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耳/澈/楚木木/皇甫格非/林小左/五陵年少/惊墨飞白/沐沐/林径深/木/费米子/潮汐锁定/拓扑/宋驰/(共搜集有147帖,此为第46帖)
(作者:;提交人:秋默;提交时间:2011/10/14 23:48:21)
[喜庆场]五月吧第180届风云〖江山如画〗第六轮〖刺〗夏帖送宋自雪XL Post By:2011-10-13 21:33:10
繁华三千,谁是红尘摆渡人。
一
夏,青祁街5号,这个夏天恍若一个阴谋,我把时间虚掷在这处老式的四合院落里只为寻找一些真相。
热浪来袭,我躺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想念会发出轰鸣声的窗式空调,侧转头望去青祁街如一条粘滑的大章鱼,无数触须延伸出去,却望不到尽头。我所在的青祁街5号就是章鱼的心脏位置,于是卜咚卜咚的心跳声逐渐响起,直到我昏沉沉睡去。
夕阳好像一只大火球,我摸摸自已被晒得滚烫的脸颊,荒凉沿着手指侵入心脏,该死的,我已经等了28天,672个小时,40320分钟,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终于在一个被夕阳染透的黄昏,我失声痛哭,泪水跌落在水泥地上还来不及摆出一些决绝的姿态便消失无得无痕。
“卡戎,我该怎么办?”
“卡戎,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会死掉。”
“卡戎,卡戎,卡戎。”
青祁街5号,一个凉薄的季节被泪水淹没,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永远。
二
我讨厌夏天,桑拿天总让我的心脏失去主张,无端慌乱直到迷失自已。杨诺终于从二手市场淘回了一台窗式空调,喘了半天狭小的房间终于铺满了凉意。
杨诺笑得暧昧:“宝贝,你再也不用心烦了。”他有些凉意的手指在我的肌肤上弹跳、游走,我突然笑了起来,为了一台空调我把自己卖了吧,虽然十六岁那年我就失去了贞操。
杨诺算是我的男友,高瘦的他眼睛深陷,背有些微驼,虽然我从心底厌恶他的长相,但还是接受他每月微薄的资助,顺带把自己卖给他。
“杨诺,我需要一台电脑。”杨诺正趴在我的身上,虽然只是微微的停顿,我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犹豫和不快。是的,他也是个不富裕的人,微薄的收入还要养活一个瞎了眼的老母亲,我却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总在期待从他嘴里掉下一条大青虫,而他本身是个不会捕食的笨鸟,一切都那么滑稽可笑。
“宝贝,再等等吧。”他疲倦翻身睡去之前嘟囔了一句,似乎只是自言自语,我犹如被惊雷震醒的做梦人,意识瞬间清晰而决断起来。
我需要一份工作,我觉得自己如一只伸展羽翼欲振翅高飞的小鸟,看着昏然入睡的杨诺,我对自己说这个男人该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三
我路过火海的时候,一张硕大的海报占据了大半扇门。MarilynManson化身为撕旦的模样,头顶两只尖锐的朱色牛角,凹陷的绿眼珠,厚实而嫣红得没有一点光泽的嘴唇,这些零件组合在一张惨白的面具之上。我突然想起了杨诺,虽然他们之间毫无瓜葛。
那是个黄昏,我心无防备地推开了火海的玻璃门,阳光折射在玻璃上,光芒刺眼。躲在光芒背后的男人如日光里的一株仙人掌,带着阴冷的刺,扎疼了心却分明有股暖流从心头窜出来。
火海,这是一个有着火焰气息的音像店。MarilynManson撕裂的嗓音充斥房间,B&O华丽的音质让每个汗毛孔都战栗起来。
“我想找份工作,这儿需要人吗?”我冲那个躲在阴影里面目不清的男人喊话。
男人抬起眼睛看我,一抹余晖涂在他的睫毛上,微颤的睫毛下藏着一双阴郁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缓缓摇头。
“我不需要多少工资的,只为填饱肚子。”真是见鬼,我不知为什么那么执意。
“我是孤儿!没有学历没有技能,可是我不能没有饭吃。”我看到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些许迟疑,便用带着几分悲悯和几分坚定的眼睛盯着他看,我知道自己楚楚动人的样子会打动他。
最终,我被留了下来,帮这个男人看店、做饭、打扫卫生偶尔需要去送货。得到的报酬刚好够在贫户区租一间最简陋的房。
“我叫卡戎。”男人顺手关上了音箱,MarilynManson撕裂的声音便被锁进音箱里,小店突然显得空旷起来,只有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日光暖暖的惬意。
