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论坛【 笑傲江山 】[ 一剑光寒 ] → [35-3-17]第三轮西南区:《花枝俏》,灵贴,贴闻跃,参评,挂半推半就,推闻跃砍石砚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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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35-3-17]第三轮西南区:《花枝俏》,灵贴,贴闻跃,参评,挂半推半就,推闻跃砍石砚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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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方静柔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4/4/2 15:14:53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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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西南区:《花枝俏》,灵贴,贴闻跃,参评,挂半推半就,推闻跃砍石砚的刀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4/22 20:42:27 [只看该作者]

【楔子】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霜降过后,往年的京都便会有几场稀疏的小雪,可今年的天空始终阴沉沉的,灰扑扑的乌云整日憋气似地挂在天空,直到过了冬至也未舍得落下一个雪子。

这里不知是京都哪一处园林,几个被八角门联通的小园子中,或白鹤立水,或山石嶙峋,或翠竹掩映,廊桥通幽, 风动疏帘,一看就是深谙“瘦皱漏透”的大师手笔。

秦王赵始暄匆匆穿过一扇满月门,又转过几处假山,这才放慢了脚步微整仪容。前方便是步月阁,阁外站着两名披甲执刀的侍卫,秦王目不斜视一步跨入阁中。阁外有着初冬的寒意,但阁内却暖如阳春,当中是一张长榻,榻旁站着三名娥眉粉黛的侍女,一人手捧莲花香炉,一人手执团扇,一人正为榻上之人捏脚。

“秦王来了啊,随意坐吧,”说话之人横卧榻上,微敞着衣襟,内里的肋骨根根分明地立着,秦王来拜访,不仅不起身,反而如对待家中晚辈般随意吩咐看座。

“先生,学生今日来,是有事请教先生,”秦王对榻上之人执弟子礼。

“何事?”榻上的人微眯着眼,被侍女捏得很是舒服。

“今日朝堂之上,大哥和四哥已向我发难,联合一干大臣想让父皇把我赶回北疆,我当如何是好?”

“嗯……顺其自然吧,”榻上人打了一个呵欠。

“先生!”秦王大急。

“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好了吗?”

“按先生要求,那个人已经从大哥手里要过来了,不过……”秦王顿了顿道,“大哥似乎有所怀疑。”

“无妨,人要过来就行。”

“那先生,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秦王又问道。

“等!”

“等什么?”

“等另一个人,”榻上人微耷着眼皮,他斜斜地瞟了一眼阁外的天空,声音有些缥缈,“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


一、


北域南疆虽正遭战乱,大奉京都的大街却依然热闹非凡,千里之外的战事固然凶险,但那被铁马冰河搅动的涟漪,穿越大奉的河山荡漾至到京都时,早已风停波止微乎其微了。

如果说则已坊的樊楼是达官显贵、名士富绅夜夜笙歌的销金窟,那清水坊内的水南楼,便是市井小民闲暇时放松休闲的好去处,一排的瓦舍勾栏,从外到里明筹牌九,王侯将相,在一张张小台子上轮番上演,当中的大戏台前更是热闹非凡,百来张长板凳上坐满了男女老少,瓜皮果屑四处乱飞,遇到名角名嗓,再来几首像《关山月》《玉堂春》这样的名段,那冲天的叫好声都能把楼外的清水河都震得晃荡起来。

水南楼是京都三教九流汇聚的场所,这里的喧闹就像马车驶过后扬起的尘土,它洋洋洒洒地遮蔽了所有人的眼目,让此处百姓还能木然地沉浸其中,将白日里生活的苦闷化作肆意开怀的欢笑,哪还管尘埃落尽后,周遭到底是一番怎样阴污泥泞的模样。

京都已然入冬,但今夜的水南楼如往昔一般热闹,此时,水南楼正南的帘子被人掀开,一名眉眼清秀的少年携带着楼外的霜意钻了进来,少年脚底蹬着一双沾满泥水的皂靴,身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黑色棉袍,袖口腰间的针脚有几处已经裂开,能隐约看到其中的灰色棉絮,更怪异的是他手中还执着一支白梅,看起来既像外地来的风尘仆仆的旅人,又像是本地沾花弄月的公子哥。

苏惟笃甫一进楼,就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手中的白梅是拗不过门外卖花的小童,免为其难花了两个铜子买了一枝,京都的勾栏他早在江湖的话本里读过无数次,今夜来此处既是为了增长见识,也是为了打探一点消息。

