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区-28-2-3]因果（一区参评） - [ 一剑光寒 ] - 五月吧论坛

因果

一、

都市的夜晚是被切割过的，一半喧闹，一半寂寥。繁华的步行街背面是老城区的小街巷，逼仄弯曲的小路穿梭于矮旧的房子间。

夜已过半，步行街上酒吧里的驻唱又开始了下半场，音乐声被层层的高楼遮挡，渐渐消弭。小巷的深处，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挂起了一只灯笼。

此时已经很晚，如果有晚归的人从外面路过，会看到这是一个装修看上去有些古典小院子，这家主人一定爱极了花草，在院子里放了很多的盆栽，一只浅白色的灯笼挂在漆黑的木门边，照出整个院子里最亮的一隅。而那一隅和院子外面隔着那一大片花草，似远似近，仿佛将木门后的一切与世界割裂。

许是夜风席卷，灯笼转动着一下一下磕着门沿。那木门后面，自然也确实是别有洞天。

一个个模糊的身影随着灯笼的转动鱼贯而入，漆黑的木门仿若一层漆黑的浓雾，那些身影穿过浓雾后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的中间是一排一排的座位，最里面有一排窗口，每个窗口里都有一个大妈在激情工作，每个窗口外面都站着一排等候的身影。

只见一个窗口处，大妈一手拿勺，一舀一抬一抖，动作娴熟，手下不停的同时还不忘大声对窗外挤过来的身影喝道：“你就是一万年的鬼也没用，到这都一样，给老娘排队！”

没错，这里便是一处“深夜食堂”。

深夜食堂其实就是给孤魂野鬼提供饭食的地方。传说中，世界分为阴阳两面，阳间住着人，阴间飘着鬼。人死后会成为鬼活在世界的阴面，有人祭祀的鬼则死后便有吃有喝有银子花；如果没人祭祀，那就只能当个流浪鬼了。但是流浪鬼一多，阴阳两界的治安难免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后来又陆续出现了孤魂野鬼收容所、深夜食堂这一类公益性场所。

深夜食堂起初是京城一个驱魔师家族为了安抚当地流浪鬼想出的办法，与地府达成协议后，捐了一座深夜食堂。后经多方演变，深夜食堂逐渐成了驱魔师家族和一些贵族集团彰显实力的一种方式，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深夜食堂。食堂的供应紧跟时代潮流，从古时候简单的一碟小菜粗茶淡饭，转变为如今的食堂供应。

子时之后，深夜食堂的门口便会挂起一个灯笼，指引着迷途饥饿的孤魂野鬼们来到这。大厅里站着坐着不少的鬼，有的穿着现代的服装，有的穿着民国的衣服，还有穿着古代衣服的，仿佛是个大型COSPLAY现场。

一个穿着睡衣的小鬼打完饭，在附近瞄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座位。对面是个古代鬼，虽然装扮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但是是古代没错，看那吃饭的斯文样儿，估计是个读书鬼。刚死没多久的时候，小鬼还有些不习惯，现在早已习惯了，不但习惯了，他对这片还熟悉得很，几乎每天都到这个食堂吃饭，几乎每个鬼他都见过。巧了，今天对面这个，他就没见过。

“嘿，外地来的？”小鬼自来熟地问。

对面的鬼面无表情点点头，没有接话，用筷子小口小口夹着米饭。

小鬼看他吃饭讲究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吐槽：都是随着现代社会发展起来的老鬼了，吃饭还这么讲究。小鬼心里想着，好奇问道：“嘿，老鬼，你哪个朝代的啊？”

对面“老鬼”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岁年纪就被叫“老鬼”，还是因为被问及朝代。

“咋了，你不会老忘记了吧？”

“老鬼”虽然在阳间没有活多久，但是在阴间倒是呆了不短时间，鬼也见了不少。片刻间，他便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这是个没礼貌的小屁孩。旋即视小鬼为无物，不论小鬼在对面问东问西，他都不开口。小鬼在对面闹腾半天，古代鬼这边毫无反应，吃了饭就走了。

莫非，是个哑巴鬼？

小鬼看着古代鬼穿过黑门走了出去。

古代鬼穿过黑门的刹那，在深夜食堂中还能照现的影子瞬间消失了，整个身体也变得轻飘飘起来。他熟练地提气往外飘去，谁知没飘一会，发现后面有个鬼还跟了过来，正是刚才穿睡衣的小鬼。

古代鬼提气加速，小鬼紧跟身后。做了鬼倒没有做鬼时间越长，飘地就越快的道理，反正小鬼跟着就跟住了。古代鬼无法，只好停下看着那小鬼，仿佛再问：“跟着我作甚！”

那小鬼看他停下也停住了，不说话，眼神挑衅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不做什么，就是要跟着你。”

