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那头老狮子从太阳下山后开始就一直在哀嚎，扰得朱由信无法安眠。过了亥时，皇帝翻身下床，去到了御花园，身边只跟了个老太监和一名起居注官。
负责照看狮子的两名小太监见到皇帝，赶忙下跪谢罪，语无伦次地说着狮子今夜所有的异常行为。老太监按皇帝的意思赶走了两人，抬起灯笼往铁笼里照去。
只见那狮子蜷缩在角落，稀疏的鬃毛上爬满了青苔和蛛网，仿佛一堆搁置许久的干柴。它抬眼看了看铁笼外面的人们，挣扎着站起来，绕着笼子走了半圈，摇摇欲坠。
“皇上，这老兽已有数日不吃东西了。老奴见它双眼无神，四肢无力，身上皮毛也多有剥落，恐怕......”
老太监瞥一眼朱由信，不敢再说下去。
朱由信仍忘不了五岁那年，第一次面对这头笼中猛兽时，那阵情不自禁的战栗。他因此多年不敢踏入御花园半步。他问身边的人，这狮子在御花园养了多久。
“禀皇上，已有一百多年。”老太监回道。
旁边的居注官想了想，说道：“回皇上，共计一百六十八年矣。”
这狮子，是当年的大夏宝船带回来的。皇宫里的人们早就习惯它的存在和它的长寿，这一百多年来，它饱受风吹日晒雨淋，数染疾病也不曾衰老和死去。一开始，人们只当它是寻常野兽，只是更长寿些；接着，以为它是妖物，数次想将其处死却总因为种种意外而罢休；后来，先皇准备把它练成仙丹，以求长生不老，可还未着手，皇帝先驾崩了；渐渐的，人们就淡忘了它的存在，只当是一头普通的笼中困兽，每日差人给它吃食而已。
老狮子仿佛听懂了居注官的话，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百六十八年”的长度，回想起自己在笼中来回踱步的无数个日夜，有气无力地抬起脑袋，再次哀嚎一声，接着便摊坐在地，呼呼喘着粗气，再也起不来了。
“它快死了吧。”这话从皇帝口中说出，便不是禁忌了。“走吧，再找一头来便是。”
第二天清晨，有太监来报，说老狮子死了。朱由信摆摆手说：“终究是一头野兽罢了，把它的皮肉赏给大臣们吧。”
这边报信的太监刚走，又一位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他从江南带来一个消息：苏喆死了。
不知为何，朱由信这时又想起了那头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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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2/4/27 20:41:42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