水南楼里太大了,苏惟笃对骰子牌九不感兴趣,他专往人多的地方钻,期待能听到一两句关于城北天牢的消息,阿姐苏如卿被黑鹰卫带回了京都,很大可能便被关押其中。但这里是水南楼,那些江湖庙堂里的沉重消息早已被挡在厚厚的垂帘之外,只剩些家长里短和佶屈聱牙的戏文被热闹包裹,没心没肺地在楼中胡乱地交织回荡。

苏惟笃很快就放弃了打探消息的目的,他穿过整个水南楼,准备从西侧的帘门出去,却见西侧的小戏台转出一领班的老倌,扯着嗓子开始吆喝,“诸位看官,演真台有新曲目了啊,走过路过的都来听一听瞧一瞧,东疆的小曲儿能把人醉弯了腰……”

水南楼的戏台惯常演的都是京都流行的皮黄板腔,少能听到外来剧种,而东疆小曲更是被京都人视作山野俗音,演真台上的领班喊得卖力,真能驻足前往听曲的看客寥寥无几,苏惟笃从东疆千里迢迢来到京都,听到东疆小曲这几个字,却有他乡遇故之感,不自觉就走到那演真台前坐下。

与水南楼正中的大戏台相比,位处西南的演真台看起来略有寒酸,上面仅盖一小巧的重檐歇山顶,檐前悬着“歌舞升平”的斑驳匾额,两侧的对联也许久未描,依稀辨得写的是”世事本浮沉,看他傀儡登场;山河供鼓吹,任尔风云变化”。才刚坐定,便见两名剧通科往台上搬了一张屏风,隐约见到有人在屏风后坐定。

随着胡琴咿咿呀呀地拉起,一个女声如空谷幽鸣般唱道,“雨急云飞,惊散暮鸦,微弄凉月。谁家疏柳低迷,几点流萤明灭……惹我心折……”

苏惟笃当店小二的日子,东疆小曲也没少听,却从未听过这唱段,更难得的是,屏风后女子的声音流转如意,浅浅低吟如夜雨滴响,在这热闹无比的水南楼内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夜帆风驶,满湖烟水苍茫,菰蒲零乱秋声咽。梦断酒醒时……”

苏惟笃不由地闭眼细品,谁知,台上胡琴突然转急,几点鼓声相接,软糯曲折的节奏登时一变,如夏日骤雨,珠落玉盘。屏风后的声音随之一紧,似有千军万马,在一霎之间冲破屏风朝人奔来。

“谁知呐……长庚光怒,群盗纵横,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大奉膏血……”

苏惟笃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向屏风,他实在未想到在水南楼中,除了“才子佳人”外,竟还有人敢唱这“山河破碎”,他不由地扭头四顾,越来越多的看客被小曲吸引,陆陆续续地在前方的板凳上坐下。

“英雄何处,塞垣只隔东江……唾壶空击悲歌缺……“

屏风后的女声逐渐变得悠然而苍茫,随着胡琴的渐低,那女声也渐渐变低,像被朝阳晞干的晨露,晶莹剔透的嗓音终究化为一丝绕梁不歇的余润,“……万里恨萧墙,坐看青山暮。”

一曲终了,无人叫好,看客们面面相觑,只有几个听不懂曲词的青皮嘻嘻哈哈地拍手喝彩。平心而论,唱曲的人声音极好,只是这首东疆小曲在水南楼内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领班的端着个铜锣略有些尴尬地向看客们讨赏,还未开口,却听到众看客一阵惊呼。原来先前那几个听曲的青皮,竟然趁人不注意,联手将演真台上的屏风给推倒,露出了屏风后的唱曲之人。那是一名体型微胖的年轻女子,肩膀如男子般宽阔,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张脸上,长着一块硕大的灰色胎记,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自右脸横跨鼻梁后至左脸,让第一次见到的人不由地惊吓出声。

那几个推翻屏风的青皮也吓了一跳,“妈呀!我道是个美人仙姑,竟是个黑脸丑八怪!”

