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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1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17 18:52:33)

[泠]如寄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1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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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0 帖
:风云23-1 届
第一轮西南区:只不过是江湖(帖杀路渐平,参评一区) Post By:2016-10-9 21:29:18

  
  1
  
  斜风,细雨,不须归。
  
  灯火阑珊处,酒色断人肠,何况琵琶反弹惹人醉。
  
  春秋,这个名字像极了一家书院,或者某个文人雅士的居所,绝对与烟花柳巷无关。但偏偏这就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青楼,因为这里面有花怜侬。
  
  花怜侬,一个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的女子,有人说她如同当年江湖传闻的林仙儿一般的存在。
  
  美酒,美女,美景。
  
  很多男人自诩的成功都需要这三样东西来予以见证,所以不惜千金买一笑的段子比比皆是,在这样的夜晚也不能免俗,只是这样一个一掷千金的矮胖子刚刚拉起花怜侬弹琵琶的手的时候,他就看到自己的手飞到了空中,然后喉咙一凉,有血流了出来。
  
  用了十几年积攒的财富,刚刚开始享受美满的人生的晚上,就这样死了。
  
  “你这是何苦,难道你要把每一个碰我的男人都杀死吗?”花怜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一滴血滴到了酒杯中,白酒慢慢变成琥珀色。
  
  步笑云看着花怜侬,然后转身慢慢地离开,等待花怜侬的客人还有很多,或许他要杀的人也还有很多。
  
  “你若不喜欢别人碰我,为什么不娶了我?”花怜侬笑着问道。
  
  步笑云身体一颤,没有说话,但脚步停住了。
  
  “你还是不肯娶我,对吗?”
  
  步笑云点点头,虽然慢但是很坚定,他转过来,死死的盯着花怜侬,“我不想骗你,我不会娶你,但我也不允许别的男人碰你。”
  
  “因为我是婊子,会弹琵琶的婊子”,花怜侬笑了,举起了那杯被血混合了的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酒顺着嘴唇往下流,步笑云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冲上前去,抱住了花怜侬,撕破了她的衣服,两个人纠缠在地上……
  
  “他已经杀了我二十七位客人了”,说话的就是细雨堂堂主萧二娘。
  
  “不过他也替听雨楼杀了不止二十七个人啦”,回答萧二娘的人是不须归堂的副堂主白无惊。
  
  “人命可以抵偿,但他打碎的这些东西还有睡我的头牌,这些都得给银子的。‘
  
  “所以他虽然帅,功夫也好,但还是很穷。“
  
  “做穷人总比做死人好,至少死人见不到我家这么漂亮的姑娘。”
  
  “但女人似乎能够嫁给死人,但很少嫁给穷人。”
  
  “现在是花怜侬要嫁给他,而他不要。”
  
  “证明步笑云还能用,还配做听雨楼的杀手”,看着还在折腾的那对青年男女,白无惊严肃地说,“要是舍不得一个婊子,恐怕他离死也不远了。”
  
  说完,白无惊转身离去,萧二娘却笑着自语,“娶不娶是一回事,但舍不舍得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每个人都会死的。”
  
  2
  
  “二百两银子,我收你不多吧”,面对已经穿上衣服的步笑云,萧二娘脸上也是泛起了桃花。
  
  步笑云没有说话,但脸色有点发红,“记在账上吧。”
  
  “可是你已经欠我一千四百五十两银子啦,而且这个数字以后还会加的吧”。
  
  “我想帮她赎身,需要多少银子?”步笑云突然抬起头来,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萧二娘也一愣,“你打算娶她?”
  
  步笑云摇摇头。
  
  “你不娶她,又想帮她赎身,你是打算把她嫁给谁啊还是自己金屋藏娇呢,你这个男人真有意思。”
  
  “她是女人,我是男人,她归我所有,很正常。赎身,多少银子?”步笑云的声音开始冷了起来。
  
  “五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如果你没有钱,就帮我完成一个任务。”萧二娘倒了两杯酒,一杯塞进步笑云的手中。
  
  “不须归堂铁律,不得私自接任务。”
  
  “那我可以随时把花怜侬嫁出去。”
  
  “那我会随时杀了你。”
  
  “可我是听雨楼楼主的亲妹妹,细雨堂的堂主。你敢吗?”
  
  “敢。”
  
  “你敢杀一个女人,为什么没有勇气接任务?”
  
  “因为那是规矩。”
  
  “可是我允许你破坏规矩”,一个古怪的声音从萧二娘的背后传来,步笑云身体僵硬,不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而是这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房间而他居然没有感觉的到,这对一个杀手而言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说话的就是听雨楼楼主,萧雨歇。
  
  “无论我妹妹让你杀谁,你都可以杀。“
  
  3
  
  什么人的命值五万辆银子?
  
  步笑云还没有拿到名字,所以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在王家饼店吃着大饼卷牛肉,喝着老白干发呆,酒精可以让别人糊涂,但绝对可以让步笑云清醒。
  
  他在靠窗的角落里,听着旁边的客人在大声讨论着京城的各路信息和是非,最感兴趣的是一条,听雨楼的不须归堂要选堂主了,已经很多年不须归堂都是由副堂主白无惊主持工作,但堂主职位始终空缺。
  
  按道理白无惊可以顺其自然担任这个堂主,但恰恰不是,听说萧二娘也打算坐坐这个位置,貌似这女人在青楼已经腻了。
  
  一天之后,究竟是白无惊还是萧二娘担任不须归堂堂主,就会有定论。
  
  步笑云不是特别关心这个,对于一名归而言,他只需要接任务,完成任务,领取报酬,盯着花怜侬,足以。
  
  大家都在争论这件事情,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下了赌注,尤其是听雨楼的金凤堂,作为京城最大的赌场公开接收赌资,而超过六成买白无惊赢。
  
  步笑云喝着酒,沉默着,不远处另外一个角落同样有一个中年汉子沉默着,喝着酒,他的背影很熟悉,三杯酒之后,步笑云确认那就是易容之后的白无惊。
  
  他站了起来,走向白无惊的桌子,当他坐在对面的时候,白无惊突然倒在了桌子上,步笑云立刻觉得有问题,这时候,血从白无惊的眼睛和耳朵以及嘴巴中流出。
  
  趁着四周还没有人注意,步笑云抱起白无惊冲进了厨房,顺便抓走了店小二。
  
  白无惊死了。
  
  他的尸体慢慢的冷却。
  
  从白无惊的怀里,步笑云找到了一个竹筒,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正是萧二娘的标志,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步笑云的名字,是典型的听雨楼任务指令。
  
  可是这张纸只有一半,写着被杀人名字的地方已经被人撕掉了,也就是说萧二娘要交给步笑云的任务指令被白无惊拿到手里,然后白无惊就被毒死了。
  
  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之王怎么会轻易地死在一家酒肆之中呢?
  
  步笑云心中满是疑问,能够解答他疑问的,只有细雨堂,萧二娘。
  
  4
  
  步笑云根本不知道,可以经常上花怜侬床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就是萧二娘。
  
  花怜侬熟悉的呻吟声出现在他的耳边时,他已经抛下白无惊的尸体跃进花怜侬的房间,然后他就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他的长剑已经刺向花怜侬身上的人,就在最后一刻生生停了下来,剑尖刺进花怜侬的后肩。
  
  萧二娘从花怜侬的面前站在床上,几乎完美的身材就显露在步笑云面前,“见惯了你吃男人的醋,想不到你连女人的醋也吃,你说要不要我补偿你一下啊。”
  
  萧二娘笑着,走向步笑云。
  
  步笑云眼中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他的长剑此刻抵在了萧二娘的喉咙处。
  
  萧二娘一直在笑,她伸出右手,轻轻的把剑尖,带着血的剑尖往下移动,移动到自己左边的乳房处,血就染了一些在她的完美的乳房上,不知道为什么,步笑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发过誓,无论是谁用剑指着我,我都不会让他好死,可是现在,我倒是很愿意为你破例一次。”萧二娘还在笑,可是笑得很冷。
  
  萧二娘给花怜侬包扎了伤口,步笑云看着萧二娘,缓缓的说,“白无惊死了。”
  
  萧二娘没有反应,她在很用心的穿着衣服,女人的衣服很多,她边穿边抱怨自己的胸太大了,干什么都不太方便,不过在看到步笑云递过来的竹筒时候,她停下了抱怨。
  
  “这不是我给你的,我所用的竹筒,凤凰的眼睛是用黄金做的,你看看这个,就是假的,而且我还没有确定好你要杀的人。”
  
  “你和白无惊一起竞争不须归堂主的位置,他死了,你的嫌疑最大。”
  
  萧二娘终于把衣服穿完了,还顺便帮花怜侬整理了一下头发,“最大嫌疑的是你,你根本不知道楼主选了三个堂主候选人,第一个是白无惊,第二个是你,但第三个,不是我。”
  
  步笑云愣住了。
  
  “我哥选人,从来不拘一格,更何况不须归堂主,主要负责的还是归这一部分事务,所以本来就需要一个好的杀手,白无惊胜算并不大,因为他毕竟老了,而之所以把我推出去作为候选,其实只是扰乱视听,算是保护你和另外一个候选人。”
  
  “另外一个候选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明天晚上就会揭晓了,但是在这之前,你只有十二个时辰还自己一个清白,而且你还要替我杀死一个人。”
  
  “你要我杀谁?”
  
  萧二娘走到他的旁边,踮起脚尖,把嘴巴靠近步笑云的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步笑云愣住了,甚至冷汗都冒了出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萧二娘的嘴巴已经盖住了他的嘴巴,他感觉到一条温柔的舌头正在探进自己的嘴里,他清醒了,一掌把她推倒在地上。
  
  “以后,不许你再碰她”,步笑云冷冷的说。
  
  “除非到明天晚上,你能完成任务”萧二娘妩媚的将手指伸进自己嘴巴里吮吸了一下,“否则,后天开始我就让她正式接客了。”
  
  步笑云走了。
  
  萧二娘在他的背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长鞭,笑着对花怜侬说,“亲爱的,我们可以再玩会儿吧,你的衣服是不是可以脱掉了呢……”
  
  5
  
  白无惊的尸体不见了。
  
  步笑云不觉得奇怪,一定是萧楼主找到了白无惊的尸体。
  
  或者,开始有一些人已经在等着他。
  
  该来的,总会来的,当他走出细雨楼的大门,就看到了柏长街,听雨楼金风堂堂主,他的背后站着大概三十个手下。
  
  柏长街看着他笑,冷冷的笑,然后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到现在为止,我收到了三百万两赌银,其中有两百万两赌白无惊赢得堂主,但是老白死了,你说这银子我是要退回去呢还是就这样放进我的口袋里?”
  
  步笑云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萧楼主说了,见到你,格杀勿论。”说完这句话,柏长街突然跳到一边,“我岁数大了,不太喜欢杀人,但是他们喜欢。”
  
  步笑云快速拔出长剑穿梭在三十多个杀手中间,柏长街则懒散地站在场外,轻轻哼着小曲,这个时候细雨楼的门又开了,七八个妙龄少女陪着萧二娘走了出来。
  
  看见柏长街,萧二娘挥挥手,两个少女款款走向柏长街,柏长街嘿嘿笑了一下,一手一个就开始上下其手起来,当然没有忘记对萧二娘傻笑。
  
  萧二娘则厌恶的撇了撇嘴,转过脸看着步笑云,看着他轻松的挥动手中的长剑,看着他的身边不断增多的尸体,“唉,看来今晚的生意会受影响,这么多死人尸体得花点时间收拾”。
  
  终于所有来的杀手都死了,除了柏长街,他现在很忙,忙着对付左右两个女人。
  
  萧二娘也开始忙,吩咐下人准备打扫卫生,同时还嘱咐吓人拿来一副担架。
  
  担架到来的时候,步笑云刚好跌倒在地,同时柏长街旁边的两个女人开始尖叫起来。
  
  柏长街喉咙上插着一把剑,步笑云的剑。
  
  6
  
  花怜侬常常会想起一个男人,正是这个男人夺走了自己的贞操,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去恨他,甚至经过阵痛之后她会去主动迎合那个男人。
  
  她见过这个男人三次,这个男人却告诉他,她是他一生中过夜最多的一个女人,因为他本来就只是一个采花大盗,采花大盗的原则是不会一直对同一个女人下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开心,可是又开始难过起来,因为她将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似乎所有优秀的男人无论好坏都属于江湖,而女人对于这些男人而言都只是附属品。
  
  除了萧二娘之外。
  
  萧二娘是女人,但是她也在江湖,至少江湖上有她的地位,因为她有一个哥哥。
  
  她的哥哥是男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男人。
  
  步笑云是男人,白无惊是男人,萧雨歇是男人。
  
  可是这些男人都还不够,不够优秀,不够爱她。
  
  爱是一种交易,一种能够让双方满意的交易。
  
  爱与心无关,交易是一种无心的举动,因为无心,所以理性和冷静。
  
  花怜侬这次的高潮很短,没有办法,毕竟身上的这个男人已经老了,跟他的约会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甚至萧二娘都从来不知道,因为每次他来的时候,萧二娘都会恰好接到任务。
  
  “老爷,宫里有急事,要您赶回去”门外的一个声音让一件美好的事情过早地结束。
  
  随着穿衣服的声音,就是一句含糊的话,“你的事情我交代给小萧去办了。”
  
  小萧。
  
  花怜侬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听雨楼楼主萧雨歇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笑,但现在似乎习惯了,所以也就释怀了,十个时辰之后,一切都会变了。
  
  听说萧雨歇抓走了步笑云。
  
  7
  
  萧雨歇没有抓走步笑云,是萧二娘带走了他。
  
  当他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
  
  “第三个候选人是花怜侬,现在,她是不须归堂主了。”
  
  “那我可以不用替你杀人了。”
  
  “是,毕竟那个人是我亲哥哥,不杀也好。”
  
  “你要带我去哪里?”
  
  “找一个不用被花怜侬找到的地方,因为她最恨的人里面,我肯定算一个。”
  
  望着萧二娘,步笑云笑了,一种嘲笑。
  
  “你从来没有想过娶她吗?”萧二娘却开始问起他来。
  
  步笑云摇摇头,“其实我攒下了不少的钱,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院子,我打算到这个院子,做个地主,然后雇几个长工,如果长工里面有漂亮女儿就直接娶回来,给我生孩子,就很好了。”
  
  愣住的是萧二娘了,但是她接下来又笑了起来。
  
  “一般来讲,地主可以多娶几个老婆,而且你一定知道我挑女人的眼光比你要好很多……”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2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17 18:55:42)

[泠]窦璇玑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4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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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一轮东区:追贼(帖杀秦年,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9:25

  山腰树林那团绿影飞来飞去,啄木鸟一样不得消停,一刻钟后,绿影终于安分下来,靠着一根粗壮的树杈,睡了。
  是的,睡了。
  韩凛儿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心头一直压着的邪火腾腾地蹿,烧得她脑子一热便飞了过去,随手还摘了枚果子当暗器扔,咬牙道:“你方才在林间穿梭,意欲何为?”
  对方眼也懒得睁开,慢悠悠道:“公子爷我,连找地方睡觉也要向韩捕头交代吗?”
  韩凛儿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很愚蠢,一双拳头紧了又松,终是无话,就着树杈也躺了下来。晨间的阳光从绿叶中筛落,撒满一身,山风轻拂,韩凛儿人烧坏的脑子逐渐冷却。一路行来,这小淫贼的恶劣性子,早已熟知,她怎么就又冲动了呢?小淫贼挑这个时候来醉沙城折腾,必然有所图谋,否则也不会一路搞小动作折腾她,想叫她知难而退。比如今日,寅时他便起身赶到离醉沙城最近的这个山谷,满山转个遍,只说是为了找地方睡觉,他是当她被骗大的么!
  韩凛儿心中一声冷哼,这愚蠢可笑至极的小把戏,他是怎么逍遥法外至今的?老天注定要让这淫贼栽在她手里,她却之就不恭了。不就是罪证么,等着吧,她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亲手把他押进大牢……
  
  “噗!”
  有东西掉在身上,韩凛儿不耐地挥了挥手,眉头轻皱了皱。花满天嘴角弯了弯,又一颗小果子掷去。
  “噗!”
  小丫头眉头拧了拧,嘴唇撅了撅。还不醒嗬!被折腾得够呛了吧?一个多月下来,花满天不得不承认,小丫头真是他见过的最较真儿的捕头。枉他自认轻功盖世,智谋无双,居然就没能摆脱她!哎,怪只怪他这副好皮囊,让小姑娘追起来毅力倍增啊!花满天见过许多漂亮小姑娘,和她们比起来,韩凛儿人长得和性子也平板,眉眼生得倒不算不好,只是捕快做久了,浑身看着粗糙。他转眼又瞧了瞧韩凛儿,这丫头好像瘦了不少,眼皮下黑影也忒重了些……心下忽然有些烦躁,手上的果子就不自觉地又飞了过去。
  “噗!”
  韩凛儿眉头只皱了一皱。
  花满天有点无聊了。平心而论,他一点儿也不想她掺和进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可是真要她不追着他跑,目光不落在他身上吧,他这心里头好像又有点空落落,有点纠结,有点不是个味儿。就比如她现在真是踏踏实实睡着了,他要跑了可是正好,偏他又不想跑了。直娘贼,真是被追出贱性了!花满天暗暗骂了骂自己,心里却还有股莫名的、暗搓搓的滋味,那滋味不讨厌。算了,管他呢,反正她也跟来了,顶多自己着紧点,她也不是个废物。这一想吧,手上的果子又不由得举了起来……
  韩凛儿正是这时候睁开眼的。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这淫贼是有多无聊多恶劣?!但是韩凛儿更加自责,明明知道他是个处心积虑逃跑的淫贼,自己、居然、睡着了!还睡到了晌午!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实际上,早在他扔第三颗果子时,她便醒了,等的就是抓他个现行!对,就是这样,韩凛儿面无表情,静静地睁着眼睛,望着花满天。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花满天眨了眨眼,忽地展颜一笑,“很多木桃。”
  韩凛儿再度说不出话来!她并不认为自己憋半天气卯足了劲儿就为抓花满天拿果子扔她的现行的行为很幼稚。但是,说白了,这俩货其实半斤八两。
  
