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罗袍/浅笑试春衣/(共搜集有6帖,此为第1帖)
(作者:;提交人:五月浅熏香;提交时间:2008/11/16 16:47:17)
芦荡鸥鹭红海滩
我站在芦苇丛中,深深地吸了一口略带泥腥味的潮湿的空气。一种充盈着生命力的感觉慢慢地流遍了身体,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所有的官能都变得敏锐起来,它们在全心全意地接受那滋润着万物的自然的恩赐。
清晨的原野,静悄悄的。乳白色的雾从芦荡中升起,几十米外便已无法视物。只听见不知什么名字的鸟儿一声声地叫着,带给久久蜗居城市的我以无限的喜悦。
一只黑嘴鸥远远地站在那里,它是在休息,还是在为它的小家守望?这个美丽的生灵,一只脚独立着,用嘴轻轻刷着它浅灰色的背羽和雪白的肚腹。
也许是被同伴的脚步惊动了,忽然一声清唳,两只丹顶鹤以无比美妙的姿态一前一后从我的左前方飞起,直上碧空而去。我轻叫一声可惜,离得最近处观看丹顶鹤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而这是我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呢。
自幼生长在大城市,在密密的人群中围着那一成不变的生活重心旋转,终日忙忙碌碌,连抬头望望云彩、看看星星的时候都不多,而离这散发着鲜花青草芳香的原野又该有多么远了。人的灵性都已磨蚀,就连梦,都是苍白的。现在,站在这亚洲最大的芦苇沼泽湿地的边缘,谁能知道我心中有着多么深的渴望呢?
太阳升得高了,散去了浓雾的芦苇荡,在微风中起伏着无边无际的绿。这苇荡究竟有多深?没有人说得清楚。只知道每年都会有人在这里迷路。不知就里的人,贪恋这荡中诱人的野趣,走进去寻找他所求的东西,如果他走得太远,忘记了不可知的世界中有着人类无法战胜的危险,他往往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地处辽宁盘锦的辽河入海口,流淌了千年的辽河、大凌河,裹挟着大量泥沙,沉积在辽东湾,形成了辽河三角洲和下辽河平原,造就了广阔的滩涂和沼泽湿地,108万亩保存完好的芦苇生长区孕育着无数生命,在世界上只有多瑙河区域的湿地才能与它相比。
春天,冰封消除的时候,从那泥地里冒出的无数芦笋尖尖,就像是张着小嘴叫着的翠鸟儿,来吧,来吧,这里才是咱们最好的家呀!于是,白鹤来了,天鹅来了,鸿雁来了,大苇莺来了……它们在这里做了窝,留下来不走了。从西伯利亚迁徙东南亚的侯鸟们,也在这里停停脚,吃一点丰美的食物,睡几个甜香的觉。
丹顶鹤、黑嘴鸥,在芦荡中翩翩起舞,它们的宝宝,经过了漫漫的夏日,蹒跚着脚步,一跌一爬地从这里学会飞翔。
秋风起了,芦苇黄了,芦花白了,鸟儿南飞了,割苇的时候到了。
千军万马开进了苇荡。割下来的芦苇变成了雪白的纸浆。
当苇荡终于沉寂下来的时候,地下正在蓄积着新的生机。等待着来年的喷发。
从苇荡往东,在辽河入海处的滩涂上,长着一望无际的翅硷蓬。
每到夏季来临的时候,硷蓬草就红了,它把整个海滩都染成了红色,远远看去,碧蓝色的海边仿佛铺上了松软的红地毯,是在欢迎什么重要的客人么?当远方的归帆驶近的时候,船上的游子,看到这片灿烂的红色时,涌起的该是无比温暖的感觉吧。
如果就这样年复一年下去,这片生物乐园将会是什么样?