看客们更是一下炸开了锅,方才那柔美的嗓音与此时丑陋的面相相差太大,坐得靠前的几人连连起身,暗骂一身晦气后赶忙去往别处,那几个青皮也知自己言语行为有些过头,偷偷地从台前溜走,一眨眼的功夫,演真台前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端锣讨赏的领班满头大汗地站在原地。

台上露出真容的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她微低着头,表情平淡,身体坐得笔直,台下的污言秽语和避之不及的态度无法撼动她身形分毫。苏惟笃数个月一路走来,早已看透人情冷暖,女子身上流露出的崖边苍松般的坚韧,让他的心没来由地微微一颤,到底是经历了如何山海呼啸的人生起伏,才能磨练出这般心性。

“巡城司夜查!台上的戏给我停了,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别动!”水南楼正南的垂帘突然被掀开,一群官兵从外面黑压压地涌了进来,领头的跳上一张小方桌高声大喊。

“又来查什么东蛮北胡的探子,水南楼哪有那么多探子啊!”一些勾栏的老客被打搅了兴致,愤愤不平地抱怨,更多的百姓乖乖地停了嘴中的瓜子,老老实实等着官兵验明身份。

有人抱怨,有人嫌恶,有人无所谓,也有一些人趁官兵不备悄悄地溜走。等到演真台前那个领班的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手中的铜锣一沉,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铜子、一枝傲雪斗霜的早梅。


二、


苏惟笃从水南楼里溜出,此时楼外早已月上中天,街道上一片沉寂,他贴着水南街两旁的屋檐快速地朝街头走去,身为朝廷通缉的要犯,可不想与这里的官兵的打交道。

只需过了前方的罘罳桥,便能到达他落脚的天水客栈,异城他乡的夜晚,总得在一个头上有顶的地方安顿下才能稍稍安心。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前方桥头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苏惟笃忙闪进一家临街店铺的滴水檐下,左右一看竟然没有任何可遮蔽身子的事物,桥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中苏惟笃蹬着墙面往上攀,无奈轻功太差,一失脚从墙面滑落,就在这时,灯笼的上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提着苏惟笃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了上去。

这黑魆魆屋檐下猛然伸出的手,差点把苏惟笃吓得三魂七魄都散了。

“别说话,抓好斗拱!”灯笼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苏惟笃惊魂甫定,忙扭头看去,但檐下实在太黑,自己这是遇到了话本中的“梁上君子”了?竟还是个女君子?

他乖乖抱住斗拱内的木梁,透过破旧灯笼里的缝隙,看到三十余名官差从街头直往水南楼跑去。

“快!快!别让北胡的老鼠跑了!”水南楼的方向,隐隐传来了刀剑相击的打斗声,直到官差门斗跑远了,苏惟笃和梁上之人才从灯笼上方跳下。

“是你?”苏惟笃惊讶道,这个梁上女君子脸上的胎记和那道长长的刀疤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便是在月下模糊地看一眼,也能清晰地认出来。

“你是刚刚的一枝梅吧,”那女子道。

一枝梅?苏惟笃微微一愣后,才反应过来女子说的是他方才打赏的那一枝梅花。

“今夜多谢姑娘。”

女子极为吝言,只是微微地颔首,月光之下,苏惟笃这才发现,这名唱南疆小曲的女子,除了脸上的胎记和刀疤看起来略显凶恶外,五官其实十分舒朗俊秀。

在京都这块龙伏之地,主动避着官兵的人恐怕都有不可道也的故事,妙的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当从无事发生。苏惟笃躬身致谢后,便准备继续往罘罳桥方向而去。

“你去哪?”那女子问。

“天水客栈,”苏惟笃脱口而出。

话本里一再告诫行走江湖切不可向人交底,但许是这女子方才拉了他一把,苏惟笃心中莫名觉得此人可信。

“水南楼发现了敌国探子,巡城司定然也会把清水坊内的所有客栈都盘查一遍。”

苏惟笃暗骂一声,自己的心思竟还不如这女子缜密,但不去客栈,今晚又能去哪里过夜?

“跟我来,”女子施施然地从苏惟笃身旁走过,也不管苏惟笃会不会跟上,头也不回地朝着清水河岸方向而去。

苏惟笃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

……

清水河的近岸,漂着一排乌棚渔船,冬日河上气温寒冷,常住渔船上的渔民早早就安睡了。下游的某条空船上,苏惟笃双手死死地扒着船沿,这是他第一次坐船,总觉下盘不稳,下一刻就会栽入水中。

“喝吗?”女子随手扔给了他一瓶酒,苏惟笃手忙脚乱地接过。

“我叫林月棠,”女子从袖子抽出一枝梅花,随意地揷在乌棚上的烛槽内,苏惟笃认出来,这就是自己在水南楼买的那支。

“苏惟笃。”

林月棠轻唔了一声,不再理会苏惟笃,径直坐在船头喝酒。

月色清冷,在船中只听得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几声寒鸦。林月棠浑然没有寻常女子的仪态,她宽阔的肩膀微倚着乌蓬的一角,仰着头将酒水灌入喉中,月光从她下颌的阴影处洒落到脖颈,衬出几分白玉似的光泽。脸上大块胎记与刀疤在此时倒成了逸兴遄飞的点缀,非但不觉丑陋,更显出几分豪迈的飒爽来。

苏惟笃看得呆了,他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女子,仿佛这船、这月、这河只是画卷里的背景,千百年都只麻木地在此处陈列着,但唯有今夜,因眼前的女子突然变得苍劲而生动。

“你真好看,”苏惟笃情不自禁地赞道。

林月棠眉头微皱,心头有些恼怒,她知自己容貌怪异丑陋,走到任何地方都是人人趋避的对象,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冷言热讽,只当苏惟笃也是正话反说,或是得自己相助后,报恩似的同情与勉励?