做鬼是无聊的，因为仿佛有用不完的时间，于是小鬼跟着古代鬼在城东飘了一天，第二天又去城西飘了一天，第三天又去城南飘了一天。

第四天子时吃饭的时候，小鬼确认，这老哥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是找什么人，那可真是挨家挨户的在找啊，他们好几次都被人家住在家里的鬼给赶出来了。

“你到底找什么呢？”小鬼叼着筷子问。

经过小鬼几天的纠缠，古代鬼也不再完全不搭理，没办法，他是个路痴，而小鬼则显然不是，而且还是刚死没多久的本地人，到哪儿都熟门熟路的，带着他确实方便不少。

“找家。”

“找你死之前的家？”

古代鬼点了点头。

“啧啧啧。”小鬼咬着筷头叹息，“瞧瞧你，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死之前也是干过大事儿的人呐！不是说死之前要犯下重罪，死后才会忘记生前的一切，找不到家，也找不到祭品么？”

古代鬼眯了眯眼，虽然不知道是犯过什么罪，但他应该确实是犯过重罪的。他是死在苦寒之地，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他不记得自己的姓名，也不记得生于何处。一直以来，他想到自己已经身死，流浪便流浪吧，他一个鬼到处飘荡，如此过了很多年。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在另一个城市的深夜食堂用餐时，那处深夜食堂里却来了一个驱魔师。

深夜食堂本来大部分就是驱魔师家族捐建的，驱魔师可以通灵，偶尔出现在自家捐建的深夜食堂也是有的。

那个中年男人只是在食堂中走了一圈便离开了，结果古代鬼出去的时候，在门外见到了他，他显然是在等古代鬼。他告诉古代鬼，南方尚有一因果未了。

“我不在乎，必不是什么善因善果。”古代鬼欲拂袖离去，男人说道：“此事关系到你在世上最后一个后人，如你所说，你种过的不是什么善因，那么将是怎样的结果，你便自己看吧。”说完，男人就离开了。

“所以，你的最后一个后人有危险，你要去救他？”小鬼问道。

古代鬼背过身喃喃说道：“如果一切皆因我而起，那便让我去了断也好，我在这世上漂泊了太久，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以后再继续漂泊也不过如此。如果可以救下我们家的血脉……”

“那……”小鬼提问，“那你知道自己最后一个后人是谁吗？”

古代鬼摇了摇头。

“你连他是哪个都不知道，你怎么救啊！”小鬼觉得很无语，忽然又觉得庆幸，虽然自己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魂野鬼，但是好歹知道自己是谁，也记得自己心里最惦记的人。

惦记的人……

“我先走了！”小鬼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说。

今天不跟着我了吗？古代鬼原本是是想说这句话，不知怎么到嘴边却成了：“去哪儿？”

“看个人。”小鬼说着，转过头故意问，“你不是刚好不想让我跟着你吗？”

古代鬼想了想，站起身来：“我陪你去看人，然后你继续陪我找家。”说着上前一步飘走。

“我看你就是想我等会继续给你指路……”小鬼嘟囔着跟上。

两只鬼一起往城北飘去，也正是他们这几天没去过的地方。

“你要去看亲人吗？”

“不是。”小鬼摇了摇头。

“也是，如果有亲人又怎么会变成孤魂野鬼。”古代鬼叹道，这小鬼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几岁，竟然已经没有亲人了。古代鬼在这世上已经徘徊数百年，身负罪孽成了孤魂野鬼，没有亲人的记忆，也早已忘记各种情感的滋味。可如今看来，竟然比这小鬼还要好些，至少数百年过去了，他尚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

“那你的爹娘……”

“什么爹娘啊，我们这年代管叫爸妈，你都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鬼白了古代鬼一眼，然后看着远方幽幽说道：“我爸妈是谁，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刚生下来，他们就把我丢孤儿院门口了。”

孤儿院，原来小鬼并不是无父无母，只是被弃养了而已。古代鬼想摸摸小鬼的头，却发现很难实现，他点头不再多问。两个鬼飘了一会，穿过一排不高不矮的围栏，穿过一片操场，这是一所大学，他们停在一栋宿舍楼前。

古代鬼拦住了小鬼，“女子卧房，你我不可随意进入。”

“咱俩是鬼了……”小鬼不多说，直接飘了过去，古代鬼无法，只好跟上。

此时已是深夜，女生宿舍楼熄了灯，静悄悄的。两只鬼飘到一个宿舍窗前，一晃而入。

宿舍里，四个女生都已经睡着，小鬼飘到一个女生的床前。那女生闭着眼睛，看得出是个清秀的姑娘，小鬼想要靠近一点，却又不敢靠近，只是停在她的床前看着她。

古代鬼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站在床下的书桌边，女生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个相框。相框的照片里，女生和一个男生亲密地靠在一起，那个男生就是小鬼，看来，这女生是小鬼的恋人了。两人似乎是在一处乡间旅游的时候照的照片，照片的一角处露出一个旧房子。

