,所以便在任家暂住一段时间。
  少年名叫任柱,是任家的独子。两人年纪相近,便时常一块游玩。
  这日任柱又寻得一新鲜玩意,献宝似的来找朱毓娴,却见房门虚掩,头上青丝随意绾起的女孩正在窗前读书。见他推门进来,女孩连忙将手中的书放进抽屉,瞪他一眼道:“也不知道敲门,你这人真没礼貌。”
  见她这般紧张,少年早忘记了那新鲜玩意,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踱过来,提高声音道:“小妹,赶快交代抽屉里是什么书?”朱毓娴转过头去不理他,轻哼道:“给你看你也看不懂。”少年促狭道:“心虚了?我看八成是什么禁书,我这就告诉叔父去。”见他作势要走,女孩气急道:“给你看就是了!你这人真无趣,就知道恶人先告状。”
  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书,少年得意道:“这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然而翻开书一看,他彻底傻眼了,上面的字跟鬼画符似的,自己完全看不懂。女孩忍俊不禁道:“说了你看不懂,怎么样,这下糗大了吧?”
  少年摸摸脑袋,将书还给女孩,吞吞吐吐道:“那你就教教我,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朱毓娴又逗了他一会,才缓缓说道:“这是西洋人写的书。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请了西洋人来当我的塾师,所以我能看懂。”少年顿时变了脸色,一把抢过那书,狠狠摔在地上,用力地踩几脚,像只斗鸡一样瞪着女孩。
  “你干什么?”女孩站起身来又气又惊道,她性子虽柔和,却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娇小姐,这一声质问竟颇有些气势。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西洋人在我们这里作了多少孽!你居然还看他们写的书,你说,你这算什么!”少年激动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京城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我也恨他们,但不能否认他们有些地方是比我们厉害!”女孩针锋相对道。
  “我不管,我不许你看他们的书!”少年有些蛮不讲理道。
  “你简直枉读诗书!真是个混人!”女孩眼圈有些发红,说道:“如果不这样,你又能怎样?”
  “我恨透了那些朝廷的狗官,也恨透了那些在这里作威作福的西洋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少年这番话像说给女孩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在这古色古香的徽居中,在悄无声息流走的时光里,他们慢慢长大,却不曾停止过争论。他们像是一条道路的两端,朝着彼此的方向延伸,却又永远连在一起。
  
  
  二、铁骢抛鞚去如飞
  
  一八六五年初夏,山东菏泽。
  连日的阴雨天气,使道路变得泥泞难行,不光是人,连马也拖得十分疲乏。再往西北行去,便是地势平坦的解元集。朱毓娴望着前方一身泥水的任化邦,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欣慰。如果这一路不是靠着他和赖大哥指挥若定,数万大军早被清军击溃,如何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阴霾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倒是被他们一直甩在身后的官老爷们,怕是早就跳脚骂娘了。自四月初进入山东,捻军一路疾行,先北上再南下,然后突入黄河水套地区,在那里又招募了大量兄弟,不仅充实了自身的力量,也将僧格林沁的队伍拖得疲惫不堪。朱毓娴这些年跟着任化邦东征西战,清秀的面庞上倒多了一些英气。她眺望着远方,思绪似乎回到那一夜,任化邦在大帐里对所有人阐述的作战理念。
  前方的高楼寨,便是捻军早就定下的决战之地。
  “累不累?”任化邦放缓脚步,对自己的妻子柔声说道,星眸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情愫。朱毓娴笑着摇摇头,伸手将额边散乱的青丝捋齐整,顾盼之间竟有年少时的调皮模样:“你看大伙都精神着呢,我哪有那么娇气。”
  任化邦涩声说道:“跟着我,你受苦了。”
  朱毓娴上前和他并排而行,牵着他粗糙的大手,轻声说道:“我不苦。”
  似乎不想在大战前夕影响自己的心绪,任化邦点点头,沉声说道:“此役结束,我便让人护送你回老家。我也许哪天就不在人世了,你还要替我把那两个浑小子养大。”