可是,人类要生活,要吃饭,要有更好更方便的物质条件。于是,人来和鸟儿们夺地了。
铲除了芦苇,种上水稻。
围上了滩涂,盖上房屋。
石油井架竖立起来,机器的轰鸣震动这片寂静了几千年的原野。
这里是盐碱地,农作物产量低,要引大量淡水冲灌。而且,生活饮用水也不足了。河流的日渐干涸已经无法满足这个需要。
修水库蓄水吧。
当铲车、推土机将那片栖息着黑嘴鸥的芦苇荡彻底摧毁时,成百上千只黑嘴鸥在这片湿地的上空盘旋着,哀鸣着,几日几夜不息。那下面,是它们的家啊。那里有它们的孩子啊。它们怎么能舍弃?黑嘴鸥,这珍稀的禽鸟,全世界只有几千只了。生存环境的恶劣已经使它们濒于危亡。这片芦苇沼泽,是它们最后的栖息地,离开了这里,它们能到哪儿去呢?
其实,人们也不是没有对鸟儿的怜悯心,他们为鸟儿在水库中建了一个人工小岛,希望黑嘴鸥能在那里安家。可是,天真的他们也许想不到,黑嘴鸥已经丧失了对人类的信任,它们飞走了,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这儿建成了一片人类的现代居所。
但是,人们也没有在这里找到幸福生活。土地退化,风沙肆虐,石油开采量越来越小,人们,依旧贫穷。
鸟儿飞走了。
红地毯缩小了。
海水油污了。
河流干涸了。
破坏了自然,人类和其它生灵的生存都日益艰难。
当人们懂得为这些反省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春天的来临。
退田还苇,滩涂养生,使这里再一次成为最好的自然生态圈。
水清了,地肥了,河豚鲜、芦芽美。
苇荡里,丹鹤起舞,鸥鹭和鸣,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观吸引来了众多的观光游览者。但这一次,人们不再以愚蠢的方式去接近这些生灵。
在红海滩,我见到了一座桥,一座650米长的九曲廊桥。靠它从干地走进红海滩的桥。
这是目前国内最长的一座全木制廊桥。我说不清它用了多少木料,但我知道,它的落成,没有借助一点机器,完全以人工方式建造。为了不让机油污染海水,也为了不让机器的轰鸣惊走禽鸟,密密的原木桥桩是靠人力“撼”进去的:由一个工人在上面给木桩以重力,两个工人在两侧慢慢摇晃木桩,把它顶压进海滩中去。“撼”进每个桥桩要用三个工人十天的工作日才能完成。这哪里是一座普通的廊桥,它凝聚的是人类要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那份决心吧。
廊桥那端,就是一大片翅硷蓬形成的红地毯,看上去,它无涯无际,一直延伸到天边。这次,它在迎接的是不是给它以浓厚爱意的人呢?与这片红海滩遥望的是双台河口,那里有世界最大的黑嘴鸥种群,它们在那里繁衍生息,已经占世界黑嘴鸥总数的一半。与它们相伴的,还有白鹳、野鸭、鹭鸶……
走过廊桥,是一片神秘的生物领地,有着最美丽的生灵。一座廊桥,是人与自然交融的连结线。如果说,今天人们已经懂得人类与自然不该再用对抗的方式相处的话,那么,探索自然的奥秘,寻求最完善的共存方式,该是人类一个美好的愿望吧?种种的努力,是不是就用这座廊桥在证明着呢?
走过廊桥,就走进了天人合一的世界,也许在那里,人的灵性才会彻底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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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鸿过尽,不闻归期(为朱淑真、苏东坡、薛涛和自己追魂)
昨晚是七夕,你不在我身边。
夜深了,我没有睡。伫立在露华渐浓的院子里,我的心也和银色的月一样冷。
蟋蟀的鸣声从草丛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响亮。几片梧桐的叶子似乎惊到了,打着旋儿悄然飘落在我的足边。
我不知道此时的你,是在秉灯夜读呢?还是也与我一样,望着天上的银河,等待那鹊桥搭起的一刻……
你看到天上的云彩了么?它像不像层层叠叠的阶梯?在月色铺就的广阔无垠的大地上,它是不是通向有情人相逢的天际?如果不是,那么,从海上通向天河的浮槎即使如期来去,也无法帮助我们。
是造化弄人吧?它让我们如此相遇,如此相爱,却又如此分离。
其实,我是幸运的。在茫茫人海中,我碰到了你。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吗?
