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有时会望向远方，有时会抬头望天，望阳光明媚。有时会望到大雨倾盆，俏生生的绿树枝被雨水冲刷着敲打着，那样的节奏，让她陷入一片空白。又有的时刻她会深深陷入黑暗当中，哪怕那样的黑，连自己的名字都成了禁忌。是的，不是所有的动感，都能清楚地代表它的本意，也许，那只是时间的缓冲，而非简简单单只是量化的词。

阿欢总是在不经意的夜晚，情绪失守，迷失自己，就像是顽皮的弹跳力一样。

当某一天，她向我平静地谈起，谈起那只被她养了十几年的猫咪的时候，我才突然意然到，她冷静的外表背后，思维的波涛汹涌与壮阔。我承认我有半刻的心慌失神，以及稍纵即逝的那么点绝望。原来，时过境迁，事过境迁，并不是那么简单，时光藏于背后总是带有沧桑的色彩以及不可抹去的钝痛。

阿欢的猫咪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小黑。

我尝试着走进阿欢的内心。

阿欢：小白，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

我：生命的意义是饱和度的释放，而我，只是一个过渡。

阿欢：你让我惊讶。

她黑色的瞳仁，竟然泛着奇异的亮色，像是萤火，悬挂在那里。

她死死地盯着我：生命是结束。

我：不。相反，生命是自我天性的释放，更应该是最大极致的过渡。

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水杯，我用力地握着，骨节都开始泛白了。我感到无力，心脏开始下沉。

阿欢：小白。

她猛地倾身向我，探了过来，眼睛亮着异彩，脸上有点病态的红晕，她明显有点激动。

：生命就是结束，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这是多么简单，多么容易的推理！

我：好吧，阿欢，那么爱情呢？又是什么？

我不想与她在一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又把她的另一个问题抛给她。

阿欢：爱情是多巴胺分泌失调。

我：……

阿欢摩挲着水杯，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传进我的耳朵：

爱情是不可调和的产物，你有没有觉得爱情这两个字本身，相当情色与暧昧？

我：不，爱情很温暖与包容。

阿欢重重地把自己的后背靠向身后的椅子：不，它性感，又极富挑逗性。

我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手中的水杯，再不是象征意义上的无意识的借代品，它此时更像是一棵稻草，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稻草。

此时有阳光透过被风轻吹起来的窗帘缝隙，隐隐投射向阿欢洁白明亮的额头。她的脸颊仍是泛着些许的潮红，她呼吸开始急促。我不动声色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内却掀起了涛天巨浪。

阿欢：小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她突然促狭地一笑，笑声悦耳又动听。

我：不，不，我只是故作深沉，假装深刻，又明显不太淡定。

阿欢：到了夜晚，我总是和小黑对话。

阿欢的眼神有点迷茫又有点无措。

我：小黑呢？我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阿欢：它出门找它小女朋友去了，就是对面王嫂家的小花。

我哦了一声，心里泛起悲凉。

我眼睛盯着桌子上某一处阳光看，我竟然看到有小小的颗粒在浮动，像是有人在跳舞。之后，我又转而盯着桌子上的一株绿植看——两个人陷进深深的沉默。

阿欢：小白。

她突然开口，轻轻地，有点讨好性地，嘟着嘴看向我。

：医生说我是思维逻辑性障碍。

我的心轻颤了一下，挤出来一个自以为成功的笑容。

：怎么会？

阿欢：小白，你真不真诚。她咯咯笑了起来，可是我怎么这样喜欢你呀！

而我的心，仿佛是完成了一次非常辛苦与遥远的旅行，浑身就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一样，我眼睛开始湿润。

一声刺耳的椅子与地面发起的摩擦声，阿欢放下一直拿在手中的水杯，站了起来，然后向我走过来，就那样直直站在我的身边。

：小白，这个世界，你就是我的梦。

她俯下身子双手环在我的脖子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我下意识双臂环上她的腰。

：阿欢，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欢：我知道。

声音里，有莫名的忧伤。

我心如绞痛。

从本质上来说，我是拒绝纯粹欲望的放纵，因为那并不符合我的审美与体面。我渴望的是灵性的契合，而非生理上面的沉沦。所以，我拒绝得了欲望，却拒绝不了爱情。

而此时此刻，我第一次为自己的单纯感到悲哀，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啊！

人生，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属于病态的外界刺激。进而产生化学反应，物理元素不多。且一经接触，便即天崩地裂。

阿欢：小白，你的灿烂，并不属于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

梦中人，又岂是阿欢一个？又岂是我一个？

请原谅我，没有事先告诉大家，小黑其实已经死去了五年。而不是阿欢所说的她养了十几年：小黑离去之前与阿欢在一起八年……

阿欢：小白，如果你能向我证明，我的小黑已经不存在，那么，我会尝试着，让你走进。

此时的阳光，肆意地摩挲着我，时间一点点逝去，而我，依然在这里。

我的温暖又一点点捡拾起来。

我笑，没有任何压力地笑。

好，让我向你证明，阿欢，你会慢慢好起来！

你等着我！

我向来是行动派，挣脱了面前的一切，便投进了滚滚红尘，以及屋子之外的热浪当中。

晚上，我背着装备来找阿欢。

阿欢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又在夜晚，与小黑对话，她坐在椅子上，而对面，就是她的小黑。

我一顿猛操作。

之后，灯亮。

阿欢赤着脚走向我。

我微笑着向她，扬着手中的红外线热影机。

：你看， 你就像是一个浴火的凤凰。

我笑。

她也笑，然后以手掩面蹲下来，大哭。

我慢慢地摸着她的头顶，任由她哭声弥漫了整个房间。

镜头里面，只有阿欢如火凤凰一样，而她周围，都是偏低温度的蓝绿色系。

每个夜晚，与阿欢对话的小黑，并不存在。

我忽然想，生命还是草，必须扎根土壤。也可以，喂养以爱情。

这个世界的形状与规则，是不可言说的羁绊，不妥协不放弃，无需克制，随心所欲在这个尺度里——这就是生命。

----THE END----