  朱毓娴还没答话,忽听后面传来一声咳嗽。两人回头一看,见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任化邦不禁笑骂道:“臭小子,干什么呢?”那青年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似乎是赞叹道:“贤伉俪如此情深,小子实在是仰慕得紧啊!”朱毓娴无奈地摇摇头,面对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小家伙,她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小田,你今年多大?”任化邦饶有意味地问道。
  “十七?十八?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景小田有些尴尬地回道。
  朱毓娴见丈夫似乎有事和这小家伙说,便寻个由头离去。
  “我看你一身武艺十分了得,谈吐之间也颇有见识,为什么会跟着我们造反呢?”任化邦是在率军突进黄河水套地区的时候认识这个小家伙,当时局势混乱,这家伙跟流落各地的难民一样,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听说捻军在招募新兵,他便一个劲地缠上来非要入伍,争执之下打伤了几个老兵,被任化邦看中留在身边做了亲兵。
  虽说如此,他却没有身为亲兵的觉悟,反而靠着一张利嘴将身边人唬住。他说自己能掐会算,前后三百年的事情皆能知晓,尝自比卧龙,又称自己别号为鸣凤,旁人都喊他凤哥。即便是这样,倒也真让他说中几件事情,于是愈发自得起来。任化邦觉得这小子十分机灵,又无大错,便不再苛求于他。
  “吃不饱饭,就要造反。”景小田笑道。
  “你说的对。朝廷逼我们反,我们不得不反。”任化邦点点头,用力一拍他的肩膀。
  景小田大眼睛转了转,疑惑道:“可是我听他们说,任大哥你家境挺好,并非吃不饱饭,为什么也要造反呢?”
  想起家中年迈的父母,任化邦神色稍稍黯然,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南方,那里有他的家乡。景小田默立一旁,他突然觉得,身边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造反头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有他割舍不下的东西。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朝廷派下来的那些狗官,靠我们纳的租子养活,却能屡屡欺压我们?为什么那些西洋人对朝廷百般侮辱,却还能在我们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小田,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景小田何时去想过这些,只好有些惭愧的摇摇头。
  任化邦握紧手中的刀,将其平举,淡淡说道:“因为这个。”
  景小田瞪大眼睛看着任化邦手中的钢刀,若有所悟。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为了造反加入捻军。”任化邦不动声色地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景小田心中如遭雷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尴尬地问道:“任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田不明白。”任化邦直视着他的双眼,向前一步说道:“自古以来,双方交战,彼此用间是取胜之道。我和清军打了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就去和阎王爷喝酒了。”
  “你很不错,是个难得的人才,任某不想这样害了你的性命。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留下来,那我们还是兄弟;走出去,我不会阻拦,但他日战场相见,不死不休。”任化邦就像大哥一样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向前方走去。
  望着那抹坚定的身影,景小田忽然读懂了一些东西。然而抉择,总是那样艰难。
  天色愈暗,队伍终行进到高楼寨。赖文光传令下去就地驻扎,众军士开始扎营。好在雨终于停下,勉强可以埋锅做饭。任化邦在大帐中和赖文光等捻军首领商讨完毕,将接下来的战术安排又仔细推敲一遍才出来。
  此时已是深夜,他却不急于回去,而是在营中巡查一番。看着那些依然坚守着自己岗位的军士们,他唯有报以诚恳的笑容。虽然他现在身为鲁王,捻军蓝旗主,被天王洪秀全赐名化邦,却和当初入伍一样,没有半点架子,所以深受将士们尊敬。
  回到自己的帐中,朱毓娴尚未入睡,一旁还放着食物。
  她递过来一条干净的面巾,轻柔地说道:“吃点东西吧。”
  任化邦也不多言,坐下来埋头解决碗里的饭菜。朱毓娴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帐中烛火摇晃不定,照在任化邦的脸上,无法分辨他的神色。他就这样埋头不声不响地吃饭,忽然放下筷子,长舒一口气,笑着问道:“小田走了?”
  朱毓娴反问道:“既然后悔,为何要放他走?”
