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六朝古都不知经历了多少历史车轮的碾压,依旧屹立这片土地上,多少代的君王在这里战败自己的对手,在这里登基开始他的雄伟大业。
这一日方下了些薄雪,大理石铺就的街道上多少有些潮湿,两旁的商铺寥寥几人正在对着一辆驶过的马车比划,脸上充满羡慕和恭敬 。
华美的马车上坐着两个男子,脚下放着一个精巧的火盆,除了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物什了,显然是主人家走的匆忙,也不能是遇到窘境了把车子上其他物件变卖了吧。
咕噜咕噜,车轮飞快旋转,车上的人这时开始说话,年轻点的男子撩起车窗的布,又看了看一旁闭目的灰色布衣男子,男子怀里抱着一把长条的东西,东西拿着粗布包裹着,紧紧抱着,让人不由自主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有事?”灰衣男子觉察对方的目光,眼皮才眨巴出一些缝,肩头松了松,声音有些粗涩嘶哑,掀起的帘幕斜照的光在他的身上彷佛不愿意停留,灰暗色和整个车厢融为一体。
年轻的男子是一副子纨绔子弟的作态,虽然衣服鞋子带子这些都是新换的,材质也只有贵族才有钱有能力穿戴的。人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清瘦的脸,一对清秀的秋眸,静看颇有些书生气质,此人正是秋延宗,和他一起的是其好友倪三。
倪三是不是他的真实名字就不清楚了,只是认识秋延宗的都知道他有这么个朋友。而秋家则是有名的名门望族,父亲当今大夏国的重臣,几位兄长也都是军中的大将,但他虽然自幼聪慧,却没什么上进心,常年斗鸡走马,招猫斗狗,结交三教九流,流连青楼妓馆。
“萧哲借我那点银子不输了吗,都快赢了,你让阿圆催我回去,这不是这点事,火急火燎整的跟干啥似的。”年轻男子皱起眉头,摆了摆有些臃肿碍事的衣物,转过身又叹口气,“
最近这家伙就和我亲近了,本想着这次翻本了,多给他点。嗨。这下好,朋友做不成了。”
“嗯。”倪三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你爹对我,这事儿对你很是重要,需要尽快通知你。你喜欢到什么地方也只有阿圆知道。”
“不就是国子监的祭酒吗,他想去西域让他去呗,这糟老头非得让我去,那是人待的地儿吗,鸟不拉屎的,我是他亲生的吗。我现在还要去拜会杨什么西,本少爷就那么闲来着,嘿嘿。”清秀少年挽了挽袖子,忽而觉得有些困乏了,深深地又打个哈欠。
“福祸相依,这也许是个机会也不一定呢。”“逃离也好,寻求自由也罢,异域风情也好,何尝不是一次远行,现在的生活你是早已厌恶了吧。记得上次贵族宴会你被一位倾慕女子鄙视了吗?”
“哈哈哈哈,一群酒囊饭袋,一些胭脂俗粉,也配。”说着,他手拍着马车,脸上满是不在乎,可是偏偏他还是在乎的。人的名,树的影,谁不想要呢。
只是自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个人,都是那么势力那么庸俗,他宁愿和市井里三教九流混迹在一起,也不愿意和那些贵族贵女多些往来。仗义每多属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个萧哲本来秋延宗也是不想理,借了他钱也是试探,只是没想到真的输了。
“萧哲的钱,我是真的暂时还不了,这个书呆子是真的呆啊,干嘛把钱借给一个赌徒呢。”想到这里也是脑子疼,他挠了挠后脑勺,彷佛是为了对方后悔,自己也有自责不该借钱去赌。
“那个萧哲好像也并不容易哦。”倪三挺直了身子,似乎他已经养足了精神,懒洋洋的他换个姿势,时间久了,腿脚也有些麻木了。
不知走了多久了,约莫应该有了半个时辰了,外面除了马儿嘶鸣,伴着几声车夫的吆喝,几乎都是呼啸的风。
“他不是很有钱吗。”秋延宗有些诧异,他所接触到的萧哲谈吐不凡,,衣着华丽,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那你是看的表面,他虽属于名门之后,却只是旁支,好不容易靠着母亲的嫁妆做生意赚了点钱。”倪三笑道。接近秋延宗的人,他暗地都会调查一下。
