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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阿姨/(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1帖)

(作者:;提交人:乌龙东;提交时间:2023/12/20 11:18:54)

初见你时,你是我的芬,我是你的村。
在玉林路的小酒馆,
你要了一杯加珍珠的卡布基诺,
我点了一瓶五十度的黄盖玻汾。

这明明不是酒吧?
我晃了晃酒瓶,听不懂你的疑问。
难道不是酒,吗?
你生气地拿筷子沾酒在桌上
写了个吧
结果我差一点就看成了bra。

原来你要去的是动次打次、乌烟瘴气的bar
而我只想灌醉自己跟你说些扭捏情话

你说初次见面选在大排档是我的过
我说这家蚂蚁上树做得其实也蛮不错

你一口喷我脸上,哎呀,不仅蚂蚁会上树,珍珠也会上脸
我扭过头去,暗想这个女人不仅可爱,还有点危险。

送你回到宿舍楼前,你说明天有课,赶紧再见。
我又不能硬着头皮,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窗外看不清你的侧颜,站久了,蹲一会,一蹲就是好多年
不知是谁拉上了床帘,也拉上了我的相思,以及缠绵。



再见你时,你已是别人的桂芬,我还是自己的一村。
在春熙路的电影院,
你坐在老头的旁边,含情脉脉,声如细蚊
我坐在老头的后面,看着秃顶,心急如焚。

你们居然看个战狼都要成双成对
留我一人在后座伤心流泪

好像听你说,电影好无聊,回去就睡
老头拍拍你的头,此时无声,谁都能意会。
我只好冲出影院,雨夜买醉
回到当年的排挡,一瓶红玻汾,就着花生碎。

爱情不是下酒菜,吃不出酸甜苦辣
人生不是电视剧,不仅仅嬉笑怒骂

我还是当年的村,你早已不是那时的芬
我还在拼搏勤奋,你可能早已沉沦

我拿着韭菜盒子冲进电梯
他扶着金丝眼镜捂住口鼻
不好意思,斯米马赛,爱慕骚瑞
没有关系,年轻小伙,注意身体

我没看清他的面目,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的爱情,我的自尊
只因转过身的那一瞬
他露出了邪恶的背影,和秀顶的脑门。
董事长您先走
小伙子好好混


最后的最后,你依旧是牛桂芬,而我,终成了你的村
在顺城街的大教堂
宾朋满座,盛装盛典,吉日良辰
我拉着你的手,对着上帝发誓,齐说阿门。

你笑着说,我老了
体胖、慵懒、还掉毛,像一只银渐层
我回答说,只要你爱我
我就是你的许文强,你就是我的冯程程。

后来才知道
你不是谁的小蜜,他却是你的爹地。
你给我机会,想成为我的honey
只是,找寻不到我的踪迹
应该是蹲久了,睡了一地。
窗缝外,除了黑夜,只剩回忆。


/海洋阿姨/(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2帖)

(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4/1/11 15:12:44)

五月吧第516届风云『白鹿原』第二轮灞柳风雪贴杀鹿兆海WZ(独立刺)(真身:海洋阿姨)

螺旋上升中的历史瞬间

          ----原上人的前世与今生

 

王朔:“你在那聊什么,什么剑气啊,不爱武侠就不懂诗,诗跟那是一回事吗?于丹呢,有百分之二十不喜欢,百分之八十我喜欢,夸夸其谈,她也犯了知识分子一个特大毛病,就是把残酷的历史审美化了。这个历史上非常残酷,你比如她讲武侠,我严重不喜欢。武侠,都写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聊呢?一个女的你懂什么叫剑气啊?我作为一个老军人,我严重讨厌这一点。你不能拿古典诗词来看中国历史,你看看汉乐府那七十从军行,当兵要当一辈子,所以有那么多怨妇诗,你怎么不聊这个啊,什么李白啊,李白一个求官不成的一个人,名利之徒,有什么可聊的啊,别拿李白说事。李白那两手花花架子,拿剑,什么剑?于丹,我昨天看她《鲁豫有约》,她说什么李白,什么三分剑气,七分月光,你拿一40倍望远镜,于丹,你看看月亮是什么,那就一块板砖,什么七分月光,而且什么吐出半个盛唐,盛唐人民多痛苦啊,当兵要当一辈子,男丁全部打仗去。你个人喜欢武侠可以,你别把他,你玩过剑吗?玩剑者必死于剑下,谁说的,上帝说的。你在那聊什么,什么剑气啊。不爱武侠就不懂诗,诗跟那是一回事吗?李白的诗都有点轻飘,你看看边塞诗, 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隤。老母不在(王朔口误,应为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还有三秦民谣,那是秦始皇以前的,武功太白,去天三百。孤云两角,去天一握。 山水险阻,黄金子午。蛇盘鸟栊,势与天通。”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三秦,现今泛指陕西,古时没有现代省域概念,三秦范围大致在潼关以西的关中平原。潼关以东是哪儿?潼关以东是洛阳。南边呢?出长安城往南,关中平原南端,入子午谷进子午道,600里后直抵川蜀。龙朔二年(公元662)初唐四杰之首王勃,送友人与长安城外,写下了著名诗篇《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再往前,公元206年,沛公军灞上。咸阳门外鸿门宴,席间刘邦逃回灞上驻地。后项羽自立西楚霸王,大封天下诸侯,为摄刘邦势力,项羽以咸阳为界将秦地一分为三,故称三秦。刘邦封汉王,都汉中,辖陕南、川、蜀。当年沛公军灞上,灞上即为长安城东白鹿原,而汉朝的汉字即取自于汉中。刘邦从白鹿原前往汉中时,走的正是那条子午道。

 

牛二做梦也没想到,他终于等来了一位文人。一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却又腰板挺得笔直,随便哪个衣服破洞中都能撒发出儒雅气息的文人。牛二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用实力证明渭南勺勺客名不虚传。他迫切希望拿一桌子好菜换得眼前这位落魄文人口中的一句诗。可是这位诗人嘴里有话,却没有诗。牛二黯然,他多希望自己的铺子能留下诗人的丹青墨宝,可牛二懂得,这是个什么年景?谁又有勇气留诗呢。临走前,牛二送客送到门口,甚至借了些盘缠。月光下,两人一齐望向屋外草棚边挂着的长幔,幔上的字影影绰绰,看清楚后甚是吓人:

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文人也有一首落第诗,《下第题青龙寺僧房》,不过文人未让牛二记下这首,文人只说此去洛阳,为避战乱。他日平乱,定将带着诗以及金银答谢牛二。

文人走出三五步后,回头说了自己的名字,韦庄。

   

韦庄,韦应物四世孙,家学渊源,祖上既有太子发小玩伴,也有官拜至宰相、都督的。到了韦庄一代,父母早亡,家道中落。韦庄两次应举不中,广明元年(880年),韦庄四十四岁时再入长安,遇黄巢起义,韦庄在长安城与弟弟妹妹失散,又得重病,直至中和二年(882年)才得离开长安。景福二年(893年)韦庄入长安应举复又落榜,乾宁元年(893年),韦庄终得中进士,委任为校书郎。

韦庄中榜后第一件事便是出城,策马向东,沿官道一路狂奔,去往白鹿原。可惜韦庄做梦也没想到,那日一别即是永别。韦庄站在原上,道旁稀稀落落的惨状,比起中和二年(882年)自己离开长安时更显凄凉。甚至,远近高低,错落的屋棚尽数破败,看不到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牛二。

牛二,应该也有祖先,他是谁的几世孙可能牛二自己都不清楚。牛二只知道他虽姓牛,但肯定不是牛生的。他祖上是渭南人,渭南离白鹿原差不多一百里路。渭南出勺勺客,所谓勺勺客就是厨子。唐初,长安城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长安城里的人多,厨子也多。许多勺勺客便从渭南迁移到长安城里来。城里勺勺客多,城外更多。尤其是白鹿原。从长安去往潼关,出了城,折柳惜别,白鹿原是一道景。人们在此送别、分别,造就了白鹿原的兴旺。若要问为何选在此,那就得说说古,这些古啊,是牛二从小骑在他父亲肩上,一边看着他父亲颠勺,一边听他父亲说给客人听的古。听了三年五年、十三年十五年,直听到自己掌了勺,自己也会讲这些古。又在某个夜晚,将这些古说与韦庄。

