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十六届群杀《无竞维人》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5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卧雪;提交时间:2013/11/8 21:18:35)
《倾心》(作者:郭偃)
[16-2-22]第二轮中区:倾心(贴杀医衍,一区参评)(挂宝分身术)
第二轮中区:倾心(贴杀医衍,一区参评)挂宝分身术 Post By:2013-10-29 21:29:52
倾心
一、皆为公子
他其实天生应该是一个女子,指若兰花,体有异香,回眸一笑衬上白皙柔美的脸蛋,足可以羞煞天下的美人儿。贵为郑国王室的公子,曾有仙子托梦赠其母兰花而孕。兰乃国香,有安邦之兆,生时又果真天生异禀,腋下生香,因而得名公子兰,那份娇贵可想而知。
不论是天赐的殊荣,还是后天的恩宠,让公子兰有着无上的优越感。那些郑国的男人,上至朝臣卑躬屈膝,下至走卒乱蓬垢面,在他看来都是污秽不堪,不屑为群。天下竟无如自己一般履不沾尘、衣袂如仙的男子,那么与尔等同性,耻莫大焉!
十六岁初行冠礼,得郑公特遣游历天下,以增博闻,公子兰却不以为然。天下之大,不外如此,何必受这颠沛之苦?一路本来性懒意疏,却不想一到齐国,便再也迈不开步子,一住便已是三月有余!
齐主桓公乃是中原霸主,公子兰犹记郑公每每提及都是谈虎色变。那日初入临淄,得桓公传召觐见,齐宫庄严肃穆,列队兵甲森严,饶是公子兰自负孤傲,一路早是战战兢兢,脊生冷汗。
朝堂之上,桓公已衰不成态,苍髯病色,然余威尤在,朝臣恭敬。公子兰步小生颤,语怯生津,似听得满堂低嘲轻笑之声。桓公一语,满朝寂然:“重耳,众臣因何发笑?”公子兰听罢顿生羞愧,却听一个声音答道:“回禀齐公,郑公子兰初入齐境,有感大国之雄迈,齐主之威严,是故步小示恭,言轻为礼。公子兰熟知周礼,少年风姿,众臣所感,因而生笑!”
桓公笑道:“此风姿比君之少年如何?”“重耳逃亡之躯,若非得齐公收容之幸,又怎敌公子兰之万一?”“以君之才,又何须逃亡?本公可与君发兵一支,晋公之位,指日可待。”“齐公万万不可。人生如白驹过隙,安可适志,何须强谋作苦,自寻烦恼。况蒙公恩赐,姜氏贤美,似此欢乐,此生无憾矣!”
公子重耳,公子兰早有耳闻,曾觉虽同为王室公子,却早为晋国所逐,残喘苟活,怎可与己相提并论?此刻却不禁心生感激,循声看去,一人身高八尺,年近四旬,天生异象,目生双瞳,宽袍大袖立于朝堂之上。直身昂首比及满堂躬身拘谨,简直卓尔不群。
公子兰倾慕顿生,不觉细细打量。却见重耳言谈之间,恭而不卑,笑而不媚,踱步舒缓如闲云潇洒,举手开阔似山松大气。身在朝堂,人若野鹤,一身素服也不见装缀,几分风采已炫了眼睛。时而向公子兰谦然一笑,公子兰已晕晕不知朝堂之上,几人对答,言之何物了……
看人若仰,顿觉己卑,公子兰自此心中所羡。谁道世间无男子,天下竟还有如此人也!便这一连三月,任他齐国惊变,桓公归年,诸子夺嫡,孝公登位,公子兰所求者为一宴一席,一朝一会,坐中能有重耳之影子。重耳也似懂公子兰一般,但有相会,必定躬身示好,浅则举杯一敬,深则席地倾谈。兴勃之时,重耳挽袖搭肩,浑忘常礼,形骸之至。公子兰宠而若惊,倍生感念。
恍然之间,终有相别,公子兰独处驿馆,倚窗而望,杨柳鸭黄,尤不堪折,遂生无限惆怅。却是身后一声唤起,惊了公子兰一池涟漪。三日未见,他竟来了,不禁喜出望外,回眸一笑。
公子兰回眸笑时,却见重耳一脸忧愁,“闻公子欲返郑国,重耳心有不舍,前来相送。”公子兰不觉颊边有泪,兰指轻拭,“郑乃家国,郑公有令,兰纵有不舍,安敢不从?”“何日启程?”“三日之后!”“今此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公子少年风流!”重耳怅然一语,满口唏嘘!