  “两军交战,他一个孩子,能济得什么事?”任化邦起身来到角落出洗脸,漫不经心地说道。朱毓娴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叹口气,不再说话。
  “你还记得么?我当初和你说过,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尝尝我的厉害?”任化邦睡不着,望着帐顶,淡淡说道。朱毓娴将头靠在他壮实的胸膛上,说道:“自然记得。你现在做的很好,真的。”
  “做的还不够好。这几个月我们看似风光,但无法撼动朝廷的根基。本来我的意思是转战河南,然后突取山西,晋中百万大山,可攻可守,还能钳制京城。只要能说服天王出兵取得山东,那天下大势便可逆转。而如今,我们虽能将僧格林沁的队伍拖死,却也将自己拖进了死胡同。”任化邦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放下戒备和警惕,向妻子述说自己的担忧。
  “事在人为。任大哥。”朱毓娴悄悄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尽管这些年跟着他四处闯荡,却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理想。而任化邦在见识了火器的厉害之处后,倒也没像年少时一般激动,反而支持她研究西洋人的火器。
  夜色如墨,黑暗中那一堆堆篝火,如同天上的星辰,跳跃着,闪烁着,似乎在宣告着胜利的到来。
  三天后,僧格林沁率军追至高楼寨之南的解元集地区。赖文光在任化邦的建议下,派出少量军队迎战,引诱对方深入高楼寨的埋伏圈内。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任化邦准备出战之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他的营帐前,双膝跪地,身边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任化邦有些诧异地望向跪在那里的景小田,注意到他身边快要死去的男人,不禁出声问道:“小田,你这是做什么?”景小田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哽咽着说道:“任大哥,求求你救救他!”
  “咳……咳……”那男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景小田连忙扶住他。他靠在景小田并不强壮的臂弯里,望着身前如标枪般站立的男人,艰难地问道:“阁下,便是捻军鲁王任化邦?”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叹道:“果然是一方豪杰。沈某命数已近,就不劳烦阁下了。”
  原来此人名叫沈全珍,本是“春华班”当家昆旦,与那陈润官同台多年,相交甚厚,但是陈润官被人陷害后,他倾尽心血都无法营救,便从此下落不明。不想景小田离开队伍后,和他偶遇,感其身世,遂两人同行。然而路上遇到一队清军剿杀,虽然景小田拼力维护,他仍然身受重伤,回天无力。
  
  清晨的阳光破云而出,洒向大地。
  闻声走出大帐的朱毓娴望着阳光下三人,沈全珍至死依然感激地望着景小田,玩世不恭的青年只顾埋头痛哭,而自己的丈夫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今天分明是迎接胜利的日子,她却感受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是因为因为连年战火而满目苍夷的大地,还是因为自己丈夫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软弱?
  她不得而知。
  中午时分,清军进至高楼寨,埋伏在高楼寨以北村庄、河堰、柳林中的捻军一齐出击。双方激战至深夜,清军全面溃败。僧格林沁率残部向南逃去,最后在吴家店被捻军战士砍杀,自他以下,清军七千余人被全歼。
  此役,捻军终获大胜。
  
  
  三、旋风吹马马踏云
  
  高楼寨大捷之后,如任化邦所料,捻军形势急转直下。清军集合优势兵力对他们围追堵截,试图将他们一举剿灭。就这样边走边打,到一八六七年夏,因为决策失误,这路捻军误入山东登州、莱州牛角地区,苦战不能突破清军运河防线,从而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任化邦遂和赖文光分兵突围。他率领捻军一部向江南开进,沿路打得清军抱头鼠窜,闻风而逃。
  秋叶枯黄,转眼便到初冬。
  朱毓娴将一件披风披在任化邦的身上,然后帮他系好。任化邦转过头来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后指着前方说道:“到了赣榆县,我们好好休整一番,然后回头给清军一个教训,让他们不敢追着我们跑。”
  这一路南行,很少看到他有这般眉头舒展的时刻,朱毓娴开心地微笑着,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跟在捻军身后的是清军剑铭传和善庆两部。对于这两位大将来说,接下来就要发生的赣榆之役,即是他们一生的荣耀,也是他们一生的耻辱。
  任化邦在军营中巡视,景小田跟在他身后。经过高楼寨大捷后,他便留在了捻军之中,因为作战勇敢,被任化邦提拔为亲兵队长。任化邦看着那些面有菜色的将士们,心中无比酸楚,却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看到,虽然兄弟们日渐消瘦,但他们的眼神依然明亮,腰杆依然笔直。
  
  来到营门前,任化邦遥望北方,轻声说道:“明天,又是一场恶战,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魂归故乡。”景小田这两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此刻只是犹豫着说道:“将军,清军势大,不如我们暂避锋芒,择日再战。”
  “避?”任化邦摇头说道:“何处可避?我们从山东避到江南,再避就要逃到海上做贼了。我从参加义军到现在已经十二年,避了无数次,躲了无数次,逃了无数次,只是这一次,我不想再走了。”听出他话中的萧瑟之意,景小田无语默然,眼中神色复杂。
  “小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任化邦转过身来,神情凝重。
  “将军请说,小田定会竭力完成。”景小田沉声说道。
  “此役结束后,代替我保护好你嫂子,争取送她回安徽老家,可以吗?”