她转过头,微瞪了苏惟笃一眼,却看到后者的一双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无比清亮,那一眼能看得到底的剔透,倒灼得她略有些不自在。

苏惟笃唐突失言后,忙拍开瓶口的封泥,给自己猛灌了一口,这一口烈酒激着体内暗藏的伤势,让他止不住地咳嗽。

林月棠微屈着手指,轻点着壶身,“你是南疆人?”

“是。”

“来京都救人?”

苏惟笃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才刚见面的女子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林月棠目光从苏惟笃身上那件破烂的长袄上扫过,淡淡道,“这种时候,来京都的南疆人,十有八九都是来救人的。”

她就着月光又喝了一口酒,“临玉关和吴关相继告破,数以百计的南疆官 员将士被陛下抓回京都问罪。”

苏惟笃了然,即便机会渺茫,这些罪臣罪将的家属亲眷,都会来京都各府部衙门运作一番,散尽家财只为博那一丝柳暗花明的机会。

“你知道临玉关守备林侗吗?他是我继父。”

临玉关破时,守关的总兵官方鞍山、前往支援的都抚使明起山都相继战死,参将刘克峰带着部下弃关而逃,其中一起叛逃的就有临玉关守备林侗!临玉关破后,隆庆帝大怒,着黑鹰卫将刘克峰、林侗将叛军系数捉拿回京。

“你呢?”林月棠问道。

“我……我是来救我阿姐的,她也被黑鹰卫抓回了京都,可能被关到天牢中,”苏惟笃故意只说黑鹰卫,药王谷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

“你阿姐多大?”

“就比我大两岁。”

“她是什么时候被抓入京都的?”

“我一路追着黑鹰卫而来,就是最近几日。”

林月棠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你阿姐不在天牢内,最近一些日子被押入天牢的,没有就年轻的女子。”

“你如何确定?”

“我雇了人替我日夜都盯着天牢的出入口,不会有错。”

苏惟笃有些茫然,他对京都并不熟悉,阿姐不在天牢里会在哪里?难不成黑鹰卫还未赶到京都?

“倒是还有一个地方,可能用来关押你姐。”

“什么地方?”

“督查院监!”

都察院监隶属于大奉都察院,主要用于关押大奉朝廷品秩较高的罪官,其守卫比城北天牢更加森严。

阿姐会在那里吗?苏惟笃默然地想着。


三、


一连几天,苏惟笃都在都察院监外的悦来客栈吃饭,这里的后厨手艺极差,除了一碗鸡蛋面外,其余的菜式都有一股馊水味。满楼都是嗦面的食客,吃饭的时候,一双双眼睛整齐巴巴地看向远处的都察院监大门。

直到第五日,苏惟笃终于受不了,没有门路的人都聚集在悦来酒楼干等着,这种办法实在太蠢,何况他也受够了那连点油星子都没有的鸡蛋面。一大清早,他就又来到了清水河岸的乌蓬船前,林月棠正蹲在船头漱口,满头散乱的碎发倒显得比那日夜里见到的更加亲切。

苏惟笃拎着一份早点跳上小船,他把揷在烛台上的那支早已枯萎发黑的早梅扔到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支路上新买的白梅揷上。

林月棠坐在船头,皱着眉吃着苏惟笃带来的鸡蛋面,“悦来客栈的面我吃过十几天,下次别带了。”

苏惟笃有些尴尬地摆弄着衣袖里的玄阴锥。

“说吧,什么事?”

“你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帮我查查我阿姐在不在都察院监里?”

林月棠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苏惟笃都快放弃的时候,这才抬头道,“我爹倒有个朋友在直月处当差,我去问问他,看能不能帮你打听。”

苏惟笃心里一喜,忙声道谢,林月棠毕竟出身军武世家,总比自己这个来自江湖门派的二愣子多点门路。

等林月棠吃完早点后,苏惟笃便送她去水南楼,她在京都各府衙之间周旋需要大量花资,日常在水南楼唱曲多多少少能赚一些银钱。

“你的东疆小曲唱得这么好,跟谁学的?”苏惟笃问道。

“跟我爹,他是临玉关的一名小兵,我十岁那年战死在临玉关外,那以后,我便被本家的林侗收养了。”

“你娘呢?”