牛二说,这白鹿原和灞陵原,这俩名字哪个更早?那肯定是白鹿原。相传周平王迁都洛阳,途径此地,见白鹿,所以才称为白鹿原。后来呢,神圣武皇帝迁都洛阳,出长安城,也停留在白鹿原,为何?人家国号是周嘛,溯源正统。昔日沛公军灞上,那也是古,所以说,白鹿原上到处都是故事。故事多了,人就多了,人多了,故事就更多了。

白鹿原上的客栈茶亭凉棚里,家家都有自己的古。顶头上老孙家,他家的幔子上写着“野店临官路,重城压御堤。山开灞水北,雨过杜陵西。”这是岑参的送别诗。岑参是什么年代的人?那是天宝时候的事了。一百多年,这条幔子不知传了多少代,也不知道经过几道手。总之,老孙家说了,那是岑参在他祖先棚子里做下的诗。还有呢,东边老远地方,最高的那座楼,挂着的幔子是李白的诗“西出苍龙门,南登白鹿原。”

自然还有白居易、刘禹锡、王维。

有些勺勺客手艺差,却也想拿诗往自己脸上贴金。结果阴差阳错,幔子上写的是杜牧的《过华清宫绝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一骑红尘可不是奔跑在白鹿原,而是南边的子午道,荔枝是从子午道运过来的。说到此,牛二洋洋得意,他家的幔子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这可是韩昌黎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韩愈是大儒,韦庄怎能不知。韩愈因《谏迎佛骨表》获罪,被贬广州,路上遇到跟随而来的侄孙,写出此诗。没有到,写这首诗的地方竟在牛二店里。

当时牛二祖父如获珍宝,将幔子悉心收藏,为避免灾祸,等到牛二父亲掌勺时才适时挂出。可惜了,牛二说到此已从洋洋得意变成失意。广明元年,黄巢起义,义军一路攻到长安,长安城外,起义军在白鹿原整顿,原上没逃走的勺勺客悉数被掳去当伙夫,事后黄巢竟饶他们不死,义军将所有茶亭凉棚所挂幔子全部焚毁,新挂上“不第后赋菊”。只为这些茶亭凉棚都挂上黄巢的幌子,而勺勺客们也都同一口径,改说义军的古。

这不,到了中和二年(882年),韦庄出城,偶遇牛二。

现如今,韦庄望着眼前残破景象,泣下沾襟,全然没有新中进士的豪迈欣喜。韦庄依稀记得,那日与牛二对坐,牛二求诗求字得迫切。牛二说,原上的这些勺勺客,大多识字,读了些书。他们的祖先因为瘟疫从渭南迁移至白鹿原,都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这帮勺勺客靠着厨艺积攒了家业,除了在白鹿原上买地,也学着积极创办乡学。牛二自称愚钝,父亲供他读了几年书,终究没有什么结果。到了牛二当父亲,牛二和原上所有大家长一样,让大儿子一边学颠勺手艺一边读书,小儿子一边学种地一边读书。牛二说了,他当个一辈子勺勺客,总希望孩子有点出息。

韦庄问结果如何,牛二惨然,大儿子被征了兵,杳无音讯。说到这,牛二不解,早年间征兵只从二十出头征起,后来不都是职业军人。直到黄巢起义,皇帝又抓壮丁保长安,娃娃才多大,抓走了就再也没回来。牛二带着小儿子躲到老家渭南,结果起义军深知渭南勺勺客的名气与手艺,硬是抓了一批勺勺客做伙夫,阴差阳错,牛二和小儿子又被起义军带回到白鹿原。牛二当伙夫,小儿子当了义军的兵。

牛二问韦庄:“先生是读书人,先生是读了很多书的读书人。那先生说说,长安腐朽,大唐没落,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卖官鬻爵,民不聊生。黄巢起了义,可这义军的义字在哪儿?长安城有人张贴反诗,黄巢就下令屠杀三千多大小官/员、文人墨客。何等悲惨,我的两个儿子至今未寻得?他们一个守城,一个攻城。可这城都破了两年了,怎么都见不着孩子回来?你说要是这两个孩子会不会自相残杀……”

“都说甲午年的天灾是诱因,可谁又说得清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咱虽是勺勺客,可也是庄家户,靠天吃饭,什么样的天灾没见过。老百/姓过日子就两个字,穷时靠攒,困时靠熬。先生?黄巢说天下均平,这均平的盛世咱们能攒得出,熬得到吗?”

韦庄哑口无言,陷入沉思。

牛二又问道:“先生,汉高祖举事也是农民起义,你说将来这江山到底谁来坐?”

韦庄回答:“看谁坐得久吧,坐不久的都会被推翻。”

牛二接着问:“那大唐会被推翻吗?”

韦庄没有回答。也许会被推翻吧,古今朝代兴亡罔替,长则数百年,短则数十年,哪有什么千秋功业,怕只怕历史的车轮倒退,不再向前。

牛二见韦庄不说话,接着说:“先生,我只知道祖祖辈辈是渭南的勺勺客,这柄勺子传到我这已不知多少代,期间大起大落也有,苟延残喘也有,家族兴衰,终究延续下来。攒了几代人,熬了几代人,如今就剩下这座破棚与几亩地。两个儿子失踪,恐怕凶多吉少。内人悲苦,恶疾攻心,半年前内人也撒手而去。这长安酷吏如梳,黄巢义军如篦,我几近破产。不过儿子都没了,要这产业有何用?,余下这些我权当资助先生东去洛阳,待到他日重逢,先生不要忘记承诺,赠旧屋破棚一首诗,牛二此生无憾。”

 

牛二那句此生无憾,言犹在耳。韦庄拿着包袱呆立在破棚前嚎啕大哭,不知道牛二还活着吗?他要是死了,是死于唐军还是义军?是死于天灾还是人祸?韦庄解下包袱,从银子旁取出笔墨,在屋前门板上写下了准备已久的长诗----“秦妇吟”。

 

乾宁四年(897年),韦庄从子午道入蜀,期间多次上书、用计,避免蜀地之间内战,又避免外藩双方倾轧。天佑四年,唐哀帝禅让皇位与朱温,韦庄拥王建为蜀王。韦庄深知历史可能在某一刻轮回,但历史的这个瞬间绝不能重合,甚至倒退。历史的车轮必须前进。

 

 

冷先生的中药和针灸对鹿子霖全部无能为力,他被家人捆在树上灌进一碗又一碗汤药,仍然在裤裆里尿尿屙屎。他的有灵性的生命已经宣告结束,没有一丝灵性的生命继续延缓下来。女人鹿贺氏也不再给他换衣换裤,只在吃饭时塞给他一碗饭或一个馍,就把他推出后门,他身上的新屎陈尿足以使一切人窒息。夜晚他和那条黄狗蜷卧在一起,常常从狗食盆里抓起剩饭塞进嘴里。

白嘉轩看着鹿子霖挖出一大片湿土,被割断的羊奶奶蔓子扔了一堆,忽然想起以卖地形式作掩饰巧取鹿子霖慢坡地做坟园的事来,儿子孝文是县长,也许正是这块风水宝地荫育的结果。他俯下身去,双手拄着拐杖,盯着鹿子霖的眼睛说:子霖,我对不住你。我一辈子就做下这一件见不人的事,我来生再世给你还债补心。鹿子霖却把一颗鲜灵灵的羊奶奶递到他眼前:给你吃,你吃吧,咱俩好白嘉轩轻轻摇摇头,转过身时忍不住流下泪来。”(书中原文)

 

“嘉轩,你居然哭了,居然为我哭了。嘉轩,你说你一个瞎子怎么哭得这样伤心,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你是真哭还是偷着乐?你一个腰板梆硬的人,到底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冷先生,亲家,年过了吧?老蒋打回来没有?”

白嘉轩错愕地看着狂笑不止的鹿子霖,又望向身边的冷先生,数年前的景浮上心头。那年饥荒,鹿兆鹏在原上大搞“风搅雪”,结果被捕。冷先生耗尽家财,与鹿子霖配合,一招狸猫换太子,在鹿兆鹏上刑场前,用另一个死刑犯偷梁换柱。好一招替死,眼下的鹿子霖呢?难不成装疯?

鹿子霖抹了把鼻涕:“冷先生,老蒋打回来没有?到底谁赢了?”