  细微的马蹄声从山脚传来,花满天的表情肃了肃。韩凛儿不动声色,眼神里却满满地写着:来了,就是这时候,专心作案去吧!当下莫名兴奋地跟着花满天,悄悄潜往山谷,找了一处位置隐蔽下来。
  来的是一支商队。韩凛儿幼时长在醉沙城,知道这里是通往醉沙城的一条近道,因地势易守难攻,除非是有所凭恃的商队,一般不会选择这条路。
  商队渐渐进入谷中腹地,果然有许多侍卫保镖样人物。一支羽箭忽然破空而来,直落在商队中间一辆马车的马匹上,说是落,是因为那箭并未射入马臀,转而掉落在地。马儿吃痛,兀地长嘶一声,发足狂奔,商队中一半的侍卫立刻打马追上,其他男男女女立刻退向路旁,寻好遮掩物。韩凛儿下意识地往对面山上望去,上面一片静寂。这支商队训练有素,而对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正寻思间,花满天已飞身而起,足点树稍,直追马车而去。
  韩凛儿想也未想,立刻跟上,忽然心有灵犀般猛抬头望向对面,树荫间有道银光隐约闪了闪。
  马匹已经倒在地上,马车歪倒在道旁一块巨石上,花满天搂着一名异族少女落地。少女惊惶之色尚未褪去,双手紧紧抓着花满天的胳膊。
  韩凛儿到时,看到便是这么个景象。不用说,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前戏。异族少女美得紧,比她看过的美人加起来还要美,真不委屈花满天不远万里地赶过来,寅时便激动地跑来打埋伏。
  
  “姑娘,可有伤着?”花满天微微笑着,语气一派温和。
  少女脸红了红,摇了摇头。花满天放开少女,拿扇子的手一搭左拳,侧首施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礼:“方才情急,多有唐突,在下在此陪个不是。”
  少女更加窘迫,连忙松开了紧抓着花满天的双手。
  韩凛儿寻思啊,花满天其实可以改行去戏班子挑大梁,保准能被大棠京城的三姑六婆们捧成当红小倌。眼下,她只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耻和鄙视,心头却不由得冒上了头儿的话:“凛儿啊,你是我们的衙门之光,不是媒婆呀!”说这话时,头儿用痛心疾首掩盖他的八婆本质,两只手在案上拍得通通红。她也很生气,净要她去办些什么太尉府小妾私逃、侯府失窃类鸡零狗碎的案子立功升迁有什么意思?那些王侯富贵太闲了才会整出些劳什子的事来扔给他们,花满天的案子却关乎女孩子的名节。一个淫贼,只图一时痛快,便悔了人家姑娘的一生,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暴行!最可恨的是,淫贼入室这种案子,按例是秘而不宣的,人家不报案,衙门也不能备案,多半是家里有些来头的暗地里找她的上峰帮忙。她调查的几个姑娘,都说那花满天温文有礼,只是与她们话话家常,讲讲童年趣事,便……便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衣衫被解,失了清白,花满天却不知所踪。那些姑娘说到最后,都是同一句话:“奴家已是花公子的人,况家里也已答应,若能寻到花公子,也就既往不咎,只叫他娶了过门便是。”
  韩凛儿:“……”
  这些单纯的姑娘们着实可怜,不嫁给花满天,一生已然毁了,若要嫁他……瞅瞅这德行!!还是抓进牢里踏实!
  一群人护着少女返回,韩凛儿抬头望了望林间,再无异动,便偷偷跟回,继续盯住花满天!
  
  那厢花满天与少女返回,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立刻冲了过来,欲言又止,却仍生硬地叫了声女儿,问她可有伤着。
  少女眨了眨眼睛,困惑地摇了摇头,花满天默不作声地看在眼里,瞟了瞟首领手上那支去了头的箭。首领客套地感谢花满天,听说他也是去往醉沙城,不多问便与他结伴同行。
  韩凛儿暗中跟随,见他们下榻青莲居,料想花满天白天暂时作不出什么妖,当即抽空去了趟将军府。今天那支箭的距离、力度,当世并无几人可以做到。这支商队是什么人?花满天为什么也盯上他们?叔叔却只说白天所见那少女身份特殊,极其重要,叫她以盯防花满天为名护卫左右,其他的交给将军府,又要她暗中与那首领表明身份。韩凛儿与那首领说时,那首领只说多谢韩将军照应,听说花满天是个淫贼,却是脸黑了又黑,坐立不住。韩凛儿想,这个摩果斯神经真是粗得很,明明身怀重任还妄行险道,贸然答应陌生人同行,能走到醉沙城也算是奇迹了,她怎么能指望他。
  
  出门碰到秦先生,他照例在客栈大堂一角摆写字摊子,边上零星围着几个人。韩凛儿看看暮色才将上来,便也在一边瞧着。她幼时跟随父亲和叔叔长大,醉沙城高明的先生不多,故只是粗通文墨,是以像她爹一样,特别崇拜读书人,似乎这样就不再是别人眼中的粗莽武夫。这位秦先生,生得比花满天好看得多,却没有误入歧途,靠着正当营生自食其力。初回醉沙城时,她遇见一回仗势欺人的事,本想要暗中出手,却意外发现秦先生竟然还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轻飘飘便化解了难题,当下心里的崇拜又添了几分。
  这边厢韩凛儿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秦先生写字,只觉得秦先生本就生得好,写起字来一身的气度高华,真真是书画难描。秦年突然温柔地问道:“韩姑娘,可写过字?”韩凛儿脸上一红,难得地扭捏尴尬起来:会写字和写得好是两码事,若说不会丢人现眼,若说会……好像更丢人现眼,真的是让人十分纠结啊!秦年微微一笑:“可是手生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过韩凛儿,将笔塞到她手里,握住她手边写边道:“别担心,我带着你,写得不好算我的。”这里是民族大融合的边城,大伙儿什么世面没见过?是以民风一向比较开化,当下围观的人纷纷露出意会神领的表情,起哄着让赶紧写,更有大胆的围观群众嫌弃秦先生手上力度不够,诚意不足,羞答答太不爷儿们。秦年带着韩凛儿写的是一副简单的字:“巾帼不让须眉。”韩凛儿身子直发紧,脸被围观群众臊得犹如火烧,心里却蜜一样甜:偶像真是知己,花满天那种只看面皮的淫贼实在太过肤浅……呸呸呸,那淫贼怎么能跟偶像比呢!
  花满天抄着手倚着栏杆,打秦年叫韩凛儿写字时他便站在此处了,这种招数他十岁起就不希得用了。他便鄙夷地哼了哼,暗骂韩凛儿真是个白痴加花痴,这点段数也能被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偏秦年这个没眼力价的娘娘腔,招手冲他直喊:“花公子,您也过来看看!”
  花公子扇子若有所思地在手上点了几点,煞有介事地品鉴了品鉴,瞥了瞥紧张地直扯秦年衣袖的韩凛儿,慢吞吞地深思熟虑道:“嗯……字如其人……嗯……张牙舞爪,傻头傻脑。”八个字的评价朗朗上口,花满天念得抑扬顿挫,心情舒畅,周围一阵哄笑。韩凛儿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响。花满天欠扁地又补充一句:“看,果然吧,人也如其字!”秦年笑了笑,握了握韩凛儿手,道:“花公子逗你呢,大象无形,质朴无华,最是本真。”韩凛儿心上顿如春泉淌过,一腔怒火消弭无形,脸又不自觉泛上红晕,叫一干围观群众看得分外满意:这出戏可真是起伏跌宕峰回路转路转峰回啊!独独花满天瞧着分外硌应:哼,娘娘腔真虚伪,这白痴丫头,傻头傻脑,回头准让人给采了!
  
  玩闹间客店又来了一支打尖的商队,十几个人个个魁梧,领头的人是一个虬髯汉子,沉默得紧,目露精光,其他人对他态度十分恭敬。饶是对方易过容,韩凛儿也瞧出与叔父那里见过的瑟罗画像形貌相似,当下十二分留意,面上仍不动声色。花满天对此视若无物,一拉韩凛儿:“别丢人现眼了,吃饭去!”
  饭菜一闻便知又有异物,韩凛儿见怪不怪,拽过花满天的袖子就开始找解药。花满天抱歉地笑了笑,韩凛儿掏出自己先前从他这元凶那里缴获的存货在饭菜里拌了拌,面不改色地开吃。花满天笑着撇了撇嘴,跟着开动。
  夜间韩凛儿醒来的时候心道不妙,解药药效不够,臭混蛋居然换了个配方,现在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想时已经迅速穿好夜行衣赶往摩晶小姐所在的客房。果然臭混蛋已经开始进入作案第二阶段,摩晶小姐大概受了他爹暗中叮嘱,再看臭混蛋的时候表现得比白天正常多了,一柄弯刀横在手中——对着自己,口中念念有词:“公子若对摩晶有意,请正大光明。摩晶虽然爱慕公子,但是公子若要……要用这种方式,摩晶宁死不从!”
  花满天悠悠地坐在桌前,端着一杯水慢悠悠啜饮,满面笑容,诚意十足:“摩晶姑娘,长夜漫漫,孤旅寂寥,在下只是想与姑娘秉烛夜谈,打听些外族风俗。”韩凛儿暗嗤一声:“下流!”却不敢贸然闯入,生怕吓摩晶小姐一个手抖。
  摩晶小姐显然未料到那个从天而降救了她的天神一样的公子竟然是个这样的公子,大眼睛里衔满泪水,哽咽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花满天叹了叹气,扬手一挥,弯刀便莫名地到了他手里。花满天把玩着弯刀,道:“摩晶姑娘啊,这玩意儿瞅得花哥哥肝儿颤,不好这样玩的,花哥哥先收着了。”韩凛儿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花哥哥?下流!恶心!
  弯刀离手,摩晶姑娘捧着脸痛哭起来。韩凛儿又开始纠结,她是应当现在下去帮助这个可爱的姑娘呢,还是等会儿抓个现行,顺便捣鼓点罪证呢?叔叔可是让她找理由跟着商队一直护卫摩晶姑娘呢……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韩凛儿忽的一身冷汗:这人几时埋伏在那边屋顶的?她竟然半点知觉也没有!思及此,当即跃入房间,冲花满天使了一个眼色。依据她的了解,花满天虽然好色贪淫了些,大事上还算靠谱。
  然而她竟高看了花满天,花淫贼的眼力都用在了采花上:“真真是好事成双啊!”韩凛儿脑子再次犯抽,长剑刺将过来:“我叫你祸不单行!”二人身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摩晶姑娘瞪大眼,直叫二人住手。不到片刻,便惊动了摩果斯。韩凛儿向摩果斯隐约使了个眼色,摩果斯招招手,立刻便有人下去查看,果不其然,看守货物的侍卫被人迷倒,货物被人动过,但索性发现得早,并无什么损失,大家仍旧回去睡觉。韩凛儿瞪了瞪花满天以示警告,干脆和摩晶同睡一屋。
  
  夜长梦多,摩果斯决定第二天天一亮即刻启程。韩凛儿想着找秦先生道个别,却被小二告知秦先生有事,早就出了城。韩凛儿有些失落,这次回醉沙城,一通瞎忙,唯有认识秦年一事让她觉得幸运得紧。
  花满天瞅着韩凛儿那神情气色,一大早便觉着堵得慌。她见着秦年就跟深宅大院的小媳妇一样,羞羞答答,扭扭捏捏,见着他就咋咋呼呼,喊打喊杀,差别也忒大了。如今才少打个招呼,就这么副战败了的公鸡的死样子,摆给谁看呢……花公子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了自个儿和韩凛儿的职业差距。
  韩凛儿抬头看见花满天,立刻从战败的公鸡变成打鸣的公鸡,精神抖擞地瞪了他一眼:“少捣鬼!”花满天堵着的那口气立刻漫上了嗓子眼,直拿扇子敲着栏杆泄愤。摩晶低头叫了声“花公子”,便算和他打过招呼,快步走向马车。花满天掏出怀里的弯刀,笑嘻嘻地冲摩晶道:“信物啊,在下收着了。”摩晶脸一红,关上了车厢门。花满天喜滋滋翻身上马,赶在车厢边上道:“承蒙摩晶姑娘抬爱,在下便光明正大地跟着姑娘了。”韩凛儿轻哼一声,内心再度鄙视:真是赤裸裸地以采了人家姑娘为目的!当即上马跟紧。早上发现昨晚到的那支商队也在准备行装启程,她必须加倍留意。
  
  出醉沙城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摩果斯的商队走了几个时辰,那支商队都不紧不慢地在后面缀着。他们休息,对方也休息,他们赶路,对方也便赶路,看着很是愁人,偏还不能跑去问人家为什么。商队再走两个时辰便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方能到达最近的城镇。摩果斯有些沉不住气,显出些焦躁的神色。
  花满天一路上死皮赖脸地在摩晶的马车外展开追求大计,搞得每次休息时摩晶的脸都跟红彤彤的石榴花一样。韩凛儿鄙视得紧,牙齿只发痒,恨不得撕两道布条堵住耳朵,偏偏她还得耳听八方。
  商队行近树林时,韩凛儿隐约感受到后面商队的躁动与靠近。就在他们一行快进入树林时,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而来的是嗖嗖嗖破空而来的箭矢。变故来得太快,花满天拔出长剑舞出一片剑光,将马车厢护卫得紧。他抽空看韩凛儿,见她尚且应付得来。特制的马车厢壁有射穿的危险,逼得摩晶不得不跳了出来,用弯刀在身边舞出一片银光。
  恰在此时,三道箭矢带着劲风直追而至,花满天暗道不好,抽身替摩晶挡掉两支,摩晶弯刀一挡,将那无头箭直接击落。二人尚未回神,又是三道箭矢追来,韩凛儿帮忙打掉一支,抬头瞥见远处那虬髯汉子箭指向了另一方向,那是马车旁的一名侍女,侍女身旁有一侍卫,正紧紧护着她与追过来的人缠斗厮杀。韩凛儿忽地福至心灵,飞身挥剑帮那侍女打掉箭矢。一回头发现远处虬髯汉子恼羞成怒将箭对准了他,这回箭上银光闪烁,韩凛儿心道不好,碍着还有个侍女,躲闪颇为吃力。然而虬髯汉子发箭极快,韩凛儿暗暗叫苦,打算拼着受上一箭的代价,也得先推开侍女。
  
  身上没有利箭射入的刺痛感,反倒有什么异物撞在后背,令她狼狈地趴倒在地。她迅速侧身爬了出来,趴在背上的异物花满天立刻摔落在地,发出嗷的一声痛呼,但是韩凛儿顾不得查看,外围的弓箭手,近攻的武功高手,对方有组织得紧,这一切却只发生在一瞬间,对方早已明白花满天是他们一行中武功最高的人,立刻便有两个人攻了过来,韩凛儿如同发怒的母狮子一样,长剑指处,尽是杀招,饶是两人围攻,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让他们稍稍有些烦躁。又三支箭破空而来,虬髯汉子显然不顾自己人性命也要先除了他俩。韩凛儿暗暗叫苦,却执意挡在花满天身前。
  秦年就是在此时恰恰好好出现的。他只轻飘飘挥了挥衣袖,便挡掉了虬髯汉子的长箭,接下来又轻飘飘地解决了两个高手。韩凛儿方才得空去看花满天,这家伙已经爬了起来,左手拿着剑勉力支撑。见不到他背上伤得怎样,韩凛儿心里没有着落,话语还有些冲:“喂,死得了吗?”花满天艰难地扯出个笑容:“多谢韩捕头关心了。”其实不是花满天武功不好,只是起头他在照顾摩晶,这边一时难照应上,见韩凛儿傻乎乎以身作盾了,他也跟着犯了傻,很有几分关心则乱的嫌疑。
  