公子兰心头酸楚,一介公子瞬时哭个梨花带雨,“纵千山万水,亦不敢忘重耳公子之风采!”“公子万勿哭泣,归国返家,乃是大幸之事。不似重耳,颠沛半生,别土他疆,纵锦衣玉食,亦是强作欢颜。纵许平生能重见故里山河一眼,死亦无憾,却是枉然!”
重耳一脸忧思,公子兰赶紧宽心慰道:“此有何难?君离晋久矣,纵晋公恶之,然晋疆广博,君只需稍作装扮,重入晋土,一番游历便回,亦无人知晓!”“兰虽妙策,却有所不知,齐公待吾甚厚,吾若向齐公言及此事,齐公定忧吾入晋涉险,断不相从。况晋于齐多有耳目,如此声张,即使去得,恐晋公早结网以待!”
公子兰眉目一转,忽欢喜道来:“兰有一计,可使公子悄然离齐,既不扰齐公之忧,亦不惊晋之耳目,待公子回转,万事皆宁也!”重耳不由惊诧,“公子兰有此奇计?”“兰三日后返郑,公子只需乔装侍从,混迹车队之间,便能悄然出齐。且兰与公子还能一路倾谈,暂缓别情,岂不快哉!”
重耳恍然,继而满目盈泪,揖首深拜,“果真如此,重耳深谢大恩!重耳有生之年,勿论身处何方,公子于郑有遣,必当相助,以报此恩!”公子兰慌忙伸手来扶,“不求公子相报,惟求能与公子一路倾谈足矣!”重耳紧握其手,“真不枉与公子相交一场。惟事关机密,请公子务必保密慎行!”“君自放心。君知吾知,若有所泄,必遭天谴!”“如此重耳便放心矣!重耳这便去准备,届时带随从与公子会和。念及能与公子一路欢谈畅游,不禁慰然!”
重耳欢喜而退,公子兰看其背影,健步风流,不觉痴了,自言自语道:“如此重情有义之人,兰能有相识,所生何幸……”
二、卿本佳人
已是深夜,阿巧步入宫内,姜氏寝间房门虚掩,却不见侍人。轻推房门而入,案上一盏灯火,姜氏已温酒相待。
或是儿时的懵懂无礼,才少了今日的长序尊卑。那一日的相遇,你是齐公之女,我是桑妇之后。你不小心捏破了我的蚕茧,我使小性划坏了你的绸衣。你以你的谦和致歉,我因你的温暖释怀。两个不哭的女孩儿,便似成了一生的莫逆。
姜氏静坐案前,犹如往前端正,阿巧又想到了每每站在她身后,她挑灯夜读的情形,为何自己总不愿离去?既有倾城的容貌,又有治世的胸怀,该是个怎么让人倾慕的女子。那难以启齿的心思,一次次都蕴积成阿巧眼中升腾的火焰,只是姜氏从不曾看见罢了。
阿巧走进前去,迎向姜氏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幽怨。姜氏已站起身来,似是未见,面带笑颜,轻轻地牵过她的手,“许是妹妹这段时间采桑太忙,都不曾来看过姐姐。”阿巧顺势坐下,笑答道:“姐姐现在眼中只有重耳公子,妹妹多来何益?”
“妹妹恁爱说笑,莫非姐姐有了归宿,你我便不是姐妹?”姜氏口中说笑,却不看她,端起酒觚轻斟起来,“一晃数年,妹妹是越来越少,犹记少时,你我相对而坐,便如男子般开怀畅饮。”
见姜氏正低头斟酒,阿巧面无悲喜,只是道:“阿巧不敢,姐姐贵为公子,妹妹卑为桑女,姐姐唤阿巧一声妹妹,那是垂怜妹妹孤苦,少时无礼,如今又岂敢造次?”姜氏悬住的酒觚不由一顿,随即笑道,“妹妹今日说话怎地如此生分了?莫不是我家兄长初登齐公,便再不解风情,这几日惹你生气了?”
