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舌头厌倦了味道，那些在我这普通消费水平所能尝到的味道。如今出去吃顿饭，与其说是想吃好吃的，不如说是为了迎合某天的天气，或是情绪。比如天气阴冷时要去吃火锅，心情低落时想去吃烧烤，如果恰逢天下着雨，又心情低落，那就选择带小火锅的自助烤肉吧。如果附近有新开的店子，也要去尝个新鲜，万一好吃，最后也会吃腻，只剩下每顿饭后令人后悔的饱腹感。

粤语中有句话，叫“食过返寻味”，可能是我待着的地方太小了，外头的东西，吃多了总会留下一个千篇一律的味道，很难回味。

时间长了，我发现大部分时候我追求的是大快朵颐时的充实感和大口吞咽时的满足感。

记得以前狼铺有过类似的主题，我还专门回去翻了翻。发现令大家印象深刻的大多都是家常的菜肴和食物。但是我家没有厨师，也没有一道压箱底的家常菜。油盐酱醋，不加味精，每一道菜都做得中规中矩的，除非食材本身特别优秀，不然也谈不上美味。

前段时间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碟腌大蒜，酸甜的，清淡爽口，唯独酸味重了一些。我一口气吃了好几个，也没问它从哪儿来，总以为是商店里买的。等吃第二顿饭，我嚷着要吃腌大蒜的时候，家里人才告诉我，这是大姨拿来腌的。

想来也是，大姨上了年纪了，平时也就在家种点蔬菜瓜果，一有收成就先拿来给各家亲戚朋友尝尝鲜。再有剩下的，就腌起来。她是个注重养生的人，肯定不会多加料，但知道吃醋对身体好，就加了许多。父亲调侃说，你大姨种的东西再新鲜无污染，经她的手做成一盘菜也还是不好吃，这次这些大蒜总算没被糟践。我们只要夸她这腌大蒜好，她以后就会恨不得天天都送大蒜过来。

果然，等下次回家，家里多了两玻璃瓶醋大蒜。这会儿大姨连“底料”都带来了，合着是自己种的大蒜不够，给我们她的秘方，教我们腌大蒜呢。

我不由得回想，从我记事起，大家就都说大姨做的饭菜不好吃，姨夫和表哥甚至都不敢让她进厨房。我应该吃过大姨做的饭菜，但早就没了印象，就像从没吃过似的。每当说起做饭这事，大姨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她总是腼腆地笑着，不露出一颗牙齿，实在忍不住了就用手擦擦嘴吧，说：我早就说过，整个家族里我最没用，最笨了，什么也不会，嘿嘿。她的牙齿也不好，早就缺了几颗。

不过每次聚会吃饭，大姨总是在厨房里待得最久的人，她坐不住，眼里到处是活儿，洗洗这个，择择那个。偶尔把手揣在肚子前一动不动地站一会儿，眼睛也盯着灶上的某个锅，生怕里面的菜烧焦了。可是她明明连里面的东西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我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大姨的身体不好，家里人隔三差五就炖一只鸽子给她，她却总把肉最多的鸽子腿给我吃，我喜欢喝那口汤，她也全都给我。爸妈总是因为这事责怪我们两，于是我们就偷偷躲起来吃。

虽然鸽子汤不是大姨自己炖的，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股子鲜味儿。每次回想起来，总觉得意犹未尽。从那之后，我就没正经吃过鸽子肉，喝过鸽子肉汤了。沙县倒是有鸽子肉汤卖，我吃过一回，肉已经煮烂了，汤也不知道兑了多少水，索然无味。前几天看见马路上飞过几只鸽子，嘴又馋了。那些鸽子真是够了，长这么小，肉也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