  正在此时,一声痛嚎响起,那声音中怒意倒胜过痛意,韩凛儿抬首一看,原来是叔叔韩勉趁虬髯汉子分神,一箭射中他拉弓的右手,不必说,这手是废了。
  接下来,韩勉将军带来的人毫无悬念俘获了虬髯汉子和他的同伙,几处人马左右讲了一通,事情便也弄了明白。原来韩勉将军早从官方渠道得知矞族公主黑瀑湫隐在商队随行,却不动声色,只暗地里和摩果斯保持联络,又邀了秦少侠相助。摩果斯引蛇出洞之后,一直暗示摩晶便是黑瀑湫,当他们发现对方兵分两路,分析了分析,韩勉一行趁夜追踪,清晨在小树林遇见埋伏的鸠达尔一队,然而白天鸠达尔有金雕相助,他们的追捕十分艰难,好不容易才射下金雕,一个不落地捕获鸠达尔的人马,是以来得晚了些。而这边瑟罗眼见约定地点、时机已到,却不见金雕示意与鸠达尔接应,只能兵行险招,决然动手。之后的事情韩凛儿他们就都知道了,说到底瑟罗他们运气挺差,被几方人合起伙儿这么狠狠玩了一把,不栽不正常。
  瑟罗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正因为不肯简单相信老奸巨猾的摩果斯,才反复探查,一心想找出真正的小公主,奈何有个花满天拿着弯刀到处晃,要知道那是小公主专用的兵器。至于花满天,他毕竟是个采花大盗,凡是沾了“盗”字这个边的,想要在人眼皮下偷偷摸摸地传递点什么东西那是相当容易,于是花满天很配合地和摩果斯一行人搭起了戏。
  韩凛儿很生气,她就是太信任叔叔,才会和瑟罗一样,中了摩果斯欲擒故纵的计谋,以为摩晶便是公主,最后关头才和瑟罗同时明白过来,差点丢掉小命,结果这所有人里面,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不管韩勉怎么赔礼道歉,她都撅着嘴不肯搭理。
  花满天才刚拔了箭包扎好,侧躺在一个临时搭的担架上,抬头瞅着韩凛儿难得的女孩儿家模样,怎么看怎么娇俏可人。花满天有些惆怅,他想起方才长箭没入背上的那一刻心上闪过的荒唐念头:如果就这么挂了都还没采过韩凛儿可真是不甘心。自打有了这个想法,他发现自己看韩凛儿就不大正常了。她在他身边拼命的时候他留意的竟然不是处境凶险,倒是在琢磨韩凛儿是不是其实也是愿意让他采一采的……
  花满天满脑袋的“采”字在韩凛儿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一脚轻踢中跌得粉碎。韩凛儿如今憋着一肚子对韩勉的火气,又揣了一肚子对花满天的莫名情绪,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不对付。这淫贼也瞒着他,她可不想领一个淫贼的情,这算什么?苦肉计?最最要紧的是,她没办法相信,一个采花大盗,不远千里跑到边疆,只为费心费力地助人为乐,甚至差点为国捐躯。因此,韩凛儿说话很是不客气:“苦肉计是吧?没用!”花满天暗自神伤,心道不是肉苦,是心苦啊,面上却还是带着三分笑意装高深莫测。等到看着秦年把韩凛儿远远拉到一边说悄悄话的时候,花满天才发现还有些酸的,他想撇过头不看,却鬼使神差地一直看着秦年亲昵地拉着韩凛儿,似是调弄,似是说什么悄悄话,只惹得韩凛儿一张俏脸越来越红。
  韩凛儿再回来时,面上潮红经久不散,一副神不守舍的呆模样,花满天初初识得点情滋味便遭此打击,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待见得韩凛儿对自己态度好了不少,大约还是沾了秦年的光,又更不是滋味儿。
  
  休整完毕后,韩勉一行将摩果斯等人护送至附近小镇的客栈,又指派了些武艺不错的兵士混入商队,便与秦年动身告辞,返回醉沙城,花满天心情也跟着好了些。第二天,摩果斯一行也来告别,因为瑟罗箭术高超,花满天受的伤其实不轻,烧了一夜,需得小心为上,慢走一步。临走前,摩晶笑将弯刀送给韩凛儿当呈堂证物,并表示只要到时候她还在京,一定帮韩姐姐做证人。花满天职业惯性,遇着漂亮小姑娘嘴皮子向来溜得比脑子快:“摩晶姑娘可别当真,花哥哥那是京城所有少女……”话没说完,刀把便毫不留情地敲在了脑袋上,德行,人家小姑娘就是因为这个赌气!摩晶笑着挥了挥手跑了,算是道别。
  
  曲终人散,屋里只剩花满天和韩凛儿的时候,花满天便有些别扭。他如今既然察觉到自己心里那点小苗头,很有点将它培养成参天大树的想法,只是一想到韩凛儿的态度,又涌上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哀。
  当然韩凛儿没办法察觉和体会花满天那点儿患得患失的小心思,她还沉浸在偶像给她说过的话里头,不大愿意承认自己对花满天存了那么个心思,开玩笑么,对方可是大棠国臭名昭著的小淫贼,她一个正直向上前途无量的好捕头瞧上谁不好,怎么说都像是不经之谈。可是昨儿偶像由花满天舍命相救、自己舍命相拼开始摆事实,摆得她觉着都能编一本戏本儿了。她对偶像向来很是崇拜,说的话相对也更容易入耳,昨夜照顾花满天的一夜功夫里,她用案情推理的方式那么寻思了寻思,好像,确然,很有些蛛丝马迹。当然,偶像还指出依他的阅历来看,花满天绝不是个坏人,这一点作为捕头的她其实早已意识到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更何况花满天对她也存了那么个心思,她比了比那些蛛丝马迹,貌似比她只多不少,心里头就涌上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韩凛儿向来是个实其事以求其是的人,又是大棠目今唯一的女捕快,身上少了许多寻常女儿家的含蓄矜持,久而久之,成了个说是就是说干就干的利索性子。她琢磨着一事归一事,花满天的案子还得先办,他身上有太多谜团,都得给一一解开了方才踏实,等回京案子查明了结,她寻思着想嫁给花满天的受害人太多,单交代给一家难免厚此薄彼,头儿的训示很是英明,总归要听一听,也不算徇私枉法。
  韩凛儿回过神时,花满天还沉浸在那点自怨自怜的小心思里,因此脸上看着便不大好,神情略有些痛苦。韩凛儿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疑惑道:“不烧了啊!”
  韩凛儿常年习武,那双手比不得寻常姑娘家,手上略有些薄茧,连着指腹也略硬了些,因此触感也就格外鲜明,直如碰在心上,无一处不熨帖。幸福来得太突然,消失得就过于迅捷,花满天身子挣扎了挣扎:“不晓得,身上还有些热,你再试试?”重伤在身,声音少了许多气力。韩凛儿赶紧又伸手覆在花满天额上,确实不烧了啊!忽回想起来方才他调戏摩晶时的情形,便急道:“以防万一,再添两碗退烧药吧!”大棠的退烧药是女华佗百里绵特配的通用类药品,推行于全大棠,那味道可以活生生把烧吓退,大棠病人轻易不吃它,闻一闻就有寒从脚生的效果,花满天立刻浑身都不好了……
  
  韩凛儿心里藏不得事儿,瞧着花满天精神还算对付,她打算开门见山,先公后私,便起头问道:“我有些话问你,你老实交代,若脑子还糊涂,就先喝点退烧药再继续说。”
  花满天哪里见识过这样温柔的酷刑,可如今重伤在身,身处下风,情势由不得他掌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乐观地从韩凛儿那话里听出些隐隐约约的关心与亲厚,就奔着这,叫他卖了自己都成,何况他也没做什么见不得的人事……哦,那个,咳,有些事如果问起来,当然也是得保留保留。
  韩凛儿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搅和护送公主这桩事?
  花满天其实并没有什么爱国情操,但若全招他如今有些顾虑,当下便道:“这事太复杂,说起来太浪费时候……”韩凛儿瞥了瞥他趴在床上养伤的英姿,道:“如今你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花满天:“……”
  事情果然比较复杂,花满天这一追溯就溯到二十年前,那时大棠朝方才开国,六七岁的他跟着爹去拜访至交沈浩,恭贺沈浩喜获爱女。那时京中抓矞族奸细抓得紧,沈夫人上香还愿途中,马车出了问题,正巧得了一个抓奸细的武将帮助,未料武将见了夫人,惊为天人,隔日带了一营兵士包围了沈府,称沈浩窝藏矞族奸细。花满天的爹武艺不俗,当下带了几人拼出府,沈府被一把火烧了去,连着里面所有的下人,逃亡路上,沈夫人不愿连累众人,饮恨自尽,他爹又以性命拖住层出不穷的追兵,将孩子们托付给沈浩。谁知武将心狠手辣,铁了心斩草除根,当时尚是婴儿的沈妹妹时常啼哭,致使他们几次陷入险境,最后沈浩咬牙弃了女儿,带着花满天逃离了追捕。武将其时是韩凛儿父亲韩啸的副将,韩啸后来知晓,一怒之下将副将告到御前。然而,彼时开国之初,边疆不稳,时局动荡,正是用人之际,皇帝只将他降了降级,韩啸满腔怒意无处排遣,当下与其割袍断义,一桩秘事闹得军中人尽皆知。
  后来韩将军战死,长大了的花满天查得是怀恨在心的副将从中捣鬼,才使韩将军孤军深入埋伏,死在瑟罗手上。他幼时遭遇大变,对大棠朝没什么好感与信任度,自己翅膀硬了便暗搓搓地干掉了那坏蛋。这次打听得矞族小公主来棠惊动了瑟罗,又跟过来寻机会替韩将军报仇。
  韩凛儿听过那副将的事儿,未料到竟与父亲有些关系,再看花满天时似乎从他那嬉皮笑脸的油滑样里看到另一个痛苦沉默的影子,牺牲了这么多亲人朋友才保住的性命,活起来得多辛苦压抑……
  其时花满天还有很多没有讲,比如很多年一闭上眼便是沈妹妹躺在乡村破屋前哭泣的样子,比如很多次默默从酒肆拖回醉死的义父沈浩。那些年沈浩和花满天过得都不好,最不好时恨不得当年死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总是过去了才后悔。风声过后,他们去找过沈妹妹,可是兵荒岁月,百姓随时沦为流民,谁还能顾上一个弃婴?花满天拼了命地练武,寻人无门,寻仇才能叫他的生命有点寄托。义父沈浩后来出了家,他杀了副将之后,义父回过一次,劝他放下心结,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后来他还回来劝了他一次,可他觉得这一辈子也不能为自己生活了。
  
  韩凛儿沉默了许久,简单道了句谢。花满天原本有些担心她会生气韩将军是受了自己家的事连累,此刻心里终于踏实下来,酸涩莫名。他见韩凛儿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些误会自己的窘迫与局促,这眉眼生动倔强,不似桃花灼灼,却如一竿翠竹,叫他看着心里清凉安静……
  韩凛儿忽又怒嗔道:“你早知我是你恩人之女,居然如此戏耍于我!”一竿翠竹立刻化为一只炸了毛的兔子。花满天心道:乖乖,若你不是韩大小姐,我怎摆脱不了你?哪会如今自己躺在这里。当然这个答案太伤韩大小姐自尊,花满天陪笑道:“那我不是怕不安全,想把你支走么!”这个答案差强人意,韩凛儿追问:“那你救我,是因为我爹的关系?”
  这是几个意思??
  花满天额头里有根弦蹦了几蹦,心里头默默地推算了推算——假如不是因为韩将军,那就是因为她自身?这是想让自己选哪个呢选哪个呢?这一寻思,花满天咂摸出点被试探被调戏的味道,这味道极是美妙,勾得花满天直欲反调戏回去,幸好理智告诉他这无异于给自己的淫贼帽子扣得更死,于是花满天十分实诚地说:“当时也没多想……”
  这个答案寻思起来其实很不实诚,因为答案是丰富多彩的,但是韩凛儿听着很受用,难得地在花满天面前羞涩了一回,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我知道便跑了。然而,花满天还是听得真真的,一时间恨不得化身为瑟罗的箭靶子。
  
  花满天底子好,烧退了之后将养了几天,便启程回京。两个人捅破窗户纸之后都有些尴尬别扭,一时都拿捏不好在心上人面前塑造个什么形象,倒显得生分客气不少,反不如之前自在。
  这一日行到一个小镇,两人踅进家小店吃饭,刚刚坐下,两道剑光直冲花满天而来。花满天箭伤未愈,心思又全在韩凛儿身上,一时躲闪不及,被削断几根发丝,脸上带出一道血痕。
  韩凛儿大怒,谁敢动她朝廷命官的人?朝廷命官当久了一般都会潜移默化出一点毛病,那就是护短,韩凛儿自负正直,但实际上来看,她可以容忍自己把花满天揍成猪头,别人若要动上一动,她就忍不住把对方揍成猪头的冲动。这是一出花满天熟悉的英雄救美戏码,呃,他是美人。
  来人是江湖上一对武功处于二流的夫妇,江湖人称霹雳剑。妇人看见花满天格外愤怒,一边极力寻找机会攻向花满天,一边怒斥:“小淫贼,你到处勾搭,对得起妙儿吗?”韩凛儿怒瞪花满天一眼,心有不甘地撤后一步,亮出身份,阻止了霹雳剑夫妇,冷冷道:“刑部捕头韩凛儿,奉命押解淫贼花满天回京,谁敢阻挠?”
  那妇人急道:“我们抓这淫贼,也追了一两年了,你说带走就带走?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法子,朝廷何必插手!”那丈夫却拉住妇人,与韩凛儿陪好话。韩凛儿一概不理,那边厢掌柜见势不妙,早已暗中遣小二去报了官,霹雳剑夫妇见此只得撤了。
  
  韩凛儿发现,她忽略或者是潜意识地逃避了一个重要事实:淫贼花满天采过许多良家少女。一个淫贼的感情有几分贵重,又有几分价值?韩凛儿起先只认着花满天比她着紧,便不肯多想,现如今报仇的人追上门来,难道她一个堂堂捕快,以后还要帮他挡这些烂债?这和那些勾结匪寇的官兵有什么两样?
  花满天怯怯地拉了拉韩凛儿衣袖:“韩韩,不是你想的那样……”韩韩?韩凛儿面皮抽了抽,身姿更挺拔得如同翠竹一般,花满天面不改色:“就是他们陷害我,你要帮我报仇。”这个事情无关男子汉气概,越是柔弱一点,同情分就会越高一些,花满天用满腹的委屈讲述了一个妙龄少女将一个美少男逼上梁山的故事。按照他的说法,他当时若寻得与沈夫人相似的漂亮姑娘,便趁夜去点了姑娘睡穴,偷偷看看姑娘肩上可有一颗红痣——那是沈妹妹的标志。谁知马有失蹄,有一日点到霹雳剑的爱徒妙儿姑娘身上,对方是个练家子,花满天一时不察,在解人家衣服的时候叫人家发现了。这妙儿姑娘也是个妙人,直说花满天这个采花大盗污了自己清白,非逼着他娶她,否则就寻死觅活,一时间花满天便在江湖上出了名。花满天气不过,再查找沈妹妹下落的时候,故意搞得线索漫天,满城风雨,——你不是说我采花吗?我就满世界采,你看我怎么负责?于是又得了个花满天的名号。他义父那时候也是叫他停手,不要再寻下去。
  
  真相大白,根本没有所谓的淫人女子的案子,找几个女官给姑娘们验验身就算了结,但这一脑门子风月官司却听得韩凛儿脑仁子疼,她十分震惊地问:“这是你忍辱负重这些年琢磨出来的找人的法子??”花满天得意地抻了抻脖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抛弃声名的勇气的。韩凛儿很后悔自己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个二货,可是怎么办呢?二货毫无自知,喜滋滋地缠着韩捕头主持公道。
  韩凛儿郁结着一肚子气,一路很少言语,花满天很是奇怪,难道若自己真采过几朵花韩捕头会比较开心一点?韩捕头也不睬他,到了一个大一些的州府,去了趟衙门后,回来带花满天进了一家青楼,正是下午时分,青楼尚未营业,大胆些的姑娘只拿俊俏的花满天打趣,花满天挺出一身的凛然不可侵犯之气,韩凛儿瞥了瞥他,不说话。当下老鸨把他们带入一间屋子便出了去,花满天便有些躁动兴奋起来,韩凛儿依旧淡淡地,冲他招了招手,花满天矜持地走了过去……
  韩凛儿搭上花满天的肩,花满天一时间浮想联翩,姑娘虽然爱好奇特,但诚然已经如此主动,我是该主动些呢?还是被动些呢?正寻思间,人已经被韩凛儿按在座椅上,墙上有片瓘玉小窗,韩凛儿指了指窗口,花满天凑上去看了看:那老鸨已将二十来岁的姑娘都叫到了房中,一声令下……好一片白花花的肩膀……
  花满天再是个二货,此刻也明白了韩凛儿的用意,韩凛儿又道,已借齐王之名,拜托知府大人邀了些女子办温泉会,少顷也有结果,只把花满天听得目瞪口呆。韩凛儿俯视着花满天,鼻子哼了哼,道:“就你那么个找法,全大棠女孩子的名节都坏掉了也未必能找到你的沈妹妹。”
  自认识韩凛儿以来,花满天就发现他似乎走上一条从翩翩公子向无赖蠢货转变的不归路,偏偏还转换得毫无压力,反正他也不是一个那么在乎声名的人,当下捏住韩捕头的小手:“我只想坏你一个人的名节……”
  韩凛儿腿一哆嗦,人差点从一竿翠竹软成咸扁尖儿,老脸立刻泛红。作为工作多年的老捕头,经验告诉韩凛儿花满天的油腔滑调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可自己就是对这二货毫无抵抗力,追贼追得阴沟里翻了船,上不了岸就不上吧,她来帮他寻找沈家妹妹,还他一个自己的人生。
  
  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那时韩凛儿已经找到了沈家妹妹,忽然想起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淫贼!你是怎么知道沈家妹妹肩膀上有红痣的?”
  花满天吞了吞口水:“娘子,你不会跟一个婴儿吃醋吧,我都没有吃秦年的醋!”
  孕晚期的韩凛儿心情有些暴躁:“跟你说过多少次,我早知道她是个女人,女人!”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3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17 18:56:32)

[泠]木良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2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保镖:0 个
现金:30 元
金币:0 个
魅力:6 点
游戏币:0 个



:今日0 帖
:风云23-1 届
第一轮中区:长夜漫(贴杀成世桢,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9:27



