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寒是个孤儿，五岁那年被父亲领回逸云山庄抚养长大，养父母待他如亲生，养父更是倾尽全力教他读书习武，而他也不辜负父亲的期望，聪颖又勤奋，刚满十五岁就有小“云清剑影”的名号。

他还记得那个雨天，他原本想要告诉父亲自己练成了云清十八剑第六层，按父亲说的已经可以算是有所成。在书房门口听到母亲说话声，他本想回避，听到了他们说他的名字。

路寒凝神细听，父亲的声音似有些无奈，他说：“墨羽山庄现在知道我们收留了寒儿，给我们发的通牒时限还有三天，到时如果不交出寒儿，他们就会杀上门，墨羽山庄在江湖中行事太过霸道，上个月他们刚灭了新安城杨家，杨家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五口人没有一人逃生。”

“没想到寒儿竟然是魔教右护法之子，魔教作恶多端，被墨羽山庄灭教也是罪有应得，可寒儿是无辜的，我们不是杨家，山庄防护好，我们拼尽全力，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师娘的声音里还有些哽咽。

“可那样，我们的损失会很大，为今之计，权衡利弊，还是把寒儿交给墨羽山庄再做后一步打算，他到底出身魔教……”

路寒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转头离开。他蜷缩在墙角，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衣领，养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不懂为什么一向慈爱的养父会说要把自己交给墨羽山庄，墨羽山庄誓要杀尽魔教中人，可逸云山庄也不是不能护着他。可养父终归是抛弃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丢弃的物件，被扔在了这个冰冷的雨夜里。

当晚，在夜色的掩护下，他离开了生活十年的逸云山庄，满心都是被抛弃的不解与委屈。与过往说声再见，他心中发誓一定要在这片江湖上立足，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让世人再不敢欺他。

他隐姓埋名开启了漂泊之路，江湖是险恶的，人心都是各怀鬼胎的，但他凭着热血和机智，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也一次次化险为夷。

第三年，路寒偶然结识了一位异人，异人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送给他一本机关暗器秘籍。于是，他精心钻研机关暗器，招揽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建了神机门。

神机门日益壮大，在江湖中逐渐有了自己的声名，十年后，已是名声大噪的门派。

江湖传说神机门主是一个身披黑袍、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下的传奇人物，传说他掌握着墨家遗失的机关之术，能够制造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器异宝，这些宝贝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然而，神机门主行事低调，从不轻易涉足江湖纷争。

十三年了，距离他离开逸云山庄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这十三年间，一直有逸云山庄的消息传到他的手中，养父为人正直，是个侠义之士，但多年来行事低调，产业在不断的缩减，这几年养父的年龄大了，身体也似有隐患。

最初他时常还会想起养父那句决绝的话，他不愿相信公正善良的父亲会离弃他，心底又不想去查明事实的真相，未知的真相会令他失望。

这些年来，彷徨过，愤懑过，也害怕过，而今魔教遗孤的身份就算暴露了，有神机门如今的实力和这些年闯下的名望无人再敢重提旧事，不外乎是因为实力就是公理，拳头大就是真理，这个江湖从来就是实力的较量场。

“门主，前面有动静。”随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路寒凝神细听，竹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相击的声响。他示意随从噤声，身形一闪，已跃上树梢。

月光下，一名女子正在与数名灰衣人缠斗。那女子一袭白衣，身形灵动，那剑招也很熟悉，好似在心中练过千百遍，那是云清十八剑。路寒的心猛地揪紧——那女子是，他的养妹路蒹葭。

路寒的目光紧紧锁住下方的战局，路蒹葭的剑法继承了养父的精髓，但显然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到底年龄还小缺了些火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且对方人多，她显然已经力竭，剑招渐渐散乱，步伐也开始踉跄。灰衣人的攻势却愈发凶猛，刀光剑影中透着杀意。

“门主，要不要出手？”随从低声问道。

路寒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手，示意随从稍安勿躁。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路蒹葭身上，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十多年过去了，路嫣然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那个追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

路寒握着弓弩的手抬了又放，他在犹豫。他有时在想，如果没有路蒹葭，他就是路家唯一的孩子，对路蒹葭他是嫉妒的，路蒹葭出生后，母亲的虽然也关心他，可更多的时间是陪着妹妹，他也懂事的认为，他毕竟不是路家的亲生骨血，父母应该多关心妹妹。可这妹妹，他也曾是喜欢的，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也曾一声声喊“哥哥”，路寒也曾许多次把她扛在肩头玩耍。

“砰！”一声闷响，路蒹葭被人一掌击中肩头，身形踉跄后退，手中的长剑几乎脱手。她的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眼中却依旧透着倔强。

路寒瞳孔骤缩，抬手银芒一闪，瞬发而至，而且无声无息，伤了路蒹葭的人捂住胸口缓缓倒在地上，灰衣人乱做一团。

莫离欢此时非常后悔，后悔偷了丁家老二俩包子，那个铁公鸡，上次偷他包子被他追着绕了镇子转了两圈，这次他直接放恶狗。

早知道还不如多跑个二里路去白府讨饭，白府最近喜添新丁，白家大小姐是个大方的好人，从不亏待乞丐们。

离了镇子，一路使用轻功才甩了恶狗。初春寒气很重，裹在沁凉的冷风中一路疾驰，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冰棍。对着湖水喘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傻，明明打狗棒法已经练到了九重，临阵又忘记了。灌了一口老坛酒，辛辣的酒入喉肠，身子暖了几分。

有谁知道老坛酒才是世间最醇的酒。

一壶酒走江湖，渍污旧衣临天下胜景，尘屑满面看世间春色，破烂芒鞋踏名山大川，无拘束于名利，又何仿前路迢迢，世间百态自由自在唯真乞丐。

揉了揉肩，哎，腹中空空，无肉不欢，天儿也真冷，去抓鱼去。河面上无积冰，捡起两段树枝，一枝扔下水，踏在树枝上，弯腰伸手在水中捞起一条大鱼，鞋面一丝也没湿痕。身姿轻盈，抓鱼时优美熟练的像只飞鸟。

燃起干柴，不久鱼香味传入口鼻，肚子咕咕一响，咦，谁的肚子？

谁家姑娘长的如此俊俏。秀丽姣好的容颜令百花也自惭，目光清澈，身影轮廓秀致犹如造化惊艳之笔精心绘就的妙绝身姿。姑娘衣裳华美精致，装扮奢华，若不是背后的长剑，怕是以为哪个深居闺阁的千金。

应是哪个武林世家偷偷溜出来的小姐吧！从来都是莫离欢向别人讨饭，不想也有人向他讨饭，不由从心底乐了。

姑娘接过他递过来的鱼，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顾不上烫，大口吃了起来，一时间听到紧急的咀嚼声，一条大鱼就被她消灭干净。扔下手中的鱼刺，舔了舔嘴角。

眼晴一眨不眨的盯着莫离欢。

一站一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哦不是，大眼瞪大眼。

“你还没吃饱么？要不我再去抓一条鱼。”娘啊，这姑娘忒能吃了，都没给我留一口。

姑娘答：“谢谢！很好吃，我饱了。”

“一条鱼二两银子。”莫离欢伸出黑乎乎的大手。

姑娘愣了下，嘟着嘴从头上去下一枝金钗交给他。

他掂了掂，嗯，份量不错，不亏不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碎草枝，朝姑娘挥了挥手：“小姐走好，小姐再见！小姐不送。”

莫离欢走的很干脆，废话，赚了多大的便宜，这枝镶着宝珠的金钗够买一车鱼了。他头也不回，走了很远，却又忍不住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