忽然古代鬼被照片中女生脖子上的挂坠吸引，那挂坠做工精致，不像是现代之物，古代鬼觉得有些熟悉。并不像是他偶尔路过古玩店时对那些古代物件年代感的熟悉，而是觉得这个东西他似乎确实见过，不是死后而是很久很久以前，手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曾经自己摩挲它的温润触感。再仔细看到两个人身后露出来的那一角旧房子，那房子一看就是多年未曾修葺过，古老而破旧，然而古代鬼却好像一下子能看出，它如新的模样。

如果鬼也有心，那古代鬼此刻一定心如擂鼓。

“这是什么地方？这女子又是谁？”

小鬼闻声飘了下来，看到女生桌上摆着的相框，隐隐有些动容。自己都死了好几个月了啊……

“我女朋友啊，上面睡着呢。”小鬼缓了缓神说道，“这是她老家，怎么了吗？”

“你女朋友……”古代鬼飘到女生床边看着女生的脸庞，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这孩子似乎跟自己一点都不相像，古代鬼自己也不确定了，迟疑着说：“她好像就是我的后人啊……”

“啊？”

这时睡熟的女生轻轻翻了个身，脖子上戴着的挂坠被带出来，玉面在淡淡的月光下闪过一道光泽。

二、

“如此说来，真有可能？”小鬼摸了摸下巴，“你竟然是澜澜的老祖宗吗？”

小鬼听古代鬼说完看到照片的感受，觉得可信。如果是以前他没死的时候，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但是现在都成鬼了，他觉得这很合理，但是无却爱莫能助。

“你要去她老家，我也帮不了你啊，我只去过一次啊，就是在那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

“你是在她老家死的？”

“嗯，我跟澜澜去她老家玩，第二天晚上猝死了。”

“你如此年轻，怎么会猝死？”

“不知道，当时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就是睡下了，等我醒来，我已经看到澜澜在我墓碑前面哭了。”

“你且讲讲你生前的事？”

小鬼生前叫张天赐，名字是父母把他扔孤儿院门口的时候放的小纸条上写的，后来在孤儿院长大，学习不错，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上了大学，认识了同班的赵止澜，两人情投意合谈了恋爱。去世是在几个月前，当时赵止澜带他回老家玩耍，张天赐从小都没去别的地方玩过，女朋友带他回老家，他是很开心的。赵止澜的老家是一个老山村，她也就是小时候在这边住过，后来父母在城里做生意就给她接走了。那次回来也是因为刚好放暑假，回来看看乡下的外婆。小村庄跟大城市比虽然破旧了些，但是风景秀美，赵止澜带着张天赐玩遍了她小时候去玩耍过的地方，然后他们还去了一所老宅子。赵止澜跟张天赐说这是老宅子是以前她外婆家的，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但是里面早就已经破旧进不去了。两个人在老宅子外面拍了一张照片，晚上住在了她外婆家。

“然后就挂了。”小鬼还给自己配了个“挂掉”的鬼脸。

“仵作怎么说？”

“仵……医生说我熬夜熬多了，我哪有熬夜，这年头猝死的人太多了，医生也说不出什么。反正我是孤儿，还是学校出钱给我葬了。”

古代鬼眉头一皱，感觉此事必不会如此简单。

那个驱魔师特地前来跟他说，他在故乡还有一个因果，和他的最后一个后人有关。还暗示了他后人应该是有危险的。而可能是他后人的女子，她的恋人却在几个月前死在了她的老家。

如果有危险的是赵止澜，为什么死掉的却是张天赐呢？还是说，其实张天赐就是猝死的，跟赵止澜的危险毫无关系？

也许答案就在赵止澜的老家，可是张天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

“等呗，看澜澜什么时候回去。现在快寒假了，她放假肯定是要回去的。”

他们没有等到寒假，很快，赵止澜就决定要回去一趟老家了。

自打古代鬼感觉出赵止澜是自己的后代以后，每天也不找家了，整天就待在学校看着孩子，自己眼皮底下出啥事都能看到嘛！当然也是来看看赵止澜什么时候想回老家。这一举动引来学校原住鬼的侧目，很快，校园鬼神之间传出了一条新闻：“劲爆！百年老鬼爱上娇嫩女大学生竟变成老痴汉日日蹲守！”然后，很快被灵异小说爱好者添油加醋写进了校园鬼故事。

张天赐为了表示对他身份的肯定，甚至改口叫他赵哥，祖宗跟着后代姓，没毛病！

“你不觉得辈分有点问题？”

“不觉得，我们现在都单算！”