长夜漫
一、
醉沙城棠朝西疆第一边城重镇,“丝瓷之路”两条干线的交汇处,东西各国使者和商队往来的必经之地。
城外是茫茫戈壁,戈壁再往前便是浩瀚草原。所以醉沙城也是往来商队前往草原的最后一处补给站。
回头望望那满眼的黄沙,再看看这城中花灯高照,简直恍若隔世。
“这醉沙城繁华鼎盛,连这漫天黄沙也要醉倒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摩果斯拍了拍衣衫上的黄沙,举步走向这繁华之中。
湫儿又回头看了看那黄沙戈壁,夜色如墨,黄与黑在远方交汇,仿佛要吞噬掉一切。湫儿打了一个寒颤,仿佛又想起黄昏时分惊心动魄的一幕,赶紧快走两步,追上摩果斯。
“摩阿爸,摩晶阿姊真的没事吗?”湫儿脸色担心的问摩果斯。
摩果斯闻言脸色一变,闪过一丝痛苦,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拍了拍湫儿的头,笑了笑,道:“汉人常说,吉人自有天相。你阿姊肯定不会有事的。”说完转身向城内走去。
摩果斯知道自己如果不赶紧转身,恐怕会被湫儿看出来自己脸上难掩的痛苦。女儿落在那群马贼手中,怎么会没事?可是,总比湫儿落在他们手中要好吧。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黄沙,顺便拭去了眼角的湿润。
湫儿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是很理解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她扭头问身边的娜姆:“阿姆,阿姊真的不会有事吗?”阿姆从小疼爱她,自然不会骗她。
娜姆点了点头,道:“放心吧,等那些马贼发现抓错人了,自然就会放掉摩晶小姐的。”
湫儿闻言笑了起来,欢喜的道:“那就好,阿姊没事就好。”说完拉着娜姆去看这新鲜的世界。
娜姆跟着湫儿往前走着,只是脸上有一丝的不自然。这是她第一次说谎,还是对湫儿说谎。

二、
青莲居是一栋两层楼的客栈,并不豪华,可是极其的雅致,在这粗犷的戈壁边缘也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女老板烧的一手好菜,自是客似云来,财源滚滚。
湫儿一行刚踏进青莲居的门槛,女老板汪稞莜就迎了上来:“摩首领,您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汪稞莜身材白胖,五官隽秀,眼大而流光,嘴巴比一般女人稍大,因而也嗓音清亮有力。
摩果斯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跟汪稞莜很是熟络,见对方招呼自己,客气的回应道:“汪老板太可气了,每次到这里都是宾至如归。”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汪稞莜也爽朗了笑了起来,连声夸赞道:“摩首领的汉话真是越来越好了。”
摩果斯客气道:“过奖了过奖了。”
汪稞莜摇了摇头道:“摩首领不光喊话学得好,这汉人的谦虚也是学的十成十啊。”
摩果斯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两人客套完之后,摩果斯随即道:“其他客房照旧,不过要多出一间上房来,让我这侄女住。”随即指了指湫儿。
汪稞莜看了看湫儿,眼前一亮,道:“大草原上也能有这么水灵的姑娘。我这就安排。”
老板娘笑呵呵的招呼着湫儿,到了楼梯拐角处,喊了一句:“阿剑,到客人到甲子三号房。”
楼上有人答应,出来一个伙计,身材硕长,面容有几分清秀,过来带着湫儿跟娜姆上了二楼的最东头,在第三间停下来,打开房门,招呼湫儿跟娜姆进去。
房间很敞亮,分前后两个屋,里边一个主屋,装饰保持着一贯的雅致风格,湫儿在里屋住下,娜姆在外屋住着方便照顾湫儿。
阿剑安顿住湫儿两人就出去了,湫儿偷偷的问正在铺床铺的娜姆:“阿姆,你说汉人的小伙子都这么好看吗?”笑脸上充满了好奇。
娜姆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离开大草原。不过酒店一个伙计都这样好看,估计其他汉人也不会差到哪儿?”说完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湫儿笑着跑到门口,又去追着看阿剑。
一开房门,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湫儿愣住了,这不是刚才的伙计吗?
湫儿本来要追着阿剑看,这下撞个正着,立马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歉。不过大草原上的女孩儿向来胆子大,口中道着歉,眼睛还是在人家脸上滴溜溜转。
那人看了眼湫儿,没说话,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那是甲字二号房。
湫儿见那人进了房间,转身回房。只是感觉心里怪怪的,好像那个伙计一转眼就变了个人似的。等走到娜姆身边时已经想通了,那个人不是刚才的伙计。
湫儿疑惑的问娜姆:“阿姆,是不是汉人都长的很像?”
娜姆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怎么了?”
湫儿道:“刚才看到一个人,跟刚才的伙计好像,只是又不是很像,哎呀,我也说不清楚,还有,他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特别不好闻。”
娜姆也感觉疑惑不解,不知道湫儿在说什么,刚要开口问,木良在门口喊道:“小姐,该用膳了。”
现在正值晚餐时间,大厅里人满为患。湫儿她们下了楼,在木良带领下来到摩果斯所在的放桌上。方桌不算小,坐着七八个人,除了湫儿三人,还有摩果斯商队里的几个管事。
桌子上的饭菜花样繁多,色香味俱佳,馋的第一次吃中原菜的湫儿大快朵颐。
小丫头虽然喜爱这么饭菜,但是毕竟饭量有限,不一会儿就小肚子鼓鼓的,无奈之下只能放下筷子,可怜巴巴的望着桌子上香甜可口的饭菜。这情形惹得几位大人忍俊不止。
湫儿看了一会儿饭菜,觉得眼不见嘴不馋,就抬起头来。
她这一抬头,大吃一惊,赶紧拉了拉旁边的娜姆:“阿姆,你快看。就是那个人。”手指向对面坐着的摩果斯背后。
娜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摩果斯背后大约三四张桌的边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对着他们,正在用餐,是不是抬头夹菜。
娜姆看着那人,也吃了一惊,这不是那个阿剑吗?可是仔细看又不是很像。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那人似乎察觉有人在观察他,向这里望了一眼。娜姆只觉得浑身一颤,赶紧低下了头。她感觉那人目光阴邪,不像是活人应该有的。
这时突然一人拍了拍娜姆,似乎在安慰她,轻声跟她和湫儿道:“那人叫桂三,跟阿剑相貌有五分相似,我们刚开始时也被吓到了。不过自从他来了之后,跟阿剑处的很好。只是身上那股邪气让人不舒服,我劝阿剑,少跟他来往,只是阿剑不听我的。”说完,无奈的耸了耸肩,接着道,“我看诸位也是过路的,最好不要招惹他。”他的声音清脆,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湫儿抬头看着他,如果说阿剑相貌是清秀的话,那么这个人的相貌就是俊俏,比普通女子的相貌还要俊俏。
中原竟然有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湫儿心里想到,忽然看到那人看她,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又去看那些饭菜。
娜姆摸了摸湫儿的头发,对这伙计道:“多谢提醒。我们是行商的,也不会主动去惹麻烦的。”
那伙计刚要搭话,只听女老板喊道:“秦公子,饭菜准备好了。”
那伙计歉意的笑了笑,赶紧走开了。
湫儿喃喃的道:“秦公子……”
娜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三、
用完晚餐,湫儿就回房歇息了,只是心里一直想着阿剑,一会儿又想起了秦公子,这样翻来覆去,忽然一下子闪现出桂三的脸,阴邪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她。
湫儿啊的一声,坐了起来。外屋的娜姆问道:“怎么了?”起身走了过来。
湫儿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地道:“阿姆,我做了个噩梦。”
娜姆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做什么噩梦了?跟阿姆说说。”
湫儿喝了口娜姆递过来的水,开口道:“我梦到……”忽的听到外边有人似乎在说话,便仔细听着。
娜姆见状也屏气去听,果然有人在说话,只是声音很小,听不真切。
湫儿好奇心重,便悄悄往门口走去,娜姆赶紧跟了过去。
湫儿刚悄然走到门口位置,贴耳去听,这次听得真切了,似乎是阿剑的声音:“……我自是不服气。”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充满气愤。
另一个声音是桂三,接口道:“我也为剑兄感到甚是不公……”忽然,似乎有所察觉似的,说道:“隔墙有耳,咱们还是出去说得好。”声音放低之后愈发的阴冷。
湫儿打了一个冷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替阿剑担心,“虽然阿剑没有秦公子好看,但是也比草原上的小伙子们俊俏多了”,她心里这么想着,开门就追了上去。
娜姆大吃一惊,这丫头是要干什么?急忙追了上去。
湫儿虽然年龄尚幼,但是草原上的少女似乎生来就身手敏捷,三下两下就冲到了楼下,探了探头,向后院追去。来到后院,远远瞧见杂货间窗户里透出点光亮。
湫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去听屋里的动静。
只听桂三道:“我听剑兄跟我所讲,心下已然明了。恐怕那汪老板也是看中那秦年的相貌俊俏,才对他照顾有加,反而冷落了剑兄。依我看来,剑兄虽不如那秦年俊俏,可是比他却多了几分男子的豪气与阳刚,比那娘娘腔好多了。只可惜汪老板不知欣赏罢了。”
听到桂三评价秦年与阿剑,湫儿心下一愣,这秦年,恐怕就是那秦公子了。不由得也去比较两人。一番对比之后,湫儿也不得不承认,桂三的评价相当中肯。想到这里,湫儿忽的责怪自己,这个看起来像坏蛋的人肯定对阿剑不怀好意,我怎么还有空琢磨这个。于是又认真去听。
只听阿剑道:“桂兄此言,愚弟不敢苟同。汪老板对秦年照顾不假,但是却不是看中他的俊俏。汪老板的丈夫去世多年,可她丝毫未有过改嫁的念头,对丈夫的感情可以算是忠贞不渝,因此不可能再对别人动心。”顿了顿,又道,“依我看,大概只是看他一身才情,因而青睐有佳罢。”
桂三沉吟道:“剑兄说也不无道理。只是,剑兄跟随汪老板多少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那姓秦的才来多久,竟获得汪老板如此青睐。唉……”
阿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能理解汪老板,只是心里还是感到甚是不好受。”说到痛心处,忽的一拳打在桌子上,桌子哗啦啦的乱颤。
湫儿隔着窗户看着阿剑低头叹气,不由得心里一紧,忽的又听到桂三低声喝道:“外边是谁?”
声音很低,但甚有威势,湫儿不料竟被察觉,起身就跑,突然听到屋中一声闷哼,扭头去看,只见阿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这其中变故甚是突兀,惊得湫儿啊的一声惊呼。
桂三又喝道:“谁?”忽的破窗而出,双手成爪,向湫儿袭来。
湫儿心中害怕,一时之间挪不开脚步,面对这犀利的一击,无从闪躲,吓得闭上了眼睛。
只听的,嗤的一声,湫儿面前有风吹过,之后就没了动静。再睁开眼,只见娜姆站在了她面前,手中持着一把匕首,而桂三在窗口半蹲着,双手呈爪状,只是右手袖口处被划破了。
娜姆头也不回的道:“你先走。”眼睛警戒的望着桂三。
桂三阴测测地道:“竟然撞破了我的计划,就谁也别想走。”说完一个翻身,跃过两人,挡住了去路。
湫儿吓得一转身,躲在了娜姆身后,娜姆跟桂三又对峙起来,只是这次想让湫儿先走也不成了。
湫儿缓了口气,怯生生问道:“你为什么要害阿剑?”
桂三嘿嘿一笑:“不为什么,只是见他跟我有几分相像。”
湫儿疑惑不解间,桂三已经冲了上来,手中多了一把刀,通体黝黑,在月色下闪出阴冷的幽光,刀身比平常的刀多了一尺,方便藏在身上携带。
湫儿惊呼一声,不敢再出声。
娜姆持匕首与桂三进行缠斗。
湫儿闭着眼不敢看,只听得金铁交击声响起,没过一会儿就嗤的一声,然后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湫儿睁开眼,只见娜姆右手背被划了一道,匕首掉在了地上。此时桂三持刀阴冷的望着两人,娜姆张开双手护在湫儿面前,像一个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孩子。
桂三一步步走过来,娜姆护着湫儿不断后退。

四、
这时院子里响起嘈杂声。其他客人听见动静也起来了。
桂三赶紧上前两步,挥刀劈出。
只听叮的一声,桂三的刀偏了几分,擦着娜姆的身子落了下来。地上落了一枚小铁铢,滴溜溜的转。
铁铢是棠朝的通用货币,十个一两,重量甚轻,如今却有人用此物击偏了桂三的刀。
桂三猛地转过身来,只见木良正提着斌铁道冲过来,口中大喊:“不要上我家小姐!”
他后边跟着秦年,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是赶过来看戏。
再向后是汪老板和摩果斯等人。
木良举起长刀一个下劈,只劈向桂三。
木良的镔铁刀刀背厚,刀身重,桂三不敢与之硬拼,只得一个侧身闪了过去,右手一挥,短刀闪着幽光击向木良的手腕。
木良长刀一挑,斩向桂三的右臂。如果桂三原式不变,等于将整个胳膊送到木良的刀上,以镔铁刀的锋利,再加上木良的力道,恐怕这个胳膊就保不住了。
桂三脚下一错,身子原地打了一个转,将这一击硬生生变为斜斩,击向木良的胸口。
木良已经变式,力道用尽,无奈之下,只能后退。
桂三也不追击,持刀护住了胸口,怕被刚才的铁铢暗袭。
摩果斯见湫儿两人并无大碍,喊住了再要攻击的木良。
汪老板道:“诸位这是怎么了,大半夜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切磋武艺?”一句话将刚才的生死相搏说的轻描淡写。
桂三刚要开口,湫儿大喊道:“这个坏人害了阿剑。”
众人大惊,汪老板上前一步逼问桂三:“阿剑在哪里?”声音中充斥着杀气。
桂三不语,湫儿又道:“在屋子里。”
汪老板急忙绕过桂三,冲进了屋里,见到阿剑倒在地上,抱了起来,伸手去探鼻息,发现只是晕倒在地,身体并无大碍。
汪老板将阿剑抱了出来,说道:“阿剑没事。”
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不料趁此众人心下一松的间隙,桂三扬手打出一枚暗器直击木良。那暗器又快又急,带着一声哧响,击向了木良胸口。
木良反应不及,眼看要被击中之时,叮,又一声响,接着叮铃铃,两声响,一枚铁铢掉在地上,又一枚三寸左右长的铁钉掉在了地上。
铁铢是秦年发出,一时之间,众人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文文弱弱的俊俏青年,竟有如此功力。众人都望向秦年。
秦年却在看那枚铁钉。三寸左右,通体漆黑。
“丧门钉!”秦年道,“你不是桂三,你是鬼眼三。”秦年望向桂三。
摩果斯等域外人士不知道秦年在说什么,而汪老板却惊呼:“盗墓贼鬼眼三!”
盗墓贼在根据棠律,抓到必绞。而这鬼眼三却是通缉榜上臭名昭著的头好人物。只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行动飘忽,一直未能落网。
桂三呵呵笑道:“看来我鬼眼三的名气竟然如此之大,一枚小小的钉子,竟然暴露了我。”
汪老板道:“你被全国通缉,躲还来不及,又为何来害阿剑?”
鬼眼三道:“我正是无处可躲,才要杀他啊。”望着众人不解的眼神,他又道,“我只有杀了他,才可以变成他,然后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闻言,秦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处心积虑的接近阿剑,原来你早就有此意。”
鬼眼三道:“不错,他对你心生妒忌,常常愤愤不平,我利用这一点,不断的迎合他,被他引为知己。今天我听说‘三大神捕’中的韩凛儿来到了醉沙城,知道时间不多了,因此把他诱到这里,将他击晕,打算带出去,杀了他之后,伪装成他。凭我与他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绝对能瞒过所有人。只是不料被这小丫头撞破。真是天要亡我。”
秦年道:“即使你伪装的再好,但是你身上的那股尸气也会暴露你的。”
鬼眼三恨恨的道:“我自有办法。如今计划失败,只得另想他法啦。”说完,一个后翻,到了湫儿身后,伸手抓了过来,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娜姆心下慌乱,不知所措,摩果斯也赶紧上前,道:“这位壮士,你不要伤害我家侄女,你要什么都可以。”
秦年上前一步,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话音未落,寒光一闪,一枚铁铢打在了鬼眼三的手腕上。鬼眼三手腕一痛,短刀落了下来。
鬼眼三抖手翻出一枚丧门钉,向湫儿的脖子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巨吼,木良人随刀走,一击将鬼眼三的右臂斩了下来。
鬼眼三倒在地上,抱着断臂疼的发不出声音。
木良似乎功力消耗过度,脸色苍白的以刀拄地,大声喘气。娜姆抱着吓得不知所措的湫儿低声安慰着。
汪老板抱着阿剑怔怔的望着众人,似乎在想今晚自己客栈里发生的一切。而秦年则弹了弹衣摆,嘴角挂上了一丝淡笑,转身走去。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4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17 18:57:03)

[泠]阿剑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2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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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一轮中区:暴雨(贴杀白无惊,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9:33

暴 雨

  上幕·卧虎地
  
  天幕阴沉,暴雨如狂。
  
  猛烈的雨水抽打着青莲居檐前的铁马,漫天遍地都是雨声,但是青莲居里面嘈杂的喧闹还是远远的传了出来。
  
  青莲居装修精致,名字优雅,但帝都的老江湖们都知道,这个酒店如同一锅煮沸了的羊杂,膻味浓重。“诗侠”谢风义曾入住此地,他在青莲居厅堂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一天一夜,喝了八坛烈酒,最后提剑在墙上写下了一首诗:
  
  风雨三千里,青莲座上观。
  
  方寸卧虎地,彀中不须看。
  
  一时间,“诗侠豪酒落剑笔”成为帝都坊间津津乐道的佳话,而“方寸卧虎地”也成为帝都人士形容青莲居的必提之词。
  
  由此,青莲居名传八方,各路江湖人士云集此地,他们在此交故拜会,又或图谋秘事。数十年来,青莲居虽然鱼龙混杂,但是却从未出过一庄剑拔弩张的事,如果有,也要追溯到棠朝开国之前。
  
  青莲居发迹于酔沙城,以接待文人士子立足。那一年边境战乱,商旅绝迹,到了深冬,战事推到了醉沙城下,公卿贵胄纷纷出逃,士子们终日惶惶,城中街道上难见市井之徒,青莲居一时断了财源。掌柜不忍毁了基业,就广传文帖,希望有人能够接过青莲居的生意。
  
  第三天的大雪之夜,醉沙城尚未离开的江湖人士便聚满了青莲居,他们争狠斗勇,相持不下,最后约定比武论高低。一时间,青莲居厅堂刀光剑影,血流如注,途中落败的人士纷纷拱手退出,堂中最后留下一个虎背熊腰的塞外蛮族,他四下扫视,大声喝问:
  
  “还有谁!”
  