这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对着这样的漂亮男人我条件反射一样好色起来,笑容里的妩媚做作而羞涩。
四
和卡戎日渐熟稔起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卡戎可以在店里呆坐一整天,我的到来使本不宽敞的音像店更显逼仄,寡言的卡戎更多时候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听音乐,他喜欢MarilynManson和The Beatles,他总是将音量调至相当高的分贝,我却对那些重金属质感的音乐产生了极度的厌烦,甚至有些恐惧。
“卡戎,能不能用一些舒缓的音乐,比如午后。”我一边插花一边对着沉默了大半天的卡戎喊话。
陷在沉默里久了就会产生腐朽的不洁气味,我每天早晨采一捧野花野草,然后细致地插入花瓶,卡戎对我的行为很不以为然,在他眼里植物都是没有生命的,而我很执意地每天换花,那些零星而细微的色彩让人安宁。
卡戎还是接受了我的抗议,舒缓的钢琴乐在B&O音质细腻的喇叭里流淌出来,他线条分明的脸庞也柔和起来,苍白的脸透出些许红润。
“西子,陪我聊会天吧。”这是卡戎第一次主动跟我聊天,他甚至起身泡来两杯咖啡,虽然是速溶咖啡,在青白瓷冰玉般的衬托下恍然美好起来。
“西子,你的名字很好听。”卡戎的笑容很羞涩,秀丽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线。
“西子,你什么时候失去父母的。”
“很小,我没有印象了。”
“我也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从小和奶奶一起生活,前年奶奶也离开了。”卡戎的眼睛眯得更小,而眼神却深邃起来。
“所以,你并不需要聘人,但你留下了我。”
“我很孤独,让人恐惧的孤独。”卡戎的声音苍凉得如化不开的冰。
“卡戎,你需要出去晒晒太阳,其实我也孤独。”我笑起来,正午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我沐浴在明处,卡戎深陷在暗处,明暗之间一条无形的界限将我们分割成遥不可及的两半。
五
我听了一天的古筝,卡戎不在的时候我会选择一些古典乐曲,喜欢古筝的空灵和幽远,我在店里燃起一柱檀香,香烟缭绕间佛缘梵音就安抚了一切烦躁。
卡戎每个月总会休息几天,或者称之为失踪,五天到一周的时间里没有他一丝音讯,电话也关闭。我来到这儿已经半年了,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卡戎的男人对我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吸引力。他苍白的笑容总能让我的心抽搐起来,说不上疼痛还是快乐。
卡戎找到贫户区的时候,我尚睡眼惺忪。他站在污水横流的门口皱起了眉头,简陋至极的房间里甚至找不出一张凳子,我便招呼他坐在床上。
“你就住这样的地方?”
“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外面很脏,但我房间还是很干净的。”我试图让他知道我不是个肮脏的女孩。
“什么味道?”卡戎的眉头紧蹙,一个川字赫然写在额头。
“左边是个油漆铺,右边是个地沟油收集站。”我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很好笑么?”卡戎冷冷地看着我:“起来吧,今天要去送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始终有些迷糊,几张CD而已卡戎总是包裹得精致而隆重,然后很谨慎地关照我不能送错地址,每次签收的单子他亦是很仔细地查看,生怕出一点差错。
“卡戎,你太过谨慎了吧。几十元钱的东西弄得那么紧张。”我已经可以调侃他了,其实这个阴郁而不苟言笑的男人很容易相处。
“因为细微就该忽视吗?”卡戎很生硬的撞了回来,我只能吐吐舌头,他始终是个奇怪的人。
“西子,搬出那个地方吧。”
“我只能够租得起那样的地方。”
卡戎扔给我一张纸,黑色的水笔写着“青祁街5号”几个字。
“明天开始就住到这个地方,你什么都不用带。”卡戎的语气不容置疑。
六
稍费周折,我找到了青祁街5号。一处老式的四合院,朱红色的木门肃穆冷清,院内影壁上的图案也斑驳得无法识别,院子虽已陈旧却掩不住曾经繁华的痕迹,一棵巨大的榕树经过岁月的打磨挺立得愈发苍劲。一个微型的池塘里还有几瓣残败的荷叶星星点点漂浮在水面,这就是卡戎的家。
“西子,以后这儿就是你家。”
青祁街5号,我和卡戎的家。爱在年轻的身体里就似一股澎湃的浪潮,没有阻挡亦无法遏制。我觉得自己也像一棵榕树,顷刻便生出繁杂的根须,疯狂地扎进爱的脉络,只为缠绕那个叫卡戎的男人。
欢喜,疼痛,癫狂,我和卡戎好像两个肆无忌惮的疯子,拼命把对方揉进身体里,在逃亡般的人生路途中,注定我要和卡戎相依为命。
“西子,西子,你怕吗?”