  景小田望着任化邦信任的眼神,心中浪潮澎湃,忽地跪下来,凝声说道:“皇天在上,景小田将以性命护得嫂子周全,若违此誓,生生世世,不堕轮回!”
  任化邦听完之后,昂首望天,大声连说三个好字。
  景小田低着头,两滴眼泪自脸颊划下,落在黄土之上。
  那是男人的承诺。
  次日清晨,任化邦在简单的动员之后,便安排下战术任务。他穿上那副有些破旧的明光铠,拿上依旧锋利的斩马刀,给伫立在那里的朱毓娴留下一个坚强的背影后,率领五千捻军好儿郎拍马出营。景小田紧紧跟在他身后,却不敢回头看温婉的嫂子一眼。
  清军行到赣榆城东,忽然天降大雾,垂罩四野,昏不见人。就在此时,四下喊杀声震天而起,捻军将清军合围攻之,任化邦亲率马军攻其后方。剑铭传和善庆虽遭突袭却不慌张,一方面组织队伍反击,一方面迅速夺下赣榆城,试图据城而守。
  然而任化邦纵横沙场多年,岂能让他们如愿。他一边趁着大雾摧毁清军的辎重,一边用捻军特有的联系方式号令其他队伍向东门靠近,先歼其一部再分而破之。景小田跟在他身后,再次在战场上见识到这位捻军鲁王的勇猛。只见他手中的斩马刀舞得水泼不进,手下根本没有一回之敌,当真是见神杀神,遇佛诛佛。
  漫天大雾中,景小田却有片刻失神。对于他来说,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身影不停地在脑海中交叉出现,晃的他脑仁疼。
  清军也发现了捻军的主攻方向,剑铭传亲率卫队赶来东门督战,正好看到任化邦如蛟龙一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大喝一声,催动跨下骏马,想来会一会这位勇猛无敌的捻军鲁王。
  任化邦自然也看到了这位清军骁将,挥舞着手中斩马刀,径直攻来。
  那一刻,剑铭传只觉漫天大雾都被这一刀劈开,刹那间爆发出来的光华眩晕了他的眼睛。他移开目光,投向任化邦身后,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吼道:“潘贵升,你还在等什么!”
  任化邦却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人已腾身而起,脚在马头上轻轻一点,便如大鸟般划空而过,直抵剑铭传面前,手中钢刀掀起一片风浪,如匹练般斩下!
  “砰!”一声枪响,任化邦的身子略微停顿,剑铭传完全忘记了躲闪,见他中弹,心中一阵狂喜,仿佛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已经来到面前。然而任化邦暴喝一声,双眼射出夺魄光芒,钢牙一咬,力道竟然毫不减弱,一刀将剑铭传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任化邦以刀柱地,他望着面前怪叫着冲上来的清军,听着身后传来一片片痛呼声,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景小田,也就是荣禄派来的细作潘贵升呆呆地坐在马上,手中的火枪兀自散发着硝烟。
  鲁王战死,捻军终于溃败。
  等溃败的捻军狼狈逃回营寨,却发现营寨前空荡荡的,只有一人一骑一旗立在那里,旗帜上书着一个大大的朱字。
  那是朱毓娴。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激动,只有平静,一切归于尘土的平静。
  捻军将士不敢惊动她,纷纷站在她身后,重新列好队伍。
  远处,大批清军席卷而来,最前方的却是一骑绝尘。
  景小田一边狂奔一边痛哭,待来到捻军阵前三百步之距,忽地勒紧马缰,高声颤抖着说道:“嫂子,小田对不起任大哥,但是小田不后悔!我答应任大哥要用性命护得你周全,请你带大家离开,我来抵挡清军!”
  说罢,他拨转马头,毫不畏惧地向远处追来的清军迎头而去!
  朱毓娴看着那抹义无反顾的身影,手中长剑猛地前指,捻军将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任大哥,你累了,你的梦想就让我替你完成,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风起,大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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