白嘉轩和冷先生这会看明白了,鹿子霖的确是装疯,他是怕gongchandang秋后算账。

冷先生回答说:“子霖,你这是糊涂了,陕西去年五月份解放,十月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老蒋早跑到taiwan去了。”

鹿子霖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他继续问:“你说这农民起义军打下来的江山坐的久吗?古今朝代兴亡罔替,长则数百年,短则数十年。黄巢打到长安城,两三年就退了。看来啊,我还得再装疯卖傻两三年。”

白嘉轩终于开了口:“刘汉四百余年。坐不久的都会被推翻。”

鹿子霖冷哼一声:“嘉轩,你也装疯卖傻算了。你种过土烟,又是财东。你给田小娥造了座塔,这是封建迷信,你就是这台原上最大的旧势力。你就不怕被革了命?反过来再想想,你这个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是个农民。一个上午种麦子,下午压棉花。起早贪黑,劳累一辈子,攒了一辈子的农民?我就纳闷了,哪个地主财东靠偷靠抢?不都是一口麦子一朵棉花攒出来的?这原上谁不知道你白嘉轩对待长工亲如兄弟?怕是自家亲兄弟都不如你俩。若要是你白嘉轩被革了命,你自己服吗?你说咱们苦也吃过,累也受过。也曾天时地利,良田数顷。穷时靠攒,困时靠熬,咱们都快熬到土里的人,怎么到头来一贫如洗。那一年瘟疫,那一年饥荒,什么灾熬不过去?怎么后来又是兵又是匪,你说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可惜啊,朱先生走得早,不然我真想问问清楚,让他算上一卦。”

冷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那日我去朱先生家中,虽遗嘱交待一切从简,但朱家里里外外依旧在为白事忙碌。朱夫人递给我一封信,朱先生原本准备将这封信带到墓中同那十本专著一起垫在脑后,弥留之际朱先生又将这封信拿了出来,叮嘱朱夫人将信交给一起编修县志的其他编撰人。朱夫人将信给了我,让我帮忙转交。我怕信件遗失,重新抄了一份。”

信封上是朱先生的笔记,“恐遭不测,或遇动乱。此信内容择机编入后续新修定县志中。”信中内容写道:

朱先生,来信已收到。随信合寄县志一并收到。感谢朱先生在地方史志方面作出的杰出贡献,也为我的研究提供了详实的基础史料。我的老师马林诺夫斯基告诫我,泱泱华夏浩浩汤汤,这片土地上的问题不可一概而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需要从各方水土中找到华夏大地上的民族共性。所以大面积的田野考察势在必行。由于战争原因,我只能困居西南一隅,好在这些年我考察了西南大部分土地。而从朱先生编撰的县志中也能将三秦大地上的风貌一览无余。尤其是朱先生对于白鹿原上白鹿两大家族荣辱兴衰,延续发展的真实记录,让我从中提取到诸多研究素材。西安,十三朝古都,而蓝田地区更有可能是中华文化的发源地,不过这需要后续进行考证。三秦大地上的黄土文化,也就是农业文化,非常好地保留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基本面貌,可以说,这就是我们的根。

在中国的社会基层,土生土长的农民离不开土地,农民们以家族为单位,聚集在一起,形成小农经济。即使是部分手工业者,比如白鹿原上的勺勺客们,在完成一定的积累后,依旧会选择购田置地。

乡下人的贫和愚是乡村落后的症结,愚并不是因为不聪明,而是因为不识字。所以部分先进的乡下人非常重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比如白家人“耕读传家”的治家格言。而更多乡下人的文化觉醒则需要从根本上解决乡土性的基础,需要进行改革。

白鹿原上,白嘉轩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大家长通过自身经验,这份经验可能是生产生活中主动的或者被动的,主动的比如耕作,被动的比如如何对抗天灾人祸,长者会通过经验假设问题,从而试图将年轻人绑定在预先设计的轨道上,从而使得年轻人能够根据长者经验解决人生中的诸多问题。经验一代代传递下去,既形成规律,也形成枷锁。年轻人在历史的螺旋中不停转圈又恢复到祖先的原点,当年轻人试图前进时,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然而,比如白家后人和鹿家后人在离开封建家庭后,取得种种成绩时,长辈们却又倍感欣慰。那是因为他们自身未曾有过的突破,也是他们从未假设过的问题。只不过年轻人很好地解决了这些问题。从结果上看,无疑是一种进步。

这些问题是白嘉轩的家庭问题,这时候他的角色是父亲,是丈夫。从整个家族角度来说,白嘉轩作为一名族长,更多体现出了乡村社会的礼制规范和权利结构。

这些问题我都写在了我已经出版的《乡土中国》一书中。

朱先生,您上封信中询问的事我不负重托。我曾在1935年后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攻读博士学位。正如您所说,《秦妇吟》的写本早已遗失。近年,《秦妇吟》的写本被发现于伦敦博物馆和巴黎图书馆,这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在敦煌莫高窟盗走的。其实早在1923年王国维即从英法两国抄录两个版本全文,可能连年战火,世人尚不能一窥诗文全貌。这次我请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朋友帮助,抄写了伦敦博物馆藏本与此信一并寄给您,《秦妇吟》的全文已附在信件后。

最后,朱先生,您对我上封信件中关于中国农民最大问题是因为“私”这个结论持肯定态度。我希望今后有机会能继续与您这位关中大儒探讨更多类似问题,我关于朱先生对私有问题和公有问题的看法也表示认可。您说未来的中国可能会出现动荡,传统文化极有可能被彻底消亡而持悲观态度,您说的腐儒不可取,仁爱不可弃的思想,我非常赞同,但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一定会在阵痛后得到革新而不是革命,即使革命,也不会消亡。我已于1945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会,我将在不同的角度,用不同方式,站在统一的战线上,为这个苦难的民族完成建国大业。

 

 

费孝通

1948年冬

 

鹿子霖拍起手来:“好好好,都是能人志士。了不起的大儒朱先生。自信此生无愧事,死后方感对青天。好人都让你们做了,白嘉轩,你就没做过亏心事?田小娥到底因谁而死?她算哪门子灾哪门子祸?她是不是死于仁义礼智信,是不是死于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到底是救人的还是杀人的?黑娃到底有什么错?黑娃死得多冤,他不该是功臣吗?枪毙黑娃的可是你的儿子,白孝义,你说,到底谁对谁错?”

鹿子霖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一生愧对天,愧对地,愧对人。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鹿子霖说着话,冷不丁看到冷先生,双目对视,鹿子霖双腿哆嗦,噗得放了个响屁,一团臭气袭来,他拉裤裆里了。鹿子霖瞪大双眼,捂着屁股直往后缩,他惊恐地望着冷先生:“亲家,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对冷秋月怎么样,我给她碗里投了一把麦草,我说她是吃麦草的畜生。我亏心事做得多,但这件事我无愧。亲家,真的,我是畜生,不是,我不是畜生。我无愧。”

鹿子霖转身朝着白嘉轩:“嘉轩,你快和冷先生说啊,我没有,我没有。哈哈哈,你怎么不帮我说话,白嘉轩,你儿子是gongchandang,我儿子鹿兆鹏也是gongchandang,世道好轮回,你说这俩孩子最后会怎么样?是你儿子杀了黑娃,这俩孩子到底谁心里有愧?”

冷先生摇摇头:“这下真疯了!”