  连问三句,无人应答,诸人都被他的气势和武功所镇服。掌柜无奈之下,正要授予他银库的钥匙,此时一柄利剑破门而入,凌厉地插入了蛮族人的咽喉,一名蓑衣斗笠的姑娘一脚踹开了大门。
  
  就此,青莲居换了主人,新掌柜破除了只接待文人士子的规矩,开门纳客,江湖人士纷纷投店住宿,青莲居在江湖人士的拥护下,也得以在战火中得以延续,成为醉沙城中最负盛名的江湖客栈。
  
  “雪夜冷锋夺客栈”的故事也风传千里,甚至连帝都人士都闻风而来,一时间,小小客栈一房难求,青莲居由此也成为江湖武林消息的集中地,秘籍、人才、宝藏的消息充斥青莲居的大小角落,武林世家们看中青莲居的价值,纷纷想要巨额买下客栈。后来,一位神秘人物力压群雄,凭借着惊人的财富和绝强的势力买下了青莲居,在他的支持下,青莲居搬迁至帝都,扩地改建,成为帝都最大的江湖客栈。
  
  帝都江湖消息灵通,龙蛇混杂,但是却无人知道青莲居老板娘的来历。直到战争结束,老板娘在官府的问询下,才说自己姓汪,名稞莜,至于名字真假,人们倒是不得而知。久而久之,帝都江湖不再称呼她的名字,而是称之“老板娘”。
  
  散朝晖撑伞转过一条小巷,看到了青莲居门前的浅红酒旗。暴雨噼里啪啦的淋在旗上,劣质的布料褪色了,红色的染料滴在青石板地上,犹如一滩血水。
  
  “是红旗啊。”散朝晖压了压伞檐,低头垂眼走向大门。
  
  散朝晖已经在帝都巡捕衙门——六扇门很多年了,期间凭着自己掌握的消息,破了几宗大案,得到了总捕头路渐平的赏识,升任巡捕副职,成为了六扇门四大名捕中的三捕头,风头正劲。棠二世甚至亲自召见,御赐六扇门巡捕待诏之职,这个职位意味着下一任巡捕之位。
  
  作为名捕,他很清楚青莲居的底细。
  
  老板娘明面上做的是客栈生意,暗地里青莲居还是一张“花榜”,专门发布各种江湖消息,它的背后老板是开国元勋、当朝国丈、户部尚书——窦皓,它同时也是窦皓江湖势力的一部分、帝都第一黑道——听雨楼的密站。听雨楼的杀手们就是从这里接到暗杀任务,这些暗杀任务为国丈爷肃清了不少政敌。
  
  作为消息的集中地,青莲居自有规矩。行内人把青莲居每三天一次的发榜称作“开市”。开市日子并不固定,每当这天,青莲居都会在自家门前挂上红旗,而黄昏之时,江湖人士便会陆续赶来,看一看这次的花榜都有什么大事。
  
  散朝晖这次不是来看花榜的,他要发帖,杀一个人,这个人很难杀,但是今天有人要这个人的命。
  
  他站在了青莲居大门前,略微回身看了看,他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他刚踏出六扇门的大门,就被人盯上了,而作为一个声名日盛的捕头,青莲居这种地方本不是他该来的,但是今天他今天必须要来发布一条消息,这条消息关乎很多人的生死。
  
  散朝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安。他刚在六扇门接到了一份秘密指令,指令来自第一巡捕路渐平,要求他整夜待命,与其他捕头联合围剿一名重犯。指令上写明了重犯的名字,他看到这个名字时候心惊不已。
  
  散朝晖明白六扇门的规矩,这显然是一次绝密行动,由此他断定,跟踪自己的一定是六扇门的人,不仅是他,所有接到这份任务的人都被人盯紧了,六扇门的秘密行动素来严防内鬼。
  
  热潮从大门中扑来,嘈杂的人声瞬间明朗起来,推杯换盏声此起彼伏,闯荡江湖的侠客们在这里纷纷放下了武器,他们敞开胸襟,大声催促伙计上酒,一坛坛烈酒被揭去泥封,浓烈的酒香涌满了大厅。
  
  没有一个人往大门看,除了正对着大门的柜台。
  
  冷风吹进了雨气,汹涌地扑向了柜台上伏着的身影,那是一个微胖的女人,一支亮银钗束起了她满头黑发,她五官隽秀,眼中流光。见到散朝晖推门而入,她一把推开铁算盘,银亮的嗓门高了起来:
  
  “呦,散大人快快进来,外面雨大。”
  
  围坐在四周的客人们瞬间停住了动作,见到有身穿官服的人推门,他们齐齐抬起头来,看向散朝晖,有人不知觉地摸上了剑柄。
  
  散朝晖视若无睹,他低头收了雨伞,弹了弹袖口的雨水,走了进来,客人们见老板娘已经招呼上,便重又划起了酒拳。
  
  散朝晖走的很慢,他四下扫视,锐利的目光压住了酒客们的疑虑,他径直走向柜台,眼睛盯着老板娘:“今天雨大,巡街过来歇歇脚,老板娘可欢迎?”
  
  “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门开纳客,八方进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老板娘咧开嘴笑了起来,“散大人今天巡街可还顺利?”
  
  “顺利?”散朝晖瞪起了眼睛,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可听说青莲居今天挂红放榜,这放榜可是要见血的。”
  
  “大人哪儿的话。”老板娘笑的眼睛眯了起来,“青莲居做的可都是有门有脸的生意。”
  
  散朝晖不接话,他从袖口摸出了一支细长的铜管,高高地举了起来,晃了晃,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拍击声惊得酒客们转过来头,他们骤然停下了话,紧紧盯着散朝晖拍在桌子上的那只细铜管。酒客们很熟悉这种制式的铜管,因为这种铜管曾无数次出现在青莲居,而每支铜管中都卷着一张薄薄的绵纸,上面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号码,名字意味着一个人的生命,而号码,则代表着钱庄中的一个秘密银库。
  
  简而言之,这支铜管意味着一个悬赏。
  
  老板娘自然认得铜管,她十几年来做事滴水不漏,花榜已经在一天前拟好,所有的悬赏都严格依照青莲居的规矩,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再送来名单。她急速的思考,这支铜管要么就是散朝晖劫的,要么就是散朝晖用来诈的。
  
  “这是支铜管?”老板娘故作惊疑,她高高举起铜管,面向众人,“难道是哪位客人丢的宝贵东西?”
  
  一时鸦雀无声,没有酒客敢于承认这支铜管是自己的,尤其是在六扇门第三捕头散朝晖面前。他们互相递着眼神,各怀鬼胎地看老板娘如何演这一出。
  
  散朝晖右手按剑,环顾在座的酒客,积压的气势镇住了全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把扣住老板娘的手腕,捏紧了她腕上的经脉。
  
  “慢着!”
  
  有人在门外高声说。
  
  步笑云是个杀手。
  
  听雨楼有很多杀手,但步笑云的剑最快,他的剑已经快了十年。十年间,无数人丧命在他的轻鸿剑下,那些仇家众多的人对他既爱又恨,爱他的剑能千金取人,又恨他的快能一剑封喉。
  
  步笑云十年前携剑入江湖,他师出名门,眼界甚高,不愿与江湖鼠辈沆瀣一气。于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流落街头,后来经人介绍入了镖局,就在这时候,听雨楼发现了步笑云这柄剑。
  
  萧雨歇出面了,他点名要步笑云押镖,护送万两白银入京,步笑云惊叹于镖物的豪阔,咬牙答应。萧雨歇在路上设置了重重险阻,步笑云展示了他的智谋和武功,最终负伤累累地将镖押送到了京师。
  
  白无惊亲自迎接,他命人在帝都通衢沿路酒家摆下价值不菲的酒席,步笑云沿街而过,酒家陆续相邀。连帝都的公卿贵胄也没有见过这阵势,只不过一夜间,步笑云这个名字传遍帝都的大街小巷。
  
  由此,步笑云拜入听雨楼不须归堂堂主白无惊麾下。白无惊倾尽全力教导他,连秘不外传的易容之术也倾囊相授。步笑云在听雨楼开始崭露头角,听闻步笑云的豪爽,江湖人士也纷纷与之结交,萧雨歇也亲自题诗——金风细雨不须归,人折英豪剑折桂——来称赞步笑云的人品和剑术。
  
  显赫名誉之下,江湖人士都看好步笑云的前途,纷纷认为他就是下一任不须归堂主。但是混在人群中观察的白无惊却对这句话抱有异议,他从步笑云沉迷酒色中嗅出了天才摧折的危险。
  
  步笑云很不耐烦,他已经在大雨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青莲居作为听雨楼的密站,关节重要,历来发布花榜都是重要之事,白无惊每次都会亲自前来收榜。而今天,白无惊派他前来,这无疑是一种信任,但步笑云不明白为什么白无惊要求他早来一个时辰。
  
  他再次看了一眼青莲居上挂着的红旗,旗子的颜色随着大雨的冲刷已经发白,一整天都是阴天,他无法分辨出现在是不是黄昏。
  
  冷风不停地将雨气吹进他的后颈,长时间的站立让他感觉小腿酸麻,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意志坚定了,仅仅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就有点发寒,他摇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决定进青莲居喝酒取暖。
  
  铁器撞击桌椅的声音传了出来,步笑云推门的手迟疑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了老板娘的高嗓门:
  
  “难道是哪位客人丢的宝贵东西?”
  
  堂中一片安静,这让他很不解,他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到了身着官服的散朝晖冷眼站着,扣紧了老板娘的手腕,欲要发难。
  
  “慢着!”步笑云连忙高喊,他一把推开了大门,双眼微聚,嘴角挂笑,与散朝晖对视,“散大人,那是我的东西。”
  
  “哦?”散朝晖脸色稍缓,他放下了紧扣老板娘的手指,摘下铜管,在手中把玩,“步公子如何证明这是你的东西?”
  
  “那是我家大人犒劳我的赏金。”步笑云目不斜视,缓步逼近散朝晖,“散大人可要打开看看?”
  
  酒客们聚精会神地看着散朝晖,步笑云已经搬出了萧雨歇的名号,这个名号不仅仅意味着听雨楼,更意味着听雨楼背后的大人物,这个大人物散朝晖还得罪不起。
  
  散朝晖脸上阴晴不定,他的动作僵了僵,挥手把铜管抛给了步笑云,“步公子收好,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要再丢了。”
  
  “承散大人好意,”步笑云接过铜管,伸手为请,“外面风冷,散大人可愿意小饮一杯?”
  
  “恕不奉陪!”散朝晖整了整衣领,甩袖离去,“本官还有要事。”
  
  散朝晖摔门而去,酒客们打个哈哈,继续划拳喝酒,大堂又热闹了起来,步笑云转头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挑眉,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这支铜管怎么回事?”
  
  步笑云摆摆手,扭开了铜管,拉出了里面的绵纸,抖了开,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份悬赏竟然要杀这个人。
  
  老板娘见他脸色僵硬,便要抽过步笑云手中的绵纸,步笑云一个激灵,让了开,他一瞬间便打定了注意,不宣布这份名单,这样他就有可能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不须归堂堂主。
  
  “其他名单呢?”步笑云正了正脸色,将绵纸收回铜管。
  
  “都在这里了,”老板娘拿出了一张手写的榜单,上面列满了名字和数字,她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些日子名单都很多啊,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步笑云低低地撇了老板娘一眼,眼神诡异。
  
  “啊哈,”老板娘知道问到了要害,她赶紧打了个哈哈,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这一个点名要你出手。”
  
  “鬼眼三?”步笑云拉过名单看了一眼,“谁发的帖?”
  
  “你看你问的,”老板娘摊手,“我们从来不问主顾是谁。”
  
  “也是,”步笑云收起名单,“你有消息么?鬼眼三在哪?”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老板娘笑起来,“鬼眼三就在楼上,还点了阿侬唱曲儿。”
  
  “鬼眼三。”步笑云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袖子一甩就上了楼,双脚踏得木质楼梯吱吱响。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步笑云这柄剑快要被犬马声色给磨锈了,而花怜侬就是折断轻鸿剑的最后一滴水。
  
  花怜侬最后一次对着铜镜整理衣裳,她小心翼翼地用桃木梳将鬓角的头发束在花簪上,梳妆台上有一枝山桃花,她轻轻地将它别在了发间,铜镜中的美人唇色有点淡,她又点了点口脂。
  
  她其实很厌恶花朵和香料,尤其厌恶化妆。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是个很美的人儿,即使不化妆,也是顾盼生姿,风容动人。但是点她唱曲儿的主顾说了,要化妆,化浓妆。作为艺妓,即使是青楼头牌,也得按主顾的要求做。
  
  大概是个风尘俗人,否则也不会喜欢浓妆,她想。
  
  陪侍的金童玉女也装饰完了,他俩正安静地站在一旁,捧着琴和剑,等候着花怜侬。
  
  花怜侬觉得有必要叮嘱他们两句,这时候,门响了。
  
  “谁呀。”她温柔的问,语调结尾稍微上扬。
  
  “阿侬,是我。”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步笑云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他似乎很局促,脸笑得像一朵花。
  
  花怜侬稍有愠色,她不喜欢成年男子踏入自己的闺房,尤其是步笑云,这个男人老是缠着她,虽然她已经很明显地表示了自己不喜欢他,但是仍然摆脱不了这种感情的纠葛。
  
  “你要去给鬼眼三唱曲儿?”步笑云拉了一张绣花墩坐下来。
  
  “鬼眼三?我不认识。”花怜侬嘟起嘴,“主顾点我唱曲儿,我就去呗。我这种身份,知道太多不好。”
  
  “啊哈,这样。”步笑云双手绞在一起,不敢看花怜侬。
  
  花怜侬看着步笑云的样子笑了起来,觉得他就像个大孩子,会紧张,会害羞,还会有自己猜得到的小心思。
  
  “小姐,好了么?大人让我催催。”敲门声再次响起,传信儿的丫鬟凑在门上轻声问。
  
  “好了好了,就好了。”花怜侬答应着,她歪着头看向步笑云,等着他说话。
  
  “你要帮我,”步笑云不敢怠慢,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侍童,吞吞吐吐地说。
  
  花怜侬给两个侍童使了使眼色,侍童躬身退了出去。
  
  等丫鬟再次来敲门的时候,房门正好打开,一身锦绣轻纱的花怜侬走了出来,在她身后,侍童捧着琴和剑,亦步亦趋地跟着。花怜侬回头,看见裙装的童子走路扭捏,掩嘴轻轻地笑。
  
  花怜侬走进了雅阁,挑开重重纱帘,鬼眼三满是皱纹的脸笑着缩在了一起,只圆溜溜的一只独眼,上下打量着花怜侬,像是守财奴见到价值连城的宝贝。
  
  鬼眼三的右手边坐着一位白面书生,摇着一把折扇,看到花怜侬,笑着点了点头。
  
  “奴家花怜侬,见过公子。”花怜侬盈盈施礼,琴声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是坊间名曲《采桑子》。
  
  下幕·生死局
  
  鬼眼三在见到花怜侬之前,一直在琢磨白面书生的话,他举棋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接这活儿。
  
  鬼眼三是个盗墓贼。
  
  鬼眼三原名张三,他在入行之前是个棺手,就是丧礼上给主家抬棺的劳力,凡进家门,都是报丧的,遭人嫌弃,三四十岁连个老婆也没讨下。恰逢战乱,死人一张草席就卷了,棺材生意也随之暗淡下来,鬼眼三本来生活就朝不保夕,战火一起,就干脆歇业了。但人总是要吃饭的,鬼眼三抬棺时候就见真金白银哗哗地倒进棺材,就觉得留给死人还不如留给活人混口饭,加上世道纷乱,他就干脆入了行。
  
  他的老师是个瘸子,人称铁拐王,据说是在盗大墓时候,遭人陷害中了毒,老师咬牙锯了腿才逃出生天。铁拐王收他为徒的时候就告诫说,盗墓是损事儿,总得留点东西在地下。
  
  后来这句话就应了,鬼眼三为了给铁拐王治病,入墓取药,折了一只眼,加之盗墓多了,他浑身阴气,行内人就送了外号“鬼眼三”。
  
  但凡人有了名气,就要讲究。鬼眼三也有讲究,他只盗皇陵,由此惹下了满身通缉令。即使是棠二世登基大赦天下,祭天赋文中还特意强调,鬼眼三就是臭名昭著、十恶不赦的盗墓贼。
  
  虽然臭名昭著,但是求着鬼眼三办事的人倒是多了起来。这些人多是公卿贵胄,要么求物,要么求药,而白面书生属于前者,他求的物件也很奇怪,要棠一世寝陵中的一份奏折。
  
  盗墓贼行内有话:“不取当朝墓,留于后来人。”一来盗取当朝皇亲国戚的陵墓会招致麻烦,二来也是莫要杀鸡取卵的意思。
  
  白面书生开的价很诱人,但是鬼眼三很犹豫,就在这档口,白面书生便叫了头牌艺妓花怜侬进来,这一手可是挠中了鬼眼三的痒痒。
  
  鬼眼三从没见过这样温婉可人的美人儿,自打琴声响起来之后,他的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花怜侬的身段儿。
  