但是张天赐却并不像古代鬼那么狂热，仿佛生前跟赵止澜处对象的其实是古代鬼似的。

“有鬼跟我说，不能跟她靠太近，她会惦念我的。”张天赐现在倒是经常在操场边呆着，假装跟以前一样坐在操场健身区的双杠上，“可是我已经死了呀！”

“不惦念你，或许就会忘了你。”刚好赵止澜上体育课，古代鬼飘到他身边。

“那就忘了吧，是好事。我们学校很多人追澜澜的，总会有人可以一直陪伴她，照顾她，给她幸福。而我已经不能了嘛。”

张天赐好像很通透，古代鬼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个鬼在操场边看着。不一会儿，赵止澜上完课，只见一个女生向她走来。

“澜澜！”

“雪玉！”赵止澜笑着迎过去。

女生上来就抱住赵止澜的胳膊，亲昵地贴过去：“澜澜，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

赵止澜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正色道，“雪玉，我知道你喜欢探险，但是我家的老宅子真的很危险，听说那里死过很多人呢！我那天，那天就只是跟天赐在那拍了一张照片，他就……”

说到张天赐，赵止澜的言语有些哽咽。

李雪玉安抚地拍了拍赵止澜的肩膀：“我知道你挂念天赐，也对天赐的死耿耿于怀。但是医生说天赐是猝死，应该就是猝死的啊！”

赵止澜转过头抱住李雪玉：“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有危险。”

“不会的。”李雪玉说道，“陈肃你知道吧？我们探险队的大哥，他这次邀请了两个驱魔师和我们一起。”

“驱魔师？”

“嗯，可以通灵的，所以你不用害怕你心里想的那些。而且，如果你真觉得天赐的死有蹊跷，驱魔师也许可以帮你找到原因！”

“我……再考虑一下。”

赵止澜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天赐的死让她耿耿于怀，可是老家古宅这么多年的传说，也让她十分害怕。驱魔师，真的会有用吗？

两个女生说着话，渐渐走远。

两只鬼，静静跟着围观。

古代鬼：“你的死，看来不单纯。”

张天赐：“你家房子竟然死过很多人？”

古代鬼：“也许这就是驱魔师跟我说的因果？”

张天赐：“赵哥，这许多人不会都是你杀的吧？”

张天赐的提问，让古代鬼有些慌张，他自认是犯过重罪的人，难道是在自己的老家里杀了人？还是杀了很多人？也许正是因为他造下的这些孽债给赵止澜带来了危险，甚至直接害死了张天赐。

“此事，定要查个清楚。”

赵止澜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联系了李雪玉。

“澜澜，你同意啦！”

“嗯，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我觉得真的很危险。”

“澜澜你最好了！放心，我们队里都是探险的老手了！还有两个驱魔师呢！”

李雪玉是个探险爱好者，很久以前就听赵止澜说过古宅，早就想去了，但是赵止澜知道她是想进去探险，那里现在几乎已经进不去了，而且危险重重，所以没带她去过自己的老家。只是后来带着张天赐回去了，也没进古宅，只是在外面拍了一张照片，就出事了，便更不愿意李雪玉提起古宅的事情。反而是李雪玉，对古宅更加感兴趣了，这次探险队有幸结识了两个驱魔师，两个驱魔师都表示要前去一探究竟，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好在，赵止澜终于同意了。她一定是想要知道张天赐猝死的真相！

“那我们定好周六早上八点出发在校门口？”

“好的。”

三、

李雪玉这次的探险小队，总共有五个人，装备看上去专业又齐全。有两个赵止澜都听李雪玉讲过，也看过他们的合照，是他们队伍的两个固定成员：吴越飞跟陈肃。另外一男一女，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驱魔师了吧。

“这位是沈无非，这位是韩小零，他们是驱魔师。”

赵止澜面上看不出情绪，跟他们简单打了声招呼，一行人就上了车。赵止澜的老家早就通车了，路也还可以，他们这次带的是一辆商务车。吴越飞负责开车，赵止澜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老家的大致位置。

两只鬼悄悄跟上车，挤在最后一排空出的位置上，跟两个驱魔师并排坐着，仿佛在挑战两个驱魔师的能力似的。但是一路上，那两个驱魔师一直闭眼休息，一句话也没说。

车在高速上开了四个小时，下了高速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赵家村口。

“你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休整好了再去？”

“呃啊！”副驾驶位上的陈肃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六个小时的路程，其中还有两个小时的山路，他感觉腰都要断了。“确实是需要休整的，两位大师也需要准备准备。”

赵止澜点了点头，指着他们到村里的农家乐住下了。然后跟他们约定好傍晚进老宅的时间，自己回了外婆家。

“走啊！”张天赐喊着出神的古代鬼，示意他一起去蹲赵止澜外婆家。

但是古代鬼却没有动静，不多时飘到了农家乐的一个房间里。

“大师用地好一手障眼法。”古代鬼道。

这是驱魔师沈无非的房间，在校门口的时候，古代鬼并没有认出沈无非，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后来他们下车的时候，沈无非睁开眼侧眼看了他们一眼。跟当时他在深夜食堂看古代鬼的那一眼一样。沈无非应该就是之前指点他南下寻家的驱魔师。