那时,我还是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姑娘。
是仲春的一个清晨,我在庭中的秋千架上迎风起舞。轻风扬起我薄如蝉翼的绸衫,心随着荡起的秋千飞到高墙外。
高墙外,接天芳草,通衢大道,游春人流熙熙攘攘,买花载酒,马蹄过处留余香。而我,只能独对满院绿暗红嫣,任杨柳吹绵、帘幕轻卷。
忽然就淡了兴致,下了秋千,倚着梅树揉抚我已经酸痛的手指。
“小姐,夫人说有客来,请你回房暂避。”母亲的丫头宝篆轻轻走来对我说。
天啊,是谁在这样的日子里不去郊外赏花,却来我家拜访?
看到宝篆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我心头忽地一闪,“莫不是他来了么?”
一念及此,蓦地脸烧红霞,顾不得穿好绣鞋,只着布袜,便向后走。
已经听家人窃窃议论了很久,说父亲将我许配礼部赵侍郎之子,还听说此人温文俊逸,工诗善画,自是朝中子弟的翘楚。我外表不闻不问,却是芳心可可,犹如微醺。
若能嫁得此人,也不枉我才情绝艳,诗书棋画,都会有人应和了。
转过廊角,已听得身后脚步声,再也忍不住心头热望,我只作被梅子清香所惑,回身去嗅,眼角一溜,正与跟在一老者身后的你四目相对。
不提防,你我顿时红了脸,我低下头,匆匆回房。只是,眼前再也除不去你温雅的面影。
上天怜我,不负我一身的才华,将你送到我的身边。此生能成夫妇,还有什么遗憾?
总记起初婚那年的夏天,你我和朋友们去野外游饮。我们玩得那么尽兴,大家都有了浓浓的酒意,以至归来时失了路途,将小舟撞进了藕花深处。我们没人懊恼,只是开心大笑,笑声荡开,将满滩鸥鹭惊起,直上青天。
也记得我常在你面前自赞脑力无双,而你以饱学之身也不肯相让,于是,我们煎水烹茶,以史书为凭,但得说出某事载某书某卷某页某行,中者为先,饮香茗一杯。我每每获胜,举杯欲饮,却往往笑得碰倒茶盏,湿透衣襟。
如果就这样相伴,我会在感念苍天眷顾中幸福地偎在你的怀中老去。
可是,这世界上有一个无奈的词叫做分离。
结缡未久,你负笈远行,遵父嘱游学。从此,开始了我在离愁别恨中度日的生活。
春天,破冻的暖雨晴风,吹红了桃腮。也拟邀伴去踏青,只是我对镜试装,唯见瘦骨娉婷,顿觉满头青丝绾不住那枝紫金钗头凤。推却了姐妹们盛情,恹恹斜倚床头,直到更深夜阑。
夏天,芭蕉的浓荫遮断了骄阳,也隔断了你的书信。我无法完整绘出你的身姿,只得在长夜中,用簪子拨弄那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的灯花,细听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独品凄凉。
秋天,楼上帘幕低垂,仍挡不住寒意渐侵。院中那一丛白菊,已是雪清玉瘦。朗月金风,浓烟暗雨,天教它憔悴度芳姿。纵有我千般爱惜,谁又知,能留几时?