“哦,这倒违心了。”秋延宗听后捶胸顿足,一些关于萧哲的画面浮现脑海里,聚会的时候,这个少年总是默默站在人群的角落,显得格格不入,举止僵硬不自然,强颜欢笑。
倪三没有说话,只是摆弄手里长条一样的东西。
沉默许久了,终于只听秋延宗道,这西域我是不得不要去一遭了。
说完,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托着腮帮子望着一处地方发呆。
这时,车子终于是停了,马夫跳下车子,撩起绸布,恭敬回复已经到了祭酒大人的府门了。
两人相视,随即也下了马车,招呼马夫在一旁等候,两人拾阶而上,远远望去斗大的“杨”自映入眼帘,刷的蹭亮的柱子昂然挺立,如同忠诚的卫士,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旁边有石狮子张牙舞爪,可谓是有权有势气派非凡。
倪三笑道:“难怪金钱令人混乱,权力使人疯癫,这么样的场景实在是令人震撼。”
紧跟着,秋延宗也是摸着下巴若有思道:“这老家伙那么有钱有权,去什么鸟不拉屎的西域干啥呢你说呢。”哎,你说一会儿进去问他借点钱,不就完事了吗,说完自顾拍手叫好。
说完,就要进上去拿起兽头吞金的门环就要敲打呼门,说来也是奇怪,偌大的祭酒府邸门口竟然一个看守的仆人也没有一个。
不过也是有的府邸门口没有守卫的,至少秋家的府邸是由有很多的守卫,毕竟他家是军政大臣,防守森严必不可少的。只是却没有杨府那么讲究,半吊子的学问和放浪不羁的性格的他也从来没有留意这些个细枝末节的东西。
“且慢,我觉得你还是等会和他见面注意点言行,这个人我们和他并没打过什么交道,对方又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官/员,你父亲也是要看他的几分颜面的,况且你是下官,在礼仪上也是计较几分的。”
“好好好,我听了。”说完,秋延宗摆了摆衣袖,梆梆的敲门,金属碰撞的声音打破此间的宁静,有些刺耳。
良久不见有人开门迎接,两人面露疑色,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一个幼童推开大门一角,探出小脑袋,稚嫩的嗓音道:“大人说,贵客正门有门却不敢进,不如走后门小门。”说完,合上门,不见踪影。
“哟呵,小兔崽子。”“爷爷,我。”说完,一脚就踹上门了,浅浅的留下一个脚印。秋生气了,发作起来,自己是请来吃饭的,没想到还没进去,对方竟先给了个下马威。
“哎嘿,刚才怎么说呢,你。”倪三慌忙拉住了秋延宗,使眼色,对面可能在哪里看着咱们,注意点形象。
“我不去了,嗨,小爷我打道回府,不玩了。”秋延宗抱着胳膊,咧着大嘴巴,不屑一顾,转身作势就要溜之大吉。
“我明白了。”倪三击掌,恍然大悟。
“别卖关子,你说呗。”秋毫不在乎,嘴里吹起口哨来。
“对方是故意赶我们走,你去西域没戏,人家压根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倪三咂舌道。
“哦吼,岂有此理,小爷天纵奇才,乃是文武曲星下凡,他个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识得金镶玉,不怪他不怪他。”秋延宗嘴里是那么说的,脚底板几乎快要把地板给人家搓下来了。
旁边倪三看的也是忍俊不禁,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显然他是早就习惯了。
“好啦,咱们进去吧。”嗡一声,两人合力把大门推开,看到不是井然有序的院子,地面上和小路上堆满了积雪,坑坑洼洼的,旁边有个木牌子,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机关陷阱,专伤市井狂徒。
秋延宗见状,哈哈一笑,装腔作势徒有其表,看我给他踏平了。
结果又被倪三拉住了,刚要反驳几句,却是被倪三严肃的表情吓了回去,这是很少见到的。
倪三走到前面,摆了摆手,毫不犹豫踏入其中,咯吱咯吱不到一会儿就走到当中,回过头冲着发呆的秋延宗喊道,来吧,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秋延宗顿了顿,慌忙沿着倪三的脚印跑过去,此刻他心情复杂,这是他从没想到的,没感受没经历的。出生豪门的他,从不去求,自会有人送到跟前,也没人去为难过他,他也没想过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和利益,让朋友冒险甚至牺牲。百感交集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令他呼吸急促。