 

农历四月以后,气温骤升,鹿子霖常常脱得一丝不挂满村乱跑。鹿贺氏把他锁在柴禾房里,整整锁了半年之久。他每到晚上,便嚎着叫着哭着唱着,村里人已经习以为常。入冬后第一次寒潮侵袭白鹿原的那天夜时,前半夜还听见鹿子霖的嚎叫声,后半夜却屏声静气了。天明时,他的女人鹿贺氏才发现他已经僵硬,刚穿上身的棉裤里屎尿结成黄蜡蜡的冰块……(书中原文)

 

公元2011年,中国城镇人口首次超越农村。这一年,来自陕西渭南的新婚夫妇徐新刚和王梅坐上大巴车,来到五十多公里外的西安市。和所有出门打工的新婚夫妇大同小异,王梅仍然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中,而徐新刚内心中除了忐忑,对未来同样充满期望。毕竟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当媳妇,第一次出门。

夜晚,王梅和徐新刚终于收拾好新租的屋子,两人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大约累了,又不忍自己太早睡去,两人强撑着疲惫搂抱在一起,在一阵猛烈地冲撞后,王梅咬住被子,深怕惊扰到隔壁。

当王梅还在回味的时候,徐新刚早将余韵抛诸脑后,开始谋划未来。

他们的生活从一辆板车开始。

徐新刚和王梅都是渭南富平农村人,王梅家里世代务农,徐新刚一样,不过徐新刚的父亲还有个特殊身份,他是富平十里八村做十碗席的勺勺客。在渭南,十碗席可是红白喜事中的最高礼仪。徐新刚虽继承衣钵却不愿走父亲老路。他觉得自己还年轻,想要出去闯一闯。父亲一万个不愿意,老人家的思想,家里还有田,田在哪,人就该在哪,人走了田怎么办?即使出门打工,也不能离家太远,农忙时候仍需回家服务。商量后,徐新刚选择了离家不太远的西安。好在王梅支持徐新刚,王梅总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不,事成了。

餐饮这个行业,最重要还是味道,中国人嘴都识味,谁还吃不出个好歹?就这样,夫妻俩靠着一辆板车,一手十碗席的功夫,半年后在西安交大附近租了个门面,开始做学生生意。小夫妻俩勤劳肯干,又能积能攒,这些年存下来不少。

攒多了,徐新刚就有了新的想法,而王梅就像是依人的小鸟,从不说二话。那天晚上,徐新刚又是一声闷哼。

王梅的肚子跟吹起球似的一天天膨胀,心思也一天天渐长,她最近总问:“新刚,现在买房会不会太贵了,要不要再等等。”徐新刚拍拍胸脯:“自己住,就别问贵不贵,你看看咱们隔壁肉夹馍店又倒闭了,又开了一间房产中介。”

2018年,当徐新刚父母从富平赶到西安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走过最艰难的道路竟是回家的路。徐新刚的新家在西安浐灞区西边,紧挨着灞桥湿地公园。按照徐新刚的说法,环境好,价格不算太高,虽然学区一般,毕竟学区房太贵太贵。

哪知道,小区竟然烂尾。

徐新刚一大家子抱着新出生的女儿走在小区泥泞的道路上,七拐八拐终于走到楼栋门口,徐新刚父亲打骂:“你就准备让王梅在这坐月子吗?”徐新刚母亲抱着孙女,哄着孩子打着圆场:“先回家再说。”

徐新刚的孝顺是出了名,他省吃俭用,不仅攒下来一套房子的首付,逢年过节还要往家里寄上许多。可在徐新刚父亲眼里,这个不孝子的骂名早在当年违背父亲意愿的时候就牢牢刻在了徐新刚的身上。更何况,徐新刚买了整个小区最高的33层楼,他说顶层有跃层,以后要把父母接过来住,还准备生个二胎儿子。当徐新刚父母走到楼下看到烂尾楼没有电梯的时候,刚才从小区门口烂泥路一条道走过来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一家人顺着楼梯不停盘旋,绕得徐新刚母亲气喘吁吁,手里的孩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好不容易爬到33层,一对老父母这才明白烂尾楼不仅没电梯,连电都没有。

徐新刚父亲待了不到一分钟,便领着新刚妈还有王梅回富平老家坐月子去了。半年后王梅回到西安,这时候两地已经通了高铁,而徐新刚也将交大附近的门面盘了出去,又在白鹿原白鹿仓景区找了个门面。王梅对于爱人这种瞎折腾的行为不置可否,徐新刚总是那么有主见,而自己只会附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没电。烂尾楼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毕竟谁也不愿意爬上33层后,因为一点小事又下楼去。况且那台太阳能充电器,除了供应照明外,还需要提供手机充电等生活必须。徐新刚和王梅似乎过上了原始生活,在高达33层的窑洞里,晚上,两人偶尔刷一刷抖音,刷一会便钻进被褥,又在一阵窸窸窣窣后,低喘呻吟。

当徐新刚父亲终于搞明白这个太阳能充电器怎么用的时候,已经是2021年底。起初只是徐新刚母亲独自一人来到西安,徐新刚母亲在医院里兴奋地拨通电话时,徐新刚父亲高兴地连夜赶到西安。徐家人准备继续以往的套路,父母带着儿媳回老家坐月子时,西安竟然封城了。

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被困在这座烂尾楼里,谁能想到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谁能想到两代手艺高超,能做十碗席的渭南勺勺客,却炊中无米。不过谁都能想到,历史上经历过五次封城的伟大城市西安,在这片关中热土上,随着新生娃娃一声声的啼哭,那高亢嘹亮的大秦之腔吹响了整个小区的互助号角。在这个疫情被遗忘的角落,烂尾楼里的人们虽各有各的委屈和不安,但绝不会任由一个孩子,一个产妇缺衣少粮。

就这样,徐新刚的儿子在如此特殊的环境和时节里完成了满月。徐妈妈给媳妇倒最后一次痰盂时大呼一口气:“梅啊,我以后再也不想爬楼了。等我老了,你也要给我倒痰盂。”王梅即感激又惭愧:“妈,等这栋楼完工了,我就接你来住。到时候就不用倒痰盂了。”

第二天,西安解封。

 

直到王梅再次回到西安时,那栋烂尾楼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徐新刚仍然喜欢折腾。他退了白鹿仓的摊位,在大唐不夜城租了个新摊位,继续做餐饮。这次回来,王梅听到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只要有购房证明,孩子就可以在所在学区上学。一是大唐不夜城生意火爆,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起来。徐新刚说了,人挪死树挪活,地里种不出庄稼就不能在跟这块地死磕,换块地不行吗?

是啊,换块地不行吗?像极了白嘉轩从鹿子霖手上用一块优等天字地,换了一块劣等人字地,结果时来运转。此刻徐新刚正在灶头前挥舞着炒勺,灶头的火苗猛烈地舔舐着锅底,映着徐新刚的脸颊红红彤彤,真应了那句话,西安历史上封城五次,每次都是繁荣的开始。

 

现在,王梅每天晚上的主要娱乐活动就是刷抖音,她喜欢听董宇辉这位渭南老乡说普通话时自带的口音。她尤其喜欢看董宇辉说陕西,说家乡,说《白鹿原》,她觉得那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同样,也给了她这样一个普通人源源不断的力量。她还觉得,这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延续在关中大地,关中大儒已逝,但咱们不还有渭南小先生董宇辉嘛。

王梅不是没想过放弃,在住上烂尾楼的时候,她想过;在每天早晨醒来,照亮自己,照进现实的不是古城的第一缕阳光,而是房贷的时候,她想过;在封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更想过,她在想,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让那么娇弱的孩子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是,这不是她的错啊,她和徐新刚已经足够努力,为什么足够努力的人仍然摆脱不了吃苦的命运?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是不是瘟疫过去,还有更多的苦难再等着自己。

是不是自己这代人把苦吃完了,下一代就不用吃苦?

都说,“耕读传家”,可是现在广大农村,耕也不行,读更不行。老家小学撤销太多,进城读书是被逼无奈,如若不是,那该怎么办,让自己的孩子再拿起那柄勺子吗?做一个勺勺客?

还是先读书吧。

 

当解封的那一刻起,王梅长舒一口气,就像婆婆说得那样,熬到头了。也许这就是一个普通中国人生活中的一部分,穷时靠攒,困时靠熬。现在,王梅也长舒一口气,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近处的烂尾楼漆黑一片,远处的霓虹依旧通明,好一座大唐火树银花不夜天。黑夜里,西安城万家灯火,道路上,车水马龙。王梅透过黑的夜,看向大学园区的方向,她知道,她现在的努力,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拿着炒勺,站在大学门口,看着一个个同龄人走进校园。

所以,熬过去,就是光明。

 

 

后记

王朔呢,有百分之二十不喜欢,百分之八十我喜欢,夸夸其谈,他也犯了大院子弟一个特大毛病,就是把复杂的历史片面化。这个历史上非常丰富的。再说了女人为什么不能懂什么叫剑气?你不能说你当过兵,或者你是军人家庭就一定懂剑气。你写部队题材的时候不也写了一大堆泡妞耍帅?你不能因为住部队大院,当了几年兵就只认边塞诗,就揶揄李白。这个国家历史上的每一首诗都不是多余的,他们汇集在一起,用精妙的语言文字构成了这个国家的每一层诗意。

就如同这个国家的人,这个国家的每一个阶级,每一个身份,每一个角落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多余的,他们汇集在一起,才构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中国。

不总说军民一家亲,黄土地不该被忘记,也不能忘记。不过王朔百分之八十都是好的,他捐了很多钱,给贫困的孩子。

 

