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月凉如水，捧一本《诗经》在掌心，轻声吟诵着千年前的句子。思绪徜徉在历史的长河里，关于你和我的记忆与古典的爱情故事交织在一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每每读起这首诗，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海市蜃楼的景象。季节的轮回里，蒹葭褪尽铅华，垂露的清晨，蓝天碧水之间，风簇拥着虚幻的女子，裙摆抚过芦花的躯体。所谓伊人，是恋人还是梦中的思，是曾经出现过的红颜抑或是一场追逐的梦。浪漫主义认为这是一首古典的情诗，诗人在苦苦追寻心中的眷恋，纵前方艰难险阻也阻挡不了追逐的脚步；现实主义认为这是一首针砭时弊的诗，或是讥讽秦襄公于周礼的荒疏，或是惋惜招揽贤士而不得的抑郁。于我，却是年少的懵懂，却是对未来的希冀，是我给梦插上的翅膀。我曾无数次幻想着，所谓伊人或者就是多年后我在某个相遇里，成为某个人心中的样子。“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我不知道，未曾相遇的日子里，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在逆流而上，跋山涉水追寻着梦中的伊。或者和我同样等待着未来某一天的一场相遇。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诗人思慕的佳人在哪里，是一步步靠近，还是在靠近后又变换了方向？那一年，我终于走出了小城，开始了一个人的人生旅途。或许是因为蒹葭的梦，注定将思念带到远方，我就这样遇到了你。我对远方充满了好奇，哪怕是你形容中冬天的萧瑟，也期许着一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你说我把自己活成了诗中的样子，让你忍不住想靠近，让你忍不住怜惜。傻傻的我莫名的感动，无措的慌乱，或者这就是我一直期盼的相遇。多年后我才明白你这句话的潜台词，居然是笑话我不食人间烟火，独立生活能力太差。想起你那句“当垃圾股捡回家，意外成了潜力股。”我就来气，狡童，得了便宜还卖乖。诗歌的文字是美好的，诗人的情怀是浪漫的，可是当情怀遇到现实就是残酷的。那次别离，你我都不知道再相遇是何时，又是在何方，亦或者再不相遇。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诗人还在寻找，还在求之不得，作为诗歌有缺失更有魅力，而现实如此那就是不可弥补的遗憾。远方的你诵起了这首诗，却自己添加了一句疑问：“我心惨惨，天可怜见。所谓伊人，你在哪边？”不禁莞尔，回你一句：“佛法无边，度你苦难。所谓伊人，在你身边。”年少的懵懂，蒹葭的梦，注定了远方的漂泊。你没有逆流而上，而我却顺流而下，只为不在寻找与漂泊中错过。北方的冬天没有想象中的寒冷，更是不见半点雪花的踪迹，你却说这是我的到来带来的温暖。你说自从那次相遇，家乡的天气都被温暖了，几乎年年都是暖冬。我小声嘀咕，狡童，把我当成了厄尔尼诺。

合上手中的《诗经》，伸展了一下四肢的僵硬。恍惚中，我一会把自己想象成在水一方的伊人，一会又变作跋山涉水苦苦追寻的诗人。现实和梦不断交替，那个曾经把自己活成诗中样子的人，已经是满身油烟，只是读起这首诗的感动未曾改变。

听着枕边轻微的呼吸声，偶尔传来隔壁房间里孩子的几声呓语，我笑了。其实把这静夜里的点滴写成诗歌，一样是美好的，身上的油烟味不正是袅袅炊烟未曾入画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