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零的花

（一）

整个城市都在下雨，地板散发着潮湿的尘土味。小曼喝着柠檬水，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这是一处古旧简陋的住宅区，街道剩下安静的街灯，墙面上剥落的水泥在雨水里散落成抽象的图形，象一幅后现代的画。画面里有一个人，湿漉漉的长发，忧伤的眼睛，孤独的灵魂。

这副模梭两可的画让小曼想起了一个人，在她心里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地呼吸、微笑、徬徨。陆小曼伊伊呀呀哼唱起了那首六、七时年代的歌谣：“人间有天堂，天堂在陋巷……”

（二）

十七点零八分，小曼空洞的肚子开始叫唤。她搜集了早上剩下的所有食物，一个面包、两个小西红柿和零落在杯子里的三片柠檬，来填补此时的空洞。吃完的时候，她想，肚子需要食物，是不是就像生命需要爱情一样？她又想起那个人。那个初恋的人。爱情来得久远诡异。但早已驻扎在心灵的深处，连结着心肝脾肺。疼痛而庄重。

几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在艺术美院就读。她喜欢剥离城市繁华的外表，在别人的意想之外寻找灵魂的构想。就像她那副获奖的油画作品《生命》：弯曲的道路两侧，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叶片大而稀疏，掉落在古稀老人的光头上，“啪”的一声，老人绽放笑容……

（三）

小曼在午后的咖啡BAR里，为自己庆祝人生里的第一次获奖。陌生的人们端着煮沸的香浓咖啡，窃窃私语。没有人打扰她的快乐。

她曾对父亲说：我会成功的。

农村的女孩还是踏实些的好。

不，我要考大学，去那个暖和的城市。

……

她真的来了，就在今天，她向成功迈近了一大步。她感觉到愉悦。品着咖啡，陆小曼想念着贫瘠的乡村和纯朴的双亲。

一身洁白的制服吸引了她。阳光打在侍应生的脸上，印出一层白色的光晕，显得女孩格外好看。后来得知，她出生在二月，是个外表与心灵同样纯净的丫头。

（四）

小曼给她取名“二月丫头“。

她们的心像飞一样的穿越空气，穿越世俗，穿越牵绊眼前的一切一切。

时光很快，向远方飞去。像无数个不能回来的昨日。小曼还记得，她们喜欢背靠着背坐在地板上，打量日出，打量悬浮在空气里的尘土。

丫头总是对她百依百顺，没有理由。丫头说她生来就为了付出，她竭尽全力将自己的好挥霍一空。小曼知道，她们就像在浪尖嬉戏的孩子，尖叫之后，就是淹没。

即使这样，她们还是爱着，还是疼痛着，还是知道没有尽头的。

（五）

小曼说，我们是没有选择的。

丫头说，就像太阳一定会落山。

最后一次，她们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租住屋里。大口大口地喝酒，声嘶力竭地唱歌，以为可以在酒精和歌声里遗忘疼痛。

她们十指相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你会在世界的任何角落，平白无故的想起我吗？

我们拉过手指，会在任何一个角落祝福对方。小曼说。

我想说，人生千变万化，但我希望能留住永恒……

（六）

为什么有人说生命就是一场徒劳的抗争呢？

小曼不懂。她想问问丫头懂不懂。但丫头再也听不到她的话了。

当阳光重新爬上窗台的时候。丫头闭着眼睛，像在假寐。小曼看到她手腕上已经干涸的血。丫头选择一个人赶赴另外的世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丫头真的走了。纵有再深的依恋，也留不住她。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日出。日落。仅仅是一念之差吗？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株永不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