2014年,总书/记在北京召开文艺座谈会。

同年,电视剧版《红高粱》首次登上电视荧幕,原作莫言。

2015年,电视剧版《平凡的世界》时隔二十五年第二次登上电视荧幕,原作路遥。

2016年,电视剧版《白鹿原》首次登上电视荧幕,原作陈忠实。

主席是陕西渭南富平人,陈忠实是西安灞桥人,路遥是陕西榆林人,主席和路遥曾住过一个窑洞。董宇辉是陕西渭南潼关人。马元出生在北京。

马元是谁?马元是一名演员,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大大的外甥。马元出演过最知名的电视剧是《血色浪漫》,导演腾华骥,编剧都梁。还有一部以血色浪漫为题的电视剧叫做《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导演、编剧叶京,原作是王朔的《玩的就是心跳》。这又绕回到了王朔。

腾华骥、都梁、叶京、王朔,都是北京圈子里的大佬,比如都梁,他也有军旅背景,他除了《血色浪漫》外,更著名的是《亮剑》。

当第一代人走出黄土,走到首都,从窑洞到大院。这是历史的进步。后来,马元们在北京演绎着那个年代的青春故事,此时此刻,我想他们是幸福的,这个时代也是幸福的,起码已经有很多人在螺旋的历史线上不断前进,希望未来有更多的人可以沿着这条线向上发展。毕竟踏步总是暂时,而且好过往回走,毕竟,历史决不能开倒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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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4/1/11 15:12:45)

五月吧第516届风云『白鹿原』第四轮灞柳风雪贴杀白嘉轩WZ(独立刺)(真身:海洋阿姨)

何种契机能够痛快写一回

 

我们重逢在冬日午后的咖啡厅,因为写字。

峰哥做东,我请客,孙主任掏钱。峰哥从大党报跳槽后混迹于文化相关产业。我一直对峰哥跳槽之事耿耿于怀,像极了好大儿在人生选择时肆意妄为,使得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那种心态。峰哥显然不允许我随便占他便宜,他的意思是,他那种单位,反正捞不到什么好处。

我和孙主任觉得峰哥当年进大党报,那是泰迪入了编,套上了马甲当警犬。孙主任好言相劝,说:峰哥,不求你做一位人民的好记者,你可千万记着人民的底线,就算做不到求真务实,哪怕歌功颂德的时候也不能见人说人话,见钱说鬼话。我也苦口婆心,我说:峰哥,不求你记录人间疾苦,揭露社会真相,你可千万记着勒紧裤腰带,别到时候跑到洗浴中心焦点访谈,在ktv里畅谈艺术人生。其实无关紧要,丫采访、采风玩成采花那是不可避免,我最担心的是兔子改吃窝边草。可峰哥有理有据,峰哥说我又不是兔子,老子是泰迪。

结果这狗日的有一天找我们喝了顿大的,峰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嗷嗷大哭。峰哥悲愤,你们说老子是泰迪,老子认了,可老子是泰迪入了狼窝啊。我和孙主任被峰哥吓得一愣一愣的,任由丫左一句老子,又一句老子,肆无忌惮地在我们头上占便宜。我俩大气不敢出,好奇峰哥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在单位里被哪个女领导给潜了?哇塞,这丫还真吃窝边草。峰哥拍案而起,说他们领导都是男的。

好吧,那就更可怕了。

事情肯定不能任由我们狂浪的思维发散下去。事情也肯定不会像我们的刻板印象那样一直停留在过去。印象中峰哥的泰迪属性一直持续了很久,且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大多道听途说。只鳞片爪汇集在一起才发现,所谓丰功伟绩都是丫自己吹嘘。那次我和孙主任都喝多了,只剩下峰哥一人自由发挥,他说书似得从人类起源开始,沿着历史脉络一直到巴西世界杯盛大开幕。感觉王昭君、貂蝉等四大美人都在他一人麾下,又或者红楼梦就是为他而写。甚至巴西世界杯看台上的那些桑巴大胸妹都跟峰哥之间存在着国际贸易。丫说到这时突然掏出手机,让我们看他和桑巴大胸妹的照片。我顿感失落,又不是床照。再说了,照片里,峰哥在看台上老老实实地站在大胸妹旁边,除了南美妹子身姿曼妙,峰哥那张猥琐的脸看不出任何郎情妾意。这时我和孙主任安慰似的赔了一杯,连连说,好好好,我们信了,你丫风流大才子,业务做满全世界,宇内闪耀。峰哥恨得咬牙切齿,说出了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老子当了一辈子色狼,结果成了条舔狗。

千真万确,舔狗是峰哥自嘲。据说,峰哥在原单位有过一段绯闻。绯闻女主角是单位新进的一名女大学生。女大学生嘛,刚入社会,又没有多少社会经验,更没有多少业务能力。峰哥当时手把手的教导,就像《色戒》中的王佳芝和易先生。众所周知,师父带徒弟这种事,除了言传还必须身教。不怕身教,就怕深情。峰哥陷进去了。

结果峰哥既不是易先生,女大学生也不是王佳芝。《色戒》里面最著名的那段话,什么胃是通往男人心灵的通道,而通往女人最近的通道是阴道,这话用在他俩身上纯属放屁。那位女大学生姿色尚可,可惜业务上狗屁不通。女大生一个屁崩不出半点屎花,峰哥言传身教了半年,那姑娘写出来的东西除了一如既往臭不可闻以外,连标点符号都像是未通过肠道蠕动,消化不良之后一股脑的喷泄而出,撒的到处都是。后来听说那姑娘是学金融的,进单位完全是因为她爸爸。

最要紧的是,那姑娘后来真的如同王佳芝那样,谍影重重。即偷走了峰哥的心,也偷走了峰哥的字。

确实凄凉。我和孙主任不约而同,偷走峰哥的字比偷走峰哥的心还要恶劣。这些话峰哥没说,事情我和孙主任是知道的。姑娘后来出了一本书,我俩无意中翻过,那玩意纯粹就是峰哥的原稿。孙主任也提起过,说姑娘见诸报端杂志的文章可能也是出自峰哥之手。关键是姑娘最后把峰哥给踹了,而且踹得毫无人性。伤口是姑娘捅的,盐是他们领导撒的。

据说姑娘家里给她物色了个官二代,没多久,好事成双。峰哥却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峰哥以姑娘传道受业师父身份被迫参加婚礼的时候,峰哥才发现,妈的,领导的证婚词居然出自他手。丫缺心眼似的还没想明白,怎么姑娘前脚还是他的学生,后脚却成了别人的新娘。更没搞清楚,原来之前领导让他代笔写个证婚词,竟然是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个呆逼。

峰哥从此一蹶不振,再不提姑娘的事。领导见他日益色衰,旁敲侧击之后,连连抱歉,领导说可能峰哥和姑娘之间过于神秘,领导压根就没发现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条舔狗。

峰哥当时说这段时候声泪俱下。世上舔狗无数,这些狗大多找个树根子尿一泡,像他这样舔过无痕的实属罕见。

之后,峰哥心中再无女人。

 

可能从那时候起,峰哥开始自省,他大概明白了姑娘为何踹他,或者说丫终于认清了风流倜傥的本质。丫开始在业务上死磕,以求上位之后报仇雪恨。由于峰哥工作态度过于端正,或者以他的段位尚且接触不到社会阴暗面,这些年来峰哥只能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扎根一线,在方块间,或者夹角专栏上为光辉事业加砖添瓦。可惜勤奋了许多年,事业的光辉始终没有照耀到他。他以为世界上的光都是沿直线传输,殊不知有种叫做权利的东西可以让光折射,并且精准无误的折射到了那位姑娘身上。姑娘就像是根萝卜,丝毫不差得掉到了那个坑里,从此峰哥终于有了个女领导。峰哥这条舔狗如同丧家之犬,好在丫成全了别人,也放过了自己,峰哥适时递上了辞呈。

之后,峰哥心中再无人民。

说起来,是峰哥自己作,他那段时间过于要求进步,然而又没有上升通道,只好拼命折腾搞钱。丫在南京河西本来有一套一百多平,疫情前不知抽了什么风,加杠杆又在滁州买了几套,说是南京地铁所到之处,如淮南鸡犬、得道升天。

虽说事业使得精神文明异常丰富,峰哥却忍受不了物质生活上的清贫。当收入与房贷极不匹配,加之市场下行,滁州那几套“鸡犬”无法卖出变现时,峰哥只得跳槽。这是我的见解。峰哥说他不单单是为了挣钱,他要创立一番事业。说到这时,同在体制内的孙主任大呼,你丫是不是叛变了。

