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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交人:唐雨柔;提交时间:2024/6/4 11:19:16)
栅竹院
唐雨柔
立冬的第一个夜晚,南方的冬天还没有到来,只是早晚有了一丝凉意。捧一本书,一杯花茶,静坐窗前,读白落梅的《竹源》,读罢,心中感慨万千,仿佛穿越了纸张的背后,来到江南小村落,隐逸于竹林山水间,放牧白云,耕耘清风。读她的童年,少年时光,勾起了我对童年的回忆,往事如潮,在这个初冬的夜晚,一波波如潮水般涌来。
童年居住的小村,叫竹院,栅竹院,这个栅字,是方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字,我却任性的写成这个字。它座落在梯田之上,淠水河的支流边,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小到只有十几户人家。而我家就住在村口,小村舍里家家种花种草,门前有很多的果木树,最重要是每家都修篱种竹,记得我家的竹林边,母亲还种了一棵桃树,那棵桃树的品种不好,结的桃子不好吃,但每每三月到来,桃花开时,真是美不胜收,正是应了那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想想这境都美。
竹子在农家,有很多的用处,儿时,记得父亲会用竹子自己编洗衣,洗菜的篮子,编扫菷,还有一些竹艺的民间高手,到乡下来,采自家的竹子,帮家里编凉席,他们只收取人工费。那时的自给自足,现在想来多么的自然环保。村里人家多数种的是普通的竹子,而我家,母亲从外婆家移来了楠竹,种在房屋东边的那块空地上,楠竹身姿挺拔,清秀俊逸,如一个个翩翩少年,立在村头,成为栅竹院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儿时觉得村边的那条河很大,蜿蜒的小河通向了未知的远方。
这条河是我们快乐的源泉,也是周边农家的生命之源。这条河我不知其名字,却灌溉了数万亩良田。每每暑假,我们会在河堤上放牧,枕着清风,看天空云卷云舒,那时的我们,宛如枝头上的小家雀,整天叽叽喳喳,嬉笑打闹,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读到白落梅写的外婆,我泪湿冬衫,想起了已故的祖母。她端着碗,颤巍巍的身影坐在十几年前的门口择菜,她在锅灶边忙碌的身影,她摇着蒲扇给我们讲梁祝的夏夜,冬天把我们冰凉的脚暖在她怀里,她看着我们慈祥的眼神,每每春节后,离开家时,祖母都会站在竹林边,目送我们远走他乡,每次我都不敢回头看祖母,但是又想再多看一眼,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次的分别,就会成为永别。没有背井离乡的人,无法理解,人在外,心却牵系着至亲的人的那种感受,那种见一次少一次的惆怅。
我的祖母,从一个叫月牙塘的村落,嫁到了栅竹院,祖母的娘家之前很富有,后家道中落,经人介绍,嫁给了祖父。祖父在家排行老大,带着几个兄弟开粉房,那时经济条件尚可,后祖父脑溢血去世,那时父亲还不到十八岁。祖母独自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用她瘦弱的双肩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想来,祖母没有过到好日子。自从嫁到栅竹院,很少回娘家,因为路途遥远,那时没有车,亦没有马,交通不便。祖母守着栅竹院大半辈子,最后葬在栅竹院的后山上,与这片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偶尔返乡,母亲已经搬离了老屋,我们姐妹回去,还是想去老屋住,虽然陈旧,但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深情,那是记忆里的一抹暖,那缕炊烟,那轮月光始终是我们的牵挂,每每念起,便从心底开出一朵温暖的花朵。去年初冬,因事返乡,在短暂的停留中,我跑到母亲的老屋住了一晚。
母亲房后的那丛楠竹,因没有打理,长的有些杂乱,但我还是喜欢打开母亲房间的后窗,听风吹竹叶的声音。那一夜,让我惊喜的是,还邂逅了久未见过的雪。那天,听预报有雪,我等了一天,雪的影子都没见。暮晚,在我有些失望之际,雪粒子迈着清脆的步子,缓缓的从天上走来,多年来,没有在老屋听雪,没有听到雪压竹枝,再次听到雪粒子的声音在竹枝上,在瓦檐上漫步,内心喜悦无比。那个夜晚,雪下的不大,但足够让人惊喜。
少年曾经一度想逃离的故乡,现在却如此怀念,那段静美的村居时光。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内心深处出没的河流,会逐渐的平缓,才会懂得,人生最好的境界是丰富的安静。就如杨绛先生所说:“我们曾如此渴望生命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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