  白面书生很满意,他不住的摇扇点头,眼神溜着鬼眼三转悠,出言不住夸赞着花怜侬的好,说得鬼眼三迷了魂儿。
  
  “白公子,你要的货我今晚就备好,”鬼眼三终于被撩得动了心,他的独眼黏在花怜侬身上,“不知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算在酬金里,”白公子看了一眼捧剑的侍童,心想这人的眼神有点怪,“只要你备好了货,连人带钱,一并付清。”
  
  “那就再好不过了,”鬼眼三张口大笑,暗黄色的牙露了出来,他起身一把抓过花怜侬的手腕,花怜侬一挣,退向了帘外。
  
  这时,捧剑的侍童拿起了木剑,一挺身便刺了出去,木质的剑尖挑开了花怜侬的衣角,刺在了鬼眼三的手腕上,鬼眼三一缩手,退了回去。
  
  侍童进身平削,击向鬼眼三的咽喉。
  
  “放肆!”白公子见情况有变,跨步横在鬼眼三面前,他抖开折扇,扇骨中弹出一寸刀锋,削断木剑。
  
  白公子看到了侍童的眼神,楞了一下,他杀过很多人,这种极度疯狂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这是同归于尽的眼神,非有深仇大恨,不会有这么疯狂的意图。
  
  侍童的木剑再次刺出,他似乎不需要换气和蓄力,剑快得像是杀手的眼神。
  
  白公子来不及多想,他收腕蓄力,甩出了折扇,折扇在空中展开,以弧线逼近侍童,刀锋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切过了他的咽喉。
  
  “不!”花怜侬惊呼出声,她从背后抱住了侍童,手忙脚乱地想要堵住他咽喉的伤口,但是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裙裾,她低声啜泣起来,泪水打湿了侍童的脸。
  
  “此人是谁?”鬼眼三声音嘶哑,厉声喝问。
  
  白公子上前,一把拽过了花怜侬,他蹲下身来,开始搜查侍童的身上,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一支铜管从侍童的袖口滚了出来,白面书生心头一紧,拆了开。鬼眼三凑过来看,只见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
  
  鬼眼三见过青莲居发榜,也是用的这种制式的铜管,他瞬间明白了纸面上的意义,虽然震惊纸面上的名字,但是更惊异于上面的数额,那是他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巨款,相比起来,白面书生开的价就是九牛一毛。
  
  “你看到了,”白公子一把攥紧了纸张,他回头看着鬼眼三,锐利的眼神逼得鬼眼三不敢说话,“备货或者死亡,你可以选。”
  
  见鬼眼三不说话,白公子伸手在侍童的脸上摸索,捏准了他耳后的缝隙,一把撕下了侍童的脸,两人一齐愣在了原地。
  
  那是步笑云的脸。
  
  阿剑是一个伙计。
  
  他十二岁那年从家中逃了出来,漂泊流离,而今已经八年了。八年前,他受不了父母整日的指责,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途中被江湖人士骗去了一身盘缠,遂流落街头,期间一个小地方的纨绔弟子看中了他的翡翠指环,纠结人手,打断了他的腿,抢走了戒指。他饥寒交迫,一路受尽冷眼和嘲笑,乞讨至帝都。
  
  他仍然记得见到老板娘第一面,那也是一个雨夜,醉酒的江湖人士拿他撒气,他被打的头破血流,浑身没有知觉,是老板娘提着灯笼救了他。后来他在青莲居门前坐了整整三天,老板娘念他可怜,就领进门做了伙计,三年来对他一直照顾有加,关怀备至,但是这一切在一个月前被打破了。
  
  因为秦年。
  
  他老早就看出来秦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偏偏就凭着吟诗写字就博得了老板娘的喜欢,他觉得上天不公,自己拼命攥到手里的,还不如一个弱女子的一张俊脸,一手诗词。
  
  他开始嫉妒秦年,老板娘吩咐下来的每件事都抢着干,试图取得老板娘的一丁点儿注意,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无济于事,秦年依然是那个光芒万丈的书生,阿剑依然是那个默默无名的配角。
  
  “阿剑!阿剑!”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老板娘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剑从来没见过老板娘慌张的样子,他连忙打开房门,老板娘夺身闯了进来,重重的喘气。
  
  “快!快!备车!”老板娘缓过气,一把将他推出了门,“给白爷备车!”
  
  阿剑不假思索便跑了下楼,正和鬼眼三撞了个满怀。
  
  阿剑认得鬼眼三,这是店里除了老板娘之外他最喜欢的一个人。鬼眼三年纪大了,入住青莲居以来不常出门,闲暇之时,阿剑就去找鬼眼三,给他讲一些江湖见闻和奇闻怪事。阿剑出身武林世家,虽然是旁支,但也有一个闯荡江湖,一剑扬名的梦,鬼眼三的叙述,给阿剑描绘了一个神奇的江湖。
  
  鬼眼三和阿剑长得很像,他曾很多次拍着阿剑的头说,如果自己有个儿子,也该和阿剑一样大了。他还曾说,如果阿剑愿意,他离开青莲居的时候就收他为徒,带他云游四方。
  
  阿剑挺想去云游四方,但是老板娘已经给阿剑找好了地方,她打通了六扇门的关节,二捕头韩凛儿已经答应收阿剑当一名捕快。
  
  “跑这么快,当心崴了脚。”鬼眼三一把拉住了阿剑,“慌慌张张的,要去哪?”
  
  “老板娘说白爷急着赶路,我这不是去备车嘛。”
  
  “白爷?哪个白爷?”
  
  “您忘了,就是跟您一起听曲儿的那个。”
  
  顾不得跟鬼眼三再说,他冒雨冲进马棚,驾出一辆黑蓬的马车,扬鞭催马,黑马长嘶着夺门而出,赶往正门。
  
  白无惊抬了抬伞檐,他的心很乱。
  
  他坐听雨楼第二把交椅已经十年了,十年来他尽力将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中,从来没有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但这次他忐忑起来,不仅仅因为亲手杀了步笑云,更因为他感觉自从步笑云刺出那一剑开始,似乎有什么事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杀手的任务就是找出破绽。”老师的话再次回响在他耳边,十年来他一直遵循着老师交给他的杀手规则,从未有一次暴露自己的破绽,他深信老师交给自己的知识。
  
  他开始回想一切细节,试图从中找出对手的破绽。
  
  今日要害甚多,他易容前往青莲居和鬼眼三交易,鬼眼三老辣精明,素来喜欢隐匿身份,加之这桩交易事关重大,白无惊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帝都除了国丈爷和白无惊,没有任何人知道萧雨歇的动向,但是他从步笑云身上搜出了悬赏,一百万两白银,悬赏萧雨歇的人头,这笔巨款足以动摇任何普通人的心志。
  
  他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份悬赏,但是依据悬赏来看,此人成竹在胸,志在必得,即使萧雨歇行踪隐秘,即使萧雨歇武功盖世。对手很明白听雨楼的状况,他们巧妙地找到了破绽,这些破绽白无惊没有料到。
  
  第一个破绽在步笑云。
  
  白无惊没有料到步笑云会对一个青楼头牌艺妓动心,这是最大的破绽。感情真是无可琢磨、无可算计的东西啊,他心想,也许这就是老师最后为什么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中。
  
  第二个破绽在萧雨歇。
  
  对手已经全然知晓萧雨歇今夜的状况,他身负重伤。怕是一个月前对手就布下了这个局,只等听雨楼落网,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步笑云只是刺出了第一剑。
  
  第三个破绽在白无惊。
  
  即使对手知道萧雨歇重伤,但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是萧雨歇何时返京,又在何地入京。白无惊亲自暴露了这个破绽,从登上阿剑的马车开始,他就为对手指出了萧雨歇的所在。
  
  局面只会越来越明朗,白无惊心想,所有的一切都确定了,最坏的情况也已经发生,他已经说服鬼眼三去取得那份足以颠倒朝堂的奏折,安排阿剑去通知听雨楼的杀手,剩下的无非是等待和杀戮。
  
  暴雨狂乱地击打着销金河的水面,这条河往南是水门,是朝廷的运粮水路。往北通着琵琶湖,听雨楼的总部就设在那里,辉煌的灯火透过雨幕远远地传了过来。
  
  雨水无休无止地倾倒而下,像是天河洞开,白无惊突然想起自己从未在听雨楼上听过雨。倒是一件遗憾的事,他心想。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种天气连巡街的侍卫也不愿意出来,水门的斗拱下还留着一盏捕鱼人的风灯,寒风吹的它摇晃起来,雨气不断地往袖口中灌,白无惊紧了紧衣袖。
  
  暴烈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像是密集的羯鼓,和着雨声,听起来像是千军万马。三匹纯黑色的马疾驰着停在了白无惊的面前,地上的积水在马蹄下四溅而开。
  
  那是产自北方的好马,毛色纯黑,鬃毛修长,雨水冲刷着它宽阔的前胸,有力的后腿上有着弧线优美的肌肉,即使经过持续的奔驰,它的呼吸依然均匀。
  
  马背上翻下三个人,他们蒙着面巾,黑色的大氅一直垂到他们的脚面,大氅里是六扇门的制服。
  
  看来鬼眼三是普通人,逃不过那一百万赏金的局,白无惊心想。他摇了摇头,哑然而笑。
  
  “白公子,”鬼眼三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援军来了。”
  
  “阿剑呢?”白无惊了无语气。
  
  “我就是阿剑,”鬼眼三掀开了面巾,血迹纵横,那是阿剑的脸,鬼眼三杀了阿剑,剥下了他的脸,制成了面具,“我来领那一百万两赏金。”
  
  “赏金?”白无惊冷笑,“今夜是个好天气,大雨会冲刷掉你们的血迹,我很喜欢在这样的天气杀人。”
  
  “是么?”鬼眼三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听雨楼的白堂主要杀‘六扇门’的人么?”
  
  “六扇门?你是只偷了虎皮的狐狸。”白无惊冷哼,他抛去了雨伞,从腿上拔出了疏影刀,雨水击打在刀锋上,发出清冷的回声,他振了振刀锋,轻声说:
  
  “来吧。”
  
  萧雨歇看着销金河。
  
  河面上是成千上万个被雨水击起的涟漪,稀疏的灯火倒映在河面上,又被雨水打碎,漫天遍地的雨声遮掩了远处传来的刀剑交击声,萧雨歇摇了摇头,他知道出事了。
  
  划船的老渔夫停了下来,他看着这位身着白绸长衣的公子,等待下一步指令。
  
  萧雨歇没有说话,他随行的侍卫已经被追杀殆尽,这场永无休止的追杀源自塞外,深至帝都。而追杀的起因,仅仅是一封来自国丈爷窦皓的书信。
  
  书信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是萧雨歇从中嗅出了血腥的野心,窦皓的计划如同一张天网,遍及朝野,牵连甚多,数以百计的人身处网中,成为权力斗争的棋子。于是,他为了配合窦皓,动身前往塞外,联系取得狼族的支持。他随身带着最强的护卫队,几乎是归部的最强杀手。
  
  白无惊坐镇帝都,操办一些列隐秘的事宜,清洗一些有碍大业的政敌。一切进行的很顺利,高坐皇宫的棠二世似乎浑然不觉,朝野上下一片和睦,但是那张网已经张开,坐镇其中的蜘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
  
  一切正如窦皓所料,这次变动的决定权只在帝都,只需要一场小规模的突袭就可以牢牢掌控帝都的命脉,狼族是势,听雨楼是势,奏折是势,所有的势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击,这一击,千钧汇聚,风云色变。
  
  “将军临阵,布局为先,吾等尽人事而已,败者,天命也!”书信最后,萧雨歇感受到了窦皓的决心。
  
  萧雨歇突然觉得有点累,他仰头看着数以万计的雨滴从空中落在脸上,感受着数以万计的雨滴打在渔船的草蓬上,船头的风灯摇摇晃晃,像是为夜中归人挂起的灯烛。
  
  听雨楼是家么?萧雨歇不知道,他的家在十九年前已经毁了,那也是一个雨夜,无休无止的大雨冲刷着妈妈的脸,她的脸惨白惨白,萧雨歇大声哭喊,他不会叫妈妈,只会哭。他拉着妹妹的手一直跑,雨水灌进他的嘴里,金属声划着墙追着他们。
  
  十九年来他一直想找一个家,能安心的睡觉,不用再担心暗处的刀剑;能安静的听雨,不用再担心无休无止的追杀。听雨楼是家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在听雨楼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老渔夫被雨淋的发冷,他拍了拍船篷,用眼神询问萧雨歇。
  
  萧雨歇艰难地转身,后腰的伤口再次撕裂开,剧痛让他猛然清醒,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向雨中散开,远处的刀剑声已经弱了下去,一切又归于寂静。
  
  他有些发冷,不知道岸边会是谁在等他。
  
  路渐平拉紧了缰绳。
  
  同行的六扇门捕快们纷纷勒马,疾驰的雨水也骤然停了下来,垂直而下,淋在他们纯黑的大氅上,又汇成水流砸在青石板地上。
  
  路渐平很喜欢六扇门的制服,他觉得纯黑色很符合六扇门的风格,而六扇门的风格,就是冷厉的纯黑色。
  
  六扇门成立的时间不长,而路渐平是组建者,他更喜欢称六扇门为影门。这个世界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六扇门就要守在光明与阴影的边缘,而听雨楼则是帝都阴影的代名词。
  
  路渐平挑选刺客、盗贼、乞丐、孤儿组建了六扇门,他严酷地训练他们的意志和肉体,这些人本身就隐藏在阴影中,让他们对抗阴影再合适不过。
  
  这是一只高压下的敢死队,路渐平以暴制暴,以血性和暴力来管理这支队伍,他们不敢反抗,因为路渐平是最大的暴力。
  
  六扇门和听雨楼已经争斗很多年了,路渐平处于权力的漩涡,必须要选择,好在路渐平选择对了。今夜这次围剿,由一位大人物直接指挥,六扇门只负责执行,不过看样子,似乎那位大人物胸有成竹。
  
  路渐平心中焦急,一切进展的很顺利,但是在他接到的命令中,那位大人物叮嘱他小心内鬼,“内鬼”这两个字让他很不安,六扇门捕快多无家室,在他的教导下极为团结,如果出现了内鬼,则说明他驭下无方,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他就要承受那位大人物的怒火。
  
  他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头绪。雨声不断地往他耳中涌来,他摇摇头甩去杂乱的想法,收敛心神,毕竟这次是围剿帝都阴影的皇帝——听雨楼主——萧雨歇,任何细小的闪失都会铸成大错。
  
  微弱的刀剑声传来,声音疲弱,像是有人受了伤,在勉力防御。路渐平从马上站了起来,他攀住了街角的屋檐,伏身而上,观望岸边的情况,借着岸边那一盏渔船的风灯,他看到了两个厮杀的人影,都披着纯黑的大氅,而两人也在这时候决出了胜负,一人将刀狠狠地刺进了另一人的胸膛。
  
  赢的那个人看也不看,转身从渔船上扶下来一个人,那个人显然身负重伤,唯有被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
  
  路渐平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船上人的脸,他大惊失色,翻身下房,大步奔跑起来。捕快们一扯缰绳,驱马追了上去,密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青石板上的雨水被打的粉碎。路渐平从后腰扯出了刀,他运气大喊:
  
  “站住!”
  
  街道另一头也涌出了六扇门的人马,那是散朝晖的人,他们驱马前来,将岸边两人团团围住,岸边的两人停下了动作,低着头不说话。
  
  路渐平沉着脸,他环顾岸边倒地的尸体,用刀撩开尸体的兜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青莲居的阿剑,韩凛儿曾告诉他要收他为小捕快。
  
  另外三具尸体横在岸边,两具尸体披着六扇门的黑色大氅,第三具尸体的大腿被砍断,路渐平凑近了看尸体的脸,他也很熟悉这张脸,是听雨楼不须归堂主白无惊。
  
  路渐平脸色愈发阴沉,他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听雨楼的最强杀手命丧销金河,连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个弟兄,其中还有一个韩凛儿提起的阿剑,想起韩凛儿,他就有些头大。
  
  路渐平压下疑虑,他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的白衣公子,轻声问:“萧楼主,我们又见面了。”
  
  捕快们顿时炸开了,他们不知道今夜围捕的重犯是萧雨歇,紧张地扶上了腰间的刀柄。六扇门捕快无亲无故,同僚之间相互帮衬,感情极深,如今死了两个弟兄,捕快们很愤怒,况且这个穿着六扇门制服的捕快正搀扶着他们最大的敌人——听雨楼主——萧雨歇。
  
  萧雨歇抬眼看着路渐平,重伤已经让他直不起腰,暴雨长时间的冲刷让他浑身乏力。他无力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路渐平的刀,眼神飘忽。
  
  “你又是谁!”路渐平压低声音,弹着刀锋,小心翼翼地围着黑氅人打转,他终于消除了最后一丝疑虑,找到了这个内鬼,“你杀了我几个兄弟?”
  