“生我时难产死了。”

苏惟笃又一次暗骂自己愚蠢,问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问题,好在林月棠似乎并未在意。两人闷着头沉默无言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水南楼前。

林月棠从袖中拿出一张面纱,遮在脸上,“不戴面纱进去,恐怕会吓到楼里的一些老主顾,你走吧,三日后再来找我,那时候大约便有消息。”

说完便掀开垂帘步入楼中,只留下苏惟笃站在原地怅然地想着,她与我相处时不戴面纱,这算是某种信任吗?

……

京都的雪说下就下,入夜时,便已在瓦片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苏惟笃在窗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股寒意在四肢百骸中乱窜,他知道这是修习山河刺带来的后遗之一,韩经略说他修炼此功后活不过二十岁绝非虚言,否则心火旺盛的年纪为何还会畏冷?但他仍然不舍得关上窗户,那四散飘零的雪花不正是自己此时的映照?明朝若有太阳,这雪便会融化,恰如横亘在面前的“二十岁”,无法跨过后便也会从世间消散。

自上次去找林月棠还不到三日,但不知为何,苏惟笃此时便有想见她的冲动。他离开客栈,踏着街道上的积雪朝清水河边走去,河上的那条小船还亮着烛火,苏惟笃刚靠近小船十丈,便听到船中传来一声轻喝,“谁?”

“是我。”

“等我穿衣。”

不一会苏惟笃便坐入了船蓬之中,风雪天气,林月棠用厚厚的棉毡将乌蓬的两头遮住,只留一个小口透气。

“这么晚有什么事?”林月棠一只手拢在被衾之中,用另一只手去修剪烛芯。

苏惟笃心想,没有什么事便不能拜访吗?嘴上却道,“不知道我阿姐的事情,帮我打探得如何了?”

“才过了两日,别急。”

苏惟笃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是为这事而来,一时倒有些无话可说。

清水河夜里极寒,这小船停在水面,纵然四处遮蔽,也禁不住寒气从船底而来,苏惟笃不禁打了个冷颤。

“把衣服脱了!”林月棠看向苏惟笃道。

“什么?”

“我这有针线,帮你补补,”她指了指苏惟笃衣服上的破洞,面色平静。

苏惟笃哆哆嗦嗦地脱下身上破旧的黑色长袄,里面只穿一件单衣,更冻得瑟瑟发抖。

“进被子来。”

“什么?”

林月棠往一侧靠了靠,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苏惟笃想起话本上曾说,行走江湖当不拘小节,于是有些紧张地钻了进去,却仍小心与林月棠隔着三寸的距离。

林月棠拿出针线,开始细心地缝补。乌蓬外风雪飘摇,乌蓬内烛火轻曳,苏惟笃愣愣地盯着蓬顶,感受着被窝之中的淡淡温度,安静地听着身旁女子均匀舒缓的呼吸声,却不敢侧头看去,只通过映在蓬顶的影子,想象身旁女子眉眼之间的专注与认真。

小船每时每刻都在轻轻晃荡着,那头顶的影子也在慢慢地摇晃,一点点地晃入苏惟笃的心中……

“可以了,穿上吧,”林月棠将补好的长袄扔到苏惟笃身上。

踩着积雪回到客栈后,苏惟笃径直将房间的窗户关上,诚然落满大雪的天地极美,但他已见过更美的景致。

……

三日之约已到,苏惟笃踏着夜色脚步轻快地走入水南楼。

演真台上一个矮小的罗锅在表演杂耍,偶尔失误几次斗得看客哈哈大笑,苏惟笃向领班的使了一串铜子来到了后台,穿过满地的戏服行头箱柜后,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看到林月棠正用纱布缠绕胳膊。

“你受伤了?”

“你怎么来这了?”

