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从小旅馆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樟树婆怀里抱着个竹篓，佝偻着身子慢慢走过来。

她头发灰白，目光浑浊，整个人仿佛是棵失去水份即将干枯的老树。小儿麻痹落下的后遗症，让她的脚有点跛，所以走的很慢。

“真可怜，年纪轻轻守了寡，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跑去大城市享福也不管她。养儿子不算，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养孙子。”

“有个小孙子这活着还有个盼头，现在孙子没了，没看到樟树婆的精气神儿都散了。”

“樟树婶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惜了那个孩子，才七岁。”

“要我说，他那个爹才可恶。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那女人才狠毒，孩子死了当亲妈的都没回来一趟。”

“听说是找了个有钱人，都跑出国了。”

“都是只会自己享受，扔下这一老一小的没人管。”

“造孽哟，才那么点点大的孩子，咋就给淹死了呢。”

众人小声议论中，樟树婆神情木然地从林晞面前经过。

林晞看了会儿，转过头就看到一只大黄狗正匍匐在地上，朝路边草丛里哈着气。

有草蜢跳出来，大黄狗的爪子迅速拍过去，按在地上。停了一会儿，再把爪子慢慢掀开个小缝儿。

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大黄狗抬头看了眼林晞，就松开了爪子，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

刚刚逃过一劫的草蜢斜斜地跃起，跌进更深的草丛中。

大黄狗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哒哒哒一路跑过林晞，追上还在前面慢慢行走的樟树婆，然后就在她脚前脚后欢蹦乱跳，有几次差点绊倒樟树婆。

林晞眼帘低垂，慢慢缀在樟树婆后面。

樟树婆正蹲在河边一张张烧着纸钱，瘦得塌下去的两腮一瘪一瘪地念叨着什么。

大黄狗追着柳莺跑到老柳树下，然后就围着那棵树打转转，时不时还抬起爪子挠几下树干。

树顶传下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像是在向大黄狗挑衅。

林晞慢慢走过去，手都快摸到大黄狗的头了，正急得打转的大黄狗才发现有人靠近。它后退几步，俯背弓腰，一双狗眼瞪得溜圆，口中发出低吼。

林晞弯腰，小声说：“你还不走吗，过了今天子时，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大黄瞪着双无辜的狗眼，喉咙里又发出声低吼。

“石头，怎么了？”

樟树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林晞只好站起身，慢慢转过头，看着大黄狗抬起头，又哒哒哒从她面前跑过。

“姑娘，没吓到你吧？”

樟树婆拍了拍大黄狗的头，有点儿歉意地看向林晞。

林晞想了想，走到樟树婆身边，帮她慢慢把纸钱投进火堆里。大黄躲在樟树婆另一边，满脸警惕地看着林晞。

“今天我们家石头回魂，我怕他找不到家，就烧了点引路钱。”

“石头？”

林晞斜眼看了看樟树婆身边的大黄狗。

仿佛听到林晞的疑问，樟树婆勉强笑了笑。

“是我孙子，小石头。刚生下来那会儿，才那么点儿。”

樟树婆拿手比了比。

“后来我又抱了大黄回来，也是那么点儿。”

樟树婆再拿手比了比。

“小石头刚会走路那会儿，经常被村里的小孩儿欺负，抢他的东西，骂他是没人要的孩子，大黄就帮他吓跑那些小孩儿。渐渐地村里的小孩儿都不跟小石头玩儿了，天天只有大黄陪着他。小石头就说，他叫小石头，大黄是他哥哥，叫大石头。他说大石头会保护他。”

樟树婆擦了擦眼睛，大黄狗也安静地趴坐在樟树婆旁边，有火苗在它眼里窜动。

不会，他和你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