“不怕,卡戎,我愿意这样死去。”
“西子,你是个傻孩子。”
“卡戎,不哭,我们不哭。”卡戎的眼泪如汩汩而出的泉水,清冽寒冷。
“西子,我怕死。西子,我不愿意这样活。”卡戎的身体猛烈地颤动,病态的红晕在他苍白的脸上越染越深。
“卡戎,你怎么了?”
卡戎边哭泣边摸索出一个针筒,他颤抖的手脱去衣服,布满针眼的手臂如一段腐朽的枯木曝在阳光之下。
“卡戎!”我不敢置信,他居然是个瘾君子……
“西子,怕吗?”恢复了平静的卡戎轻轻揽过我,年轻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暖流在肌肤间传递。
爱缠绵而炙热,卡戎如一枚刺无声地钻入我的骨髓,很深很深,我恍惚又看到初见卡戎时的样子,那株日光下的仙人掌。
七
卡戎依旧每月失踪几日,回来后便让我去送几张CD。我不再调侃他的谨慎,那沉重的包裹里也许就是一枚炸弹,我却沉沦得心甘情愿。
“西子,再过几年我们去南方吧,去一个有很多河的地方。”卡戎环住我,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胡须扎得我微微疼痛。
“嗯,我也喜欢河,我们可以去划船,还可以潜水”我轻笑起来。
“西子,知道吗?卡戎可是船夫哦。”卡戎也跟着微笑。
“西方有个传说,死去的亡灵需要渡过冥河才能到达天堂,卡戎就是那个冥河摆渡人,他会把亡灵渡到天堂。”卡戎的声音渐渐迷糊,而我只想在他怀抱里做一个不被惊扰的梦。
青祁街5号,这是个极安静的地方,在卡戎失踪的日子里我便独自在院子里赏月,那个女人出现得毫无预兆,一切虚假的宁静瞬间失去了支撑。
“你是西子?”
“你是谁?”
“卡戎从来没提起过我吗?”
我缓缓摇头,她语气平淡却如海啸般席卷,潮水退去,只有一些分辨不清的残骸,以及千疮百孔的大地。
“我是他女人,卡戎死了。”
“不可能。”
“他毒瘾发作,注射了过量的可卡因死在了贩毒的路上。”女人的声音怎么可以这样淡,淡到好像在说死了一只蚂蚁。
“不可能,卡戎过几天就回家。”
“你是个傻瓜。卡戎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我,你,很多女人,他只爱自己。”
“你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滚开。”
“他通过女人运送毒品,你不是第一个,但是最后一个,因为他死了。”
“他只爱钱,只爱毒品,你帮他送出的那些毒品足够你被枪毙一百次。他从来不自己去送货,因为他怕死。”
我发疯一样把那个女人推出去:“滚!”
八
卡戎没有死,虽然这次他去得时间久了点,但他终究带着疲倦回来了。看着他黯淡的眼睛,我把所有疑惑化作一股苦涩的水咽回肚子。
很意外,这次卡戎没有让我去送CD,固有的习惯无端改变让我变得小心翼翼。一定发生了意外,命运之手有时候很邪恶,他毫不留情地扯起人们脆弱的神经,稍触即断。
青祁街5号堕入无边夜色里,我爱极了这幽静的夜,卡戎在我耳边轻缓地呼吸,酥痒入骨。
“西子,这次送货的地方有些远,会害怕吗?”他拥我入怀。
“不怕的。”我轻轻地回应他。
“卡戎,你爱我吗?”