你是真心不懂,还是有意气我?阿巧有些恼怒,舒口气想让自己静下心来,脱口却已不相让,“休要胡说,那人是齐国的国公,却不是我的夫君。近日采桑正忙,岂有工夫见他!”
“原来多日不见?”姜氏垂首间眼光一闪,随即抬手放下酒觚,玩笑道:“妹妹恁地任性,我那兄长也恁地窝囊。妹妹敢不见国君,国君富拥天下,却亦不敢造次!”
阿巧蓦地眼神一转,悄然递向姜氏,轻道:“姐姐今日唤妹妹前来,却是有事?”阿巧问罢,却见姜氏面生忧郁,长叹一声,道:“也无他事,只是近日闲闷,便想起和妹妹的往日欢愉,忍不住邀妹妹共饮一樽。”
阿巧见姜氏似有所隐,便四下张望一般,道:“如此深夜,怎地未见重耳公子?”姜氏端起酒爵,共邀阿巧,气道:“提他做甚?这几日只见他早出昼归,逢我似见未见,全不似以前模样。”阿巧追问道:“姐姐就不知何事?”
“如何知得……”姜氏径自说时,突然一怔,见阿巧正看着自己,惊道:“莫非妹妹知晓?”阿巧似张口欲言,却突然止住,望向姜氏,突然笑道:“妹妹又如何知得,却是姐姐诳我!姐姐绝顶聪明,多擅谋略,岂有不知?”
姜氏轻叹一声,“本不欲相瞒妹妹,只是虽有狐疑,却尚未确凿,姐姐不敢深想!”阿巧道:“姐姐何妨说出,可解心头郁气,妹妹也可以帮忙拿个主意。”姜氏道:“也罢!他身为晋国公子,逃亡以来,皆不忘复国。自来大齐,有我相伴,才安分了数年。近日我发现他跟一众旧党交往甚密,莫非那复国之心,又死灰复燃?”
阿巧稍作盘算,问道,“若真如此?姐姐又当如何?”姜氏叹道:“他曾说,愿与我白首此生,再不提复国之事。若有违此言,便负我一片真心!”“姐姐又怎知他一定不负?”
姜氏似被问得一愣,旋即道:“即便他有此心,齐国又怎会让他复国强晋,恐怕他连这临淄的城门都出不了。”阿巧冷笑道:“姐姐太小看重耳了。他不仅能出,而且就在明晚!”
姜氏听罢猛地一惊,见阿巧眼聚灯火,手拈灯芯,似笑非笑,问道,“你如何知晓?”“今日下午,重耳的一干党朋聚于桑园之内密谋,只道那处绿茵重重,幽僻安全,却不知我恰巧在一处桑阴之下。他们密谋明晚趁黑,乔装侍从,混迹郑国公子兰车队,便悄然而去了?”
姜氏紧盯阿巧道:“真有此事?”阿巧浑然未觉,笑道:“今日姐姐即便不唤我来,我也准备前来相试。本以为姐姐也共此谋策。与重耳同行。”姜氏道:“确实不知。我身为晋国宗室,岂肯如此。妹妹既知,有何打算?”
阿巧轻道:“姐姐既未参与此事,却也好办。就不知姐姐是否舍得重耳离齐了?”姜氏看着阿巧,脸上难知颜色,道:“谈何舍得!我如此对他,他却要弃我而去,着实该恨!”
烛火掩映着阿巧的脸,突然眼中寒光一露,“如此负心之人,留他何用。纵放过今日,亦还有明日,惟有除之后患。”姜氏看在眼中,听在耳里,道,“可是他是你姐姐的夫君,如若除之,你叫姐姐后半生孤苦伶仃,无所依靠?”
