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将几个档案袋往桌上一放，问道：“队长，人还没找到？”

李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周走过去把老夏撵一边，开了窗户透气。

大冬天，屋外的风呼呼刮着，窗户一开，冷冰冰的空气涌进来，原本暖和的屋内温度骤降，几个同事缩着脖子喊：“老周，开什么窗啊。”

老周不理他们，又开了旁边的几扇窗才转回来在桌边坐下。李队抬手往下一压，同事们知道这是要开会了，纷纷走过来坐下，一个个将没抽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屋子里只剩李队还站着，他身后有三块白板，其中一块上面用记号笔写满了案子的信息，另两块还是一片空白。这是他们刑警二队的传统，开会前将目前掌握的信息都写上。小吴进队的时候，曾经提议过用电脑加投影仪，可是被队里的人否决了。用这群人的话说就是，老传统虽然看着落后，可是每一次写的时候，都是再一次梳理案子，说不定写着写着就有了新的思路。小吴一个人势单力薄，高科技败给了白板，他很是不甘心，可是参与了几次团队行动后，他也渐渐被这群人同化了，这次这一块白板上的内容就是他负责写的。

“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啊。”李队看着写满了信息的白板，摇头叹气，他指指老周手下压着的档案袋，“哪来的？”

老周打开其中一个，将里面的档案抽出来，一张一张铺开在桌子上。老夏伸头看了一眼，开头第一张上写着人名——张三石。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他干刑警二十多年，见过的名字少说也有上万，重合的名字也特别多，一个案子可能牵扯到百来号人，最多一次他们接触了有五百多人，其中有十几个叫张超。按道理来说，张三石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他印象里最少接触过五六个叫这个名字的人，但都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这一刻，二十多年的刑警经验告诉他，这个张三石不寻常。

老周将其中一张递给老夏，“还记得六二一吗？”老夏突然抬头，他想起十年前以惨烈收场的那一场抓捕行动。原本有十人的刑警小队，当场死亡两人，三人重伤抢救无效。剩下五个，一个开颅手术后恢复不好，只能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两个精神崩溃，要靠服药稳定精神状态。唯有他和老周不甘心，想着拼着一条命也要把这个案子结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丢了性命的队友。

十年前，六月二十一，狮子乡六家二十九口人被枪杀，震惊全国。案发后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副部长坐镇，联合了多个市里的骨干精英，跨省走访排查取证大半年的时间，最后的抓捕行动轰轰烈烈，不料却成了悬案。涉案人员众多，抓了一大批，可是案子最大的两个嫌疑犯始终没有抓到，于是一直结不了案。审讯的刑警经验丰富，什么招都使了一遍，就是不管用。最后只得到两个嫌疑犯的外号，金头和黑狐，至于长什么样，男人还是女人，多大年纪，哪里人，这些基本信息一概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六二一大案就这样被塞进了悬案架子上，虽然每一年都被拿出来重新梳理，可还是毫无进展。

老夏仔细地看了这个叫张三石的照片，虽然是十年前的案子，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几乎每一处细节。小吴在警校的时候也听过六二一案子，他凑过去也看了几眼，其他几人也纷纷拿起铺在桌子上的纸张看起来。李队当年还没有调过来，他原本是另一个省的骨干，因为妻子常年在这边看病治疗，自己请求调动，八年前才调过来，六年前成了刑警二队的队长。他当然知道六二一，也研究过六二一的相关档案，只是时间久远，有些细节记不清了。

“张三石是当时第一批被排除的人员之一。”老夏仔细看完手里的，又想了下才继续说：“我记得当初走访过他，他左边眉毛上有颗黑痣，我问过他一些问题，他都表现得很正常。他家不在狮子乡，离案发现场很远，只是因为有条路可以通往狮子乡，所以例行公事询问了。他回答问题时很镇定，没有任何疑点，后续我们的排查取证也很快排除了他的嫌疑。”

“问题就出在没有任何疑点上。”老周打开第二个档案袋，第一张上写着另一个人名——武小林，“这个武小林是最开始时的一个主要嫌疑犯，我们走访调查了大量群众，死者的邻居说在案发当日见到过武小林进了死者卫壮的家，并且武小林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包。”老夏接过档案看了一眼说：“我记得这个武小林，审问的时候他哆哆嗦嗦，讲话颠三倒四，一度让我以为他精神有问题。但是后来我们排除了他的嫌疑，因为法医解剖过后，证明死者在他进去之前就已经被枪杀。”

老周从档案袋里又抽出一张纸，“武小林和张三石认识。”老夏震惊地看过去，“什么？”他脑子转得飞快，六二一大案在他心里装了十年，只要有空闲他都会过一遍案子的细节，可他不记得这两个人有任何联系。

老周指着纸上的一行字，上面写着：“哥说他要来找我，我说我要先去卫壮家。”

小吴不明所以，茫然问：“这怎么能证明？”老周抽出压在档案袋最下方的一张照片，举起来给大家看，“武小林嘴里的哥不是我们当初以为的亲哥武大林，而是张三石。”

照片应该是一张监控截图，看起来图像已经处理过，黑暗的街道拐角，武小林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那个男人戴着帽子在抽烟，他几乎被阴暗笼罩住，只有小半张脸露出来，左边眉毛上的黑痣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