“爱!”
我侧过身捧起卡戎的脸,他的眼睛里藏着欲言又止的哀伤。
“卡戎,你让我温暖。7岁那年爸爸遭遇车祸离开了我,我就再也没有温暖过。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你知道么,漂亮女人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没过几年她就带着我嫁了人,因为她怕苦。”我平静地述说:“那是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我拼命删除关于他的记忆。可他还是会叫嚣着在无数个恐怖的梦里出现,16岁,他夺去了我的贞操。那天妈妈搂着我痛哭了一个晚上,过分自责的她神情恍惚第二天就被车子撞了,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了。此后我就开始流浪,独自生活,太累了就找个男人依靠。但我还是冷,从来没有温暖过。卡戎,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却是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人。”我依旧平静,往事早就结了痂,虽然再也无法恢复弹性和健康,至少那些伤口早就止住了流血。
“卡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你的眼神就像爸爸,我永远忘不掉他临终前看着我的眼睛,忧伤而温暖。”卡戎用力地把我环绕住。
“爸爸说,西子不要怕,爸爸只是要离开很长一段日子,但爸爸会看着西子,永远看着你,你是爸爸的宝贝。”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卡戎,我想爸爸了。”
“傻孩子,不怕,我在。”卡戎轻柔地吻我,很小心,似乎稍用力我就会湮灭在这个纷扰而肮脏不堪的世界里。
九
那是一张约翰列侬的CD,稍带神经质的男人把眼睛藏在宽大的黑墨镜里,让人触不到他的灵魂。
卡戎依旧把CD包装得精致隆重,他细心又沉默地帮我准备出行衣物,似乎是一场隐秘而盛大的旅行。
一张车票,五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城市。我突然又想起那个恶毒的女人,她说我足够被枪毙一百次,那么这就是一百零一次。我想我永远也渡不过冥河了,只能在无数个轮回之外站在天堂的彼岸接受炼狱的惩罚,卡戎,我永远也上不了你的渡船了。
一切都是预谋吧,当警察从我手中拿过CD的时候,我失笑起来。
卡戎,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你的渡船真的能够驶向天堂吗。
最终,我安然无恙地被送上了火车,那是一张很纯粹的CD,约翰列侬的Imagine,一个无解的猜想。
卡戎,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我还可以上你的渡船,然后我们一起去彼岸的天堂。
不祥的预兆使我的心被掏空般慌乱。
青祁街5号,我在这儿等待卡戎,已经28天了,他从来没这么久地离开过。我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三个字,带我走,哪怕这是逃亡,我宁可在阴谋里失去灵魂。
曙光刺破云翳,第29天。卡戎如一盘被洗去光影的录像带,在我的记忆里沙沙作响,而捕捉不到一点他的真实。
“卡戎,你说会在,你在哪儿?”我无助地蜷缩起身子,胃里隐隐地疼痛。
又是惶恐的一天,当卡戎消失的第30天来临时,我收到了一封信。
“西子,我爱的女孩。不要怕,我在。卡戎的渡船很肮脏,只渡那些死去的亡灵,而我的西子是最纯洁,最珍贵的生命,所以她不该上卡戎的渡船。我从来没利用你帮我贩毒,但我还是利用你转移了一些视线,其实从沾上毒品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了结局。我苟活着是因为我害怕死亡,我和你一样都有一个被死亡笼罩的童年,爸爸用无情的十二刀结束了妈妈和他自己的生命,而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幕却无力制止。此后剧烈的头痛便缠上了我,只有可卡因可以帮助我,让我忘记残忍的一幕,帮我止住生不如死的疼痛。
我沦为他们的工具也是命运使然,遇上了你,我想退出,我想换一种命运。但他们始终不愿意放过我,他们是一群在金钱面前膜拜的魔鬼。那个找过你的女人,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他们该死。我也该死去,虽然我如此害怕,我还是该死去,虽然我如此不舍,我太想和西子一起去南方,一起去划船,一起去潜水。但那些亡灵不愿意放过我,我是他们的摆渡人,但他们去不了天堂,因为我本身就是地狱使者。
西子,我爱的女孩,我在。虽然这是一次很久很久的远行,我始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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