峰哥说得有理有据,自从换了份工作,从此无需在党性上作心理挣扎,也无需周期性自我批评。他开始明目张胆地带薪旅游、带薪摸鱼、带薪写作。

纳闷了,我反过头去问孙主任平常什么时候写字,孙主任先说晚上夜深人静时,不到两秒,这货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蹦出两个字,摸鱼。

孙主任和峰哥都是北方人。孙主任生在潍坊,学在南京,婚在南京,仕在南京。虽说孙主任三十好几,人生大半身在异乡,然而故乡烙印从未退改。最明显就是大学四年间,小孙笃定意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测不倦,申论不厌。不出所料,毕业后小孙如愿考上了公务员。

若干年后,又,天降“主任”于斯人也。

不仅如此,为了以示孝心,孙主任娶了个南京本地人民教师。想当年,孙主任曾在婚礼上高调炫耀。在其追求阶段,仅凭几首小诗便抱得美人归。我们笑称若不是孙夫人乃数学老师,以孙主任的写诗水平,断然不能哄骗得手。果然,孙主任的婚后生活远不及他些小诗那样缠绵温柔。虽说孙夫人乃数学老师,然而数学老师仍需每日笔耕不辍,更因为数学老师不善书写,她那些迎检汇报材料、整改措施清单统统丢给了孙主任。随着孙主任“百炼成钢”,孙夫人的材料越写越好,学校为了人尽其才,将文明创建一整套压给了孙夫人。搞得孙主任吃力不讨好,就像山东GDP之于江苏,被拿捏得死死的。

好在孙主任不忘初心,人在异乡,体内依旧流淌着潍坊高密文脉。在熬尽脑汁写材料之余,仍能摸鱼写几首小诗。孙主任的小诗如同他的身份地位,总能在差不多级别的文学活动中取得一定等级的名次。我分析,孙主任若想在诗文上再上一个台阶,还需“进步进步”。

反观峰哥,他是不思进取不进则退,丫脑子里除了搞钱就是搞钱还贷。峰哥的带薪旅游并不是真正旅游而是借着不用坐班的工作性质,以及长期需要外出考察的机会,跑到别的地方开讲座去了。除了这条搞钱门路外,就只剩下写字卖钱,比如写剧本杀。这也是我和孙主任被峰哥叫来小聚的主要原因。峰哥接了个剧本杀新活。完稿后,峰哥找来我俩帮忙测试,挑毛病之余顺便润色。我心想这玩意到底能挣多少钱?非得拖着不远万里的我,以及日理万机的孙主任。转念一想,能挣多少是多少吧,这么些年的情谊,我们总不至于放任峰哥断供,从而走上法拍那条不归路。

整整一下午,我们仨笔走龙蛇鸾翔凤翥,咖啡喝了四五杯,尤其峰哥,喝咖啡跟不花钱似的,甚至喝到厕所去了。趁着峰哥离席之际,中场休息时,我嘲笑峰哥和孙主任,一个写字为了钱一个写字为了权。孙主任满脸不屑,他嘲笑我肤浅,他说峰哥写剧本杀是因为真心喜欢。我说丫不是因为穷吗?孙主任做了个哭丧脸,意指哭穷。随后又说,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抠。

确实抠。临末了测稿结束,到了晚饭时刻,我们仨就地吃了个简餐,好在大家都开了车,谁也没喝两杯,酒钱便省下来了。饭饱后峰哥果然哭丧着脸,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先炒股,后买房,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说等你丫挂了,我扎个CBD烧给你。峰哥不为所动。还是孙主任了解峰哥,孙主任说,我给你烧个学区房。

最后,孙主任结的账。

 

峰哥不好意思,他攒的局总不至于大家空手而归。峰哥问我俩忙活了一下午感觉如何,我和孙主任异口同声,挺有意思。说得那样诚恳,毫不造作。好像真得有收获似的。我忽然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一个议题,我问他俩,“何种契机能够痛快的写一回?”孙主任瞪大个眼,似乎这家伙买单买得特别心安理得,他反问我,你咋了?什么缘故让你写得特别憋屈?

一个反问把我怼得哑口无言。峰哥随后补了一刀,不,补了好几刀。峰哥自从自废武功之后便从风流潇洒的段誉变成了断欲,没曾想这则关于写字的话题竟然勾起了峰哥的生理本能。他自认为大胸妹是他的大老婆而写字是他的小老婆,大老婆一三五,小老婆二四六七,写字还多一天,他更疼小的。而写字时的创作欲望就如同生理需要一样大概从他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持续至今。他大概意思是想说,什么契机能让人爽一回。不过话说一半换了种表达方式。

他问我?什么契机能让你痛快活一回?什么契机能让你痛快吃一顿?什么契机能让你痛快打场球?

带着疑问,我们仨散步走到了学校,走进了篮球场。那天傍晚,我们仨酣畅淋漓、挥汗如雨。

他们知道我曾经爱打球,之前一次手术,从此告别球场。告别是暂时的,如同孙主任从未告别过诗坛。打个球似乎也无需什么契机,就像孙主任帮个忙写点字都弄得跟带资进组似的。你要问孙主任痛不痛快?我想他应该是痛快的,做喜欢的事需要契机吗?做喜欢的事又怎么能憋屈?好比我们仨不是因为聚在一起才写点字,而是因为写点字才聚在了一起。

反正你要问我痛不痛快,我那天大概投了十多个三分球,好歹进了一个。尽兴吗?当然尽兴,因为我尽力了。尽力了就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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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4/1/11 15: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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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



三十年前的湖好像比现在宽阔。小小的我站在桥上,远处湖岸杨柳看不清一丝一绺。微风像女孩子的手,牵着柳树绿色的裙摆,荡出湖面上的波纹。在波光粼粼处,花色的泳帽时隐时现。偌大的湖面找不到海鸥的踪迹。我只好从桥上滑下,用这种方式填补一整个下午的失望。


不知怎样形容杨柳。总之,春天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就像是湖面上偶尔出现的鸥鸟,不会以我预想的方式出现在我的春天。


海鸥是一幅壁画,准确说,是用拇指盖大小的瓷砖拼贴成的马赛克壁画。从记事起,这幅壁画就镶嵌在少年宫的墙壁上。周六午后,我坐在父亲自行车上,习惯性背过脸,不愿直面湖面反射出的阳光。在车轮规律性的旋转下,周期性陷入煎熬。


我实不情愿参加围棋培训,这并不是一项有趣的游戏。可能幼小的心灵装不下那么多繁杂的规则,亦或者小小的棋盘局限了漫无边际的想象。我讨厌回合制围剿拼杀,一整个下午都需要注意力集中在方寸之间。不能率性地将所有棋子快速铺满整个棋盘,码出自己喜欢的图案。


老师发觉到了我的煎熬。那是用棋子铺排成的黑色军舰,舰舷上两只白色海鸥振翅高飞。带着老师的教诲,父亲领着我离开少年宫。出门前,我最后一次站在壁画前,我要和它告别。此时的壁画俨然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一粒瓷砖都像是棋子嵌入墙中。我奔出门外,绝不学那壁画上的海鸥。


学习高尔基的海燕时,我早已了解并不是所有的鸥鸟都叫海鸥。那时常去市中心,期间多次经过少年宫,与当年差不多温度的风拂过脸庞,我长大了,湖边的杨柳依旧荡漾着小时候的裙摆。我揿着车铃,背过脸去,不愿直面这座校外机构带给我的煎熬,甚至暗自开心,嘲笑起来往的孩子们。这时候,我肯定长大了,并不会觉得湖面如儿时般宽阔,更不会在桥上停留,把桥面光滑处当做滑梯。


许多年后,当我驾车穿过钢铁丛林,远处的垂柳在一栋栋高大建筑的掩映下,失去了原有的比例。

少年宫的壁画依旧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模样。轻轻抚摸壁画上雨水冲刷后的斑驳,海鸥失去了原有的光亮。两只老鸟陪伴着那艘还没有退役的军舰,也陪伴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包括我。等待的过程充满局促和不安,我紧张地看着孩子蹦蹦跳跳从少年宫教学楼中走出,手中拎着一张画。她笑了。