  黑氅人不说话,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萧雨歇的肩膀,清秀的五指上青筋毕现,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路渐平舔了舔嘴唇,缓缓提刀,挑开了那人的兜帽,一张脸暴露出来,这张脸他也很熟悉,他是帝都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风头正劲的年轻捕头、下一任巡捕接任者——散朝晖。
  
  清晨,皇宫。
  
  雨已经停了,漫天的朝霞平铺而来,红紫黄绯青蓝墨,养心殿青铜的巨柱,纯白的玉石,苍红的原木被染得光怪陆离。
  
  棠二世成世靖和户部尚书窦皓席地而坐,他们面前是一局棋,这盘棋已经下了整整一夜,棋面上胜负将分,白子已经被黑子杀的分崩离析。
  
  窦皓是在半夜被召进宫的,虽然年岁大了,但窦皓精神充沛,体魄强健,即使熬了半夜,也丝毫不见疲态,他从容的从棋钵中拈起黑子,稳稳地放在了天元上。
  
  “呀!”成世靖拍了拍脑门,他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钵,这是向对手表示认输,“岳丈真是国手之王啊,朕又败了。”
  
  “哪里哪里,”窦皓连连拱手,“是皇上相让了。”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内侍躬身低头站在了门外,他的手上捧着一封文书:“禀皇上,六扇门送来加急文书。”
  
  成世靖接过文书,拆除上面的封蜡,略微扫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并将文书递给了窦皓,示意他一同观看。
  
  “岳丈可知道京城的听雨楼主人萧雨歇?此人风神俊朗,有龙凤之姿,可惜却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
  
  “死者竟然还有散朝晖,年轻有为,却是听雨楼的卧底。”
  
  “可不是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好路渐平先知先觉,铲除了这个祸患。”
  
  “昨夜暴雨之下,暗流汹涌啊。”
  
  “彻夜对棋,岳丈也累了吧。”
  
  两人闲聊起来,光影变换中,朝霞将他们的衣服染成了彩色,如天上仙人,如地府恶魔。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5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17 18:57:22)

[泠]阿耆迦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2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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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6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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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0 帖
:风云23-1 届
第一轮中区:一生如寄(贴杀路渐平,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9 21:29:53

一生如寄


一、魔狼谷的皇
魔狼谷位于醉沙城以西,“死亡戈壁”以东的中间地带。终年狂风不息,千年的风蚀在谷内形成各种奇特的地形地貌,密集而错落有致的各种砂岩异形体,造型诡异,似城似郭,似楼似亭。最为神奇的是,受以西“死亡戈壁”中沙漠暴风的作用,魔狼谷的地形地貌时时在不断的变化着。
魔狼谷这片区域除了过往的旅人,就只有横行无数年的马贼了,直到,棠朝昌武元年,这一切才发生了变化。
棠朝这一代皇帝成世靖,登基时不过而立之年,却是万丈雄心,誓一统天下,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棠朝开国二十余年,国库充足,兵精马壮。世靖太子登基之后,国号昌武,昌武元年,帝起兵三十万,号称五十万,御驾西征,八月,大军屯兵醉沙城。
昌武帝此番西征,心意坚定,务必一次性解决大草原上的矞族之乱,因此大军未达时,已下令先锋齐王,扫平了魔狼谷的匪患,区区数千马匪,岂能敌棠朝铁血军队!不到十日,魔狼谷诸多马匪或杀或剿,其中最大一支马贼的匪首飞狼,抵抗了三天,见不是对手,便与妻子镜狼双双来降,投了齐王。至此,魔狼谷已无马匪强盗。
*****************
此时,魔狼谷内西侧,逶迤行走着几十个军士,士兵们衣服上是刚刚干涸的血浆,干裂而疲惫的脸上却有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几十个人呈品字型,有意无意的拥护着中间一位士兵在缓缓地前行。
“原地休息!”
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原地选择隐蔽休息,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安排了几个暗哨,便扶着中间那位士兵,坐到一旁的岩石后面,从腰下解下一张毯子铺在地下,扶着他缓缓的坐下,拿出了一张饼,一壶水,自己坐在下首,递了过来。
那士兵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面黄微须,容貌平常的很,双眼炯炯有神,偶尔掠过的一丝寒光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他一手接过饼,缓缓放在膝上,又接过水壶,定眼远方,微微笑道:
“朕自登基以来,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好你个颉弼,果然不简单!”
这一笑,虽在难中,却有说不出的淡定从容,如此随意地坐下,周身却隐有一股煌煌王道的意志凛凛不可侵犯。

坐在下首的那个将军咽下干巴巴的干粮 ,接口说道:“陛下,微臣等拼死这条命,也要将您安全护送回醉沙城。”
“嗯”,昌武帝眼帘翕动,手指轻扣。
“渐臣,我们目前的位置,是不是快要出魔狼谷了?”
“不错,陛下。”韩勉答道。
答话的正是醉沙城驻防将军韩勉韩渐臣,此人忠心耿耿,此番正是他拼死突出重围,才能得保皇驾万全。
“往醉沙城的方向,有黑泽罗的重兵把守,西边一线兵力略薄一些。我们虽然杀了出来,但恐怕很快要到西边的戈壁滩了。” 韩勉老老实实地禀报。
“围师必阙,这黑泽罗倒也懂点兵法。”昌武帝笑道,随即面色一寒:“只是,可惜了朕的五万好儿郎!齐王,朕若回城,必诛杀你!”
“陛下,醉沙城还有二十五万兵马,我们主力尚存,一旦回城,重新整顿兵马仍可再战,颉弼不过十万人马。此役我们虽然中计,但也斩获了泽罗一二万人,颉弼的黑骑兵最擅长奇袭,绝不会与我们正面交战,醉沙城援军一到,陛下自然安然无恙,只是……”韩勉突然停下来。
昌武淡淡的扫了一眼,“渐臣,有话但讲无妨。”
“是……臣担心,陛下不在城内,齐王若控制了醉沙城与一应大军,不但没有援军救驾,反而会有更大的祸端!”
昌武帝笑了,说道:“朕一日不死,齐王他便控制不了醉沙城,更控制不了朕的军队,渐臣,莫要担心,只要我们坚持住,必会有强援而来。”
昌武的声音很轻,很柔,但语气里却有着坚定的自信与意志。
“臣誓死护卫陛下安全。”皇帝的从容,也给韩勉极大的信心,在此君臣生死逃难之际,韩勉心中也是誓死护驾的激情。
“誓死护卫陛下安全!”七八十个士兵,齐齐跪在地下,声音铿锵坚定!
昌武帝微微点了点头,一挥手,士兵们又原地休息巡逻。
“这次,的确是朕太大意了,太心急了。否则,又怎能落入颉弼的圈套,更没有想到世桢身为大棠的王爷,朕的皇兄,竟然会暗通敌国,出卖了朕,出卖了我大棠的五万将士!”
“陛下莫要自责,矞族屡屡犯我边境,凡我大棠子民士兵,见之必诛。可矞族黑骑,从来都是一击而遁,不正面交锋,更不知其主力所在,茫茫沙漠,王师也不能轻易深入。飞狼夫妻盗贼,长期与颉弼暗中保持联系,因而他们所供颉弼在魔狼谷的消息应该是很可靠的。最为主要的是,还有齐王在一旁证实。”韩勉认真地说道。
“渐臣,朕错了就是错了,不用这么多理由来安慰。”昌武帝笑道。
“朕应该听从你的意见,派一上将即可,不应该亲自带醉沙城的五万兵马前来,当时骤闻宿敌近在咫尺,朕……朕也是太大意了,可惜了五万将士!”
“陛下,我们中计被困,有可能齐王降伏飞狼一说另有图谋,这魔狼谷内也极有可能还有飞狼等马贼的势力,泽罗的军队也随时都在搜查,此地不可久留。”
“颉弼,飞狼,齐王……”昌武帝叨念了片刻,“停止向西,利用魔狼谷的奇特地形掩护潜伏,等待援军!”
“是!”
魔狼谷的风,无视这一番君臣间的对话,依旧凌冽而肆意的吹着。
二、须弥山的僧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须弥山,般若寺。
一个白衣青年,面容清秀俊朗,神情平和宁静,此时正在般若寺后一池塘边,随地而坐,喃喃自语。
“师兄,方丈唤你前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晓得了。”
白衣青年被小沙弥唤作师兄,头上却是蓄发无受香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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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室内。
“如寄,你自幼入我佛门,如今已有十八年,你秉性善良,又聪慧异于常人,研习佛法,可有所得?”
“方丈,我有所得,亦无所得。”
“所得者何?”
“悟得自性,明心而见性。花开见我,我见如来。”
“善哉,无所得者何?”
“泥塑的金身不是佛,磕头祈祷亦非佛,煌煌庙宇更非佛,万千僧尼不识佛,佛在何处?受了香戒,披了僧袍,六根难有清静,四大未必皆空。念念不断,又如何能成佛?”
“善哉,善哉。不入世生得嗔痴妄念,又何来堪破而明心?如寄,你下山去罢,你的答案,不在庙里,而在红尘之中。”
如寄磕了三个头,“请方丈指点。”
“一路向西,一切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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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须弥山,如寄依旧一身白衣,背上挽了个包裹,里面都是日常洗换物品。手里拎了根哨棒,外表上看没有一点僧人的样子,倒像个习过武的书生,也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地,信步便走,却正是醉沙城的方向。
一路走过,但见连年兵乱,大多百姓流离失所,房屋残垣,破败不堪,老幼相扶,衣衫褴褛,路边行乞,荒野之间偶有枯骨饿殍,一副人间末日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寄暗自感叹伤神。
醉沙城已在身后,如寄一人孤身,渐行渐远。

在河畔洗了洗脸,刚坐下吃了几口干粮,如寄突然听到旁边的密林内传出一阵打斗,想起在醉沙城看到士兵集结,磨刀擦枪,如寄心中一动,缓缓朝着一旁的树林摸去。
进了林子里面,走近了些,如寄举目一望,只见三四个身穿大棠军服的士兵,围着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子,正在乒乒乓乓地打斗。
“小娘们,别费劲了,乖乖扔下武器,陪爷几个乐呵乐呵。”
“就是,大哥,这娘们虽然穿了男装,不过身材看起来很棒啊。”
“哈哈,那当然,大哥我看女人是什么眼光?这小娘们脱了衣服更要人命,弟兄们加把劲。”
旁边边上还有几个士兵,站在那里嘻嘻哈哈的调笑,如寄在林中听完始由,不由怒从心起,随即走出树林。
“什么人?”那伙士兵看到突然走出一个人,吃了一惊,随后围了上来。
如寄也不说,叹了一句,手起,棍落,片刻间,那几个人便倒在地上不能起来,口中哼哼唧唧。
围着争斗的那个几个人,大吃一惊,心神一失,却被圈中的那个年轻人噗噗几剑,刺中要害,倒地不起。
如寄上前,刚要跟那年轻人搭话,却见那人刺倒众人后,一鼓作气,跟上几步,唰唰几剑,鲜血飚起时,地上那几个已经送了性命。
“喂,你是什么人?”没有了威胁,那个年轻人束起了散开的长发,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眼晴盯着如寄问,声音如黄莺出谷,脆生清澈。
“我是个和尚。”如寄答道。
“和尚?”那人细细打量如寄,如寄闪眼观看,见那人虽着男装,却是皓齿明眉,秀颈雪白,胳膊上撕杀裂开的口子,皓质呈露。
“你是和尚,怎么不剃光头,不穿衲衣?还有,你的武艺好历害啊,刚才要不是你……这几个人留不得。”
那人嘴里不断发问,声音清脆好听,如寄微怔间,那人走上前来,又补了几剑,片刻,如寄脚下的那几个士兵又送了性命。
“善哉。”如寄不及阻拦,喧了一声佛号,“施主好重的杀心。”
“哼,这几个兵痞非我大棠士兵,是魔狼谷飞狼原来的手下,杀人越货掳奸妇女无恶不作,杀了他们罪有应得。”
“嚓”,宝剑一入鞘,那人转过身来,这才一双美眸盈盈打量着如寄。
“我没见过你这么英俊的和尚,我也没见过没剃头的和尚,对了,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如寄,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如寄,如寄,好奇怪的名字,天下竟然还有姓如的?”
“施主,如寄是贫僧的法号。”
“哦,那你的名字叫什么?算了,就叫你……叫你和尚吧。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前提是在我能力范围内。”
如寄心中暗暗说道:“我又会有何要求去找你。”
“对了,我的名字叫……就叫我屏儿吧,和尚,你要去那里?”
“屏儿……”如寄心头念了一声,听到问话,答道:“贫僧要向西行。”
“向西?再向西就是魔狼谷啦,那里正在打仗,和尚,你去那里干嘛?”
屏儿一边问着,一边走进旁边的长草里,悉悉索索的换衣服。
“打仗?为什么打仗?贫僧……”
如寄正欲搭话,正好看到草丛中出来的屏儿,换了女装,青丝如绢,斜斜别着一根木钗,紫衣长裙,怀抱宝剑,秀靥如花,英武中带着一股轻灵之气。
“和尚你武功那么高,我就不再扮男装啦,刚好我也要去魔狼谷,我们结伴而行,你正好可以保护我,你说呢?”
如寄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思道,诸相非相,果然都在红尘之中。
随即,如寄与屏儿一同前向魔狼谷,
“和尚,你怎么不是光头?”
“和尚,你武功怎么会那么历害?”
“和尚,你去魔狼谷干什么?”
“和尚,你的样子蛮英俊的嘛。”
远远地声音传来。
三、山洞里的人
魔狼谷内,荒芜人烟,一副大战过后的末日景象,呜呜的狂风,似乎在吊唁那些在战争中死亡的士兵,又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相互残杀的无知,千年过去,这里亘古只有一首歌谣,那便是风的声音,呜呜咽咽,呢喃轻唱。
如寄与屏儿,这一组临时组起的奇异伙伴,沿着大棠士兵与矞族战斗过的路线,正在缓慢行走,一个不知所终,一个不知何来。
自进了魔狼谷看到这样的画面,屏儿不再嬉笑,言语少了很多,黛眉紧锁,忧心忡忡之心表露无遗,但凡遇到一些尸首,屏儿总会冲上去翻开看看。
如寄的心头,也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环绕,众生苦,苦在不识自性,君王一怒,便是伏尸百万,苦海众生,化做孤魂野鬼,世间到底有何法,佛祖到底有何手段,能渡尽这苦海生灵?寺庙中的修习的清静之心,与这伏尸遍地的两种极端情绪,在他的那里不断回荡。

“我来寻找我的父亲。”
这一夜,如寄与屏儿存身于一处山洞,洞内燃气柴火取暖,噼里啪啦作响,屏儿低着头,抱着膝盖,盯着柴火,幽幽的叙说。
“我的父亲自幼就特别宠我,因为我有三个哥哥,我是她唯一的女儿,从小时,但凡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我要做什么,他都支持我。但后来,他越来越忙,很忙很忙,慢慢的,便不理我了。我非常生气,他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偏做什么,不让我习武,我让母后偷偷的找了教师习武,他发现后,大发脾气,把母后也关了起来,我去求他,他反而大声的斥责我,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我不爱那片宫殿,慢慢的,喜欢上了江湖。所以我出来就没有回去过。这次,我听说他要打仗,就女扮男装,偷偷的从中原跟到了醉沙城。
可是,不久前,醉沙城一片大乱,我听说,他带着五万士兵去追杀颉弼可汗,生死未知。我心里担心的要死,这才着急赶了过来,对了,和尚,你记得你的父亲吗?”
如寄安静的听着,拨弄着柴火,摇了摇头。
“原来你是昌武皇帝的女儿,大棠国的公主。”如寄说道。
“你孤身一人,又是女子,来这里做甚?这是战场,可不是江湖斗争。”
屏儿怒道:“女子怎么了?那个什么公主的我并不稀罕。醉沙城里有那个女人,如果我出现肯定会被她关起来,哼,她还是那么强势冷漠,从我小时候起就爱管着我!听说这次我父皇出事后,齐王不肯发兵救援,被她给软禁了起来!她……她可真是历害!”
“璇玑娘娘?”
“可不是。咦,和尚,你怎么会知道是她?”屏儿惊奇的问道。
“我虽在寺庙,可我人并不傻。”如寄淡淡的说,“天下人都知道昌武皇帝与璇玑娘娘情深义重,璇玑娘娘目前虽非皇后,却是女中诸葛,算无遗策,没想到,这次西征,璇玑娘娘也随驾了。”
屏儿撇了撇嘴,似乎不满如寄如此称赞窦璇玑。
“和尚,我是大棠公主,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行礼?”半晌,屏儿突然气鼓鼓的问道。
“哦?佛祖我都不拜,我为什么要拜公主?”如寄随口答道。
屏儿咯咯一笑,笑骂: “原来和尚是野和尚。”
如寄刚要反驳一句是野公主,却见屏儿笑骂之间,美目流盼,心中一叹,不再说话。
“和尚,你还没有说,你的父母呢?”
“我不记得了,我从小被师傅收养,寄在般若寺山下一家农户家里,五岁时入了寺院,记事起,便是上午诵经,下午习武。寺里我也不爱说话,长大后去了那家农户,没想到已经搬走了,这世间上,我无牵无挂。” 如寄静静的说道
屏儿幽幽叹息:“和尚你真可怜。”
如寄又添了几根柴火,看见屏儿盯着自己,眸中多了几份怜惜和同情。
如寄心里想到:“这姑娘虽然贵为皇胄,却是个本性纯善之人。”
噼里啪啦的柴火响起,如寄缓缓开口说道:“我不可怜,比起芸芸众生,苦海无边,他们才最可怜。”
“佛家十三经,诸多律论,我都研习过无数遍,师傅从小说我佛缘深厚,天赋聪慧,能识得自性,证得菩提,能渡得苦海,灭度众生。可有些问题,我还是不明白,师傅说,这些问题的答案,在红尘之中,要我一路向西,入世来取。”
“好奇怪,和尚,是什么问题呢?要到那里去取?”屏儿好奇心陡起,追问道。
如寄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在那里去取,一切随缘。”
“怪不得我要跟着你你也没有反对,原来你也不知道你要去那里呀?”屏儿指着如寄,嘻嘻笑道。
“和尚,你真是个怪人。”
“我识得自性,却未曾想过证的菩提。”如寄缓缓说,“我自下山以来,见人间诸多苦难,兵事一起,便是末日战争,人命如蚁,苦不堪言,垂死挣扎。我并不知道答案在何处,但我的内心告诉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终止这场战争!”
屏儿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说道:“终止这场战争?和尚,你真是大言不惭,你有多大的能耐,能中止一场酝酿已久的战争?你……这是痴人说梦!”
屏儿无比激动,又见如寄没有丝毫反应,自觉话说的重了些,便靠近如寄,小心翼翼的问:“要……要不你换个想法?”
幽幽体香扑鼻而来,如寄皱了皱眉头,说:“本性本心,指引着我这样去做,我会尽全力而为,如果做到了,本心通畅,想必我会明白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做不到,即便是身死,我的心里也没有遗憾。”
屏儿问:“和尚,难道你不怕死么?”
“生死都堪不破,谈什么修行!”
如寄说完,就这么随意盘坐,闭上眼睛,轻声诵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屏儿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看着如寄清俊的面孔,宝相庄严,悲悯天人,渐渐的,内心一片空灵静谧。
“或许,他的心愿,真的能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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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昌武帝一行,残兵败将,拥护着皇帝,在魔狼谷躲避逃亡已有数日,其间又被泽罗的士兵发现,战斗了数次,虽然逃得了性命,却只有七八个人了。
此番魔狼谷之战,泽罗与齐王,飞狼等人暗中勾结,设下埋伏,是役灭杀昌武帝五万余部,自损约一万五千人,可谓大胜。泽罗与颉弼二人不敢完全相信齐王,因此魔狼谷之战由泽罗带领三万余骑配合齐王设伏,而颉弼大汗的主力依旧在大草原一带游荡。大胜之后,泽罗害怕醉沙城大兵压至,凭自己不足剩余的两万人马,万不敢在魔狼谷正面开战,又将约一万余主力撤出魔狼谷,泽罗自己带了几千骑,分几十队在魔狼谷一边剿灭残敌,搜剿昌武皇帝,一边缓缓向西撤退。
此时昌武帝,正躲在魔狼谷一天然形成的沟渠内,靠着岩石,看着身边已不足十人,心中暗叹,难道朕此番真会死于此地不成,醉沙城内,朕的二十多万将士,为何还不前来救驾?璇玑,你可莫叫朕失望啊。
“渐平,干粮还能坚持几日?”
“皇上,已经没有干粮了,魔狼谷内寻找野菜各种食物,预计还能坚持几日。只是,大伙的伤势,实在太重,根本走不动了。”韩勉疲惫地回答道。
“嗯,醉沙城的大军,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叫士兵们坚持住。你们,都是朕的好臣子,好兵!”