苏惟笃上前要帮忙包扎伤口,却被林月棠拒绝了,她很快用衣袖遮住胳膊,拉着苏惟笃便往外走。

“日前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在了台阶上,”林月棠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快到我上场了,你去前面坐着吧。”

苏惟笃只好坐在台前,隔着屏风听她唱曲。此番唱的是苏惟笃耳熟能详的《红妆记》。

“道什么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愁煞人,说什么白云梦晓,谁人怜我尚无家……“

这几乎是东疆人人都会的一支小曲,唱的是白云山的谭巧儿与书生罗氏中相恋又相别的故事。这些时日里,水南楼中已有不少人知道演真台来了位嗓子极好的大家,偏又长得奇丑无比,抱着凑热闹心态的看客不在少数,演真台前倒是前所未有的喧闹。

一曲终了,苏惟笃再次为林月棠的唱功叹服,却听得台下早已起哄,想要一睹唱曲之人的真容,领班的将台上的屏风撤开,人群顿时又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看客们盯着林月棠的脸,既有叹息,又有失落,这些摇头晃脑的咂摸品评也是水南楼获取欢趣的方式之一,哗啦啦的铜子雨点似地往台上扔了过来……

戏散后,苏惟笃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回想起方才的情景,那些嘈杂纷扰的起哄,对她容貌的尖刻点评,便是她每日要面对的寻常么?她清冷的性子下,所承受的又是何等的压力与攻击。

“我打听清楚了,你姐苏如卿确实被关在督查院监内。”

“具体在何处?”

林月棠瞥了他一样,“你想劫狱?就凭你的轻功,连大门都进不去。”

苏惟笃自知山河刺只能用于搏命,他武学根基还不如林月棠扎实。

“不过十日后,或许有机会,朝廷惯例,大寒前,会处决一批人犯……如今京都暗流凶险,可不止你一个人想救人……或许那日会有些骚 乱……”林月棠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苏惟笃已然明白。



四、


苏惟笃明白了,这些日子,他浑浑噩噩地住在悦来客栈里,数着时间,感觉每过一日,心便不可抑制地越跳越快。

回想吴关外学山河刺的日子,此时心中竟然隐隐有了悔意,那搏命的奇绝功法,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地给了他莫大的责任感,若是救不出阿姐,当初又为何答应老乞丐修习?若是救不出阿姐,自己也将在三四年后撒手人寰,在催命似的时间面前,似乎放手一搏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当初为何那般坚定?时也?势也?苏惟笃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改变一切的源头或许就是那清水河上一叶小船。若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那灯下的身影,听不见动人的小曲,对生死的恐惧与对那叶乌蓬小船的眷恋,像一阵阵的浪潮,周而复始地向他袭来。

他回想起最后见她的一面,那日早上,他又为她的乌蓬小船新换了一枝梅花,两人一起在街上寻了个偏僻的摊子过早,又沿着清水河两岸走了两遍,一路上,她几乎什么话也没有说,那么她可曾知道自己的心意?

苏惟笃有些惶恐,从水南楼开始,他与林月棠所见的次数也不过十指之数,除了雪夜同处一船的亲近外,几乎再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行动,那在她心中,自己是否只是她在京都遇到的一个同命相怜的朋友?甚至连同命相连也算不上,只是误打误撞闯入京都的愣头青罢了。

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苏惟笃越是回忆,便越是陷入到无休止的挣扎中,一颗心就像是一件正被浣洗的衣物,反复地被河水浸润、又反复地被拧干,松一阵,紧一阵地折磨着他。

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仅剩的时间又如何能沉浸在这浮萍坠浪似的情感中,他分明还有更加重要的使命。

就在他快被怅然若失的痛苦摧毁之时,都察院监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午时三刻正是天地阳气最足之时,按时间算,巳时将囚犯押送至法场也绰绰有余,但都察院监开门的时候,天还未亮,五六名官差推着孤零零的囚车出了门朝正南方向而去。苏惟笃知道法场在北面的宣怀门外,这名天还未亮就被押出的囚犯要被押往何处?而那囚车上的娇弱身形,看起来也是个女子。

苏惟笃从客栈里翻檐而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他伺机靠近囚车仔细查探了一番,那披头散发的女囚看不清样貌,但身形与苏如卿十分相像,苏惟笃暗暗期待囚车能遇到碎石大坑颠簸一下,以便从扬起来的的头发下辨清那女囚的面目,但来不及了,囚车一路从长乐坊来了金相坊,停在了一处园林前,领头的官差已经进门通报,似乎要将犯人运入园中。

此时不出手,恐怕后面更无机会,苏惟笃一咬牙,从阴影中疾步朝囚车冲去,那久违的痛觉瞬间遍布五脏六腑,在撕心裂肺疼痛的刺激下,苏惟笃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双手一甩,两根玄阴锥便疾射而出,瞬间洞穿两名官差的脖颈。剩下的两名官差也是好手,两把腰刀携着劲风一上一下朝苏惟笃砍来。

