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福的出生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少好运气，家里依旧是赤贫，揭不开锅，栾福十六岁那年，个子蹿得比他爹高，因为穷，裤腿都遮盖不住脚踝。但是穷归穷，栾福倒是活得自在，他跟娘学了很多农业知识，什么时候种谷，什么时候下秧，家里里里外外，都靠栾福打理。栾福十八岁那年，他爹在一次醉酒后，驾鹤西去了。家里就剩了栾福跟他娘。

二十岁那年，栾福该娶媳妇了，他娘着急，就用自己织布的钱，又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托村里的媒婆给儿子娶个媳妇。没几天后，媒婆给领回来一个婆娘，那婆娘看着五大三粗的，看着就不好相与，可好歹是个婆娘。结婚后，好吃懒做，对栾福的娘横挑鼻子竖挑脸的，盼着她给家里留点香火，半年后，她果然给栾福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栾福的娘也不计较，栾福开始觉得别扭，后来看这孩子活脱脱逗人喜欢，也就当自己的孩子养活了。生了孩子没半年，女人失踪了，还留了个字条，说孩子是栾福的，从此与这家人不再相见。栾福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栾剩，后来娘说剩不好听，叫栾胜吧。

栾胜七岁上学，虽然家里条件不好，可吃的穿的用的，在班里都能顶上中等。栾胜十七岁高中毕业，说自己不考大学了，要区深圳打工。栾福说什么也不答应，又熬了四年，栾胜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他这次就留在南方了。后来通消息跟家里人说，没事别联系他，有事他会跟家里打电话。后来栾胜结婚了，就带媳妇回来看了看爹，那媳妇看着就娇贵的人儿，大城市的。两年后，儿媳妇给栾福生了个大孙子。栾福觉得高兴，浑身充满了力气，他要赚钱给儿子还买楼的债。

包工头盯着栾福打量了好一阵子“你确定能做？”栾福想都没想，“行行，我行的。”

“先说好了，干活出了岔子我们一概不负责啊，你这都五十多了，按我们规定你不合格，要不是看你想做这活，又说那么多好话……”

“唉唉，知道知道。”

一百斤重的粮食栾福背过，一百斤重的建材可不好背，而且是要背上二楼的脚架。栾福每天咬牙坚持着，几个月下来攒了一笔钱，他给儿子打过去，又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儿子一会儿就给他打过电话来了，栾福能听出来，儿子很高兴。

六月的一天，栾福早晨起来就有点头晕，他吃了点馍就去工地了，搬运的时候眼一黑，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栾胜坐在医院的横椅上等，他把媳妇和儿子都带回来了，爹还没见过孙子面呢。他回想爹这一生拉扯自己的艰难，头不由越埋越低。他想等爹出来就告诉他，别再干什么活了，跟媳妇两个人还贷款，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