韩勉正要回答,突然不远处想起一个阴侧侧的声音,“好一对生死君臣,黄泉路上,你们不寂寞了。”
韩勉一跃而起,护在皇帝身前,一手持刀,抬目望去,只见四周草丛中,缓缓走出四人,三男一女,看衣着打扮,并非矞族,而是中原人士。
“来者何人?”韩勉沉声问道。
“金风、细雨、不须归。韩将军,战场之上你最大,但江湖之上……嘿嘿,可惜了,今天,就让我们听雨楼,送你们君臣最后一路吧。”
韩勉护着昌武一步步后退,其它的士兵已经准备到位,一言不发,围了上去。
听雨楼的四位刺客被围,神情未丝毫变化,只有说话的那位,长相妖异俊美,冷哼一声,身形一动,手中长鞭如长蛇出草,刷刷几下,围上去的几个士兵缓缓倒地而亡。瞬间又回到原位。
“你们是成世桢派出的杀手吧?”
昌武帝强掩着震怒与悲伤,语气仍然淡定的问。
那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见昌武帝命是旦夕间,却不失帝王风度,无惊无怒,心里也不由得佩服。
“既然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皇帝听好,我叫白无惊,是听雨楼归字堂的副帮主,听命于窦尚书。此番暗中随军入城,临时受命于齐王。现在,可以送你上路了。”
白无惊刚向前一步踏出,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呼:“父皇!”
随即,身边气劲爆响,大惊之下,后退两步,与听雨楼的其它三位杀手一齐并列,举目一望,只见昌武皇帝身边,站立着一男一女,男的极为俊美,脸上略有风尘之色,一身白衣如雪,手提一根哨棒。女的娇艳如花,紫裙长发,正一手持剑,护在昌武帝身前。
“屏……屏儿?”昌武皇帝突见爱女,神情终于不再镇定,惊声问道。
“父皇,你先靠后。和尚,这四人是天下极为历害的杀手,手上也染了无数无辜者的性命,你助我杀之。”
“阿弥托佛,屏儿,你杀心,怎么这么重,贫僧可从来不杀人。”如寄喧了一声佛号,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白无惊一行四人,“几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哼,不知死活!”白无惊尚未答话,身后一人冷哼一声,身形晃动,如同鬼魅,瞬间,一片刀光洒向如寄。
如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左手挽捏成一个奇怪的手诀,脚下一晃动便到了那人身后,后发先至,轻轻在那人脑后一点。
“呯!”那人趴在地下,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惊雨楼的高手,在般若寺如寄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未接下。
白无惊三人大吃一惊,三人心意相通,一声低吼,一刀,一剑,一鞭,攻了上来。
杀气弥漫,刀光剑影。
屏儿站在一旁,神情紧张,一手握剑,从旁牵制,准备随时支援。
却见如寄一袭白衣,身形奇快,在包围中如翩翩蝴蝶,只是躲闪,并不还手,那刀剑鞭,一次都未打中。
“诸位施主,再不停手,贫僧可要得罪了!”
屏儿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和尚好痴,此时此刻竟然还想着讲道理。
那三人并不说话,身形微动,站定三个方位,变换了一下阵形,又展开了一轮厮杀。这次攻击速度变慢了,但如寄的压力骤然却是大了好几倍。
这是四人的合计之术,一旦施展,没有死角,没有活口。但现在其中一人已经受伤,合计的威力也弱了一些。
“噗。”一声轻响,如寄的右腿已然中了一剑,飚起一缕血花,身形顿一了顿。
“臭和尚,他们个个罪孽滔天,死有余辜!你还不快快还手!”屏儿大急,声音中已带一丝哭腔,正欲冲进圈内,场面却又发生了变化。
如寄右腿虽然受了一剑,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一手放在胸前,捏了个奇怪的印记,一手缓缓握成拳,随后,拳头猛然一张,嘴里一声爆喝。
“咄!”
一旁观战的昌武皇帝,瞬间感觉天色暗了一暗,地面抖了几抖。
白无惊三人,受这一喝,脑中短暂一片空白,身体一滞,短短一秒时间不到,如寄的右手一变,如穿花蝴蝶,已在三人腰间分别点了一下。
身形微动间,如寄已回到屏儿身畔,微微喘气,刚才的降魔真言,极损内力,也伤脾肺。如寄虽然点昏了三人,自己也受了内伤。
屏儿连忙扶住:“和尚,你怎么样?”
如寄摆了摆手,以示无碍,并不说话。屏儿见状,提剑前去,唰唰唰三剑,又结果了三人的性命。
如寄阻止不及,只得一声叹:“我未杀你们,你们却因我而死,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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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须弥山般若寺的高僧。”
昌武帝、韩勉、屏儿、如寄一行四人,简单收拾掩埋了一下,换了个地方坐下,听完屏儿道完始由,这才说道。
昌武皇帝一手抚摸着爱女,溺爱之情溢与言表,又与如寄说话。
“据朕所知,般若寺的高僧,一直在须弥山修行,很少涉足世俗,大师为何染身尘世呢?”
如寄尚未说话,屏儿一旁嬉笑接道:“父皇,屏儿知道的。和尚他痴了,跑下山来寻找什么答案,他还说要终止这场战争。”屏儿见昌武无恙,心情大好。
昌武帝也望着如寄,双目如电。
“贫僧为万民请命,请皇帝终止这场战争。”
良久,如寄答道。
一旁的韩勉脸色一变,昌武皇帝沉默片刻。
“朕欠你一条命,可以允诺你一个要求,只要朕做的到。”
如寄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屏儿,屏儿脸皮发红。
“皇家贵胄,都喜欢应诺要求?”
昌武帝也看了屏儿一眼,淡淡说道:“唯独你这个要求,朕不应你,随朕死去的数万将士,也不能允朕这样做。”
如寄正欲说话,突然耳朵轻轻一动,“有人来了。”
*****************
韩勉悄悄地从山坡上退了回来,脸色一片苍白。
“泽罗的人,一共有三四百骑,估计是刚才的打斗声引来的,正往这边过来。”
昌武听罢,颓然无语。
“想不到,朕,终于还是要毙命在这大草原上了。”
仿佛间,一生好强,杀伐果断的昌武皇帝,雄心顿失。
“臣宁死,也要拉几个矞族的垫背。陛下,请让如寄大师与银屏公主,掩护你撤退。”韩勉哭拜在地。
“谁也退不了的,杀罢。”昌武抽出长剑,整了整战袍,神色恢复了如初,只是看向屏儿的目光,多了些不舍与柔情。
“轰隆隆……”
几百铁骑,打着口哨,兴奋地呼喊,已经远远地将四人围住,队伍中间走出一人缓缓策马前来,体形彪悍,正是矞族颉弼可汗之弟泽罗。
屏儿俏立在父亲身边,手持长剑,又看了一眼如寄,多了一丝温柔。
“和尚,你去罢,他们要的人是我父皇,你的武功又好,他们拦你不住,我……我没成想会连累到你。”
如寄心头,竟然不知为何,微微一滞。
“皇帝,我助你擒拿泽罗,救你性命,你允诺我止战,如何?”
“什么?”此时此刻,不仅是昌武帝,连屏儿也觉得,无寄在痴人说梦。
泽罗已经远远的立住了马头,几十名弓箭手挽起长弓,对准了四人。
“朕在醉沙城,尚有精兵二十五万。”昌武皇帝在生死之间,语气前所未有的安静。
“颉弼他屡次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朕能饶他,朕的将士岂能饶他?我棠家子孙,岂能不战而降?笑话。朕不死,齐王不敢动,朕如死,齐王必然登基,他虽弑兄,却是我棠家血脉,继承大统,他日必能一战而全功。泽罗此次围而不杀,正是要以朕的性命要协,克制大棠。”
昌武笑了,看着如寄,“你说,此战,朕岂能求活?”
四、大草原的血
“我不一试,终究不甘。”
如寄叹息了一声,目光清亮如水,撇了屏儿一眼,身形晃动间,如一缕清烟,几个起落,竟然冲向了泽罗。
“放箭!”泽罗沉声发令。
箭密如雨,如寄踩着奇特的步伐,左右晃动,冒箭雨而行。
“再放!”
二轮,更密集的箭雨,密密麻麻,铺天而来,撒向如寄。数百矞族骑兵,将泽罗护在身后。
“和尚——”
屏儿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身后传来。
箭雨未至,如寄已经脱下长袍,雄浑的内力鼓荡其中,布袍瞬间如一面充了气的盾牌。
如寄低喝一声,骤然加速,布袍挥动间,箭纷纷打落地,噼里啪啦。
此时,已距离泽罗不足百米,箭雨威胁已去,可泽罗的身前,有数百名矞族铁骑,死死地护住泽罗。
“列阵。”泽罗一声狂喊。
所有骑兵的长枪高高抬起,正指着前方的如寄,冲天的杀气弥漫在四周。
如寄飞掠,最前方的骑兵,透过厚厚的头盔,已经能看到如寄清秀俊美的面孔。
长枪疾出,刺。
如寄脚尖轻轻一点枪尖,又高高飞起,从空中来看,距离泽罗仅有数米。
“杀!”
长枪再次变形,疾刺天空。
就在如寄落下马上要被扎成刺猬的瞬间,空中飞落的如寄,拳头猛地张开,高度集中在拳中内力化为气场,由拳头爆发开来。
“牟!”
骑兵的阵形一顿,如寄一脚点在枪尖,身形再变,已经落在了泽罗的马鞍上。
“噗。”
如寄一口鲜血喷在泽罗的颈部,同时一只白皙的手,从泽罗的身后伸了出来,捏住了他的脖子。
“动,则死。”
如寄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矞族骑兵惊呆了,远处的昌武皇帝等人也惊呆了。
须弥山的僧,果然不凡。
此时,身后战鼓如雷,密碲如雨。
醉沙城的援军,这一刻终于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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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朵朵白云。
辽阔的草原上,黄草秋长,牛羊遍野。
过了中午,草原的东边,远远驰来数十骑,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体形宽阔的彪形大汉,一身大草原上牧民的装扮,身后紧紧跟着的是一男一女和着数十个骑兵。
“吁……。”
那大汉突然勒马而立,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大草地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最迟今晚就能到达。”
身后的那个白衣男子笑道,“好,辛苦施主了。”
一行人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几个士兵开始埋锅造饭,不远的牧民,送来了滚烫的奶茶。
这行人,正是泽罗,如寄,棠银屏一行。
魔狼谷内,如寄奋起神勇,力擒矞族泽罗,迫使其不能击杀昌武皇帝,降伏了泽罗一行,大棠军队顷刻前来,泽罗无奈之下,只能降了。
昌武本想斩了泽罗,但被如寄劝阻,如寄两次救驾之功,别无所求,只求昌武帝收兵,再加上离别多年的银屏公主一旁苦苦相求,昌武这才饶了泽罗,并且给了如寄一个机会,如果能说动矞族可汗颉弼议和,罢兵或可能谈。如此,如寄便踏上了草原之行。
昌武帝也感其胸怀苍生,同时也释放了泽罗,一表大棠诚意,二则大草原上泽罗也能带路。而棠银屏也以大棠公主的身份,一同前往。
“我的兄长,是不会和谈的。大棠与矞族,百年来征伐不断,只有战没有和,何况我矞族的主力精锐损失不大,如寄上师,这些情况,那皇帝都是知道的,你也是知道的,此行你们二人,恐怕凶多吉少。”
泽罗坐在一边,喝一口奶茶,割几片烤肉,说道。
魔狼谷一事,泽罗亲眼目睹如寄神功,惊为神明,后得知是须弥山般若寺的和尚之后,更是拜服在地。般若寺在大草原人的心目中,和天上的神明一样神圣。
棠银屏依旧一身紫衣,英武逼人。但双目流盼间,时而欢喜,时而忧心忡忡。
“唉……和尚,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屏儿叹息一声说道。
“尽力而为。只是…….”
“屏儿,我上次已经重伤,此次已抱了必死之心,来求一线生机,你……你何苦要来呢。”如寄心里这样轻轻的叹息。
“走吧,上师,估计晚上的时候,就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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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草原上,点起了熊熊篝火,载歌载舞。
颉弼大汗的大帐内,一片欢声笑语,矞族的各个将领齐聚一堂。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比我们大草原上的女子都要勇敢。” 颉弼频频,对着棠银屏,大碗畅饮。
“弥山般若寺的圣僧,是指引我们的明灯,如寄上师,欢迎来到大草原。”
颉弼见泽罗平安归来,又带着大棠朝的公主、般若寺的高僧,大喜之余,疑窦尽去,遂召集各部落将领前来庆贺,但席间对于如寄所述罢兵一事却笑而不答,只是称赞圣僧,夸赞公主。
如寄不饮酒,屏儿却豪兴不浅,漂泊江湖数年,深宫公主,也学会了江湖上大碗饮酒的豪爽作风。
“汉族人视我们如豺狼狗豹,我们大草原上的男人,也不是好欺负的!”颉弼拍着胸脯说道。
“圣僧,我草原上的男儿,也不是秋天里的草,割了头,明年还会再长。” 颉弼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王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干将领认真的聆听大汗的意见。
“我们,也讨厌打仗,但从不害怕打仗。” 颉弼大汗洪亮的声音,在王帐里响起。
如寄大喜,即从席起,单膝着地,双掌合什,“如寄,谢大汗,大汗一念之间,苍生百姓免戮之灾,大汗也修得无量无边的福德功果。”
如寄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情不自禁的将目光看向屏儿,只见屏儿满脸欢喜,一片飞红,也正痴痴的瞧着自己。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颉弼大汗大笑道。
“昌武皇帝既然敢派自己的女儿前来,我相信他的诚意。但具体事宜要议,草原矞族,可以表示臣服,可以纳贡但不称臣。棠朝更不能在大草原上设郡、布兵、设营等等……”
“报!大汗,棠朝军队已将我们四面包围,火把无数,兵力不祥。”
正在此时,帐外突然冲进一个士兵紧急禀报。
“哗……”。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如寄骤闻之下,急怒攻心,内伤裂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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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史记,大棠元年十月,昌武帝御驾西征,领兵二十万,大破矞族,俘虏矞族大汗颉弼。次年,草原上建洁州都护,终年驻兵扎营,册封泽罗为草原可汗。至此,棠朝一统西部。
而事实是,后来的如寄禅师,对昌武皇帝只说了一句话。
“你若杀了他们,须弥山般若寺,与大棠誓不两立。”
“可他们杀了朕的女儿!朕的女儿,她深爱着你,才会来到这片草原!”昌武皇帝冷冷说道。
“是你,以屏儿为引,才在草原上找到矞族的主力!你……你不惜舍了女儿,竟然如此狠心!”
如寄悲声。
昌武帝默然。
“你若杀了颉弼一族,须弥山般若寺,与大棠誓不两立。”
如寄的声音,满含着万古不化寒冰一般的寒意。
“朕允了你,至此天下,再无战事。”昌武皇帝站在大草原上,似乎没有一丝得胜的喜悦。
“班师回朝,朕很不喜欢这片草原。”
如寄拖着重伤的身体,缓缓坐在地下,天空上仍然白云朵朵。战后的草原一片狼藉,血汇集成小河,小河中又倒影着天上的白云。
他的心头,浮现出一个紫衣长发的女子,那个在醉沙城后遇到女扮男装的女子,俏生生笑嘻嘻的似乎站立在他面前,一个劲的问话。
“和尚,你为什么不是光头呢?”
“和尚,你的样子蛮英俊的嘛。”
“她真好看。”如寄喃喃说道,双眼终于滑落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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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般若寺。
“师傅,请为弟子剃度。”
“如寄,如今你的心中,可有了答案。”
“师傅,弟子现在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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