冬天,围炉看雪,只见茫茫一片银白中,幻化出你回归的足履踏出的印迹。一树寒梅,点缀了素妆的世界,它来报知春天的信息,会不会就是你我团聚的佳期?梅花的旖旎娇姿,就像我等在雪中的身影,只盼与你重逢,就在明月与白雪相映的玲珑天地。
转瞬七夕已过,你一次次负了归期,犹如天际的征鸿失了消息。相思难表,魂梦无据,漏残醒来,哽咽无语。我不知我愁损的容颜,支离的病体,还能等得几个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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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庭园.枯山水 (为柳永GG追魂)
由于工作需要和自己的兴趣,我可以说是半个旅行者。
近年来,我从南部的润泽富庶之都,走到过北部的干旱贫瘠之乡;从东部的莽莽森林,走到过西部的浩瀚大漠。香港、****,还有泰国、日本、英国,也都相继留下了我探访的足迹。
所到之处,自然要寻找最负盛名的景物游览。
我发现,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著名的景点之中,宗教建筑都占有极为显赫的地位。
中国的灵隐寺、普陀寺、大名寺,泰国的玉佛寺、卧佛寺,日本的金阁寺、龙安寺、清水寺,英格兰的西敏寺教堂、圣保罗教堂,苏格兰的圣贾尔斯高教堂,都是世界闻名的宗教场所,也都以它独具特色的艺术价值成为人类的宝贵文化财产。
其实,不谈这些代表时代文化观念、建筑水平、艺术水平和经济实力的著名宗教场所,即使在非常偏僻贫困的地方,我也常常会看到,那里被维护得最好、最令当地人士称道的地方,是一座小小的寺院。
宗教,是人类在苦难中无所归依的精神避难所,也是人类对于生命与自然的思考与解释。
也许是生活的经历太过简单,也许是人生的路太过顺利,我没有过精神迷茫的体验,因此也就从来没有过在宗教中寻找寄托心灵的所在。对于宗教,我几乎一无所知。我步入宗教场所,总是以一个参观者的心态去欣赏文化艺术的成果。
西方的教堂庄严神圣,在教堂里,往往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教堂与西方人的一生紧密相连。一个人新生的洗礼与离世的葬礼,都会在教堂完成仪式,就是结婚的幸福喜悦,也是要在教堂做见证的。
我到过中国与泰国的许多寺院后,便以为东方的佛寺大抵上是相同的。一样的巍峨庄严,一样的香火鼎盛、钟磬嘹亮。如潮的信徒虔诚地三跪九叩,为了自己与家人、为了今生与来生,祈祷和还愿。
到了京都,我看到旅游名单上又有金阁寺、银阁寺、龙安寺、清水寺、仁和寺,不由得就发出疑问:京都是世界上保存历史风貌最完好的城市之一,为什么我们不去多看看那些历史遗迹,而又安排了这么多的寺院参观?我们难道遇寺便进?寺院,不是大同小异的么?
朋友听我这样说,笑了起来:什么叫遇寺便进?京都有一千五百多个寺院,遇寺便进,你怕住上几个月也看不完呢。
一个城市有这样多的寺院,可以想见佛教在这里曾经是多么盛行。其中金阁寺、龙安寺与德川家康幕府建起的二条城都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京都的寺院,代表了日本的庭园文化,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
金阁寺已经有近八百年的历史,因舍利殿用纯金锡箔一张张地粘贴、手工細膩精致闻名,殿建在池边,金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连倒映在水中的影像也泛着金波,有着一种惊人的美丽。
但庙宇在整座寺院范围中仅占很小一部分,寺院事实上是一座庭园。金阁只是一座面积不很大的方形独立建筑,并不像中国的著名寺院那样有着几进几重、穿廊别院的宏大规模,与富丽的金阁相对映的是清秀典雅的亭台,碧波荡漾的池水,玲珑剔透的山石。
金阁寺的庭园景物,取了很有东方韵味的名字,像银河泉、严下水、鲤鱼石、安民尺、龙门之淹、陆舟之松、白蛇之塚等等, 有座木制的亭子,叫做夕佳亭,是江户時代的茶道家喝茶赏景之处。茶道由于被赋予了宗教精神,仪式化的过程,也成为禪之“无心合道”理趣所在。在品茗的清幽环境中,感受着茶的芳香,即可达到一种悠然自得的悟道境界。