“小伎俩而已。”沈无非一边说着，一边从行李箱里拿东西，有那么几样，一拿出来，古代鬼跟张天赐就被逼得不得不躲到一边。

“大师叫我们来，不是为了拿这些吓唬我们的吧！”张天赐躲在洗手间里大喊。

沈无非笑道：“我可没叫你，我只是叫了他，不过无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对古代鬼说道：“我想你已经知道一些事情，要解开这一环，你今晚务必要随我们一同去。”

古代鬼点头道：“我亦有此意。”

“至于你……”沈无非转头看向张天赐。“你原是无辜牵连进来的，知道真相与你无益，而你与那姑娘已经没有缘分，这是她的劫数，建议你就不要跟去了，免得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澜澜在里面会有危险？”

“危险自然是有的，但是有我在，不会有事。”

“不行，你们这样说，里面肯定是阴界的人在作乱，我好歹也是个阴界的人，多少还有一点用的！我不能仍有澜澜去冒险，我自己什么都不做。我反正已经死了，我一个孤儿，魂飞魄散我不在乎！”

沈无非看着张天赐，他态度坚决。沈无非无奈摇头，“罢了。”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符文，符文上画着精妙复杂的纹路。他嘴上念了一个口诀，一掌将这符文打到了张天赐身上。

“希望到时候，它可以保你魂魄吧！”

两只鬼从沈无非的房间飘出，沈无非隔壁房间的韩小零正靠在房门口。这个短发的女人，眼睛看着远处的山峦，仿佛没有焦距，任由两只鬼堂而皇之从眼前飘过去了。

“赵哥，这个驱魔师好像不太行，都看不到咱俩！”

“许是故意装看不到。”

“哎，怎么办啊！就沈大师一个人，万一古宅里出什么事，他会不会打不过啊！”

张天赐忧愁万分，絮絮叨叨带着古代鬼去了赵止澜家。

他们飘走后，韩小零走到了沈无非的房前，敲开了门。

“你确定要做这样吗？沈大师？”

“这是我们沈氏祖师留下的局，自然是我去破啊。韩大师。”

“我是说你一定要带着这几个无辜的普通人吗？”

“别人要去，我也拦不住，刚好韩大师也是要去，韩大师心中不忍，不如就由韩大师来照顾他们？也免得我破局之时，他们碍手碍脚，横生事端。你说呢？韩大师。”

韩小零听着这些也不恼：“虽然是沈家祖师爷布的局，可是这个局已经几百年了。整个驱魔世界都知道，这个局就是个漏洞百出的局，中间出过无数纰漏。想来你们沈家，也不知有没有能力解决。到时进了地方，如果沈大师应付不来，只要招呼一声，韩某一定不会见死不救。”韩小零拉着死鱼眼对沈无非扯了一个微笑，然后走了。

吃完晚饭，一行人其实就是在农家乐附近集合的。

“从这进去？”李雪玉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洞口问。

“嗯，这是古宅的地道口，外人都不知道。其实古宅的正门早就进不去了。”

“那我们进去吧！”李雪玉兴奋极了。

“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赵止澜想了又想，临门一脚之前还是迟疑说道，“进去之后……”

“放心吧，没事的！”吴越飞走过来拍了拍赵止澜的肩膀，安抚道。他是探险队里的老大哥，身材高大，做事靠谱，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也是，都到这了，赵止澜笑了笑：“那就进去吧！”

一行人挨个进了洞，打开了手电。

两只鬼尾随其后，刚一进来，其实那几个普通人倒还好，两只鬼和两个驱魔师都明显感觉到了这里暗压着的一股怨念，越往里走，越是浓烈。

“怕是有邪祟。”

“邪祟？”

当鬼没多久的张天赐还不是很了解。其实人死之后到了阴界，仍有三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路便是很多故事里所说的那样，走上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在三生石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转世投胎；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舍不得自己的亲人，选择留在自己的家中，又或者有人因为一些原因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无法投胎，他们留在了阴界继续生活。而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在体验了人世间的苦楚，心中落下了怨念，那股怨念如果无法消散，愈演愈烈，最终会让他们成为邪祟。

而超度邪祟，也是自古以来驱魔师的一项重任。

沈无非跟韩小零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里不寻常的气流，这都是在他们意料之中，本来这里的邪祟最开始就是沈氏祖师爷镇压于此的，沈无非对这里其实有一定的了解。两个人警惕地护着一行人往里走。

往里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些白骨，那些白骨都整齐地躺在地上，仿佛没有什么挣扎就死去了。

