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使团走得很慢,男人们醉酒当歌只争朝夕,醉了就倒在营中,直至日头烙得屁股生疼才揉着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排起队等着季阿圆盛粥给他们,杨元西排在队伍最末,见众人磨磨蹭蹭地不免生气,牢骚咒骂几句后大家的动作都快了起来。
杨元西是个好官,以他的资历明明可以不排队就等着下属送到大帐的,他选择排队来领粥,实际也没把自己太当回事。
干了十几年国子监祭酒,祭了个寂寞,主抓的教育被国舅爷亲信分了权,祭祀采购的肥差也被王贵妃家族牢牢抓在手里,临了该担责做假账了,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写材料的。呵,祭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酒来得实实在在。
“馒头阿还要?”季阿圆扯着自家的苏北腔应付这群宿醉“行尸”,呕吐食物的腌臜味道混着汗臭脚臭酒臭让她几乎要吐出来,出于礼貌她压住这一感觉,待到杨元西来领饭时,季阿圆感激向他碗里多放了两个鸡蛋,被眼尖的人群一阵起哄。
“咳。”一旁维持秩序的秋延宗一脸尴尬,喊季阿圆女扮男装本是为了把她从牢狱之灾救出来,谁料这事这么快被发现,而正使杨元西对她的赦免似乎目的也不那么单纯。
一旁杨树梢上,倪三横躺着随风摇摆,一个通体发绿满身斑点长满长长刺须的爬虫吐着丝吊在空中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眼见就要落在鼻子上,只见他轻啐一声,寸劲下虫子消失无踪,只有那些刺须在阳光照耀下如散开的蒲公英般飘向四方。
“倪公子,要下来吃碗粥吗?”季阿圆偷偷向远处白杨瞄了几眼,终于忍不住喊了声。
倪三并不答话,只轻摆手,杨树下有摊熄灭的火堆,昨天警戒值班时,倪三顺手捉了几只田鼠。
不吃女人做的东西,是他的原则,这个原则,自他决意闯荡江湖时就立下了。
几十年了,未曾变过。
一柄剑,一个葫芦是他的全部家当,葫芦是装的却不是酒,是老家的陈醋。
“倪公子,执夜辛苦了下来休息休息吧?”季阿圆不甘心地又一次看口问。
倪三把头撇过去,冷冷扔了句:“要你呱噪么?”
好心被怼得吃瘪,季阿圆张着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委屈的泪珠挂在眼眶就要流下来。
杨元西端着粥皱着眉头望向秋延宗,秋延宗无奈笑了笑,心说我早跟你说过我这朋友脾气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