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泰国北碧府班卡街区的警察老颂最近很烦。

辖区里出了一件闹心事，来自法国的知名画家奥特朗先生准备在这里办一场画展，谁知开展在即，一幅画却离奇失窃。

好死不死的，被盗的《魔术》正是奥特朗先生最新力作，上面要求三天破案，急的老颂嘴里打了好几个泡。

“师父，”一级警员巴旺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办公室。

“干！”正在喝凉茶的老颂被吓了一跳，他将不小心吃进嘴里的菊花吐回水杯里，这才面带希望地看向徒弟，“有线索了？”

“我们查了仓库附近所有的监控，没有任何线索，那毛贼绝对事先踩了点，避开了所有监控！”

“嘶——”这个坏消息气得老颂牙直疼，“你来就告诉我这个？”

“那毛贼绝对是老手啊！”

“老手！老手！”老颂抓起桌上的文件直接朝巴旺头上砸去，“还老手……你查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不是老手要我们警察干嘛！”

“师父，师父，”巴旺抱头鼠窜，“还有一件事，我还没说完。”

“什么事？”

“那副被盗的画，在暗网黑市出现了。”

“什么？”老颂停止施暴，一脚朝巴旺踹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先说！”

“嘿嘿嘿，”巴旺不以为意地拍拍大腿，拿出手机腆着脸凑到老颂跟前，“师父你看，这是不是那幅《魔术》？”

老颂接过手机，看到一幅涂满了红色颜料的画，红色颜料的上面，夹杂着绿色、黑色的小色块，整幅画看起来如同小孩子的涂鸦，杂乱无章。

“这该死的抽象画！”老颂低声骂道，“老子看了不下几十遍，却还记不住。”

他伸手从桌面上抽出一张彩色照片，将照片上的《魔术》与手机里的画细细地相互比对。

“这破画，还不如老子十岁的闺女画得好，”老颂皱着眉头，画中浓烈的色彩让他有些眼花，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大师的作品，无论是笔触还是用色都有深意，”巴旺大学时候选修过艺术史，“你不觉得这幅《魔术》里的色彩极富张力吗？线条和笔触都包含了绝妙的平衡感……”

巴旺的一番见解，得到了老颂言简意赅的一声“呸”。

五分钟后，老颂喝完了桌上的菊花凉茶，眉头却锁得更紧，“这两幅画看起来很像，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同。”

“这可能是拍摄时光线造成的差异，”巴旺道，“师父你看，卖家已经明确说了，这就是奥特朗先生的《魔术》，还标价100万美元。”

“嗯，”老颂点了点头，“目前消息没有外泄，知道画失窃的，除了奥特朗和我们，就只有毛贼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是不是找人假装买家，去接触一下卖家？”

“不行！”老颂摇了摇头，“那样做太刻意了，《魔术》是一幅新画，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奥特朗先生画的，我们贸然接触卖家，不是在告诉他们我们是警察吗？”

“那怎么办？”

怎么办？老颂盯着手里的照片，心中有了主意。

2、

三天后，奥特朗的画展如期举行，一连几天，无数艺术爱好者涌入画展，只为一睹《魔术》真容。

警察局里，老颂抿了一口泰式荷叶凉茶，嘴里的泡经过几天的修养，已经少了好几颗。

“师父，”巴旺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冲入了办公室。

“当警察，要沉得住气！”

“师父，快看，果然如你所料，黑市上的《魔术》降价了，”巴旺拿着手机，兴奋地向老颂展示，“前几天还挂100万，现在卖家只挂1万。”

“哼，1万都没人要把。”

“是啊，下面的评论区，好多匿名用户都说黑市上这幅《魔术》是假的，真的《魔术》正在班卡街区展览呢。”

老颂站起身，“奥特朗画展那边的情况呢？”

“据蹲点的兄弟说，奥特朗先生的画展现在一票难求，有几个艺术评论家为了争抢名额去看《魔术》，还差点打起来。”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巴旺递上了一大叠杂志和报纸，“师父你看，国外对奥特朗先生的《魔术》给与了很高的评价。”

老颂接过那一摞杂志报纸，快速翻看了一下。

十几个知名的艺术评论家撰文从不同的角度盛赞了奥特朗的《魔术》，有人声称这是跨时代的艺术品。

有人说奥特朗的画笔经过几十年的淬炼后，已经有返璞归真的味道，它超越了技巧，全是儿童般洁白无暇的情感。

还有人说，《魔术》将成为奥特朗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至少价值5000万美元……

“师父，我感觉有些不妙啊，”巴旺忧心忡忡道，“要是这些评论家知道，他们拼命夸赞的画其实是你女儿画的，恐怕……”

“怕什么？”老颂却不以为意，“我们是警察，我们要做的是帮奥特朗先生找回画，其他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