“感觉跟我死的一样。”张天赐小声跟古代鬼嘀咕。

除了一些吓人的白骨，地道内好像并没有什么机关，一行人几乎是畅通无堵的一直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韩小零走到沈无非的身边小声说：“里面的老东西，似乎在放我们进去啊！”

沈无非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话，而是站到地道尽头的土墙前，手中打了个手印。土墙像是变成了一团团蚯蚓，往四处爬去，露出里面一扇铜门。

沈无非推开铜门，里面传来一个俊朗的男声：“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同时，一阵邪风卷过，将吴越飞、陈肃、李雪玉卷到了地道的入口处，他们晕了过去。而剩下的三人两鬼则已经到了铜门之内。

这里应该是古宅里的一间书房密室，里面的陈设典雅，一看便是书香之家。奇怪的是，古宅的里面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般破旧不堪，仿佛数百年的岁月从未有过，一切都如新。

“雪玉他们人呢？”赵止澜发现身边少了三个人，紧张说道。

“今天心情甚好，不杀生。你的朋友们已经送出去了，不会死。”那个男声回答道。沈无非安抚地看她一眼，告诉她可以相信。大师的话应该可以信吧，赵止澜暂时缓下心来。

刚才说话的“人”并不在书房，沈无非带着他们从书房走出，走到了院子里，那里有一棵茂盛的槐树，树下站了一位清俊公子。公子持扇转身，在树下对过来的几人微笑。

刚踏入院子，赵止澜就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

“天赐！”赵止澜看到身边紧跟着的，就是还穿着睡衣的天赐，那身睡衣还是他死去那天穿的，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的……”

“嗯，我一直都在……”张天赐抬手给她擦去眼泪，然后发现他这次居然可以碰到她，他开心地拉住了她的手。

“这人是……”赵止澜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穿古代衣服的人，看衣服款式年代居然跟槐树下站着的这个人很像。

“他是你的老祖宗！”张天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啊？”小姑娘吓了一跳，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老祖宗吗？老祖宗怎么会也到这里呢？老祖宗也跟着她的吗？

树下的公子没有给他们太多温存的时间，他慢慢走过来，向沈无非问道：“沈大师，人都到齐了吗？”

沈无非说道：“破局之人都已在此。”

破局之人？什么意思？赵止澜惊恐地望着沈无非：“沈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你跟这人认识吗？你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吗？还是说，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天赐，你也知道吗？”

张天赐看了一眼古代鬼说道：“我知道只你老祖宗要破一个局来救你。”

“救我？”赵止澜疑惑不解，警惕地看着沈无非，然后紧紧挨在张天赐身边。张天赐握紧她的手，“别怕，我们都在。”

“别紧张啊，小姑娘。”那公子笑着，从几个人身前走过，挨个端详：“鄙人姓陈，名含星，不知这几位都是谁呢？嗯……林家的后人，赵前的女儿吧？”他走到赵止澜的跟前，问道。

赵止澜只是害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瞧瞧这可怜样，你爸爸胆子也小的很！”陈含星调侃了一下，然后走到林允泉的面前，“这个是老朋友，我认得。林允泉，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林允泉？”

他看林允泉疑惑的表情，点点头：“也是，杀了这么多人，你能记得什么呢？”

他又走到了张天赐跟前，“这个是？”他看向沈无非。

沈无非淡定说道：“张承业的转世。”

林、赵、张一人二鬼都疑惑地看向沈无非，张承业的转世？张承业又是什么人？

而韩小零则眯着眼看着这一切。

听到这个六个字，陈含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开心地凑到张天赐的脸边，仔细瞧着，“很好！哈哈哈哈哈！很好！怎么？他的转世也死了吗？怎么只是一个鬼？”

“一样的。”沈无非淡淡说道。

“哈哈哈哈哈，没错！”陈含星收了笑容，盯着张天赐说道：“都是一样的。”

张天赐感觉被这一眼看得后背冰凉，这时他也忍不住了问沈无非：“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师？你昨天不是说跟我无关吗？”

沈无非悄声说道：“可是你跟来了，自然就有关系了，没事的，你忘了我给你的东西了？”

想到沈无非给他的符，张天赐又安心了许多。

“那这位又是？”陈含星转到韩小零面前。

“韩小零。”

“哦，韩家人！我好像见过。”陈含星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一百年前还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太久远了！小姑娘，你今天是来见证我的灭亡的吗？”

“您威名远扬，我是来见识一下的。”韩小零不卑不亢道。

“呵，不重要，你只要别坏了我的大事就行，不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说没就没了多可惜。”陈含星笑着凑到她耳边说完，然后起身走回槐树下。

“沈无非，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让林允泉记起来什么了？”

沈无非点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了一本线装的书，那书的书页已泛黄，他翻到了其中一页，拿给林允泉看。