慢!太慢了!在运转山河刺心法的苏惟笃看来,那两把刀轻飘飘如两片雪花,他双脚一顿,身体由动至静,以右腿为轴,左腿顺势使出一招“瞪天踢”,间不容发地穿过两把长刀的间隙,狠狠地从两人脸上扫过,两名官差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见到自己如此轻松地解决了官差,苏惟笃心中一喜,朝囚车那女子喊道,“阿姐……”

车上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看似被枷住的双手,突然成爪向苏惟笃胸口抓来。

中计了!苏惟笃情知不好,右脚猛地一蹬囚车,抽出尸首上的玄阴锥就往来处跑,周围响起了一阵劲风,七八名身着各异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就将他围在了中间。

苏惟笃修习的“山河刺”只能维持五个回合的速战,他脚尖掠过青石板,速度快如鹰隼,手中的短锥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犹如两条黑色的毒蛇。

第三回合,他奔至一使剑的面前,那人一式“金针探海”,长剑看似迎风直刺,却蓦地往下一点,直取他下盘,苏惟短锥一挡,前行的速度极快,乳燕投怀般撞向那人胸口,另一把短锥则当胸刺入。

这时,一把早已候着的宣花板斧当头劈下,苏惟笃提步轻跃,身形看似已然用老,腰间却猛地发力,右脚点在落地的板斧上,借力使出一式“盘鹰倒飞”,人便稳稳地落在了包围圈外。

他觅得生机,看也未看地将手中的短锥朝后甩去,所谓过目不忘,便是在目光一瞥的瞬间里,便能觉察危险,赚得先手。那两把飞出去的短锥刺入两个使鞭的体内,苏惟笃舍弃了兵器,便是为了不被长鞭缠住。此时他手段尽出,脏腑之间的疼痛感逐渐减弱,一股疲倦由内而外地要将他淹没。

不能被抓住!苏惟笃心里想着,用尽全力朝前奔去,却未留意脚下的绊马绳,在摔倒在地的一瞬间,苏惟笃觉得身体的重量全然消失,他变得很轻很轻,轻得要飘往天上去,要飞向那清水河中。

就这样吧,已经竭尽全力了,他想,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眼中恍惚出现了一朵白梅,真的没有遗憾了吗?那一夜,为何没有侧头看她一眼?

苏惟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五回合已到,强烈的疲倦想要将他的眼睛阖上,他听到了脚步声,刀剑声,轻喝声,好似有人在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

是阿姐吗?他眼睛逐渐落在了一个宽阔的背影上,那道影子,他在屏风上看过,在水南街看过,在乌篷船里看过。

意识逐渐回归,苏惟笃强撑着坐起,他惊恐地看着林月棠与五六人缠斗,刀剑每每就要落到她身上。

林月棠使的是双手剑,武功比苏惟笃想象得还要高,她化剑为丝,剑法绵绵悠长,“程门立雪”、“抱残守缺”、“虚生浪死”、“画地为牢“,一招一式滴水不漏,渐渐地将面前几人的气机牵引控制,剑光乍亮,隐闻惊雷,林月棠一剑重伤两人,又将其他人逼退。

她快速跑到苏惟笃身旁,扶着他就往北退去。

“别管我,否则我们两人都跑不掉,”苏惟笃急道。

林月棠几乎要将他扛在肩上,不言不语,只埋头奔走。

苏惟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若是如此,迟早会被追上。他用力地挣扎,想将林月棠推出去,但她那双手似铁箍一样死死地扣住他胳膊,比千年未融的寒冰还要固执。

“快走,你想死吗?”苏惟笃怒道。

林月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的决然让苏惟笃的心猛地一颤,他看懂了其中含义,早就麻木虚空的心脏,竟又阵阵疼痛起来。他既欣慰,又难过,紧挨着她略显宽阔的肩膀,只觉得时间也变得缓慢。

“其实我骗了你,”不论何时,她声音永远这般平静,“我来京都,不是为了救林侗,我是想亲眼看着他死。”

早该想到了,她父亲因抗击东蛮而死,她又如何能忍受一个弃关而逃的继父?