阿巧突然转过头来,满脸殷切,道:“如此之人,姐姐留着亦是伤心。姐姐没了重耳,还有阿巧。阿巧此生不要夫君,也不要什么齐公,阿巧愿意一辈子随着姐姐,永不分开!”
姜氏双眼茫然,轻滴珠泪,道:“非杀不可?”“非杀不可!”“我若同谋,你是否连我也杀?”“姐姐,你……”
阿巧蓦然一惊,却听姜氏道:“阿巧,你看此是何物?”阿巧见姜氏拿出一个香包来,赶紧向腰间摸去,早空空如也,“怎地丢在桑园了?”惊诧之余,道:“原来姐姐早已知晓?”
姜氏一脸肃然,“我唤你前来,便是看你作何打算。不想你狠毒至此?”阿巧不禁怆而悲笑,“不错,若是今天试探到你也离齐而去,我必定禀告齐公,连你一并处死。不想误失香囊,被你先行料破。”
“何必,何必!”姜氏指间向阿巧酒中轻弹,合目悲痛,“你已知所谋,必坏大事,留你不得。此为鸩酒,你自行了断罢!”阿巧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哀笑道:“你居然让我死?为了一个不过跟你行房几年的男人,你就要杀了你几十年来最亲密的人?”
姜氏闭目不睁,便似未闻,阿巧泪流满面,“这些年来,难道你就真的不知我的心意?难道你就不知,我因何要杀重耳……”
见姜氏尤不回答,阿巧泪中带笑,凄凄惨惨,“知晓,其实你全都知晓……几十年来,你从未觉阿巧卑微,总是阿巧生气,你来相哄,不想今日,你忍心如此……”
“若非往日无尊卑之虚,又岂有今日之祸。”姜氏轻叹,一脸悔意。
“姐姐……”“大胆,唤我公子!”
……
阿巧伏于地上,姜氏满面泪流,轻轻打开香包,那一枚破不堪补的残茧。
三、几时佳期
夕阳已落,歌舞已散,余觞未了。
重耳醉意已有八分,这一场欢宴却是临别的惆怅。八尺之躯轻偎在姜氏的怀中,宛如一个撒娇的孩童,喃喃轻道:“何为功业?何为苟且?何为丈夫?何为浮生?”
姜氏的手轻轻滑过重耳的脸颊,脉脉含泪,轻笑道:“死欲人知是功业,生不人晓乃苟且。妻以为荣是丈夫,翻手云雨乃浮生!”
重耳醉里憨态,“夫人又欺我也。此丈夫非彼丈夫,安可同提?”
姜氏用冰凉的脸颊来消融重耳发烧的额头,“天下的丈夫与家中的丈夫,在臣妾眼里,只此一人,便是重耳。”
“非也……非也……,夫人安可为天下的丈夫,撵走家中的丈夫?”
“非是臣妾狠心,安可将鸿鹄囚于樊笼,臣妾之过也!”姜氏泪珠滑落,“公子兰处可安排妥当?”
“公子兰怯懦,且少无城府,若禀实告知,必面生惶恐,多露马脚。此番说辞,必万无一失。”
姜氏笑道:“夫君远谋,公子兰来时,便已作此略。只是公子兰这番痴情,空付与人!”
“若有他日,必当图报。”重耳淡然一语,遂深深叹道:“便欲远行,实不忍离!”
姜氏望向窗外,幽幽地道:“日以西没,夜幕早临。约莫再过一个时辰,赵衰等便该来接夫君了……”
重耳强撑身体,“你我再尽一觞,若醉便不行也罢!”
姜氏道:“行者,夫君之志,不行者,夫君之情。便再斟此酒为饯夫君,愿与夫君尽欢可乎?”
重耳含泪不语,将酒一饮而尽,终不胜酒力,又斜斜倒去,“夫人怀中温软,且再靠片刻……”
姜氏轻楼怀中,听重耳喃喃轻语,“今日一别,何日重逢?”
“复国之日,相逢之时。”
“若无此日,却当……如何?”
“誓死待君,君死妾随,纵使黄泉……亦有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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