那一页上写着：《县志·乡野逸闻》记载，林氏有独子允泉，赶考中遇鬼，言说能知题目。允泉意动，与之谋。鬼言“若中榜得官则需申吾冤”，允泉许之，后果中榜。然害鬼者，座师子也，允泉遂不履诺。鬼怒，以幻术惑其家，终至相杀，独允泉存。官吏至，允泉言说鬼事，县令不纳，以误伤人命流三千里。其宅乡人无敢近者，后一道士至，自云可退邪祟，径入宅中，后事莫之闻……

“林允泉是我。”古代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含星，“申冤之鬼？”

沈无非点了点头。

“那张天赐……”

“座师之子张承业的转世。”

众人纷纷看向张天赐，张天赐忙举起双手，拼命摇：“我，我不知道这些事儿啊！”

“你们都记不起来了，我来具体讲讲吧。”沈无非说道。

四、

林允泉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后来死在了那里。而他的老家这里，陈含星已经怨念太深已成邪祟，那天古宅血案中所有死去的人的鬼魂都在他的压制之下留在了古宅，永远也出不去。古宅内的怨气太深，四周的乡邻都不敢接近，也总有怪事发生。后来有一位途中经过的道士，独自进去压制了这个邪祟，这便是沈氏一族驱魔师的祖师爷，沈无川。

沈无川设下法坛，与陈含星斗了三天三夜，最终达成了协议。

沈无川以林家所有枉死之魂为阵将陈含星镇压于此，让陈含星不可再祸害周边百姓。同时也答应陈含星渡化他的怨念。此时张承业已经过世，投胎不知去了何处。沈无川答应沈氏后人将带张承业转世之人来渡化陈含星的怨念。后来沈无川要求张家以沈氏的名义捐下一所深夜食堂，以攒阴德。

从此多年相安无事，林允泉赶考之时曾留宿秋家，与秋家小姐结缘，留下了一丝血脉。后来林家后人辗转寻回此处，并定居于此。

“噫……你不是非礼勿视吗？怎么还在赶考路上……”张天赐问林允泉，随即引起诸多白眼，林允泉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那要拿我怎么渡他啊？诵经吗？”张天赐又问道。

“不是，你等会就知道了。”沈无非道。

“这个阵真的有用吗？我们村子的传说里，总是死人。”赵止澜不确定地问。

“有用的。”陈含星又走到张天赐身边看来看去，“那些都是不知好歹跑到古宅的人。这小子真是没有半分前世的样子。”

张天赐不适地往后推了推。

林允泉道：“既然渡化陈含星是要张承业的转世，那我们又有何用？”

“渡化陈含星只是一部分，还要拯救林家所有枉死于此不能轮回不得自有的亡魂。”沈无川说道：“如果林家血脉自愿以身化阵，就能拯救这里所有的亡魂。”

说着，沈无川一挥袖子，这里不再是闲庭雅致的古代小院子，茂盛的槐树瞬间变成焦黑的树干，四周哭嚎之声不断，每个柱子上都绑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正在被烈焰灼烧。

赵止澜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小姑娘惊叫一声，瘫倒下来，被身旁的张天赐扶住。

“以身化阵？”张天赐瞪大了眼睛，将赵止澜护在身后，“你想把止澜怎么样？”

“呵呵，你说呢？”陈含星笑着说道。

然后一阵风将赵止澜，张天赐二人卷起，一下子钻进了槐树中。

“沈无非，人我带走了！此事已了！”陈含星的声音从树干中传出。

“怎么回事？”林允泉紧张地望向沈无非。

“没事的。”韩小零上前一步，“他们不会有任何事情，是吧，沈大师？”

沈无非没有作答，不错眼地盯着树干处。

果然，过了一会儿，树干中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沈无非，你敢骗我！”

紧接着槐树的树干从中间咧开，一金一紫两个光团从中间窜出，落到了几个人的身边。正是赵止澜和张天赐，赵止澜脖前的挂坠玉石已经碎裂，而张天赐身上被拍进去的那道符咒也渐渐暗淡消逝。

陈含星慢慢从树中升起，披头撒发，不复方才翩翩公子的模样。他双目眦裂，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

“他俩根本不是林张后人！你竟然用阵法反噬我！”

“因为你方才去施的，也并不是渡化自己，拯救亡魂的阵法！”沈无非大喝一声，手中结印划出数道气绳，将陈含星绑住。

“你不要逼我！我与你先祖有约，没有林张后人，你最多伤我，但是你奈何不了我！”陈含星运气挣开气绳，一口黑血铺洒到槐树之上，只见那槐树竟然开始抽枝发芽，黑色的嫩芽快速成长，长出黑色妖艳的花朵，每开一朵，四周被绑住的亡魂嚎叫声就更猛烈一些。黑色的花朵一朵一朵从树枝上飞下来，将绑缚的亡魂包裹。