“你这是怎么了?”看到突然失神的秋延宗,戏笑道:“莫不是感动了,有些担忧我了?”倪三如是说,却是绕过了影壁,踏入二道门了。
“朋友嘛,两肋CHA刀。我也会的”秋延宗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紧随其后,拍了怕倪三的后背。
两人前行不过数步就是内院了,内院倒是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却是如同武场一般,摆放了两排兵器架子,看似十八般兵器都有。
远处还有一排箭靶,一个青衣男子正在摆弄着一张弓箭,旁边置放一个冒着青烟的炉子,炉子上生一口铁锅,旁边是各种调料和切好的肉。
差不多到了申时了,该准备“哺食”的时候,秋和倪看了也不觉得有点饿了,但还是忍住,先要拜会这位祭酒大人这位正主,两人走到近前恭敬行礼。
青衣男子颔首致意,并未说什么,低头依旧摆弄手里的弓,看着款式是军中常备的,筋角复合弓,这在民间算是比较昂贵的武/器了,弓的杀伤力不容小觑的。
此人年纪不大,约有三十岁左右,可谓年轻有为,这一点倒是令他们两人有些的刮目相看了,粗壮的手臂和文绉绉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这位祭酒大人继承古风,能文能武啊。
秋延宗试探道,祭酒大人可会拉弓。
嗯哼,可惜没有飞将军之能啊,说完,嘣,一声,拉箭开弓,一气呵成,举目一瞧,准头差些。
秋和倪也在看,何止呢,几乎中了靶心,互相看向对方,都是惊色。
咕噜噜,锅里的水沸腾了,杨祭酒瞥一眼,道,客人就位吧。随即拍手,两个美貌的婢女端来其他东西来。
饶是见识到了各色佳丽的秋留在婢女目光也是舍不得,忍不住看了又看。
祭酒端起酒杯不动声色道,这两个婢女正是妙龄,是寻个人家,不如送给秋家公子了吧。
秋想也没想,吞了吞口水,要得要得。正要道谢时。
只听得倪咳嗽,才改口,大义凛然道,大丈夫,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祭酒冷不丁听到此子发出此言,噗呲,酒水喷了出来,两个服侍的婢女亦是笑得花枝乱颤,这更令其色授魂与,恨不得立刻抱进怀里。
这样啊,闻听秋家公子喜欢斗蛐蛐,我这里有一只黑将军,与你斗上一斗,赌上一赌,如何?说着拿出一个罐子。杨祭酒捋了捋胡须,心生一计。
秋延宗闻听喜出望外,这是他的强项,并笑道,祭酒大人能养冬天冻不死的虫儿肯定是不凡之物啊。表面恭维实质想让对方放下戒备,押上更多的赌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同样的罐子出来,犹豫了一下,祭酒大人先来。
我是主人先让客人,说着,手捂住罐子,很是宝贵一样。
.见忸怩不过,秋先放,喜滋滋把自己的宝贝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进陶罐里,哪知刚放进去,就被祭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扔进去火炉。
见计谋得逞,祭酒冷笑道,不断了你的杂性,怎么跟我一道去西域呢。
若不是看着圣上的面上,就你这般登徒浪子,我自不会多看一眼的。
你赔我蛐蛐,你个老阴逼,我跟你拼了。我曰你大爷。
倪三努力拉住发怒的秋延宗,心道,这招绝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比个耶。
好啦,吃完喝完就在这,好好呆着吧,你父亲那边已经交代过了 ,说完杨祭酒甩袖离去。
不出一刻的功夫,就有几名书童抱来各种形制的书简来。
这是要闭关修炼的啊,又看了看偌大的演武场,倪三耸了耸肩,颇有同情看了看呆若木鸡瘫坐的秋延宗,随便往锅里涮了一口羊肉,蘸点孜然辣椒面,放进嘴里,呻吟道:真香啊。
“老倪,你不讲义气,不讲义气。”两人‘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