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要从预制菜讲起。

国家并没有强制取消饭馆的经营资格，但在节节攀升的高房租影响下，不堪竞争压力的饭馆开始一家家倒闭。

与之相对的，“更健康、更营养、更便捷。”“为打工人解决不规律饮食问题。”“我们的科技遥遥领先。”……在一句句宣传口号和广告词铺天盖地的轰炸下，预制菜Or自己下厨成为人类获得能量的唯二选择。

但对于上厕所超过五分钟就要扣工资的打工人来说，这个唯二选择其实就是唯一。

后来的后来，人们开始觉得预制菜也有些麻烦了，而且加入科技与狠活的它吃多了总会生出一些前所未有的疾病，于是又出现了更为便捷的营养膏，这个东西绝对纯净，因为不容易腐坏也不会加入过多防腐剂，虽然味道寡淡，但健康的标签更快被市场接受了下来。

营养膏几乎取代了一切，人类的味觉开始直线退化，几乎到了毫无存在必要的地步。

再后来，人类觉得反正味道也已经不重要，进食就更没必要了，人类开始用机械取代躯干，每天充电五分钟，充沛精力工作二十四小时。

科技进步了，人类进步了，一个个机械躯壳奔跑在大街上，与未成年的肉体凡胎形成鲜明对比——国家规定，心智未成熟的，不允许进行机械改造。

站台上的我缓缓靠近便利店，敲了敲玻璃，窗户开了，是个年纪挺大的大妈，我认出她的机械零件都是好几个版本前的技术，有几块坏掉的机械关节被更换过，但也快到了使用年限，正呲呲冒着火星，胸口电池的显示灯闪烁着红色，预示着使用年限将至，她索性将自己的充电挿头挿在工作台的连接线上，似乎就准备着活到断电或机械故障那天了。

“您好，请问有什么食物可以售卖吗？”透过她浑浊的机械眼球，我看到了厌恶与不耐烦，但我仍尝试去问，我已经八个小时没有进食过了，虽然电池可维系运动所需的能量，但饥饿的感觉实在难受。

“食物，什么样的食物？”大妈语气冰冷。

“炒饭、汉堡、热狗，呃，或者一块饼干、巧克力棒？”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她的机械眼珠中闪过一丝嘲笑，“这种高级东西是特供给未成年人的，成年人想买的话得去都城，找组织批条，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嗯……对不起，打扰了。”望着满目的电池和机械零件，我陷入深深自责当中，是啊，我跑遍了城里的大超市都没买到，为什么会认为一个站台的小卖部会有食物出售呢？这完全是在给大妈添麻烦。

我是真该死啊，为什么当时改造的时候，偏要留了个生物消化系统呢。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旅程结束，我就会去省城将自己全然改造为机械，去适应这个社会，这个时代。

我深深鞠躬道歉，低下头转身离去，肚子却不争气咕咕叫了起来。

“回来。”大妈的语气仍冷冰冰的，待我走到她窗口时，她快速地将一盒东西塞进了我的怀中——是一盒营养膏。

“谢……”我感动颤抖着，导致几颗机械螺丝都有些松动了，大妈却赶忙给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私下交换食物可是刑事犯罪。也就是她，一个将死之人才敢做这样的事。

“吃吧，我孙子最近挑食，剩下的。”她的语气仍满是机械的冰冷，她目光中却盖不住那种老人对子孙后代的疼爱——虽然我不是他孙子。

“快走吧。”她挥动着呲呲冒着火星的机械臂，示意我赶紧离开。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营养膏一饮而尽。

有种淡淡的生命香气，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感知生命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