“果然！”韩小零道，“竟然让你猜到了！他真的要将镇压的亡魂都炼化成邪了！”

“他还没有成功，他也不会成功。”沈无非飞快后退挡过陈含星喷出的黑血，来到林允泉的身边。

“此事，你我为因，故而只有你我可解，也许此番万劫不复，魂飞魄散，你可愿与我共解此局？”沈无非王者林允泉说道。

林允泉不明所以，沈无非一道灵识打入林允泉的脑中。

前程过往，历历在目。

当年之事，确实是林允泉和张承业对陈含星有过。后来林允泉家破人亡，也受到了应受的惩罚。而张家自此也一直遵从沈无川的意思做善事。

沈氏乃驱魔师家族，沈无川逝世之后，沈家的后人也一直遵从他的遗愿，在寻找着林家后人跟张承业的转世。

可是后来，他们发现林允泉根本没有留下后人，所谓在秋家留宿也只是后来他们的说辞。只是在四十年前，沈家找到了张承业的转世。张承业转世是个孤儿，被沈家收养，驱魔师天分颇高，这个就是沈无非。

沈家家主没有隐瞒，跟他讲了他的宿命和归宿。这一世的沈无非从小被道家思想洗涤，从未行差踏错。只是让沈家家主不放心的是，他们发现了异象。

数百年的封印，林家亡魂本身也是无辜冤死之人，在陈含星的影响之下，渐渐怨气沉结。最近的几十年里，林家古宅附近的村落时有怪事发生，沈家知道，在祖师爷的预料之外了。当时的沈家家主算到陈含星可能要反阵而行之，用他们带过去化解阵法的林家后人跟张承业转世将所有镇压他的亡魂全部炼化成邪。

于是他们开始了布局。

林允泉、赵止澜、张天赐都是布局中的一部分。

“你才是张承业？”林允泉问。

“是的。张天赐只是一个跟我八字奇像的孩子，赵止澜是林家管家林成之女林穗的后人。我让陈含星相信他们是破局之人，让他想反阵助邪之时反噬。可是我没想到赵止澜会带张天赐回老家，在老宅前拍了照片。陈含星一直都以为赵止澜是林家后人，所以没有动她，但是还是害死了张天赐。”沈无非看向赵止澜跟张天赐：“我知道，将你们无辜卷入，并非上策，但是哪怕是当年沈家家主也无法抵挡全胜的陈含星，我别无他法，最遗憾的是还是枉送了张天赐的性命。我将魂飞魄散，此情无以为报！”

黑色槐树上妖艳的花朵还在绽放，黑色的树枝不停生长、交织，像网一样笼罩了整个院子。那些绑缚着的魂魄眼看整个身子就要被黑色的花朵覆盖包裹住。

“林允泉！你可愿与我共解此局？”沈无非大声喊道！

林允泉看向四周，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如今数百年过去，早已残破凋零，就像他们林家，因为当初他的一念之差，从此成了神鬼传说中的一笔恐怖。那栏杆上绑着的一个一个身影，如今都能看得清了，这都是谁啊！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管家，他的亲人们，他的家人们！他想起被陈含星迷惑的夜里，那些失智的杀戮。难道，还要让他们以后跟着陈含星成邪、成魔、成为祸害人间的工具吗？

“不可以！”林允泉大吼一声，向沈无非问道：“我结束这一切！要怎么做？”

沈无非手中化气成剑，一滴精血点在剑尖，最终念出一句口诀，直指林允泉，林允泉瞬间化作一道青色气流环于剑周。

沈无非转头朝韩小零说道：“韩大师！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后事就交付于你了！”说罢，他持剑冲向了陈含星。

五、

李雪玉、吴越飞、陈肃三个人醒来的时候，是在农家乐里。

“哎哟！你们可醒了，把我都吓坏了！”农家乐的林婶大着嗓门说，“看你们城里的孩子，就是身体不行，随便就晕倒了！饿了吧？快下来吃东西了。”

几个人吃了点东西，然后跟林婶了解到，他们三个是在农家乐后面的一个地窖边上晕倒了。

地窖？他们不是要去林家古宅探险吗？

晚一点的时候，韩小零跟赵止澜也过来了，听他们一说才知道，原来昨天林家古宅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就这么下了一场小雨，就给它下塌了，总之啊，这场探险怕是没法儿探了，沈大师一看不能探险，都先一步回去了。韩小零特地留下来等他们醒来，确认他们的安全。

几个人不能探险，就又留在这玩了一天，然后开车回去了，赵止澜跟他们一起，韩小零说还有别的事，选择过几天再走。

他们走后，韩小零溜达着又走到古宅边，数百年的老宅子，就这样塌了，黑色的瓦片碎了一地，四周还弥漫着木头腐旧的气味。

倒是没有留下一点点阴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