“我也骗了你,其实我爹是药王苏合。”

不重要了,两人齐齐地在心里想着,他们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接,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我不想你死,”苏惟笃轻声道,“你能不能走啊。”

“不能,”林月棠将苏惟笃放下,在身后的追兵快追上他们时迎了上去。

苏惟笃坐在地上浑身紧张地看着,等到她再次回来扶起他时,才长松了一口。

“我们这样无法逃脱,”苏惟笃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一个人也逃不掉了,”林月棠的声音有些虚弱,苏惟笃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他低头一看,她的小腹上不知何时被揷了一支小巧的匕首,黑色的夜行衣早已被鲜血泅湿。

“你为什么要来?”苏惟笃心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你不会明白的,”耳后有破空声传来,林月棠脚底一软,同苏惟笃一起跌倒在地,她的背后,中了一枝木羽箭。

林月棠靠在苏惟笃怀中,仰头看着他,“你是第一个夸我好看的男人。”

在无数喧嚣聒噪又恶意涔涔的日子里,她虽年纪却早已将内心尘封,但那夜的那一句“你真好看”,像一道光横冲直撞地冲入冰寒的湖底,为黝黑的深潭带来了唯一的暖意。

“你别死……你别死……我……我……”苏惟笃身体无法动弹,却能感受到她变得越来越虚弱。

“其实……我脸上的刀疤……是我自己用刀划的……”林月棠艰难地说道,那些无人知晓,深藏在心底的痛苦往事,直到此时,她才有勇气脸含微笑地说出来,“我是不是很傻?”

“不……不……”苏惟笃的眼泪断线似地流出来,他只喜欢她,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还有这个……我很喜欢……”说完这句话后,林月棠那落着胎记和刀疤的脸缓缓地放松,她闭上眼,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恒久悠长的美梦之中。

一支早已风干枯萎的梅枝从她的袖口中滑落而出,那是他在水南楼打赏给她的第一枝梅,苏惟笃以为早已被他扔掉,却被她一直偷偷地收藏着。

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汹涌的痛楚,伸手将她背后的木羽箭拔出,用力朝某处掷去,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闷哼。但这一掷却也真正地用光了苏惟笃所有的气力,他连哭也做不到,如一只风烛残年的老狗被沉重的岁月狠狠地压在地上。

……

“很好啊,”身后传来了一声感叹,说话之人的语调略慢,听起来便是连这声赞叹都显得有些慵懒。

一名白面中年人从园林的方向踱着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数九寒冬,他却只穿一件宽大单薄的外袍,衣襟微敞,腰间挂着一把宝剑,一个哐当作响的酒壶,活脱脱从前朝走出来的一名狂狷隐士。

样如狂士的中年人微微耷拉着眼皮,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他走到苏惟笃的身旁,用剑鞘戳了戳失魂落魄的少年。

“喂,苏惟笃,不就一个女人嘛,至于这样?”

见苏惟笃如头死狗一样毫无反应,狂士无奈地抓了抓脑袋,一脚将林月棠从少年的怀里踢开,然后蹲下身,从他的怀中摸出一块沉铁令牌,又从自己的怀里也掏出一块令牌,这两块令牌的正面几乎一致,皆用古篆写着“山河”二字,而背面则不同,一枚背面刻着的是一只金乌,令一枚则雕着一只蟾蜍。

中年狂士将两块令牌都在手里掂了掂,又伸手在刻着金乌的那块令牌上轻轻一抹,仿佛触动了什么机扩,一声轻响后,原本浑然一体的金乌令牌竟然从中分了薄薄的两半,那两半的内里,皆刻满了蝇头小字。

“嗯……是山河刺,的确是山河令的母牌,”中年狂士轻声嘀咕了一下,将两块令牌都放入怀中。

他撇过头看向仍然毫无反应的苏惟笃,不知为何心里便有些生气,朝园林方向喊道,“喂,那谁啊,赶紧出来,把这废物给我剁了!”

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从园林中走出,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苏惟笃终于动了动,“阿姐?”

“沈长河,你到底想如何!”苏如卿走到中年狂士身旁,眉头微蹙。

中年狂士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他凑到苏如卿跟前,笑道,“你这小娃,怎么对世叔说话的?”

啪地一声,中年狂士的剑鞘狠狠地击在苏如卿腰间,苏如卿整个人飞出去一丈有余,重重地摔落在地。

中年文士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做一般摇了摇头,“唉……真是头疼啊,你们这两个小娃娃,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们都杀了?”

“不不不,杀了你们,我就太寂寞了……”中年文士自顾自掏出腰间的酒壶,拔掉瓶塞,“要不,留你们看完一场好戏再杀?”

“妙极妙极!”他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兴奋地饮了一口酒,然后转过身慢慢地朝踱向园林,嘴中也咿咿呀呀地哼起了东疆小曲。

“屠狗封侯,烂羊作尉,人生事不过大梦一场……草头富贵,花面逢迎,风云里看那山河颠翻……”

身后人影绰绰,一群不知何处冒出来身影正在清理打扫园林前的土地,天亮之后,这里将变得与覆雪后的大地一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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