而龙安寺却是另一番面貌。
龙安寺是禅宗古寺,与其它几座寺院一样,也是傍山而建,但和精致秀丽的金阁寺相比,龙安寺更具有自然天成的趣味。
它显得磅礴大气,绣满了浮萍的湖、从水面上滑翔而过的白鹭、满山苍翠的古树,都让人感受着亲近天然的美好。
庭园的东北角,有一座古钱形状的洗手樽,四边的字加上中间装水处的“口”,就成了“吾唯足知”四个汉字,是启发人顿悟的禅境。
逶迤走到石庭,看到庭边的木阶上,散散落落地坐了许多人,大多在闭目凝思。庭中地面上铺着耙成同心形波纹的雪白砂石,其间有十五块褐色大石,石分五组,用青苔做镶边,按5、2、3、2、3的位数排列,布局非常奇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总有一块石头隐身不见,据说其中暗含禅意,这就是枯山水石庭了。枯山水,源自中国,兴于日本,不用一草一木,用砂石等作为象征,表现了抽象的美。
对于这方石庭的寓意,有很多的解读,有说代表着海上沉浮的小岛,有说代表着母虎携子渡河,有说是一个“心”字。而同心波纹可喻雨水溅落池中或鱼儿出水。看是白砂、绿苔、褐石,但三者都不是纯色,从它们色系深浅变化中可找到彼此的交相调谐之处。而砂石的细小与主石的粗犷、植物的"软"与石的"硬"、卧石与立石的不同形态,又往往在对比中显出呼应。石庭属于眺望园,所以除了耙制细石者,无人可以迈进此园。而各方游客则会坐在庭园边的深色走廊上,有时会滞留数小时,以在砂、石的形式之外思索龙安寺布道者的深刻涵义。
这座石庭构成的手法以简朴化为特色,单纯却似蕴满无数的深意,讲禅理的人认为这是禪宗的精髓,是禅艺术发挥到极致的境界。
面对石庭静立片刻,我突觉身心受到了震撼,尽管我完全说不出是什么力量在冲击着我。
转过石庭,又是一方长长延伸出去的木台,前方视野广阔,是山,是水,是树,是石,天蓝得澄澈,云飘得高远。游览导引上说,石庭与这里都是和尚修行的地方。
忽觉心中一动,对我所见过的寺院有了一种比较。
国内的宝刹名寺巍峨庄严,香火鼎盛,众多的和尚做着法事,梵音高颂、钟鼓之声入云。京都的寺院,不见烧香处、不见佛金身,连和尚也轻易不得见。小小的庙宇,只建在静静的山水林石中。
中国的寺院,人间烟火气很浓。信徒带着人生希冀而来,求助于宗教,满足心灵渴望。而寺院中的出家人,则更多实现着宗教普渡众生、救助苦难的使命。
京都这几座寺院的情形,却让我感到这里的出家人更重的是个人的修行。这种修行,不在香烟缭绕的大殿中,不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而在天然的环境中,静听天籁,与自然对话。在这里,远离世俗的他们领悟一定不同。
我不懂佛学,但它应该具有哲学的性质,是关于生命与自然的关系的解答。那么,当人长时间处在与自然对话的状态中,我想,这种关于生命与自然的思考与领悟,具有更接近生命本源的可能。
日本佛学,南北朝时自中国传入,而宋时,佛教流派禅宗在日本流行,京都的著名寺院,大都建于这一时期。庭园式风格,是中国禅宗僧侶的理想天地,它追求在宁静安祥的沉思中顿悟,达到修行的目的。研究禅理的人说,唐代诗人张继的《枫桥夜泊》所创造的意境,是禅宗追求的极高境界。寒山寺的环境与秋夜气氛的千古绝唱,以虚空的禅境对着人间的烦恼,使人领悟禅心。
因此,在禅宗庭院内,树木、岩石、天空、土地等都蕴涵着极深寓意,在修行者眼里它们是海洋、山脉、岛屿、瀑布,一沙一世界,这样的园林无异于一种"精神园林"。后来,这种园林在日本发展到极致,连乔灌木、小桥、岛屿甚至园林不可缺少的水体等造园惯用要素也被一一剔除,仅留下岩石、耙制的沙砾和自发生长与荫蔽处的一块块苔地,成为典型的、流行至今的枯山水。由物质而到精神,由具象而到抽象,从感知而到理念,这种枯山水庭园对人精神的震撼力是惊人的。
宗教近世俗,使人们于苦难和不幸中寻得精神安慰,拯救挣扎在无助中的灵魂,便有了一种亲切的众生平等的意味。而修行者远避世俗,于独对虚空的宁静中玄思,对于自然与人类的种种现象便有了自己的答案。
救人精神与精神自救,都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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