我牵过孩子的手,带她去桥边,去滑滑梯,做我儿时的游戏。孩子摆了摆手,她说,她要坐在桥上继续没有完成的画,画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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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夏沫沫;提交时间:2024/1/11 15: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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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症候群

这是一本关于扑街赘婿流,转凡人开挂流的系列小说。主角甲某。

甲某主动放弃世界第一大领土面积强国元首姑夫的身份,转而爱上了东海某岛旅游景区农家乐负责人的独生女。恋爱后两人无心乡村振兴事业,从此过上了乞讨生活。

事有前因。随着主角甲某上一代过世,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旋转。甲父为救好兄弟乙父惨死,乙父失踪,乙某随母被迫改嫁另一政权之霸道王爷,而后乙母与乙父重逢,两人被霸道王爷逼迫,双双自杀。

也有后果。直到系列小说的下一部,甲妻试图暗杀乙儿,而甲女又暗恋乙儿,从而衍生出一系列爱恨情仇。

这个系列小说听上去是不是有点中二,其实我想说的是《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二这个词出自日语。联想到这个词也是因为金庸先生,金先生曾在采访时说,现代词汇有许多反哺自“儿日本”,比方说“研究”。金先生可能记岔了,“研究”这个词古已有之,“殷仲堪精核玄论,人谓莫不研究。”这句话出自《世说新语》,南朝时候的事了。金先生觉得武侠小说,尤其是古风武侠小说,文辞当古朴沉静,雅丽端庄。若是出现譬如“研究”这一类词就会显得不协调。或者说违和。

前面那段话的的确确是金先生说的,后面“违和”两个字是我加的,好多人觉得违和这个词源自日本ACG文化,其实,违和也是古已有之,比方说“调摄违和,阴阳颠倒”这已经上溯汉朝。不过日制汉语确实很多,比如特权、阶级、规范……再比如近些年的鬼畜、傲娇、中二……。

中二是指初二,差不多相当于传统说法中的豆蔻年华,两者都是指代十三四岁年纪的人。当然,中二的泛意义要广得多。而且中二还是个形容词,比方,“世界第一大元首和霸道王爷的故事,这就非常中二”。中二形容故事,但不能说故事非常豆蔻。中二这个词不仅反映了某个年龄段,更反映出那个年龄段的意识形态,以及意识形态特征。意识形态不是什么高级词汇,毕竟中二也是社会意识诸多形态中的一个部分,而中二意识形态中的法律、道德、哲学、艺术等具体表现形式则充满了年龄特质。这种特质既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

回到标题,症候群一词同样来源日本,本意是指综合征,解释为出现一个症状的时候会伴随一群症状。现在,症候群作为网络用语被解释为群体。所以题目可以理解为青春期群体的意识。


大多数人的超于常人的青春叛逆都要归结与一个相对特殊的童年,比如黄蓉。如果你爸爸过于邪门那估计你的童年也会与众不同。药师这个职业本身就挺邪,类比蓝精灵中的格格巫。药师的武/器更邪门,比如石子,比如笛子。何况早年丧妻的痛苦造成了药师诡谲的性格。事实证明一代宗师娶了个普通女子,即使偏安一隅,在东部某岛屿搞风景园林建设,风险依旧极大。不过黄蓉妈妈冯蘅女士本身与武与侠关系不大,戏份又少,所以再此不赘述。这就是黄蓉的生长环境。所以她仗剑天涯,混迹江湖充分且必要。就像同为“普通”女子的华筝,如果郭靖选择华筝,你说郭靖带着成吉思汗女儿玩公子落难、小姐讨饭的戏码,那就会显得十分违和,尤其不符合剧情需要。

这就好比《还珠格格》中的紫薇和小燕子,小燕子本身会武功而紫薇从头到尾就是个累赘。又比如《铁齿铜牙纪晓岚》中的杜小月。《康熙帝微服私访记》中的宜妃另说,宜妃和华筝所处时代特征不同,华筝生在皇朝更替社会动荡的年代,虽说现在已经将那段历史定性为民族内部矛盾,然而这种矛盾是战争层面的,比江湖纷争要残酷的多。反观宜妃不像是行走江湖,更像是国家领/导人携夫人在统治疆域内的慰问走访。何况还有法印三德子这两个基础武力设定高得吓人的贴身护卫,更何况还有扮猪吃老虎这个buff,以及臣等护驾来迟。

可见行走江湖,女人就是个羁绊,除非女人也会武功。或者女人会武功但男人不会武功。例如裴铏所撰《传奇》中的刺客聂隐娘,聂隐娘老公“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意思就是聂隐娘老公只会磨镜子,其他什么都不会。可见女人行走江湖把男人放家里,比男人行走江湖把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带在身边或者放家里要方便得多。

那么,女人行走江湖的时必须具备这几样条件,年龄,家庭背景,自身素质。其实,这些条件放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

先说年龄。我们常说少侠,鲜有人说老侠。老侠就是少侠变老了。老了、倦了,金盆洗手,归隐江湖,山野田居。打打杀杀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除非年轻人搞不定需要老人出来主持公道。又或者神来之笔,少侠处理不了的问题,老侠来处理。少侠处理不好的事情,老侠擦屁股。所以一遇到化解不了的纷争,就会选在少林武当这样具备公信力的场所找来老侠评评理。再比如上海滩的大佬和香港岛的叔伯。

真正的江湖是一个立体且层次丰富的世界。我们所熟知的江湖,或者说作家惯写的那个江湖往往取自这个立体丰富世界中的某一个层次。换句话说,江湖的画卷很长,我们书写其中一段。主要因为少年的江湖和中老年的江湖有本质性区别。

一般来说武侠小说或者江湖小说,剧情发展极其重视过程。从古至今皆如此。行侠仗义的过程非常精彩,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侠士们的成长,当然,也伴随一生,只不过作者只需要将主角一生中最绚烂的成长经历书写给你看。这就好比rpg游戏的人物成长都是从零开始,若是利用修改器,或者输入无敌秘钥,那将毫无体验感。放到小说中,代入感也是一样。

中老年人的江湖和少年的江湖大相径庭。武侠小说中人到中年还在江湖飘,要么是反派,要么是左挨一刀又挨一刀的龙套。而且这些龙套尤喜夫妻档,男女两人混了一辈子混不出明堂,人到中年好不容易弄了个小门小面,可能手下员工不超过十个,一有江湖异象便倾巢出动。这些人往往依附于大帮大派,最后在江湖纷争中充当炮灰且没有下文,即使有下一代,那下一代的青春生涯也是只个边缘人物,其存在的意义主要是为了承托主角,比如游坦之。

而大帮大派的中老年们不问世事,或者不主动行走江湖的主要原因一是门派后生众多,时常需要给后生历练的机会,二是这些中年油腻男们还需要门派经营,需要考虑所在门派在江湖中的生存环境,以及各自门派内部争斗。

比如《天龙八部》中的玄慈和叶二娘。《天龙八部》是属于虚竹的故事,玄慈和叶二娘的青春故事那应该在《天龙八部前传》,当然,如果有的话。

所以说武侠是年轻人的专属,中老年人的江湖更像是一门生意。当然有些人可以一直江湖一直年轻。这里的年轻就不单单指生理年龄,也指心里年龄,或者有些人根本就不需要生理年龄。比方说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方说鳏寡,上无父母下无子嗣,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比方说天生仙力、永驻青春。试想下,杨过和小龙女互换,中二少年十四岁时初遇小龙女,直至谷底重逢,小龙女已经三十九岁。杨过因驻颜有方,依旧粉嫩少年。此时你让一个中二少年对着一个三十九岁中年断臂妇女,含情脉脉,一口一个姑姑。是不是略显尴尬。

关于年龄这个话题,举几个传统文学大师的武侠作品。鲁迅先生的《铸剑》写得是少年眉间尺复仇。余华先生的《鲜血梅花》写的是少年为父寻仇。老舍先生的《断魂枪》写得是代际之间的传承问题。

相较《断魂枪》所表达的传承无序,《神雕侠侣》中的郭黄就很好的表现了一个传承有序的武侠世家,从少年到中年甚至老年的成长过程中所面临的种种江湖问题。黄蓉不止一次对杨过起了杀心,其中不乏历史问题和现实问题。历史问题是两家恩怨,现实问题是杨过开挂的成长历程对比自己两个不上路子的夯货儿子。这是中二时代的黄蓉绝对不会考虑的问题。此其一。丐帮的帮内斗争同样耗费黄帮主大量精力,此其二。襄阳城守备战需要郭大侠夫妇鼎力襄助,此其三。凡此种种压在一位女侠身上,使得一款rpg游戏愣生生变成了即时战略游戏。