“师父你说得对，要怪就怪那些评论家的眼光不行。”

老颂一脚朝巴旺踹去，“哪里不行了，我倒觉得他们的眼光很高，这说明我闺女有成为艺术大师的潜质。”

“是是是，师父说得对，”巴旺笑嘻嘻摸着自己的大腿，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大叫道，“降了，又降了！师父，黑市上的《魔术》又降价了。”

“现在多少钱？”

“500美元！”

“去，找人把黑市上的《魔术》买了！”

“好，”巴旺兴奋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老颂喊住巴旺，他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后道，“那500美元，就挂在我们的差旅费里，这样，这个案子就能结了。”

“明白，师父。”

3、

晚上八点，奥特朗的画展已经闭展，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

老颂带着徒弟巴旺来到这里。

“奥特朗先生，很抱歉让您久等了，”老颂微笑地将一块用绸布包裹住的画递了上去，“您的《魔术》我们已经为您找回来了。”

奥特朗先生身形微胖，有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杂乱白发。

他示意助手兼翻译接过画，当着几人的面将绸布打开，又在翻译耳边用法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颂帕警官，感谢您的好意，”助手微笑地看着老颂和巴旺，“奥特朗先生说，这幅并不是他的《魔术》。”

“不可能，”巴旺沉不住气率先叫起来，“我们已与你们提供的照片反复核对过，这画上还有奥特朗先生的亲笔签名，怎么不是《魔术》？”

“奥特朗先生说，现在的《魔术》只有一幅，就是墙上挂着的那幅，”翻译指了指画展正中的那幅画，那同样是一幅抽象画，画面中红、黄、蓝三种颜色混乱地交织着，乍一看有点像颜料倾洒了一地。

“不！那幅画是我女儿的，”老颂说道。

“你看错了，那是奥特朗先生的最新代表作《魔术》！”

“我女儿的画我怎么可能看错，那幅画是我陪着她一起画的，就连颜料都是我帮她挤的，”事涉闺女的作品，老颂寸步不让，“我想奥特朗大师应该明白，那幅画，是属于我和我女儿的艺术品！”

“没错，那幅艺术品，价值5000万美元呢，”巴旺适时接话，在语言上坚定地支持师父。

奥特朗听完助手的翻译后，摇了摇头，他变魔术般从身后又拿出一幅画递给了老颂。

“颂帕警官，奥特朗先生说，这幅才真正是你女儿的画。”

“什么？”老颂接过画后，目光在墙上那幅画和手中的画上不断切换。

墙上挂着的画，与手中的画色彩运用上十分相似，但细细看去，细节处确实有些不同。

“奥特朗先生说，感谢你女儿的画，让他有了灵感，紧急创作出了新的《魔术》进行展览，他堂堂大师，又怎么会容许一个小孩子的画挂在他的画展上？”

“你这是抄袭！”颂帕反应了过来，指着奥特朗骂道，“你连小孩子的画都抄！”

“艺术哪有抄袭一说，”助手忠实地翻译着奥特朗的话，“何况，你连你女儿的画都区分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艺术？”

奥特朗上前拍了拍颂帕的肩膀。

“颂帕警官，你们还有一件事理解错了，5000万不是那幅画的价值，是我名字的价值。真正的艺术从来不是那幅画，而是我的人生。”

“最后，请带着你女儿的画和那幅赝品赶紧离开，这里马上就要关门了，”奥特朗对颂帕和巴旺下了驱逐令。

“你……”巴旺还待说些什么，却被老颂一把拉住。

“算了，巴旺，我们走吧。”

两人夹着两幅画，灰头土脸地走出展外。

4、

“师父，就这么算了吗？”

“那还能怎么样？我们是警察，报案人撤诉了，我们还胡搅蛮缠吗？”

“那我们……不是白忙了这么久？”

“也不算白忙，我们不是得了这两幅画吗？”老颂将两幅画夹在腋下下，点燃了一支烟。

“这个法国佬，真当我老眼昏花，连女儿的画都区分不了吗？”

“师父，你的意思是……”

老颂用下巴指了指画，“这两幅都是奥特朗的真迹。画展里挂着的才是我闺女的。”

“啊？”

“啊什么啊，来，你挑一幅。”

见巴旺愣在那，老颂笑道，“你别看这画现在不值钱，等奥特朗死了，说不定又是传世的艺术品。”

“我选这幅，”巴旺眉开眼笑地伸手拿刚刚画展得到的那幅。

“算你有眼光。剩下的这幅，我得拿回去还给我闺女。”

“师父，要不咱俩把画换一下，黑市这幅画明显与你女儿画的那幅不同啊。”

“没事， 她估计也忘了自己画了什么。”

“艺术真是太随意了，”巴旺感叹道，“还是当警察好！”

“艺术就是个屁！”老颂吐出烟屁股，“走，喝酒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