当然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只是黄蓉老了,黄蓉老了还有郭襄,这就是传承。

从上面这些,我们已经很好地从侠士行走江湖的第一条件,年龄,分析到第二条件,家庭。

不要拿《三侠五义》中的模范夫妻展昭和丁月华来举反例。丁月华是侠女,不可否认,可展昭是公务员,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相当于中/央警卫处的高级官/员。作为公职人员,其背后是强大的国家权力机关和暴力机构,有司法做后盾,跟江湖规矩是两条线。在传统观念里,对于侠士定义就有卿相之侠和闾巷之侠的区别。后世武侠小说所定义的武侠基本上都是闾巷之侠。笔者认为,作为青天判官,惩恶扬善是公职人员的天职。食人俸禄,忠人之事的公职人员怎么能跟为爱发电的江湖人士比侠义。

换句话说,一个传统文化语境下的女人,需要何等的见识和实力才能不惧生死,不为所得,路见不平一声吼?正是因为为爱发电难能可贵,才使得女人行走江湖需要特殊的家庭环境。而如丁月华这般,原先是女侠,嫁于展昭,她后来的所作所为不可谓不侠义,然而只能说是支持丈夫工作。因为,当她成为展夫人,或者当展昭救下包拯从而入仕的那一刻起,她原先的江湖观念已经荡然无存,她再也不能用江湖儿女的方式去处理问题,毕竟悬在她头上的是一整套官僚体系和司法系统。

如郭大侠那样,拖家带口,顺便捎上老丈人,举家行走江湖的毕竟少数。中二少女黄蓉可以离家出走,等到她为人妇为人母时顾虑便多了起来。再比如郭靖的母亲,郭母最后成为郭靖的软肋,被成吉思汗以命胁迫郭靖伐宋。郭母只得杀身成仁。

大概江湖人士退隐都是因为顾虑吧,人到中年,不似少年时扬鞭策马。身边有牵挂时,回头望,再无少年意气。从此,他们把江湖交给了年轻人。

至于自身素质,后世武侠作品中几乎都是开挂流。这是作者赋予主角面对困难与敌人时的超能力。也是武侠世界主角们实现个人英雄主义的主要手段。举凡宇内,皆是如此,甭管欧美还是日韩。当然也有武低侠高,偏世情的江湖世界。比方说张恨水的《剑胆琴心》,而冯骥才的《神鞭》又是另一种境界,《神鞭》是传统武学技艺向现代化军事设备妥协的历史必然。

在动作片中,英国电影中的主角都是绅士,美国电影中的主角都是猛男硬汉。比如杰森斯坦森、巨石强森、范迪塞尔、史泰龙、阿诺……如果把老美那套硬汉理论生搬硬套到我国武侠系统中那就真的十分违和。即使老美的神侠系统也如葫芦娃般吐火喷水隐身,然而他们的荧幕形象依旧是肌肉猛男,比如漫威系列。

中二少年们的成长之路如同武学大师马保国老师所言,别人在健身房练的都是死肌肉,武侠世界的主角们需要以技艺取。这时候武力系统似乎自然而然形成了鄙视链。蛮力为下,剑次之,剑气为上。如果说剑法、剑道、剑术是常规武学,那剑气这种东西就有点玄学了。武侠世界的主角大多玄学傍身,从而无敌于天下。至于扫地老僧的破衲功就更高级,那属于哲学范畴。

这大概就是传统的武侠世界,打破平衡基本要么靠非凡的技术要么靠玄学和哲学。相比之下《断魂枪》和《神鞭》就写实的多,也许这就是严肃文学和类型文学的区别。



我们小区门口的菜市场是五星级菜市场,你要说它有多高级,我只能说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就像包青天和展大侠,一个官/员清洁廉明不是应该的嘛,怎么和侠义扯上了关系。我只能说一个不玩套路的菜市场确实挺难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是笑傲江湖中的任我行说的。我们常用菜市场来形容人员密集,其实人员稀疏的时候也有江湖。三个和尚的故事耳熟能详。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一个人是生存,两个是协作,三个人就有了利益。故事里,不管是三个男人还是三个女人,又或者两男一女,两女一男,简简单单的三角关系就能摩擦出各种火花。且人际关系并不能用三角形的稳定性来解释,就像是三个和尚,那是人力资源分配问题。其底层逻辑是公平公正。

当菜市场出现鬼称现象的时候,公平秤就很重要了。放大到江湖里,当权力机关失去应有的效用,侠义就出现了。

在唐代文学作品中,剑侠是主流,这和社会风气大环境不无关系。唐朝举子们往往通过剑侠诗词和小说表达自己的治世态度,唐朝举子用表达治世态度来投石问路,从而找机会更好阐述自己的治世思想。比方说前面说聂隐娘的作者裴铏,《传奇》就是在他开考之前写的作品,他利用作品中的势力设定讨好考官,将考官的势力设计成正义一方,将考官的政见异己设计成邪恶一方。后世中的武侠作品在时代选取上大多选择矛盾冲突更为强烈的乱世,借用造成乱世的因果自然代入正义与邪恶。

往大了说,比如朝代更迭中的侵略与反侵略。比如政/治斗争中的倾轧与杀伐。一为外患一为内忧。如此说来,诸如《三侠五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似不负朝廷、致君泽民,基实际上就是一出人治的悲哀。非常容易理解,包拯与展昭的故事越精彩越能反映出整个体系的无能,以及制度的缺失。就好比315晚会上的充满的记者,又或者马路上的交警。315晚会存在目的除了表达监管机构的低能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曝光的越多,越显得监管机构能力低下。我们需要一个公平的制度而不是一个公平的包拯。

当乱世没有能将,当盛世没有包拯,当公平无人衡量,侠士就出现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与友与邻。侠士的存在就是为了扶正这个倾斜的世界。

当然也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乱与不乱之间不断平衡、失衡的状态就是江湖。

有专家将《鹿鼎记》定义为戏说历史,划在了历史小说范畴,这种划法很难理解。《鹿鼎记》中统治阶级内部斗争和反清复明的外部斗争是主线。而电影《黄飞鸿》系列中,扶清灭洋和反清灭洋也是主线。在《鹿鼎记》混乱始自政权更替后的规则变化,侠士们维护的是就有规则,反抗的是新规则。《黄飞鸿》中是对他国势力的反抗以及民族内部矛盾的较量。

从国际矛盾到政权更迭再到党同伐异,又或者市井纷争,或者山头利益。哪怕是菜市场中一个摊位的转让都有可能发生混乱,从而产生涟漪。比方说《狂飙》中的高启强。

当混乱产生时候,当一种制度替代另一种制度的时候。当新鲜事物产生的那一刻,他的成长阶段是不是必须经历些什么?这段经历算不算青春期?一个国家的青春期,一方势力的青春期。我们的武侠故事是不是特别钟意选择发生在青春期时代。

民国的青春期是清朝的挽歌,共/和国的青春期是民国的挽歌。在民国的青春期,我们有上海滩的故事,有天津卫的故事,有广州府的故事,更有北京城的故事。

上海滩的故事是不是年轻人的故事,是不是年轻人初入江湖与中年帮派领袖之间的故事?北京城的故事是不是年轻人的故事,是不是年轻人与当权势利之间的故事?

和平年代呢?比如那段不可说的动乱。当大院子弟将小坏蛋簇拥在中间的时候,小坏蛋怎么说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洲震荡和为贵”。这时候,小坏蛋成了那个主持公道的长老。小坏蛋真的就是武林中的霸主吗?不,他只不过是一个敢于用刀的流氓,在没有玄学傍身的年代,甚至不能舞刀弄剑的环境下,他是一个少有的暴力之侠,最终他被一个无法逾越的阶级用无尽的优越感和实力碾压。

更近一点的《老炮儿》,老炮中小飞是个沉溺于武侠世界的二代,爱看小说《小李飞刀》。这个地方的设计感觉略显违和,不如将《小李飞刀》换成王朔的书。

《鹿鼎记》中香堂中的对联写着“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在香港,另一种江湖在属于自己的青春期上演着江湖故事。我们几乎能从《古惑仔》系列中看到整个香港江湖的流变。江湖中叔伯退居幕后,在古惑仔系列最后一集中,所有主角西装革履,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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